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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面床榻坐着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色喜庆的衣裳,螓首蛾眉,乌黑的发挽成精致的同心鬓,富贵华贵的发饰点缀其中。   窈窕的身姿气的轻轻抖着,犹如风雨中的娇花。   她雪白修长的手指扯着绣满了栀子花的手帕。   眉目微抬,悲伤的瞳孔中露出点点泪光,随后那泪从眼角坠落。   “世子,您可真是忙啊,明宣出生错过一个时辰,他的周岁宴又错过一个时辰。”   “这点时间你真的省不出来吗?”   沈书仪看着那紧紧盯着自己但面色不变眼睛中闪过不耐的男人,嘴角微微抖动,几息后又低下头。   她刚刚带着点点悲意的眼眸此刻变成了惊骇悲痛,拿着帕子的手青筋暴起。   还不等她缓过神,宋恒越深深吐出一口气。   “现在你正在气头上,我不跟你多讲。”   他随后转身离去。   沈书仪看着他蹁跹的袍角消失,压下心中残存的怒火和惊骇。   带着满脸泪水抬起头打量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卧房。   梳妆的镜是以前早已打碎的,床幔是早已舍弃的,从娘家带来的屏风还伫立在那里,只是边缘框架被明宣拿刀刮过的那里还完好如初。   窗子上的纱是春天用的,而她难产时已经是冬天。   沈书仪看着自己身上熟悉的装扮,还有刚才耳边闪过的话语,明悟了。   她已经死了。   死在与宋恒越成亲的第五年,死在难产的那一天。   她耳边像又听到产房外哭的撕心裂肺的大儿子的声音。   外面的知了声,春风拂过草木的声音,还有自己脑海里面那些撕心裂肺嘈杂的声音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在到底是在哪里。   眼泪就像冬雨一般凌厉的落下,那绣满了栀子的手帕捂住胸口,呼吸急促。   “世子妃,世子妃,您怎么样了?”   “快来人呀,世子妃晕倒了,快去请医师。”   沈书仪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世子妃,刚刚前面传来消息,说是世子主动领命出征了。”   正在教宋明宣读书的沈书仪闻言焦急的站起来,宽松的衣服也挡不住她高挺的肚子。   “怎么会?前些日子父王已经求了皇上,短时间之内不会派世子出去了。”   沈书仪的大丫鬟谷雨看着自己带着惊慌不安的主子,目露不忿和不忍,咬咬嘴唇,还是开口。   “今儿早朝传来消息,西戎进犯我朝边界,荣阳伯被困西原城。”   还在收拾纸张的另一个丫鬟白露闻言实话脱口而出。   “那也轮不到世子呀,皇上金口玉言,朝中大将也不少,怎么会把世子派出去。”   谷雨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沈书仪,赶紧上前扶住。   “世子妃,您可千万别多想。”   谷雨知道自己这话实在苍白,又回头瞪了一眼刚刚开口的白露。   这个道理谁又不懂呢。   可偏偏是世子主动请命。   想当初小主子出生之时,世子就没赶上,后来王爷王妃世子都答应这一胎必定会让世子留在世子妃身边。   这已经由庆王亲自向皇上请命,如今眼见着世子妃快生了,世子却主动请命。   这也就罢了。   可偏偏是荣阳伯。   沈书仪的心从听到主动,荣阳伯两个词的时候已经如坠冰窖。   她被谷雨白露扶着,看着外面飘飘的白雪,声音嘶哑。   “走。”   她倒是要去看看这个男人是多么的狠心。   荣阳伯,荣阳伯夫人,这满京城的权贵谁不知道三人之间的纠葛。   一同就读一个书院。   两男情系一女。   最终不敌家族使命和皇命的庆王世子退出。   另外两人结为恩爱夫妻,外放边境。   而庆王世子宋恒越赐婚淮阴侯嫡女沈书仪。   这些前尘往事,无疑是扎在沈书仪心头的刺。   两人成婚五年,一直是沈书仪追着宋恒越走,这五年来不谈情情爱爱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还算相敬如宾。   宋恒越虽然心中没有沈书仪,对于妻子还是有责任心的,但好像也仅限于此。   庆王府大门口。   沈书仪带着大儿子明宣出来,只看见马背上那个高大的身影,饶是平时气性不大的她都难免心中的悲痛愤恨。   明明是答应过的不是吗。   怎么偏偏听到那人出事,就做这副模样。   不是说要当一对好夫妻吗,怎么就如此旧情难忘。   满朝文武难道只有你宋恒越才能解西原之危吗?   “世子,……”   满腔的悲怨悲愤开口好像只剩这么一句,看着旁边围着那些身穿甲胄的士兵,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犹如英雄一般的人。   好像她开口阻拦显得如同无知妇人一般。   可是,可是,那明明是他答应过的呀。   “爹,爹,你要去哪里呀?明宣也要去。”   被沈书仪拉着的宋明宣奶里奶气的大喊,宋恒越微微回头看了一眼,眼睛一眯。   “爹,你要去哪里呀?”   明宣挣脱束缚,小跑追着。   那一队高头大马的人马停留在原地丝毫不动,那令行禁止军令森严让沈书仪迈不开步子。   还未等明宣走几步,那边就开拔了,明宣被吓了一跳哭了出来。   “爹,你要去哪里呀?今天不是说好了要陪娘和明宣还有弟弟妹妹玩的吗?”   沈书仪赶紧上前牵着儿子,马匹奔跑带起来的灰尘迷了她的眼,汩汩泪水顺着脸流下。   那个背影迷失在泪水和灰烬中,但沈书仪却知道他从未回头。   拉着明宣小小的手,听着他的哭声,沈书仪感觉到了锥心刺骨的疼。   原来自己和儿子都不能让他停留片刻吗?   原来这些年的夫妻也不能让他留一句话吗?   疼,疼,疼。   “世子妃流血了,快,快。”   “娘亲,娘亲,你不要有事,明宣会乖乖的。”   “世子妃大出血了,快,快啊。”   “娘亲!!”   沈书仪感觉自己在梦中痛苦挣扎,明宣,还有未出生的孩子。   如果重来,她一定收心,绝不会让自己和孩子再落入这种境地。 第2章 往事不堪回首,只待往前走。   看着睡梦中还泪流不断的沈书仪,庆王妃云氏眉头紧蹙,转头看向旁边的丫鬟。   “那个不孝子去哪儿了?”   “王妃,世子去衙门了。”   庆王妃冷哼一声,“真是好夫君,当初我就说别生别生,生了也不是个好东西,尽败坏我的名声。”   无辜受牵连的小郡主宋灵犀无奈的摸摸鼻头,小声开口。   “母妃,您低声些,让嫂子好好休息休息。”   她看着余怒未消的母妃和床榻上的嫂子无声叹了一口气。   哥哥也是,侄儿的周岁宴错过了时辰,又气晕了嫂子,就这样还能好好待在衙门上值,真真是心大。   “母妃,我们去看看明宣吧,我好像听到明宣哭了。”   母妃在这里看着嫂子只会越来越生哥哥的气,还是转移一下视线吧。   生哥哥的气倒是不重要,要是气坏自己可不好,而且她是真的听到了明宣的哭声。   母女二人离开不久,沈书仪就醒了过来。   红肿的眼睛,昏沉的脑子。   眼前还没变化的场景,让她确定她重生了,还是回到了大儿子明宣周岁宴这天。   如果是别人,也许会高兴,可是对于沈书仪来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现在孩子已经一岁了,而且这婚还是皇上赐的,其中还有朝政思量,必不可能和离。   那她回到这里有什么用吗?   她最后的记忆是难产了,可是最后结果还不知道,也不知道孩子到底有没有出生。   想到这里,沈书仪心中不住的悲伤,如同万蚁噬心,她的孩子啊。   “世子妃,您醒了?”   随着一声声传出去,庆王妃和郡主宋灵犀抱着小团子宋明宣快步走进来。   “好孩子,你终于醒了。”   “啊,啊,啊。”   看着不断往自己这里扑的明宣,沈书仪心中涌起温暖,也不是没有好事的不是吗。   至少明宣还在。   她被谷雨扶着坐起来,接过明宣。   嘶哑着开口。   “母妃,辛苦您替儿媳操心,也辛苦妹妹照顾明宣。”   庆王妃拍拍她的手,“你这孩子,何必把自己气成这样,那不孝子自有母妃替你收拾。”   哪怕心中装着许多事,听到婆婆这话,沈书仪还是笑了起来。   也不反驳她不是气晕的。   “母妃,这事是儿媳想岔了,只是劳动您让儿媳难安。”   沈书仪是真心说这话的,这个庆王府中,除了丈夫宋恒越对她不算热情。   公爹庆王,婆母庆王妃,小姑子宋灵犀对她都很不错。   特别是婆母,对她非常好,两人那些年相处得跟亲母女一样。   她一进门,庆王妃就把所有大事小事全部交给她,让她当家立足。   也从来不为难儿媳。   可以说,除了宋恒越之外,沈书仪这婚姻生活真的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   庆王妃跟沈书仪交代了一会,看着粘人的明宣,笑着出去了。   沈书仪把儿子抱起来,亲亲他柔软的脸颊。   “明宣,娘亲现在只有你了。”   为了孩子,她也得好好过日子。   以前她对宋恒越心有妄念,想着他婚前承诺的无二色,想着那些夫妻平和的日子。   如今想着那些事也还会酸涩,可日子总要过不是。   现在她该收回自己那不合时宜的心了。   她们是夫妻,却不是夫和妻。   是庆王世子和庆王世子妃。   谷雨端着药碗过来,“世子妃,该喝药了。”   沈书仪接过,一口饮尽,看着送到眼前的蜜饯,摇摇头。   “不吃了。”   总要吃吃苦,才能长记性。   白露接过明宣,“世子妃,您才醒,应多休息一会。”   冬至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嘴里嘀嘀咕咕。   “还说什么世子忙,奴婢看就是敷衍我们。”   谷雨看她一眼,冬至立马闭嘴。   沈书仪擦过脸,嘴角勾起讽刺的笑,这算什么。   她依稀记得前世两人闹了一场之后,宋恒越就回了衙门,当天晚上都不曾回来。   不过,说两人闹也是沈书仪一厢情愿,宋恒越是不解不耐烦,连闹都懒得跟沈书仪闹。   只觉得沈书仪无理取闹,觉得沈书仪心境不够平和。   呵呵。   “芒种,今儿明宣周岁宴,来的客人挺多,送来的物件也不少,你带人好好的整理,单子那些让人抄一份留存下来。”   明宣只是庆王府的小公子,能得到如今这样的待遇还是因为庆王府屹立不倒,庆王和宋恒越都争气。   连宫中的皇上皇后都特意赏赐了东西。   芒种连忙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一定安排的妥妥的。”   沈书仪点头,用手帕擦擦明宣留下的口水,笑容逐渐显现。   芒种上前接过手帕,想想还是开口说。   “世子妃,今儿收到了荣阳伯府上从送来的贺礼,比常规的更厚四五分。”   看着有点惴惴不安的几个丫头,沈书仪摇头叹息。   “放心吧,如今我也想通了。”   她还介意什么呢?   反正她的思想她的难过,宋恒越从来不太放在心里的不是吗?   事关荣阳伯陈修齐和其夫人万宝如二人,她更是连说介意都会被宋恒越觉得小家子气的。   宋恒越对她全是对妻的责任,跟感情没什么关系。   她也是多次让自己不要介意,毕竟大家都各自婚嫁,但是宋恒越有些时候也着实让人误会。   开口表示介意便是统统都是误会,是自己多想。   不开口心里憋屈。   沈书仪如今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以前对宋恒越心有妄念,没摆正自己的位置,看看人家宋恒越做得多好。   谷雨看自家主子神色淡然,不像曾经提起荣阳伯两口子的那样故作镇定。   好像是真的想通了。   她跟芒种,白露,还有冬至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世子妃才醒过来,她们就怕世子妃心里郁结,又气到自己。   沈书仪看她们这样,又道。   “这事也记得告诉世子,让他心里有数。”   反正荣阳伯夫妻都是宋恒越的好友,该重视还是得他自己重视,她就不掺和了。   往后她的重心应该放在自己和孩子身上,宋恒越堂堂庆王世子,哪里需要她操心。 第3章 气性也难免大了一些   沈书仪看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明宣,“今晚就让明宣在这睡吧。”   今日种种也让她心神俱疲,唯一能让她心安的,只有怀里的孩子。   谷雨等人没有不应的,至于世子,大家不约而同的忘记了他。   庆王府中的母子二人进入梦乡。   而在衙门的宋恒越揉揉额头问。   “世子妃醒了吗?”   他的长随风雷连忙点头。   “府里传来消息,说是世子妃已经醒了。”   他微微抬头,只见世子松了一口气,又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宋恒越才说话。   “今儿事情忙碌,确实亏待了明宣,明儿你从我的库房里选几件好物件,送去给明宣。”   风雷赶紧点头,等着世子再次开口。   又过了一会,宋恒越才道。   “让云电去珍宝阁,给世子妃选一套头面吧。”   看风雷应下,宋恒越才站了起来,往外面走,神色自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妻子的身体。   宋恒越刚回到庆王府,就见灯光明亮处等着的玛瑙。   他步子不停,直直走过了去,问。   “是母妃找我有事?”   玛瑙行礼。   “回世子,王妃让您回来就去正院一趟。”   宋恒越点头,便往正院走。   他看到玛瑙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肯定又得被母妃唠唠叨叨了。   果不其然,一进门,庆王妃就一个杯子砸过来,宋恒越面不改色,看着杯子砸碎在自己脚下。   云淡风轻开口。   “母妃,您消消气。”   庆王妃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但又强自冷静。   “消气?该消气的不是你母妃我,而是书仪。”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书仪是你的世子妃,你的妻,明宣是你的儿子,你气晕自己妻子,怠慢自己儿子。”   宋恒越眉头轻轻皱起,黑如点墨的眼睛闪过一丝疲惫。   “母妃,今儿是有急事绊住了,并非儿子故意怠慢明宣。”   庆王妃冷哼几声。   “这事你应该跟书仪解释。”   跟她解释有什么用,难道被气晕的是她这个母妃吗?   “已经跟她讲过了。”   看他这副平淡不已的模样,庆王妃眉毛一挑。   “怎么?看你这副模样还是埋怨书仪不理解你?”   “呵,今日是明宣的周岁宴,按照你的身份地位大可以昨日就跟上峰请假。”   “但你没有,今日清晨就去上值了,还错过了时间。”   庆王妃痛心疾首,这个桩桩件件让她心里面涌起一些不好的记忆。   “罢了罢了,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你。”   “你走吧。”   庆王妃低下头转开了脸。   宋恒越沉默半晌,再次开口。   “儿子知错了,会好好补偿世子妃和明宣的。”   看到庆王妃默默的闭上了眼,宋恒越站直身体,往外走。   到门口时,才听到庆王妃低沉的一句话。   “希望你是真的懂了。”   风雷云电早就等在门外,见宋恒越出来,赶紧迎了上去。   “世子,天色已晚,您看……”   宋恒越回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正院,目光暗沉。   “去明月居。”   风雷听到这话也松了一口气。   “想必世子妃和小公子也在等着您呢。”   两个主子之间不和,他们这些下人也心惊胆战。   冬至轻柔的关上房门,跟谷雨对视一眼,小声开口。   “世子妃和小公子已经睡熟了。”   沈书仪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房间里守夜,所以她们这些丫头只要主子睡熟了之后就可以自行休息。   谷雨闻言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双眸闪过一丝忧色。   “把院门关上吧。”   沈书仪睡前吩咐了关门,谷雨本想着世子也许会来,又拖了一会儿。   可她没想到,世子到这会儿都没有出现,至今未派一人过问世子妃。   冬至也沉默了下来,片刻之后才走上前,准备把院门关上。   院门半关半拢之时,三道身影转过廊桥走了过来。   冬至下意识停手,谷雨也走了过来。   宋恒越看着面前已经关了一半的院门,又看了看还立在院门旁的两个丫头。   眼尾一压,风雷云电下意识后退两步。   “奴婢见过世子。”   冬至谷雨蹲身行礼。   宋恒越透过院门看了看正房已经熄灭的烛火,视线微微侧过,目光黑沉。   “世子妃怎么样了?”   冬至低眉顺眼,张了张嘴,说道。   “回世子,世子妃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身心疲累,已经休息了。”   听到这话,宋恒越直直越过院门和两个丫头,边走边问。   “大夫怎么说?”   谷雨接话。   “大夫说世子妃这些时日劳累过度,又情绪起伏过大,怕是要好好将养一些时日。”   站如青松般的男人,停下脚步,黑眸渐暗,语气也不像刚才一样冷硬。   “那就让她好好养着吧,明儿让云电送两株人参过来。”   “明宣呢?”   冬至和谷雨周身冷淡的气息也转变不少。   “小公子跟世子妃一起休息了。”   宋恒越看着紧闭的房门,沉默半晌,最后转身离去。   留下一句。   “我明日再来看她们。”   风雷云电紧跟着出去,看着世子的背影,两人就知道世子情绪不好。   以前不管什么时候,世子来到明月居,总会有一盏灯等着。   而不像今日这样被拒之门外。   宋恒越走到书房,沉默的洗漱,过了几息又开口。   “风雷,一会儿你就去库房把送明宣的东西找出来。”   “我记得库房里面还有一把父王送我的小弓,一并找出来,给明宣送过去。”   风雷赶紧应下,心想世子还是爱护小公子的,那弓是庆王亲手制作,送给世子的。   他记得小时候世子天天抱着那弓,不使用了之后也把它好好的放在库房,偶尔还会拿出来保养。   宋恒越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多时,才冒出一句。   “这气性也难免大了一些。”   沈书仪第二天一大早被已经醒来的明宣弄醒。   睁开眼睛就看到儿子的面孔,沈书仪心情无端的好了一些。   “明宣,这么早已经醒了吗?”   明宣“啊啊啊”的回应了几句。   也不知听没听懂。 第4章 赔礼   白露听到声音开口询问。   “世子妃,奴婢进来了。”   “嗯,好。”   听到沈书仪回应,白露赶紧端着还温热的水走了进去。   伺候沈书仪和明宣起床,芒种也走了进来,打开衣柜。   “世子妃,今儿穿什么好?”   沈书仪转头看了一眼百彩纷呈的衣裳,“这几日天气渐热,把那一件嫩绿色的纱衣找出来,底下在套一件月白绣彩蝶的裙。”   芒种关上了一边柜门打开了另外一边,麻利的找出了沈书仪口中说的衣裳。   又拿出一条白色的披帛。   沈书仪穿戴整齐坐在梳妆镜前,怀里还抱着不停拉着她头发的明宣。   芒种手脚利落的盘出出一个回心髻,插上一只累丝蝶形的珍珠步摇,又插上华胜,碧玺七宝玲珑簪子,很快,沈书仪头上就满头朱翠但又不显沉闷。   端的婉转柔美,带着一丝清扬。   玉面淡拂,眉目如画。   白露接过欲伸手拔沈书仪簪子的明宣,“世子妃可真好看。”   芒种点头,把沈书仪扶起来。   “世子妃,昨夜世子来过了,看您和小公子已经休息了就去了前院。”   沈书仪眼睑微动,脸上浮现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并不是她在乎宋恒越没留宿的事,事实上她现在巴不得别见到那个男人。   可是从她难产到现在,按照她的意识也仅仅过了两天。   她实在难以把心从那个时候收回,她发誓不再在意宋恒越的感情,可她在意自己的处境,在意自己的孩子。   想到她还有那个自己都没有见过一面的孩子,沈书仪悲痛。   也不知道是男是女。   芒种见沈书仪难过,又立马开口。   “今天一大早,风雷就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还有一把小弓,说是给小公子的。”   沈书仪深吸一口气,把那些晦暗悲伤的情绪收敛。   “嗯。”   听着明宣高兴的声音,沈书仪也走了出去。   她眼中只有抱着弓傻笑着流口水的明宣,那边那堆东西,沈书仪看都懒得看一眼。   这些东西中只有那弓箭有一点意义。   前世他们因为明宣周岁宴闹了一场,宋恒越第二天也送来了这些东西。   沈书仪当时心里面的气还消了不少,特别是知道那弓箭是庆王亲手制来送给宋恒越,宋恒越又送给明宣的时候。   其他的东西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让风雷去库房找的。   “走吧,今日去母妃那里请安。”   沈书仪到正院的时候,宋灵犀也刚刚到。   “嫂嫂,你来了,身体可好一些了?”   沈书仪笑容恬淡,语气温柔。   “已经好多了,昨日都谢妹妹替我照顾明宣。”   宋灵犀连连摆手,“应该的,我看嫂嫂你脸色还有一些苍白,我那里还有一些养生的方子,等会儿就给你送去。”   两人谈笑间步入正堂。   庆王妃已经坐在上首等着了。   “儿媳拜见母妃,您昨晚休息的可好?”   庆王妃看了一眼沈书仪的脸色,赶紧开口说。   “我自然没什么不好,倒是你,昨日刚刚才晕倒,应该好好休息才是,又何必劳累。”   沈书仪轻笑,“儿媳身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明宣也想您了,儿媳也正好带他来拜见您。”   庆王妃笑容越发深刻,接过明宣,轻轻逗弄起来。   “你呀,就是太懂事了。”   宋灵犀走到庆王妃旁边,拿起那被明宣抱在怀里的弓箭。   “这不是哥哥的那把弓吗?”   沈书仪点头,“世子今儿一大早送来的,说是给明宣玩。”   庆王妃听罢问,“只给了这弓箭?”   “那倒不是,还有其它东西,不过儿媳也没查看。”   庆王妃眼皮一掀,点头。   “那还行,若是只有这弓算什么,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沈书仪笑笑不搭话,宋灵犀捂嘴笑了起来。   “母妃,这可是父王亲手制的呢。”   庆王妃美眸一翻,没有再开口贬低。   她对庆王一向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沈书仪就亲眼看到过庆王被庆王妃骂的狗血淋头,喏喏不言。   “书仪,明日我要去礼佛,你也与我一起去。”   “好,母妃,那等会儿回去就收拾一下东西,灵犀去吗?”   宋灵犀摇头,“我可不去,母妃一去就去四五天,我可受不住。”   庆王妃点点宋灵犀,“你不去也就罢了,你这皮猴子去了我也看不住。”   “明宣也一起带去吧。”   沈书仪没有不应的,她这段时间心绪不平,她怕她长时间跟宋恒越相处,那天不小心一刀剁了他。   去礼佛挺好的,把浮躁的情绪收一收。   想必这也是庆王妃带自己去礼佛的用意吧。   毕竟宋恒越对自己的态度也不是一天两天。   庆王妃一直看不惯他这样,所以对沈书仪挺愧疚的,但扭不过宋恒越。   最后她只希望沈书仪自己想通,毕竟男人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下午,宋恒越回到家,就看到桌上摆着一摞册子。   “云电,这是?”   云电:“这是世子妃着人送来的,是这次小公子收到的礼物的册子。”   宋恒越脸色不变,打开瞅了几眼,又翻了几下。   果不其然,在看到荣阳伯那里,眼神幽深。   “说她气性大果然没错。”   宋恒越实在不知道自家妻子到底在介意什么。   他跟陈修齐是朋友,两家有所往来理所应当,这多出几样的东西也并不奇怪。   当初的事情早已过去,陈修齐跟万宝如成婚了。   他也跟她成婚了,可是沈书仪总是记在心里。   他自认为他对沈书仪也算尽到了责任,给了她妻子的尊重。   云电听到世子这话,眼观鼻鼻观心。   世子妃可不是他能够置喙的。   宋恒越揉了揉额头,“让你给世子妃置办的头面置办好了?”   云电“是,世子请过目。”   他赶紧捧来一个箱子。   宋恒越随便看了一眼就盖上了盖子。   “走吧,去明月居。”   宋恒越到的时候,沈书仪正逗孩子玩,看到宋恒越也只是脸色淡然,“世子来了。”   听到她这称呼,宋恒越眉头一挑,接过云电手上的盒子递过去。   语气加重。   “世子妃,这是给你的赔礼。”   沈书仪头也不抬,“多谢世子。” 第5章 样样都是疏离。   谷雨见状赶紧把盒子收下。   看明宣向他伸手,宋恒越的脸色微微勾勒出笑容。   “明宣,来爹抱。”   看着他已经到身前的双手,沈书仪瞟他两眼,把明宣递给他。   宋恒越接过孩子,随即坐到沈书仪旁边。   平日里疏离的面孔也带了一丝温柔。   “明宣,喜欢爹送你的弓吗?”   沈书仪看着两人衣袖相接处,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温柔的笑容也变得冷淡一些。   感受到她这个动作,宋恒越攸尔转头,眼眶微微眯起,刚刚勾起的嘴角压下。   心头忽然不畅。   沈书仪也独自低着头,缓慢的压着心头勾勒起的那些悲痛。   像是突然飘来一团乌云,把明媚的天空遮盖住,让人无端的生了一些压抑感。   宋恒越视线看向那个被放置好的首饰盒,嘴角几次掀起,还是开口。   “头面你不喜欢吗?”   沈书仪回神,吸了一口气,举目望去,看着这她以前痴迷不已的脸,目光难辨。   “我还没看到,自然说不上喜不喜欢。”   如果是以前的她必定高高兴兴地打开盒子,一件一件首饰的抚摸,表达自己的欢欣了。   宋恒越看着她这不同以往的表现,抱着明宣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道。   怎么还在生气?   他已经解释过了,这人还不依不饶。   从昨儿开始,他好似就一直被责怪,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件事情有什么可介怀的。   他被母妃训斥,被沈书仪关在门外。   但他也表现出了诚意,给明宣和沈书仪都送了礼物。   沈书仪感受着他慢慢低暗的情绪,打起精神,开口。   “母妃明日要去寺院清修,我和明宣都会陪着去。”   她实在不愿同这人共处一处。   “嗯,我会安排好护卫的。”   宋恒越沉默几息道。   他揉了揉儿子的头,看着那张结合了自己和沈书仪优点的小脸,又说。   “昨天的事儿还没有解决,明日我还要出城一趟,抽不出空送你与母妃去,我会让云电陪护。”   沈书仪淡漠的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宋恒越话里话外那解释的意思,沈书仪不是没听懂。   只是她再也没有心力去多想这个人的意思了。   他们两个人不是怨偶,但也不是心意相通的夫妻,沈书仪也不想像曾经一样付出一切,得到一点东西就欢天喜地。   人真的不能对比。   他们这些人家,多的是夫妻相敬如宾,外人说起来也言庆王府的女主人们都有福气,遇到了一心一意的郎君。   可谁又知道其中内里。   沈书仪现在想到宋恒越,就只能想到那个被风雪灰尘掩盖住的义无反顾的背影。   谷雨和冬至看着又沉默起来的两位主子,心里不由得叹气。   世子妃对世子是一心一意,可惜世子好像只想维持住夫妻的情分,多的一分都不愿给。   宋恒越等了好一会儿,沈书仪都没开口,不由微恼。   他在怎么清冷,也是有自己的心气的,这两日他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   可沈书仪还不顺着这个台阶下。   压低声音,“你可真是……”   说了半句又住了口,沈书仪哪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闭了闭眼睛,心里钝痛。   看吧看吧,这就是宋恒越对她的一贯态度。   如果他能够说出来,两人吵一架,也许都是好的。   可他惯会把控制自己,万事不说透,像是给她这个妻子情面颜面一般。   仔细想来,却样样都是疏离。   沈书仪再次抬头,带了一丝讽笑。   “世子说什么呢?我没有听懂。”   宋恒越呵了一声,“世子妃不愧是大家闺秀,端庄有礼。”   就当听不出其中的讽刺,沈书仪笑容不变,“那可真是多谢世子夸奖。”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宋恒越觉得沈书仪不顺着台阶下。   沈书仪却是心累不已,再不想纠缠。   毕竟连吵闹也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显得她多廉价。   万佛寺。   “芒种,我们总共带了多少银子?”   她这四个丫头中,谷雨管下人和一些沈书仪生活的杂事和对接别处。   芒种则管着沈书仪的财务嫁妆等。   白露有一双巧手,专门管着沈书仪的衣物首饰。   冬至拥有一手好厨艺,管着小厨房,同时还懂一点点医术,虽然说不上精通但也勉强够用。   芒种算了下,开口。   “我们出门带了银票一千两,还有其他碎银子总共五十两。”   沈书仪坐在书案前,抄经的手并没有停顿,“那一千两全部当做香油钱吧。”   她来了万佛寺也有五日。   在晨钟暮鼓,袅袅梵音中,她总算能够压住自己的悲痛,也想通了往日想不通的事。   心灵的虔诚重要,可银钱也是必不可少的,她感谢漫天神佛,让她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往事种种可挂怀,那也不应该成为羁绊她的绳索。   芒种也只是诧异了一瞬,就照做了。   沈书仪嫁给宋恒越,有政治因素,所以得到了不少赏赐。   她的父亲淮阴侯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母亲也是大家族的女儿,所以她出嫁得到了许多的嫁妆。   只是金银两项合起来都有十万两,更不要说其他的田地商铺庄子珠宝等。   可以说,这一辈子哪怕不靠宋恒越,她也能过得很好。   毕竟母家给的所有财物都能让沈书仪一生无忧,准备的物件足够她用到死去也用不上庆王府的一针一线。   抄完这卷经书,沈书仪揉揉手腕,洗干净手,往隔壁的禅院而去。   看到庆王妃还在诵经,沈书仪默默地走过去陪同。   一炷香之后。   沈书仪扶着庆王妃起来。   庆王妃拍拍她的手。   “书仪,母妃总是觉得对不起你。”   沈书仪赶忙摇头,露出笑容。   她知道庆王妃的心结。   “怎么会呢?母妃,您不要多想,如今书仪一切都好。”   嫁给谁不是嫁呢。   虽然宋恒越不能给她温柔呵护,两人无法心意相通。   可是嫁给别人就一定好吗?   因为开国皇后也是跟皇上一起打天下的巾帼英雄,所以如今对女子的束缚比之前朝减轻不少。   可是三妻四妾的男子比比皆是。 第6章 你多疼自己吧   庆王妃看着眼前的佛像,再次一拜。   随后转身。   “当初是我先看中了你,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跟别人不一样,沉稳端庄却不死板,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可是骨子里的坚韧却透过皮相展现在我的面前。”   “我虽然中意你做我的儿媳。”   “但也不曾开口,毕竟我儿子什么样我还是清楚的,可谁想到最后一张圣旨,让我们有了这个缘分。”   庆王妃脚步轻缓语气沉稳。   “书仪啊,你多疼自己吧。”   沈书仪点点头。   “母妃,书仪一切都明白的。”   庆王妃这番心思,沈书仪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从她还没有嫁入庆王府,庆王妃就对她展现出了不一般的热情。   嫁入府之后,更是从方方面面都照顾沈书仪。   在她心里,庆王妃真的与自己的母亲无异。   最开始,沈书仪展现出了对宋恒越的感情,庆王妃虽嘴上不说什么,却也暗中助攻多次。   前世的那五年婚姻,庆王妃也有好几次暗示自己只需要爱自己就够了。   沈书仪叹气。   也许庆王妃才是真的了解她自己的儿子。   明白宋恒越的心是多难打动。   “母妃,别人想做您的儿媳还没这个缘分呢,书仪能够得到您的庇护和欢心,谁人不惊羡。”   庆王妃看她能够说笑了,也松了一口气。   “明儿就回去了,你等会儿也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东西,不必在这儿候着。”   沈书仪应下。   “儿媳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沈书仪带着明宣去陪庆王妃吃了早膳就启程回府了。   万佛寺就在京郊,回去只需要一个时辰。   刚刚出寺门,沈书仪就看到了那个骑着马,立在马车旁边的人影。   宋恒越穿着一身鸦青色素面缂丝直裰,伴随着初升的日光,一起朝向沈书仪几人。   看到庆王妃和沈书仪。   他翻身下马,迎了过来。   “母妃。”   庆王妃点头应答。   “算你有心。”   宋恒越让开了路,看着沈书仪扶着庆王妃,就回头把明宣抱在怀里。   他从来不信奉抱孙不抱子这种说法,他小时候也常常骑在父亲的肩头,倚在父亲的怀抱。   等他当了父亲之后也有样学样。   只不过看着前面那个温柔依旧的沈书仪,他却莫名的觉得她的神态很是熟悉。   笑容宛宛,却像中间隔着什么。   把庆王妃送上马车,沈书仪回到自己的马车。   拉开帘子,就看到宋恒越和他怀里的明宣向她看来,看着儿子胖乎乎的笑脸。   沈书仪不自觉地笑开,提起裙摆坐了上去,伸手摸摸明宣的脸。   “明宣知道娘上来了吗?”   “你可真乖。”   “喊娘。”   明宣只会张嘴啊啊啊的流口水,还不会叫人。   逗了一会儿,沈书仪后知后觉的发现宋恒越一直盯着她。   “世子,怎么了?”   宋恒越摇头,“没怎么。”   随后场面又寂静的下去,宋恒越眉头一蹙,以前这种气氛很少出现在两人之间。   可他都已经感受到好几次了。   以前就算他没话说,沈书仪也会声音轻柔的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些天有什么什么,明宣又怎么了。   或者是母妃心情怎样。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一片寂静。   他格外的不习惯。   可沈书仪打定主意不开口,一心只逗孩子。   两人就着诡异的气氛回到庆王府,宋恒越率先下马车接过明宣,等要回头扶沈书仪时,却发现她已经自己下了马车。   甚至脚步翩跹的已经走到了母妃的马车前。   “母妃,您小心脚下。”   庆王妃扶着儿媳的手下来,抬头看了看门口的石狮子和牌匾。   “恒越,过一个月你父王差不多也回来了,你也上心问问,什么时候到,不要打的我们措手不及。”   宋恒越看着母妃冷淡的眼睛,只能开口。   “知道了,母妃。”   本来他想开口说并不是一个月,而是十来天。   可想想还是算了。   庆王妃看他应下来直接开口赶人。   “你不是最喜欢上值嘛,现在我们都到了,你赶紧去衙门吧。”   说完带着沈书仪和明宣转头进了大门。   独留宋恒越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庆王府门口。   风雷赶紧牵着马过来。   “世子,可要去衙门?”   宋恒越心下叹气,“嗯,走吧。”   回到明月居,沈书仪也没有时间休息,出门四五天,堆积了一些事务也需要她亲自处理。   等把所有事儿安排完,也已经太阳西下了。   冬至给沈书仪揉了揉她僵硬的肩颈,“世子妃,要不要传膳?”   透过打开的窗棂,沈书仪感受着霞光微暗。   “传膳吧。”   “明宣呢?”   冬至一边传膳,一边回答,“小公子玩累了,现在还睡着呢。”   沈书仪点头,吐出一口气。   “灵犀回来了吗?”   “小郡主已经回了,陪王妃用过膳之后还来看了一下小公子,小公子睡着了您也在忙着就没打扰。”   沈书仪看了看书案上还堆着的几本账册,想了一会儿又开口。   “明儿灵犀还要去书院,她老说书院那边吃不好,明儿中午让膳房那边给她送一些吃食过去。”   冬至记下,跟着沈书仪来到餐桌旁,伸手给沈书仪布菜。   就在这时,宋恒越走了进来,看着已经开始用膳的沈书仪,目光惊讶。   沈书仪倒是没有站起来,只是礼貌的问了一句。   “世子用过了吗?”   宋恒越压下心底的不舒服,冷淡的说。   “还没有。”   冬至闻言赶紧让人上碗筷。   沈书仪不做声,也没有让宋恒越落座,只神色自然的用着自己的晚膳。   宋恒越洗干净手,上了桌,看了看眼前的菜式,拿起的筷子却不知道该往何处放。   沈书仪优雅且快速的用完,接过帕子擦擦嘴,笑容恬淡的问。   “世子是胃口不好嘛?”   不然怎么不下筷呢。   看着面前六个菜,个个都与自己无关,偏偏这女人还明知故问,宋恒越看沈书仪一眼,眸色深如海。   “不是。”   沈书仪很自然的回了一个“哦。”   宋恒越看来看去最后还是吃了起来,只是玉碗中的上好胭脂米都没有用完。 第7章 冷落他?   丫头们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收下去。   看着嘴如蚌壳一般的宋恒越,沈书仪实在没心思跟他坐在这儿当两尊不开口的雕塑。   “世子慢坐,我去洗漱。”   今天累了一天了,沈书仪只想赶快洗完澡好好的躺下休息。   宋恒越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向来情绪不外露的他也忍不住气笑了。   这算怎么回事?   冷落他?   沈书仪不知道宋恒越联想出了些什么,喟叹的感受着沐浴温水带来的酸软舒适。   在浴室折腾了半晌,出来就看到宋恒越坐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一卷书。   宋恒越听到动静抬头,就看到沈书仪笑容温雅,带着淡淡的温暖。   玉面上带了一丝红意,周身还有水汽温洇,好像透过白色的寝衣能够看到里面温暖的旖旎。   看到沈书仪看到他又恢复了那副端庄的笑,宋恒越低下头好像很专注的看书。   沈书仪自然是有点诧异的。   虽说今天的一切只不过是她想自己生活所做的改变。   但是宋恒越不是那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她原本以为这人已经回了他的前院。   可谁想到,一出来就看到了这人的冷脸。   “世子怎么还不去休息?”   宋恒越拿着书的手一顿,抬头。   “我还没洗漱。”   搞不懂也不想搞懂这人到底怎么想的,“那世子去洗漱吧。”   反正从来不见宋恒越在她这里洗漱,以前就算两人同房这人也会回到前院洗漱之后再回来。   刚刚成婚的时候,沈书仪还因为这件事儿暗中怄气。   现在却巴不得他一日都不要来。   宋恒越又翻了一页书,看着他这一副不说话又不打算行动的模样。   沈书仪心里嗤笑,怎么?还要她去伺候他不成。   拿起一件外衣披了起来,喊来谷雨。   “你去告诉风雷,让他去给世子备水。”   明月居是后院,风雷可以进来却不能随意的转悠,所以备水也只能回前院去备。   听到风雷的应答声,沈书仪转头看向宋恒越。   “世子可以去洗漱了。”   宋恒越捏着书卷的手紧了紧,修长的手指也冒出了一些青筋,把书卷原封不动的放在贵妃榻上。   站了起来。   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沈书仪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就下意识的上前把翻开的书恢复原样。   夫妻两人交错相行,背道而驰,没有一人回头。   宋恒越冷着脸洗漱完,喊来风雷。   “去看看明月居熄灯了没。”   风雷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只是面容为难。   “回世子,世子妃那里已经熄灯上锁了。”   宋恒越忍不住呵呵两声。   “云电,这几日世子妃在万佛寺可有什么异样?”   云电没有抬头,“回世子,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儿,世子妃日日陪着王妃礼佛,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以前世子妃陪王妃去都只是陪同,而这次世子妃是自己礼佛。”   看起来比庆王妃还要虔诚。   “而且香油钱整整捐了一千两。”   这不年不节又没有什么事儿,更何况王妃已经给了五百两的香油钱,一般情况下世子妃就不用给了。   宋恒越不住的扣扣桌子。   “她倒是真大方。”   “你们说,世子妃是还在生气?”   风雷云电忍不住对视一眼低下头,过了一会儿,云电才开口道。   “应该不是吧。”   看世子妃那个情况不像是还在生气,可专看这些行为又像是还在气头上。   不知道怎么形容,这次万佛寺之行,云电倒好像觉得世子妃是悟了。   风雷抬头看了一眼掩盖在烛火之后的世子,“奴才倒是觉得世子妃应该还在生气呢。”   宋恒越“哦?”一声。   “你说说看?”   “以前世子送东西给世子妃,世子妃第二日就会戴在头上,这都几日了,也没见到世子妃佩戴那副头面。”   风雷信誓旦旦。   云电低头不语。   宋恒越听了这话反而心情更差。   沈书仪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神清气爽,回到二十岁已经有五六日了。   昨天到今天,她才感觉到了真正的轻松。   “芒种,你去准备一些礼物,我今天想回淮阴侯府一趟。”   她该回去见见母亲了。   父亲还在边关短时间内见不了。   陪庆王妃用完膳,说了要回去的事儿,庆王妃点头,又准备了一些礼物。   沈书仪这才抱着明宣上了马车。   庆王府位于皇宫附近,淮阴侯府则稍远一些,马车晃晃悠悠的经过几个街道。   等她到的时候,淮阴侯府门口已经有一个年轻妇人在等着了。   看到从马车里露头的沈书仪,赶紧走下来。   “小妹,好些时日不见了,你容光更甚了。”   面对大嫂的调侃,沈书仪笑容真挚。   “大嫂才是呢,这半年来你一日比一日更加美丽。”   这大半年大哥回来了。   姑嫂两人对视而笑,大嫂陈氏伸手抱过胖墩墩的明宣,“好小子,这体格可真好。”   沈书仪点头。   “整日酣吃酣睡能不好吗。”   走到正院,沈书仪就看到已在门口等着的母亲。   “娘,你怎么等在门口呀。”   淮阴侯夫人何氏嗔她一眼,“我当然是来等我的外孙了。”   “我的乖乖呀。”   “这些日子怎么样啦。”   “有没有想外祖母呀?”   何氏从儿媳怀里面抱过明宣,随后又从身后的丫鬟手里面拿来一个璎珞,轻轻地给明宣戴上。   “我看就正合适呢。”   “秋韵,你看是不是?”   陈氏连连点头,“母亲好眼光。”   沈书仪看了看那个分量很重,镶嵌满各色宝石的璎珞,摇头失笑。   “娘真是的,又何必破费,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能用什么好东西。”   何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打量了一番,叹了一口气,不过嘴里还是说。   “我的外孙我愿意怎么疼就怎么疼。”   陈氏拿起帕子捂着嘴偷偷的笑了。   沈书仪无奈的笑笑不说话了。   几人转身回房。   何氏逗够了孩子,才对沈书仪说话。   “听说前几日你跟庆王妃一起去礼佛了?”   沈书仪点头,“是啊,去了五日,昨儿才回来的。”   何氏喝了一口茶,看一眼儿媳,陈氏意会的开口。   “妹妹慢坐,嫂子去看一下那个泼猴在干什么,在带她来拜见姑姑。” 第8章 你怎么好意思算?   等陈氏出去之后。   何氏看了一眼笑容依旧的女儿,开口。   “书仪,你别拧巴着了,那日纵然是世子不对,但你也该柔软一些。”   毕竟这一两年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女婿对女儿的态度呢。   女儿在难受在拧巴难过的也是她自己。   那天是明宣的周岁宴,谁又不知道世子错过了时辰呢。   何氏固然是恼怒的。   可事已至此,再开口说怪罪也是不顾两家脸面,也让小两口心里隔阂。   回来之后,她连夜让人去调查那天到底是什么事儿绊住了女婿。   “那天的事儿娘查了,他是有事儿绊住了,女婿如今在五城兵马司,掌管城内的安危要务,那天城内多处骚乱,确实不太对劲,他身在这个职位,也只能尽职尽责。”   沈书仪点头表示明白,只是神色从平淡变成了疲惫。   “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我在乎的难道是这些吗?”   她语气愈发沉闷。   “他当然可以尽职尽责。”   “谁又能怪罪他呢?”   “可那天那么特殊。”   “他原本可以做到更好的,只是他不愿意罢了。”   沈书仪眼神逐渐飘忽,她要的是态度,可是宋恒越却是那个态度都敷衍的人。   如果是真的在乎,前一天不能请假吗?   在五城兵马司,宋恒越头顶上只有一个上司,而且为人比较豪爽正直。   把事情交在他手上必然不会出错。   这件事情真的有太多的解决方法。   可是呢?   宋恒越怎么做的?   没有一个消息,让满府人空等。   沈书仪当天抱着不懂事儿的明宣,心犹如浸进冰天雪地。   宾客的议论,家人的焦急。   一样一样都是万年的寒冰一遍又一遍刺入她的心头。   可更为寒心的,还是宋恒越的态度。   她明明有表明自己介怀的地方,只要宋恒越是真的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并且愿意为之改变。   沈书仪哪里有不应的呢。   可是两人的沟通就像是天中的飞鸟和水中的鱼,两不相交。   宋恒越不懂她,宋恒越也觉得沈书仪不懂他。   何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冤孽呀。”   “当初我们本也不想高攀庆王府。”   “可是皇上有这种想法,特地找你爹去问,事到如此我们又怎么能够拒绝。”   “更何况…!”   何氏没说完,沈书仪低下头。   更何况沈书仪当初对宋恒越是真情实意的,她比宋恒越小两岁,又曾经就读过一个书院。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的心落下了。   但就算如此,沈书仪也没有非要嫁给宋恒越不可,但是因为皇上的想法,两人又私下见了一面。   宋恒越说了,他是愿意成婚的,还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个时候还不懂什么是婚姻的少女沈书仪自然懵懵懂懂又高高兴兴的应了。   她觉得他已经放空了心,她嫁过去至少也能相敬如宾。   想到这些往事,沈书仪叹了两口气,又露出笑容。   “娘,你别担心,女儿如今已经想通了,其实我作为世子妃,是不需要他的心的。”   他们是圣旨赐婚,她的位置坐的稳稳的。   何氏原本还打算在劝几句,可是看到女儿的样子又好像不是作假。   心里面如同被酸水泡过,伸手搂过沈书仪。   “娘真后悔啊。”   她这个女儿从小就沉稳,却也执拗,她能够放下,想来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沈书仪懵了一会,听着母亲的抽噎声,心中难受。   “娘,你别伤心,我现在有明宣,又能管着庆王府,庆王妃又和善,没有哪样过的不好的。”   何氏转过头抽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你能想通就好。”   她但愿自己女儿能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如果没有的话能够收心自己过好自己。   沈书仪在淮阴侯府待了一整天,回到庆王府,在正门口就和骑马而归的宋恒越相遇。   “世子下值了?”   宋恒越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她,点头。   “嗯。”   “你今日去了哪里?”   沈书仪跟他并步往府里面走,闻言回答道。   “回了一趟淮阴侯府。”   宋恒越回头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儿子,又问。   “岳母身体可好。”   你来我往的寒暄了几句。   夫妻两个去正院拜见了庆王妃,宋恒越去了前院,沈书仪回了明月居。   等沈书仪洗漱完准备上床休息时,宋恒越迈步走了进来,轻轻地看了一眼沈书仪。   很是平淡的说道。   “今晚我在这儿休息。”   沈书仪听到这话眉头紧锁,宋恒越嘴角微勾,“怎么?世子妃不愿意吗?”   看他这副微带着戏谑的模样,沈书仪气不打一处来。   “世子难道没有自知之明?”   既然都知道不待见你了你还来干什么。   以前也不见你多乐意来呀。   四五天才来那么一次,搞得就跟宫里的皇上宠幸嫔妃似的。   宋恒越走到床榻上坐着,“我需要什么自知之明,我来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沈书仪看着霸占了床榻的男人,忍了又忍。   看着气得脸色都变了的沈书仪,宋恒越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这几日他心里面总是压着。   “难道不是吗?”   “世子妃这几日倒是越发矫情了,连夫君都不喊了。”   沈书仪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忍,忍,忍。   “怎么?连看我都不想看了。”   沈书仪猛地睁开眼睛。   忍不了,忍不了   “世子可真会说话,矫情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是像世子这样的吗?”   “天经地义又是什么?”   “难道就是天经地义告诉你,可以随便敷衍自己儿子的周岁宴?连句话都不带有的。”   宋恒越哼了两声,“我就说你还在生气,这几日还装的挺像。”   两人都是火气四盛。   沈书仪也呵呵两声,“世子才装呢,平时不是沉默寡言吗,怎么在讽刺自己妻子的时候就变得能言善道了?”   她被气的肝疼。   宋恒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算了。”   听到他这副略带包容的语气,沈书仪更生气了。   挣脱他的怀抱还推了他一把。   “算什么算,你怎么好意思算?” 第9章 归于沉寂   宋恒越被推了一把,心里微恼,不知名的情绪蔓延。   “你总是这样。”   沈书仪闻言转头,用意味不明的但苦涩眼神盯着他,宋恒越已经做好她发怒的准备了。   可最后沈书仪率先移开视线,低下头,声音平稳,却能听出无限的寂寥。   好像刚才怒火中烧的人不是她。   “我知道了。”   这一两年他们也不止吵这次,很多时候都是沈书仪觉得自己被敷衍,被不重视吵起来的。   宋恒越第一次跟沈书仪吵应该也就是这次。   以往每一次要么是沉默要么是寥寥几句打发了沈书仪。   直到后来有一次,因为一件沈书仪再也无法接受的事,她硬是逼着宋恒越开口。   宋恒越才说。   ‘你总是这样,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闹什么,当初成婚就说好了,你好好当你的世子妃,我也尽我丈夫的责任。’   ‘你总是闹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明明你在外面可以做的那么好,人人都夸你是贤妻良母,对我,你照着那个标准不就可以了吗?’   ‘我从来都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   沈书仪听到这段话肝肠寸断,连话都说不出来。   宋恒越所谓多余的东西就是沈书仪对他的感情。   现在的沈书仪沉默,眼泪也洇湿眼角。   她为那个一心一意付出却只得到这段话的沈书仪难过。   宋恒越看到沈书仪的眼泪手指一紧。   最后两人又归于沉寂,好像他们两个人的结局就如同这寂静的黑夜一般。   所有的一切进入黑暗之中都消失不见。   沈书仪最后拿起手帕,擦擦眼泪,又扬起笑容。   “不好意思,情绪过激了,世子,今夜你去前院休息吧,我想自己冷静一下。”   宋恒越沉默的站起来,快走出卧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   烛光下的那个女人,眼眶湿红,嘴角却轻轻勾着,无端让人心中发闷。   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步距频率一直未变,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动摇他的心意。   谷雨等了一会儿才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世子妃,洗洗脸吧。”   沈书仪点头,接过帕子,敷在自己的脸庞上。   闷闷开口。   “把明宣抱过来吧。”   她想看看孩子。   第二天,沈书仪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庆王终于在五月初回到了京城。   沈书仪早就准备好了家宴。   庆王虽然位高权重,却不像宋恒越那样清冷话少。   虽然年纪渐大,却还有那种五陵年少的洒脱感。   庆王看着底下的几个小辈,一一的问过。   问沈书仪身体可好了一些,问宋灵犀最近可有什么消遣,上学认不认真。   对明宣这个小孙子也是抱来抱去。   最后才问宋恒越这些日子京城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   庆王妃随意的看了几眼庆王,吃起了饭菜,对于庆王时不时夹过来的菜,想吃的就吃掉,不想吃的就直接放一边。   这个家宴总共也只有主子五个,庆王并没有什么通房小妾侧室之类的。   他和沈书仪父亲淮阴侯是整个京都闻名的痴情人。   不过,据沈书仪所知,她父亲才是真真正正的痴情人,从身到心从来只有她母亲一人。   庆王嘛,只看庆王妃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了。   宋恒越送沈书仪和明宣到明月居,“我还有一些事要处理,你和孩子早些睡。”   沈书仪温柔的点头。   “好。”   自从前次的争吵过后,宋恒越十来天都没有在明月居留宿。   沈书仪也渐渐习惯了现在的日子。   她把属于世子妃的一切都做好,不再奢求什么,心却平静了下来。   以前她除了关注自己的生活,还要关注宋恒越的一切。   第二天,沈书仪就收到了正院的消息,说是不用去请安。   宋灵犀想必也是收到了这个消息一大早就来了明月居。   “嫂嫂,过几日就是端午了,那日有赛龙舟,我听说哥哥也组了一队呢。”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呀。”   沈书仪恍然,怪不得这些时日宋恒越黑一些,看来是去排练去了。   “好啊。”   宋灵犀嘿嘿一笑。   “我哥组的那一队还有五皇子三皇子,到时候应该很有看头。”   “那确实。”   看沈书仪好像不知情的样子。   宋灵犀开口问。   “嫂嫂不知道吗?”   沈书仪这些日子忙着管自己手底下的财产,哪里有空去打听宋恒越的事。   “这些日子忙着呢,没关注外面的事。”   宋灵犀想说自己哥哥不是外面的人,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说。   “那天肯定是个大场面,我早就跟漱云定好了包厢,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嘛,嫂嫂。”   沈书仪点头。   “好好好。”   “到时候也叫上母妃”   宋灵犀连连点头。   “我已经告诉母妃了。”   晚上,宋恒越回来,直直到了明月居。   沈书仪也不赶他,只平静如水道。   “世子来了?谷雨,摆膳吧。”   宋恒越看着桌上有大半的菜色是自己喜欢的,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沈书仪。   她就当看不见,“世子,用膳吧。”   以前她总是会把宋恒越喜欢的菜一样一样的夹在他碗里,总是劝他多吃点。   如今她只想顾着自己。   两人平静的用过晚膳。   宋恒越终于舍得开口。   “过两日端午,龙河上举行龙舟赛,我给你们订了包厢,到时候你带着母妃和灵犀明宣一起去。”   喝了一口茶,沈书仪道。   “灵犀和漱云郡主也订了一个包厢,我到时候跟她们一起吧,也热闹一点。”   宋恒越视线盯住沈书仪,“母妃喜欢清净。”   这个沈书仪无法反驳,只能道。   “好,我知道了。”   “端午那天我会回来的晚一点,那日宫中有宴。”   沈书仪拿出绣绷绣了起来,温婉贤淑,听到这话明净若溪的眼神看向宋恒越。   “好,到时候我会让人给世子留门。”   宋恒越放下杯盏,轻轻站起来走过去看了一眼绣绷上布料颜色。   是他最喜欢的鸦青色。   心中的不平忽然消失。   “啊啊啊。”   宋恒越听到奶里奶气的叫声转头看向门口,夫妻两人一同瞩目。   “明宣,到爹这里来。” 第10章 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宋恒越在明月居多待了一会,看着夜色降临。   “今晚我在这儿休息。”   不等沈书仪开口。   他便开口吩咐谷雨,“让风雷去打水来,我洗漱。”   看着沈书仪惊愕的眼神,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一晚上的气消了些。   又看看那鸦青色的绣绷,上面还绣着一团白鹤,心情更是美妙。   谷雨先是抬头看了一眼世子妃,见世子妃不反对便去喊了风雷。   宋恒越自己站起来打开了衣柜,看了一圈发现基本都是沈书仪的衣物,只有一两件是自己的,还都是外裳。   他突然有一点心虚。   转身走了出去。   “云电,去帮我拿几件寝衣过来。”   沈书仪神思不属的逗着孩子,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同床共枕对于现在的她来说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她并不是不怨恨的。   只是强迫的让自己不要怨恨。   因为怨恨无用,庆王府需要世子,明宣需要父亲。   她离不开庆王府,连和离都做不到。   沈书仪真真是讨厌宋恒越。   每一次她做好了准备,宋恒越总是打破她的所有期盼。   不管是以前的情思,还是现在所想要的平静。   捏着明宣肉肉的小手,沈书仪好几次都压不住内心的暴虐。   “谷雨,把明宣带下去休息吧。”   明宣在三岁以前都住在在明月居的东厢房。   谷雨把明宣抱起来。   这时宋恒越也走了出来。   “世子妃去洗漱吧。”   沈书仪恋恋不舍的看着儿子的身影,直到他进了东厢房,才收回目光。   “嗯。”   宋恒越长发微湿,白色寝衣跟沈书仪的很像,那是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沈书仪盯着那身衣服上看了几眼转身进了里面。   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被洇湿了的衣服,宋恒越挑挑眉头,拿起帕子,开始擦拭头发。   眼神却盯着后面的浴室。   黑沉如水的眸光中反射出几丝烟火气息。   沈书仪在浴室待了好一会,才施施然的出来。   越过坐在她梳妆台面前的宋恒越,走到外面的正堂。   “白露,来帮我绞干头发。”   她的头发长及腰,单凭自己绞干有点困难。   如果不是宋恒越在,沈书仪洗澡一般都有丫头伺候着。   宋恒越略过门框,轻轻地看了一眼沈书仪,余光中却看到了摆在梳妆台旁边的盒子。   他眼色几变,最终还是伸手打开了那个盒子,拿出里面的簪子把玩起来。   那是上好的翡翠,通体透绿。   沈书仪收拾好进来就看到他拿着那里面的东西看向自己。   宋恒越:“你不喜欢?那我让云电重新去置办一套。”   看着那簪子,和那个打开的盒子。   她美眸微动,“挺贵重的,我事务繁忙,带着怕弄坏。”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打开看过,这份所谓的道歉礼物来的太不合时宜。   也没有什么心意可言。   宋恒越听到这话没接话,只是眼光转向了梳妆台上还未收起来的首饰。   那是一份通体黄带绿的翡翠打造而成,簪子,华胜,步摇,还有几支钗,璎珞。   并不比他手上拿着的廉价。   沈书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自己今天佩戴的。   看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仍然笑容晏晏,淡然温柔。   宋恒越不置可否。   放下了手中把玩的簪子,把盒子盖上,放回原处。   沈书仪走过去准备把还未收拾好的首饰装好。   看着她窈窕的身姿。   宋恒越眼底划过一丝克制,慢慢弥漫起雀跃。   她一下子被宋恒越拦腰抱住,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声音低沉。   “这些东西让下人收拾就是,我们就寝吧。”   沈书仪感受耳朵上传来的热气,转开身子,“好,放我下来吧,我自己会走。”   感受着她的挣扎,宋恒越心头一闷,却也放开了自己的手。   大半月的时间没有亲近了,宋恒越是个正常不过的男人,自然不会忍着。   他跟着沈书仪,就眼见她上榻翻个身就往最里面的角落躲去。   宋恒越转头熄灭了烛火,不忙不紧的上榻,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睡姿倒是越发规矩了。”   以前是恨不得躺在自己身上。   现在是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沈书仪就当没听见。   宋恒越不在意,自己也转了一个身压了过去,把那副柔软的身体紧紧的窟在自己的胸膛内。   感受她身上温凉温度,手臂底下的温软,以及紧绷着的身体。   他掀开寝衣的一个角,刚刚才探索到一点温热。   沈书仪忍无可忍。   一把握住他作乱的手。   “世子,我今儿累了。”   宋恒越把她翻了一个面对着自己,看着她眼底的不耐烦和隐忍,喉头移动几下。   舌尖抵着牙根。   过了片刻。   “嗯,睡吧。”   声音依旧清凉沉稳,细听却能从中听出一些克制和愠色。   放开环抱着沈书仪的手,宋恒越躺回自己的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   她不愿意就算了。   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有一点紧张,但他以为只要哄哄就好了。   可没想到,沈书仪还是那样。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中间如同隔着银河。   与以往沈书仪粘人得紧的姿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心中无端的生出了一些燥热和烦闷。   沈书仪却自在了起来,不多时便陷入香甜的梦乡。   宋恒越听着她的呼吸慢慢平缓,转头看向那张黑暗中却能看出清雅轮廓的玉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格外的美丽。   玉面粉腮,眼似繁星,眉似新月,端庄优雅更是她的代名词。   更何况那外人不得见的热情似火,柔情如水。   但这对他来说,这带着政治考量的婚姻,这个单方面给予他热情的女人,都让他只能平常对待。   他不想越过那条线。   沈书仪,沈书仪,他们应该就像成婚时说的,各尽各的责任。   宋恒越心中如是想。   却又想到了这些日子沈书仪的冷淡,还有那天晚上她那句带着秋风般凄清的‘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什么?   想着以往她的柔情,她的端庄,还有她的冷淡,她的眼泪。   宋恒越迟迟未睡。 第11章 端午   端午那日。   沈书仪跟着庆王妃带着宋灵犀和明宣去了宋恒越定好的包厢。   这里视线开阔,拥有一个硕大的窗台,可供很多人观摩龙舟赛。   宋灵犀欢呼一声,“还是哥哥订的这个包厢大,还好我们来到这里。”   庆王妃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听到这句话开口。   “你来了这儿可记得跟荣王妃说一声?”   沈书仪看了看撒欢的小姑子脚步一顿,带着笑意开口。   “母妃放心,儿媳早两日已经派人告知过荣王妃了。”   “咱们来了这儿,那边包厢也宽敞一些,正好荣王府人多。”   宋灵犀观摩完整个包厢,走到沈书仪旁边,“嫂嫂,我可不可以去把漱云喊来?”   沈书仪没有不应的。   “去吧,路上小心一些,现在人多。”   “白露,你亲自陪着郡主去。”   庆王妃看着高高兴兴出门的女儿,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灵犀太皮了点。”   “她庆王府的郡主,机灵活泼一些才好。”   左右她的父兄争气,给了她活泼的后盾,女孩儿嘛,只有未成婚的时候才能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   沈书仪从来不觉得她这样不好。   不多时,宋灵犀带着荣王府的郡主宋漱云到了包厢。   漱云郡主跟宋灵犀年龄相仿,两人地位相等,又就读于同一个书院,关系亲近。   “漱云见过庆王叔母,世子嫂嫂。”   庆王妃笑着开口。   “不必多礼,你母妃今儿可来了?”   “来了,不过家中来的人多,母妃得照看着,只能让漱云给叔母请安。”   她语气温柔,不过沈书仪却能看到她眼睛里的那一点郁猝。   想想也就知道了。   荣王府不像庆王府,荣王府后院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   荣王妃也只是保持着王妃的尊严,并不受宠,府中还有两个母家得力的侧妃。   漱云这个荣王妃所出的嫡女在荣王那里并不算受宠。   还好她还有一个有能力的哥哥。   否则这母女两个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沈书仪赶紧上前把人拉过来,笑着打量了下,开口说。   “好些日子不见了,漱云郡主出落的越发好了。”   漱云抬头勾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多谢嫂嫂夸奖,叫我漱云就好了。”   看着沈书仪温柔体贴的模样,宋漱云心里也松快许多。   她知道灵犀喊自己过来,也是不想自己在那边挤着难受,她真羡慕灵犀。   父王重视,母妃宠爱,哥哥争气,嫂嫂也温柔体贴。   沈书仪拉她坐下。   “好妹妹快坐吧,你能来陪着灵犀,灵犀也能松快许多。”   转头把刚才谷雨才去买来的糕点推到两个姑娘眼前。   “先用一些糕点垫垫肚子,距离龙舟赛开始还有一会呢。”   招呼好漱云,沈书仪才去抱着明宣的庆王妃旁边,拿出一些五毒编绳。   “母妃,这是儿媳编的手绳,您看看可有看的上眼的?”   庆王妃本就带笑的面容更深刻了几分,抽出了一条编的活灵活现的蝎子给怀里眼睛晶亮的明宣带在手腕上。   又摸摸孙儿胖嘟嘟的小手开口道。   “你啊,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了,又何必自己动手。”   说完又给自己挑了一根编着蝎子的。   沈书仪连忙接过去给庆王妃戴上。   “母妃也给父王选一根吧,我让人给父王送去。”   庆王妃都没抬头。   “随便一根吧。”   沈书仪嘴角一抽,没有多话,把五颜六色的编绳往明宣眼前一放。   “明宣,给祖父选一根好不好。”   明宣不明所以,庆王妃拿着明宣的手,果真是很随便拿了一根。   是一条翠绿色的编着蛇的。   沈书仪又让宋灵犀和宋漱云选了。   自己也选了一根金色编着蟾蜍的。   庆王妃看她一眼,开口笑道。   “金蟾招财啊。”   沈书仪回头唇边勾勒出笑容,“有财才有得。”   让谷雨吩咐人给庆王和宋恒越送了五毒编绳过去。   宋恒越看着这根被小厮送过来的编绳,沉默一会,忽然一笑。   随即把编绳带上。   心想只有沈书仪才特别喜欢这些东西。   “嫂嫂,快来看,是哥哥他们出来了。”   浩荡的江面上出现了五支队伍。   一队是书院组合队伍,一队是民间组合队伍,一队是文臣队,一队是武将队,最后一队则是皇家宗室。   沈书仪远远的就看见那个站在龙舟尾的宋恒越,恍然间好像看见那个人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   明宣被庆王妃抱着,往那边指着。   就在这时,那边的高台上,皇上皇后也出现了。   这场龙舟赛的结果毫不意外,武将们一直争先。   宋恒越和三皇子五皇子还有其他宗室子组成的队伍最后也只得了第三。   没过多久,庆王和宋恒越就一起来到了包厢。   宋灵犀兴致高昂的看着自家哥哥打趣。   “哥,你们今天这个队伍不得力呀,才第三。”   漱云捂着嘴笑起来。   宋恒越还没有开口说话,庆王就笑了。   “怎么能行嘛,除了几个体力好一点的,其他的都是软趴菜。”   庆王妃闻言瞥了庆王一眼。   “就你是个好的。”   被庆王妃怼了一句,庆王也不生气,丝毫不觉得在小辈面前落了面子。   只兴致勃勃地凑到庆王妃身边,接过她怀里胖乎乎的孙儿。   “好小子,别累着你祖母了,来祖父抱抱。”   宋恒越跟宋漱云点头,打了一个招呼,也走到沈书仪身边落座。   低声开口,“我今日会回去的晚一点,你不必等我了。”   沈书仪早就听他说过这件事儿,自然不放在心上。   “好。”   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雪白皓腕露在外面,现出上面金灿灿的编绳。   宋恒越眸光一定,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个黑色的编绳,眼神晦暗。   还记得去年端午,这个人笑容期待的送上一个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编绳。   虽未直说,但那眼波流转之中带着的羞涩和期盼,都表明了心中的情谊。   宋恒越可不觉得今年是她忘了。   沈书仪感受着身边传来的一阵阵的冷意,大方自然地换了一个方向。   无意深究其中之事。 第12章 世子妃之位还不一定是谁的   庆王妃看着窃窃私语又坐立不安的宋灵犀,无奈开口。   “灵犀,你陪漱云出去走走吧。”   宋灵犀瞬间神采飞扬,拉起宋漱云站了起来行了一个礼便往外走。   庆王含笑看着庆王妃,又好似察觉了屋子里面还有儿子和儿媳。   “恒儿,今日外面热闹,距离宫中宴会有一点时间,你也带着书仪出去走走。”   宋恒越闻言只得点头。   “是,父王。”   沈书仪看着不欲有人打扰的庆王,正准备上前接过明宣。   庆王妃脸色不变,“明宣就留在这儿陪我吧。”   庆王笑容依旧,就当没听见。   最后沈书仪只得独自跟着宋恒越出来。   丫鬟小厮们隔的远远的,不打扰两人相处。   沈书仪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问。   “世子可有什么地方想去?”   宋恒越眉目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旁边不远处有个园子,有许多奇花异草,就去那儿吧。”   沈书仪一直都喜欢摆弄花草,又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外面也没什么可逛的,自然答应了。   芳草园本来是个私人园子,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此间主人不忍此等景观不被外人所知。   干脆开放了园子。   但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沈书仪跟宋恒越让人去说了一句,就顺利的进了园子。   奇花异草颇多,姹紫嫣红,错落有致的花草摆放着,沈书仪感觉心境都放松了。   看着她脸上明显的笑容,宋恒越也不自觉地舒服一些。   “你要是喜欢,我让人去问问,可不可以卖给我们几盆。”   沈书仪听到他这话,很认真的回答。   “喜欢归喜欢,也不一定都得带回去,这些花草在这儿能得到更好的照料。”   两人顺着园子逛了起来,在走到一层假山后面,忽然听到几个女子说话的声音。   沈书仪耳朵一动,脚步一顿,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宋恒越。   宋恒越也是眉头一皱。   “三皇子五皇子自然都好,可是都已经娶亲,侧妃位都已经占光了。”   “依我看,今天最出彩的还是庆王世子,风姿卓越。”   另一个女子清亮的的声音传来。   “可是庆王世子也娶妻了,世子妃还是淮阴侯家的小姐。”   一开始说话的少女叹了一口气。   “也是,那位世子妃我也曾跟随家人见过几次,德容兼备,风仪自然。”   宋恒越和沈书仪对视一眼,沈书仪明显能够看到他眼神中的不耐烦。   沈书仪心里一笑,无奈摇头。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就听那边另外一位小姐略带讽刺的开口。   “那又如何?以前谁不知道庆王世子心慕别人,要不是那位嫁人了,这世子妃之位还不一定是谁的呢。”   “她配庆王世子还不是因为有个好家世。”   这语气多少带着一点酸溜溜。   沈书仪眉头一跳,以前她也曾偶尔听过这种话,每听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   现在她居然还能淡然的分析对面的是哪几位小姐。   最先开口的那位小姐听罢,沉默了几息,讽刺一笑。   “那有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轮不到那位,轮不到世子妃,难道轮得到你?”   “你你……”   显然宋恒越是听不下去了,眉头深深皱起,原本就冷峻的脸上更是带着寒光。   “风雷,去查查是谁?”   沈书仪也没开口阻拦,只是脸上的笑容变淡了。   虽然人家说的是大实话,可她也不是那么爱听贬低自己的话。   看着身边犹如把笑容镶嵌在脸上的沈书仪,宋恒越沉默了几息。   开口道。   “都是一些胡言乱语,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会让她们的父母管教。”   “嗯,那就辛苦世子了。”   明明看着妻子不是很在意的模样,他应该松一口气,可偏偏宋恒越心里越来越烦躁。   好像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进去。   事到如今,也逛不下去了,两人只能回转包厢。   庆王妃看着儿子冷峻的模样,又看了看儿媳浮于表面的笑容。   挑挑眉头,也没再过问。   儿孙自有儿孙福,作为父母不应该插手太多,不然适得其反。   如今书仪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她也放下了心。   至于儿子,呵,蠢得跟他那个爹一模一样。   算了。   他愿意怎么就怎么,总之别后悔。   后悔了她这个娘也不会帮忙。   眼看着天渐渐暗下来,外面挂满了灯笼,集市上摆摊的,逛街的,各种各样,整个京城都陷入另外一种繁华盛宴中。   庆王跟宋恒越起身前往皇宫。   沈书仪看着外面,“母妃,灵犀还没有回来,儿媳去找一找吧。”   庆王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得点头。   “灵犀这孩子也太没分寸了。”   敢让宋灵犀出去,她身边自然是跟满了伺候的人,甚至间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回禀郡主在哪。   沈书仪把有一些疲累的庆王妃和已经开始打着哈欠的明宣送上回府的马车。   又带着几个丫头去找宋灵犀。   踏上一座小桥,沈书仪远远的就看见那边在人群里面兴致勃勃的宋灵犀和宋漱云。   沈书仪无奈一笑,正准备过去找人,就看到好几个人刻意隔开了宋灵犀和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   她心头一跳。   脚步不自觉加快,眼睛紧紧的盯着那边。   可是端午盛会人着实太多了,沈书仪几个人挤着都没挤过去。   一个错眼,就没了宋灵犀和宋漱云的踪迹。   只有那边四目茫然着急的丫头小厮   连忙按下心里的慌张。   “谷雨,赶紧去旁边找五城兵马司的人,让他们调遣人过来帮忙。”   谷雨明显也看到了那边的情形。   闻言赶紧转头。   芒种扶着沈书仪。   “世子妃别担心,郡主个子娇小,说不定是被人群挡住了。”   沈书仪却没有那么乐观,刚刚那几个人很明显不对。   不能再等了。   “白露,赶紧让人去通知世子,府里也别忘了。”   好不容易挤到那边,就听到宋灵犀贴身丫头的茫然哭声。   “世子妃,郡主不见了。”   沈书仪眼前一黑,强自镇定。   “都找了没找到吗?”   “刚刚我们就分散开来找了,实在是没看到郡主。”   “漱云呢?”   “也没找到。”   沈书仪吸一口气。   “全部分散来找。”   “找到了郡主,就立马带郡主去聚盛楼。” 第13章 书仪表妹,怎么了?   沈书仪现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你,回去通知荣王妃。”   看着茫然害怕的荣王府的下人,她赶紧吩咐。   “冬至,你去京兆尹府,带着我的牌子去。”   “可是世子妃,……您怎么办。”   “别怕,我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呢。”   沈书仪把人派出去自己也根本坐不住,明明前世就没有这回事。   她带着芒种也在不停奔走,可惜在大街上人来人往,人力有限,眼神也有限。   “书仪表妹,怎么了?”   沈书仪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匆忙的身影向自己奔来,脸上带着不自觉地着急紧张。   “许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她记得表哥被外放了呀。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事了。   “表哥,你快让你的人帮忙找找,我府上的小妹和荣王府的漱云郡主不见了。”   许凛然心里一惊,“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找,你不要着急。”   看着沈书仪脸上的苍白,他心里一急,“表妹,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的身体就不太好。”   沈书仪摇头。   “现在还是赶紧找到她们再说,我怕是拐子。”   刚刚人群非常拥挤,但是其他所有人都没有被人群冲走,偏偏不见了两个少女。   许凛然眉头一皱。   “可有线索?”   沈书仪一愣,立马想到了什么。   “我刚刚在桥上的时候,依稀看到了有几个人隔开灵犀和丫头们,他们的穿着都很普通,年岁大概都是二十多岁。”   “芒种,去找纸,我记得一些他们的面容。”   她刚刚也是着急昏了头。   许凛然接过芒种找来的纸,铺在刚刚拉过来的桌子上,掀开袖子研起了墨。   “别着急。”   沈书仪点头,一边回想一边画。   许凛然看着她画,一边从旁边临摹着。   他速度更快,沈书仪才落笔画完一张他已经临摹出了两张。   虽然当时事情紧急,但是沈书仪眼神不错的看着那边,也把这几个人的长相记得七七八八。   她画完,心里面的那口气也没有泄下来。   许凛然回头吩咐芒种。   “现在想来京兆尹府,五城兵马司都已经在搜人了,你把这些画像带过去,让他们重点搜。”   芒种接过画像,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自己主子。   许凛然开口。   “放心,我绝不会让表妹出事儿。”   要不是刚刚他身边的人已经全部派出去了,他也不会让芒种去。   芒种咬咬牙转头就跑走了。   许凛然也没开口问表妹到底有没有报官,他相信表妹绝不可能忘记。   “表妹,走吧。”   看她这副样子也是闲不下来的。   有了许凛然陪同,沈书仪也可以大胆的去那些暗巷走一走。   许凛然拿着画像,让旁边的乞丐路人看。   有一个小乞丐,看到那几张画像眼睛亮了亮了。   但是片刻就犹疑起来。   可是看着面前这俩个穿着富贵的贵人,还是咬咬牙开口。   “我看到过这个人。”   他指了指是其中一张画像。   “他不久前才从这条巷子走过去。”   他刚才实在是饿得慌了,每一个路过的人他都会乞讨,这个画上的人他记得他狠狠的瞪了他。   许凛然代替了沈书仪开口。   “往那边走的?”   小乞丐指了一个方向,又开口补充。   “才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沈书仪眼睛一亮。   “表哥?”   许凛然点头,收回了画像。   留下一句。   “好好在这儿等着稍后会让人来找你。”   现在给他银子怕也保不住。   沈书仪也冲那小乞丐点头,两人步履匆匆的追去。   还好剩下的路并没有多少岔路,许凛然带着沈书仪找了马,一路走一路问。   避过了很多错误的路线。   很明显,这条路是出城的路。   两人追到城门。   就发现城门已经紧闭。   许凛然走过去,拿出自己的牌子和画像。   “你们刚刚可见到这几个人?”   那打头的侍卫看了几眼,又喊来了他的手下看了一遍。   “大人,今日出城的人比较多,在下并没有看到这几个人。”   许凛然点头。   “好好的记住他们的长相,若是看到人一定不要放过。”   还在说话间,有大队的卫兵骑马飞奔过来,手上还拿着画像。   打头的士兵见到沈书仪和许凛然下马。   “卑下参见世子妃。”   沈书仪立马开口问。   “可找到了郡主的踪迹?”   “没有,还在全城搜查中。”   许凛然上前两步,想要举起手来安慰一下沈书仪,最后也只能克制住自己的本能。   “表妹,你放心,刚刚我已经问了,你已通知的及时,大门早已经关闭。”   “这个时间他们还来不及把人带出去。”   沈书仪闭了闭眼,点头。   “表哥,我们再去找找吧。”   许凛然‘嗯’一声,两人围着西城转了一圈,刚刚那个贼人往西城门的方向而来,他们逃离的方向也一定是这个方向。   发现城门闭合之后他们一定会就近找一个地方藏着。   也有可能他们的大本营就在西城这个方向。   毕竟西城这边是平民区,人员复杂,房屋也多,方便躲藏。   宋恒越也带着人也到了西城门,他目光寒冷如刀,冰冷刺骨,浑身都露着一股杀气。   风雷,“刚刚他们遇到了世子妃,据世子妃说他们是追着一个画像上的人到的西城。”   宋恒越拿着马鞭的手青筋直冒。   “既然如此,就一家一户的搜。”   “务必让那些画像全城皆知,只要给的出线索的,赏白银五百两。”   看着驻守在城门口的那队人,宋恒越问。   “世子妃是去了哪个方向?”   面对上司的寒气,开头遇到沈书仪的那人开口道。   “世子妃跟许大人进了居民区,卑下看到他们是从平乐巷进去的。”   宋恒越眉头紧蹙。   心中又是着急又是烦躁。   “云电,带着人去找世子妃。”   沈书仪和许凛然却找到了另外的线索。   “你说真的?这个人你认识?”   那个老婆婆眼睛冒光,“认识说不上,但是我见过,这是图婆婆那边的一个租客。”   “嘿嘿,大人,夫人,找到了人可不要忘记我呀。” 第14章 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   沈书仪秀眉拧着,转头看向许凛然。   她身上一文钱都没带,芒种也不在,她头上的首饰也不适合拿来给人。   许凛然露出安抚的笑容。   从自己怀中掏出荷包,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消息如果是真的,那这一百两就是你的,如果是假消息那么……”   那老婆婆搓搓手赶紧接过,“大人说的哪里话,老婆子哪里敢骗您呢。”   “您要是不放心,我亲自带您去。”   许凛然摇头,“那倒不必了,你告诉我那宅子在哪里。”   带着这人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这个消息是真的,他们又没抓到人,难免会给这个老婆婆带来一些麻烦。   沈书仪辨认了方向,“表哥,这里不远,我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最好不要打草惊蛇,马的话就放在这儿吧。”   “你说得对。”   两人把马拴在树上,徒步走过去。   许凛然转头看着沈书仪,“表妹,你……”   沈书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转头拔起了头上的珠钗。   如果那个地方有人的话,肯定会观察外面。   虽然现在天晚了,但是她这珠光宝气的模样绝对不行。   许凛然看她哪怕拔掉了所有的首饰仍然光彩照人的模样,心中酸软。   沈书仪看着自己身上这色彩鲜亮的衣裳,无声叹气,只能期盼着现在天黑,能够隐藏。   许凛然想了想,开口。   “表妹若是不介意,就套上我身上的这件外袍吧。”   沈书仪只踌躇了一息就点头。   “多谢表哥。”   许凛然身上的外袍是一件黑色的,虽然质地昂贵,可这毕竟是晚上,不太看得出来。   还好许凛然里面的衣裳也是黑的。   两人循着夜色默默地走到那栋房子后面,许凛然指着里面,大拇指向上一抖,然后又指向沈书仪,示意她待在外面。   沈书仪知道自己去也帮不上忙,可是许凛然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悄悄地拉过沈书仪,把她藏在了一个死角。   轻轻开口。   “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   “他娘的,今天虽然好动手,却真的不好把人带出去。”   “我刚刚回来特地看了一眼城门,那边人挺多的,看来短时间内是出不去了。”   房子里面总共待着四个人,其中一个带着凶相开口。   “既然出不了城,那过后就把人在京城卖了,到时候怎么弄出去就是他们的事儿了。”   只是在京城少赚一点钱。   “那两个娘们儿,可真是……”   其中一个相貌带一点猥琐的刚开口,马上就被那个凶相的看一眼,立马带讨好的笑了笑。   “老大,我说笑的。”   就算再好看也不是他能碰的,如果老大要是愿意的话他说不定还能捡捡便宜。   可惜了。   “别打那两娘们儿的主意,这么好的货色卖出去,够咱们逍遥好一段日子了。”   “你们回来的时候可有注意身后有没有人?”   “老大放心,肯定是没有人跟着的。”   “外面也没动静。”   这些人还不知道现在京城里面已经翻了天。   许凛然悄无声息的离开院子。   沈书仪一看到他就露出期盼。   “这些人就是拐子,也提到了两个女人,但是我没有找到两位郡主的踪迹,应该是还有地窖。”   沈书仪听到这句话紧了半天的心神终于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找到人就好。”   “表哥,那就麻烦你在这儿盯着,我出去通知人。”   这里铁定是离不开人的。   她在这毫无作用。   许凛然虽然不放心但是也没办法。   “你小心。”   许凛然送了沈书仪几步。   可就看到一个比较眼熟脚步慌张的人走近。   许凛然眼疾手快的把沈书仪拉到角落,看着那个人走进小院。   “表妹,看他这副模样肯定是知道外面有官兵在搜捕了。”   说不定他们马上就会带着人离开这里。   沈书仪咬咬嘴唇。   “表哥,只有我们两个人肯定是没有办法的。”   “现在还是只能出去带人来。”   “你在这儿盯着,如果他们打算带着人走就一路留下印记。”   沈书仪拿出自己装满了干花干草的两个荷包。   “这里面的干花干草应该够用。”   “辛苦表哥了。”   她转头轻手轻脚的离开这个地方,走到没人看到的地方拔步狂奔。   “世子妃世子妃……”   沈书仪恍然好像听到了云电的声音。   不,不是错觉。   “参见世子妃。”   云电自然看到了自家世子妃这狼狈的模样,身上还穿着不知道谁的外袍,长长的外袍已经拖在地上。   云电转眼间便想了许多想法,心里惊悚。   世子妃这是怎么了?   要是世子妃也出了事儿,那后果可不敢想象。   沈书仪看到云电带着三四个人赶紧开口。   “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找到了拐子,现在人手不足。”   “拿个人去回禀世子,立马带人包过来。”   她把位置告诉了那个侍卫。   “云电,你先带着其他人跟我来。”   沈书仪转头跑向那个小院。   云电等人赶紧跟上,控制着自己的脚步沉稳又轻柔地走到刚才那个地方。   “表哥?”   没有人应答。   沈书仪心里一紧,“云电,悄悄的去看看院子里面到底还有没有人?”   她刚刚才用了还没到半炷香的时间就遇到了云电,这段时间也足够他们转移了。   云电飞身进院。   很快就出来。   “世子妃,里面没有人,但桌椅倒地,可能是很着急的转移了。”   沈书仪捏紧拳头,沉下心。   “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地窖,有没有别的线索。”   她自己转身往房屋的四周走去,看看有没有表哥留下的痕迹。   在小院的后门处,沈书仪就看到了干玫瑰。   “跟着这个干花的痕迹走。”   云电赶紧点头,寻找了起来。   许凛然开头做的标记都比较显眼,云电顺着痕迹追过去,沈书仪明显是没有这个体力的。   在院子里面探查的侍卫也出来了。   “回禀世子妃,里面有一个地窖,有人待过的痕迹。”   沈书仪点头。   “我们先别走了,等世子找来。”   现在再离开,怕宋恒越找不到地方。 第15章 灵犀好害怕   沈书仪话音刚落,就看到宋恒越带着人围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好手,悄无声息的落地。   “人呢?”   宋恒越眼睛很尖的看到了沈书仪身上的装扮,也知道她这样装扮的意义。   压下心里的不愉,开口问。   “我跟表哥找到了这个地方,表哥说这伙人就是拐子,但是表哥没有探查到灵犀她们的踪迹,但是我让云电带人去看了说是里面有一个地窖,有人存在的痕迹。”   “我打算去找你的时候,有一个脚步匆匆的人进了院子,应该是发现了外面有官兵在追捕。”   “表哥在这里盯着他们,我就出去找人了,回来时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让表哥留了记号。”   “云电已经顺着记号追过去了。”   沈书仪语速很快的交代了所有的事儿。   宋恒越点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暗中潜行的必要了,人已经跑了。   他吹了口哨,一匹马远远地跑过。   宋恒越转身抱起沈书仪,直接飞身上马。   “走。”   他们顺着痕迹追过去,宋恒越耳朵一动,把沈书仪放下马。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你就在这儿别动,前面打起来了。”   “风雷,你保护世子妃。”   宋恒越骑马追去。   沈书仪哪能放心,等了几息,开口。   “风雷,带着我,我们一起去看看。”   风雷无法,只能找了一匹马,两人一起追了过去。   她到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那几人的尸首摆在路边,只有一个活口,被云电收着。   宋灵犀和宋漱云两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眼泪横流。   “灵犀,漱云。”   沈书仪赶紧走过去把两人抱在怀中安抚。   眼睛也扫着周围,直到看到了许凛然安然无恙的身影才松了一口气。   “别怕,嫂嫂在这。”   宋灵犀呜呜咽咽哭。   “嫂嫂,我好怕,我刚刚醒来就发现被绑住了。”   宋漱云更是瑟瑟发抖,整个人都缩到了宋灵犀怀里,看到沈书仪才哭了两声就晕了过去。   沈书仪看向宋恒越。   他目光犀利,眼神中带着狠厉,剑上沾着血迹。   感受到妻子的目光。   宋恒越转头,面容慢慢舒缓。   “没事,带她们回去吧,府里已经准备好了医师。”   沈书仪点头,看向许凛然。   “表哥,今天晚上真是多亏了你。”   许凛然严肃的的脸上勾勒出笑容。   “能够帮上忙就好。”   “你身体不好,今天晚上奔波劳累,赶紧回去休息吧。”   “让谷雨给你煮一份安神汤。”   风雷云电闻言心头一跳,不自觉地转头看向世子。   宋恒越视线落在沈书仪身上套着的外袍上,刚刚还森寒的眼神如今意味不明。   好像盯着什么猎物一般。   “好,我知道了,谢谢表哥。”   突然,沈书仪目光一凛,起身小步跑过去。   “表哥,你受伤了?”   天色暗,许凛然又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导致沈书仪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手臂上的伤。   沈书仪着急不已,“表哥……”   眉目带愁,随即看向宋恒越。   “世子,你身上可带着金疮药?”   沈书仪记得宋恒越身上是常备着这些药的。   宋恒越在看到沈书仪跑向许凛然的时候已经迈步跟了上去。   他目光幽暗的盯着沈书仪慌张的模样。   随即他从袖口里面掏出一小瓶金疮药,看到沈书仪伸手来接,他的手转了一个方向,递给身后的风雷。   “风雷,你给许大人上药。”   又对着许凛然微微拱手道。   “今日之事,多谢许大人出手相助,来日必将上门送上谢礼。”   许凛然眉目一松,开口。   “不必,出手相助也是应该的。”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说。   只是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沈书仪,或者说是沈书仪身上还套着的外袍。   沈书仪无所察觉,见风雷准备给许凛然上药,去小心翼翼的扶起宋灵犀,又让人把宋漱云抱起。   “表哥,你好好养伤,来日一定上门拜谢。”   宋恒越和许凛然还在站着。   等风雷上了药,宋恒越又再次开口道谢。   “今日多谢许大人护着我妻,来日定当报答。”   但许凛然看沈书仪的眼神让他不舒服。   那种爱慕一个人的眼神瞒不过他。   他以前也见过多次许凛然,知道这人才华横溢,但是他这是第一次知道许凛然居然……。   怪不得他跟沈书仪成婚后,这人就外放出去了。   回来就任大理寺少卿之位。   许凛然很是平淡的道。   “世子客气了。”   两人上马催马追上沈书仪的马车。   刚出这条巷子,荣王世子就带着人急匆匆赶来,面上带着焦急。   “恒弟,可找到人了?”   宋恒越回,“人在马车了,漱云晕过去了。”   荣王世子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我收到消息就赶来,还错过了,还是你效率高。”   说着就要下马去看看宋漱云。   宋恒越赶紧开口。   “兄长,漱云有拙荆照顾,我们得赶紧回去让大夫看看。”   荣王世子一惊,“弟妹怎么会在?”   “难道今晚弟妹一直在找吗?”   说完他赶紧隔着马车开口。   “今日辛苦弟妹了。”   沈书仪温声回答,“应该的,兄长不必客气。”   宋恒越听到透过帘子传来沈书仪的声音还有不易察觉的疲惫。   只开口。   “兄长,回吧。”   京兆府尹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到了。   宋恒越给同僚交代了事,又把唯一的活口交给他们,才带着人回王府。   荣王府和庆王府相邻,先把宋漱云送到荣王府,荣王世子带着宋漱云回了,她们才回转庆王府。   沈书仪抱着还在抽噎的宋灵犀,低声安抚。   “灵犀,你别怕,马上就到家了。”   宋灵犀小声应了,又紧紧的揪着沈书仪的衣袖,把头埋在沈书仪怀里。   庆王府门口,庆王揽着哭红眼睛的庆王妃,看着马车来了,庆王妃推开庆王,跑了下来。   “灵犀,灵犀。”   沈书仪一把掀开帘子,把庆王妃着急。   “母妃别担心,灵犀没事,只是吓着了。”   “辛苦书仪。”   宋灵犀看到母妃,哭着扑了过去,庆王妃在马车外半搂着她。   母女两人都哭出了声。   庆王走了过来,环着母女俩,又把宋灵犀抱下来。   “父王,母妃,灵犀好害怕。” 第16章 今儿辛苦你了。   宋恒越看着父王带着母亲和妹妹回府,缓步走到马车前,看着里面半坐着的沈书仪。   “衣服脱下来吧。”   沈书仪一愣。   “什么?”   宋恒越眼睛一跳,但还是轻声开口。   “你身上的外袍是许凛然的,你穿着下来不合适,脱下来吧。”   听到宋恒越的话,沈书仪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穿着许表哥的外袍。   虽然事急从权,但是这个时候难免有点尴尬。   特别是她还把衣服穿了回来,那表哥且不是只穿着里衣。   “好。”   放下帘子,沈书仪把那件玄黑色的外袍脱了下来。   在宋恒越的示意下,谷雨问。   “世子妃,奴婢可以进来吗?”   沈书仪看看自己,轻声开口。   “不用,我马上下来。”   谷雨赶紧把沈书仪扶下来。   宋恒越伸手接过沈书仪手里的衣裳,面对沈书仪的疑惑,只开口道。   “许凛然毕竟是外男,衣服放在你那里不合适,你又穿过了,还回去也不合适,就放在我这里吧。”   沈书仪只得点头。   “那多谢世子。”   她今日奔走了半日,早就累的不行了,现在松懈下来,觉得脚底酸疼不已。   宋恒越看着她略微摇晃的身体,对扶着沈书仪的谷雨道。   “让我来。”   转身就把人抱起来。   沈书仪一惊,眼睛瞪圆,惊讶的看着宋恒越。   “世子?”   宋恒越没回话,只抱着她回了明月居,把她放在床榻上,不自觉摸了摸她已经没有朱翠的云鬓。   “等会儿让谷雨给你的脚上药,再喝一碗安神汤就好好休息吧。”   “今儿辛苦你了。”   沈书仪眉目中都是诧异,这柔声细语的,不像宋恒越啊。   “我还得去正院一趟,今天晚上调动了五城兵马司还有京兆尹府,也得给圣上回话。”   沈书仪懵懵地看着宋恒越出了门。   感觉自己的身上染了他身上的那一股肃杀气息。   看着围到身边的几个大丫头,沈书仪问。   “明宣睡了吗?”   谷雨回道。   “小公子今天晚上是在正院休息的,身边也有奶娘跟着。”   沈书仪点头。   “嗯,好,今天晚上事情闹那么大,娘和大哥肯定也收到了消息,让人过去传个消息吧。”   白露应下就出门让人去办了。   才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沈书仪就醒了过来。   “谷雨。”   谷雨进来,伺候着沈书仪起床。   “世子妃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沈书仪叹了口气。   “我有点担心灵犀。”   宋灵犀只有十四岁,还没及笄,平时虽然也活泼机灵,但是总归是没有遇见过事。   沈书仪收拾好去了正院。   只见门口等着的花嬷嬷。   “嬷嬷,母妃呢?”   花嬷嬷笑着道,“王妃就说世子妃要过来呢,让我在这儿等着,果然没错。”   “王妃昨夜陪着郡主休息,如今在流光院呢。”   “王妃让奴婢转告世子妃,让世子妃回去好好休息,您昨日奔波了一天,也辛苦了。”   沈书仪应下。   “嗯,多谢嬷嬷,那我就不去打扰了,灵犀和母妃也该好好休息,我晚上再过来请安。”   随后沈书仪又问。   “嬷嬷,明宣呢?”   花嬷嬷指指外院,“被王爷带着去外院了。”   “好。”   既然是被庆王带走了,沈书仪也就不管了。   回到明月居,沈书仪又休息了一会。   中午时分,明宣被人送回了明月居。   看到沈书仪,他委屈的瘪嘴,眼看着眼泪都要掉下来。   “啊啊啊。”   沈书仪赶紧抱过他。   “明宣怎么要哭鼻子了,是想娘亲了吗?”   陪孩子玩了好一会,吃过午膳。   沈书仪才让芒种备礼,准备去荣王府一趟。   “我记得库房里还有一株上好的西洋参,装上一起送去吧。”   让人给花嬷嬷那边通了气,沈书仪才出门。   两府虽说是隔壁,却也隔着一大段距离。   沈书仪出门之时就让人递上了拜帖,人到荣王府门口的时候,荣王世子妃赵氏已经等着。   “嫂子,书仪冒昧打扰了,想必府上也是诸事繁忙。”   赵氏身材略微丰腴,皮肤白皙,有一双特别出彩的桃花眼,只是今日桃花眼下还有粉遮不住的青黑。   “繁忙中能够见到弟妹这般美人才是幸事,昨儿我们家郡主还多亏了弟妹四处奔走。”   两人牵起双手,寒暄一番,赵氏带着沈书仪进去。   “弟妹是来看漱云的吧?”   沈书仪点头,“是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想想都还在胆寒,昨夜漱云就晕了过去,想必吓得不轻。”   “如今可醒了?”   赵氏叹了一声。   “昨晚回来没多久就醒了,只是吓得不轻,一夜都在哭,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起了噩梦。”   “现下母妃在陪着呢。”   沈书仪也同样叹了一口气。   “灵犀也是,我出来的时候,母妃也还陪着。”   “以往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京畿之中,还有这等骇人之事。”   赵氏附和道。   “这拐子也太过于可恶了,还好咱们找到了人,不然……”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呀。   两个少女,一旦被转移出了京城,两个王府再是能力出众,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呀。   到了宋漱云院子里,沈书仪被引着进去见了荣王妃。   “书仪见过荣伯母。”   荣王妃同样眼眶通红,身上带着疲惫,整个人憔悴非常。   “好孩子,快起来,我已经听说了,要是没有你,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着漱云呢。伯母多谢你了。”   看着睡着都还蹙着眉的宋漱云,沈书仪压低声音。   “荣伯母折煞书仪了,这是应该的,灵犀漱云都是妹妹,做嫂子的有那个机会,自然得帮忙。”   荣王妃拉着沈书仪的手,“好孩子,你是个好的,灵犀怎么样了?”   沈书仪苦笑。   “与漱云一般,回去哭了一夜,睡着也不安稳,这刚刚也才能休息一会。”   她倒是没说假话。   拿帕子擦擦眼泪,荣王妃道。   “还好是找到了人,不然我不敢想象她们两个女孩子……”   沈书仪赶紧安慰,好一会荣王妃才止住了泪水。   看她疲累的模样,沈书仪开口告辞。 第17章 只留背影。   出了宋漱云的院子,就听外面喧闹起来。   “长嫂,让我进去看看妹妹吧,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见不着她,心里实在难安。”   赵氏站在院子门口,挡住了进院子的路,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冷漠。   “漱云受了惊吓,刚刚才睡下,有什么事儿等她醒了再说,你们有心,漱云自然是清楚的。”   “可是……”   沈书仪心里不免摇头。   外面那个闹得最凶的是荣王的长女,母亲是荣王的侧妃,受尽宠爱。   总爱跟宋漱云比较。   听宋灵犀说过一句,这个宋秋云跟宋漱云最不对付。   如今宋漱云出事,她不知道心里多高兴呢。   如果真是关爱姐妹,怎么会现在吵着闹着要见宋漱云呢。   赵氏的丫鬟看到沈书仪,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赵氏。   赵氏回头,微带一点尴尬。   “弟妹这是要回去了?”   沈书仪往外走了几步,瞟了一眼清秀柔弱的宋秋云,看向赵氏回道。   “嫂子,我府中还有事忙,就先回去了。”   赵氏不着声色的瞪了凑上来的宋秋云一眼,又笑着说。   “那也好,等明儿我再去看灵犀。”   沈书仪也笑。   “那我就在府里恭候嫂子了。”   两人行了个平礼,沈书仪往下走。   就见宋秋云揪着帕子小声开口。   “恒嫂嫂,你刚才见到妹妹了吗?也不知道妹妹怎么样了,可有好一点,我实在是担心她,可是长嫂不让我进去。”   沈书仪听到这个称呼,牙瞬间有点疼。   抬眼见赵氏平静的面容隐藏扬起怒火。   沈书仪很是淡然的开口。   “漱云很好,不过她需要安静的休养。”   “嫂嫂不用送了,我这就回了。”   接下来的场合她就不适合掺和了。   这宋秋云是有点东西的,就是没什么脑子。   宋恒越揉揉额头,问风雷。   “郡主可好一些了?”   风雷见主子终于忙完,一边把食盒里面的饭菜拿出来摆放,一边回话。   “听说有王妃陪着,好了一些了。”   看着摆出来的菜色。   宋恒越眉头一皱。   “怎么又是这些?”   风雷讪笑。   “这是府中的大厨房送出来的,菜色自然相差不多。”   风雷悄悄看了一眼,觉得这些菜色看起来也是色香味俱全。   毕竟是送给世子的饭菜,怎么也不可能不好。   而且菜色也是每天更换。   看着宋恒越面色暗沉,风雷想了想还是又开口。   “要不奴才让人回府,让世子妃的小厨房送一些过来?”   宋恒越沉吟几息,“算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沈书仪自从前次晕倒之后,对他的态度是一变再变。   以往每日中午送来的饭食,也从小厨房做的变成了大厨房做的。   以前每天的嘘寒问暖,变成了现在的默然无言。   有时还能从她眼睛中看出对自己的不耐烦。   宋恒越觉得眼前的菜色变得越来越难吃,心情也越来越晦暗。   回到庆王府,沈书仪去了宋灵犀的流光院。   刚进去就遇到了庆王妃身边的琥珀和宋灵犀的贴身丫鬟珍珠。   “参见世子妃。”   “嗯,母妃和灵犀可醒了?”   琥珀点头。   “已经醒了。”   沈书仪跟着进了屋子,庆王妃正陪着宋灵犀坐在床榻上。   宋灵犀半躺在榻上,眼眶红肿。   “儿媳拜见母妃。”   庆王妃向沈书仪招手,“书仪,快过来坐下。”   沈书仪自然的走过去坐在榻上,伸手摸了摸宋灵犀的脸。   “灵犀,可别哭了,在哭就不好看了。”   宋灵犀破涕而笑,轻轻点头,“昨日多亏了嫂嫂,不然我怕是……”   她后怕不已。   庆王妃也拉过沈书仪的手。   “书仪,昨日真真是辛苦你了。”   要不是书仪敏锐,又记得那几个人的长相,而且还一路寻找,这灵犀还不知道找不找的着。   她就那么一个千珍万爱的女儿。   沈书仪搂住宋灵犀,又劝庆王妃。   “这是应该的,灵犀可是我们庆王府的明珠呢。”   “灵犀也别怕,有父王和你哥哥在,那些拐子一个都跑不掉。”   宋灵犀也不是那等特别娇弱的女子。   想到昨天死在自己面前的那几个人她只感觉到快慰,可没有什么害怕。   庆王妃也点头道。   “对,你放心,昨儿你哥哥留了一个活口,一定会把他们背后的组织还有相关的人全部抓住。”   她掷地有声,眼神狠厉,恨不得把那伙人千刀万剐。   宋灵犀不哭了,哑声问。   “嫂嫂,我听说你去了荣王府,漱云怎么样了?”   沈书仪叹气。   想到宋漱云那苍白着脸的模样,还是道。   “灵犀放心,漱云昨儿回去没多久就醒了,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睡着呢,想必睡醒了再压压惊也就好了。”   宋漱云一向都要柔弱一些,但如今好在没事儿,休养休养应该就好了。   宋灵犀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   谷雨端了一个药盅走了进来,“王妃,这是从今儿早上便炖煮至今的参鸡汤,给郡主用一些吧。”   沈书仪点头,“盛一些出来吧。”   她接过碗,拿起勺子。   宋灵犀赶紧说。   “嫂嫂,我自己喝吧,你休息一下。”   她怎么好让嫂嫂服侍自己呢。   庆王妃揉了揉眉头,开口问琥珀,“王爷呢?”   “王爷早起进宫去了。”   庆王妃双眼一闪点点头。   “嗯,好。”   “当王爷回来,让他来见我。”   她绝对不会放过那伙人。   哪怕她知道庆王和儿子也不会,但她一定要亲自交代才放心。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了晚膳,就连宋恒越都准时回府。   这平平常常的烟火气安抚了宋灵犀心中的惊惧。   宋恒越抱着明宣跟在沈书仪身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倩影。   以往这种时候,应该是沈书仪一边逗着孩子一边跟他讲府中发生的事儿。   两人并步抱着孩子,晃晃悠悠的回明月居。   而不是现在这样,沈书仪步履匆匆,只留背影。   宋恒越突然想到了昨夜沈书仪穿着许凛然外袍,奔向许凛然的模样。   看起来好似两人才是亲近的夫妻一般。 第18章 该对沈书仪再好一点   宋恒越把孩子交给丫鬟带下去,喝了一口茶,看着倚坐在贵妃椅上一针一线绣着的沈书仪。   “烛光下就不要绣了,伤眼。”   沈书仪闻言拿针的手一顿,“知道了。”   绣完了最后几针,她才收手。   “世子,昨日表兄帮了我许多,我准备一下谢礼,理应登门道谢。”   宋恒越听到那句表兄,心里忽然不舒服。   “不必那么着急,许凛然刚刚才回京不久,如今刚刚上任,正是忙碌的时候。”   “等我跟他约好了,再告诉你。”   沈书仪听着他这平淡至极的话语,眉眼一抬。   “是吗?这我倒是不知道,那就多谢世子了,不过也尽快,越拖越久反而没了诚意。”   宋恒越听着她这带刺的话,端起桌上的茶又喝了一口。   “那日多亏了他,备礼厚五分吧。”   沈书仪的话无可辩驳。   可他心里就是不舒服。   理智告诉他,许凛然那日确实是帮了大忙,他应该好好的上门谢谢人家。   可是一想到沈书仪关心许凛然的样子,和许凛然对沈书仪柔和的模样。   他就心中烦躁。   许凛然确实是端方君子,可是宋恒越还是看出了他深藏的情意。   沈书仪点头。   “我知道了。”   许凛然是她表兄,她怎么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表兄。   许凛然是沈书仪祖母的侄孙,两家因着祖母的缘故,往来也算亲密。   看着她淡然全无往日亲密的模样,宋恒越不得不开口。   “昨夜辛苦你了,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不然也不至于让你劳累半天。”   沈书仪眼神一变,用莫名的眼神看了宋恒越一眼。   开口都带着一点奇怪。   “世子言重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人今天怎么变了性子,还会关心自己了。   宋恒越被她这无意多说的样子噎了个正着,险些气笑了。   “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难道还在生气。”   沈书仪抬头,眼神疑惑。   “世子在说什么?我并没有生气。”   宋恒越压住心中越来越频繁的烦躁,尽量平静。   “那你怎么跟从前不一样了?”   这下子沈书仪才是真的惊讶。   呵,以往她的种种变化,这人都看不到。   这一旦对他没有那么上心了,居然就能察觉了。   这让她应该怎么说。   说来说去,还是她沈书仪不被他宋恒越放在心上。   心中冷笑,但面上沈书仪依旧平静,温和的笑容就像镶嵌在了脸上。   “我这些日子哪有什么变化,是世子想多了。”   她不过是想通了。   但凡他们两个不是圣旨赐婚,沈书仪拼了命都要和离。   可是造化弄人。   他们两个就是没有办法劳燕分飞。   哪怕变成怨侣,她沈书仪只能留在这段姻缘里。   而且她还有明宣。   明宣是她如今忍气吞声,只能平和的原因。   至于宋恒越,她以前在意他的心在哪里,在意他对她的敷衍,也在意他对她的疏忽。   可经历了一死,沈书仪着实不想再陷下去。   否则她就成了天上地下最大的的蠢货。   她只能做最理智的决定。   情情爱爱那些东西都没有稳住明宣的位置来的重要。   虽然现在宋恒越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有明宣一个孩子,谁又知道往后的事儿呢。   哪怕宋恒越曾经承诺过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可宋恒越的承诺一文不值。   看着她低着头,眼睛里不时透露出的冷淡,宋恒越心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出现了一股恐慌。   “那这些日子你怎么不往衙门送饭了?”   宋恒越越发的想要搞清楚。   沈书仪似笑非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世子以前不是说过吗,影响不好。”   宋恒越沉默几息,又说。   “那你怎么对我的态度越来越不好?”   沈书仪心中无语,还是回道。   “并没有呀,而且世子也说过啊,让我不要总是粘着你,找点儿自己的事儿来做。”   宋恒越无语凝噎。   还是又问。   “那你怎么不叫我夫君了,我记得自我们成亲以来,你就没有叫过我一句世子吧。”   如今却是句句世子,冷淡至极。   看着他这究根究底的模样,沈书仪突然觉得以前他觉得自己烦不是没有道理。   原来她看他这副模样也是如此。   沈书仪面容越来越温柔,只是眼中的冷意越深。   “这不是你说,我们做好夫妻就行,我是世子妃,你是世子吗?”   宋恒越看她还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心中越来越涩。   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仔细想来,他真的从来没有喊过她的名字,对她的称呼从原来的沈小姐变成现在的世子妃。   不知怎的,宋恒越突然觉得恐慌,还觉得失落。   明明他是想通过这些东西证明沈书仪还在生气,可最后怎么是自己落得个难受的结果。   现在居然宁愿她是真的还在生气。   沈书仪看他无话可说的样子,心里嗤笑。   “世子放心,前次的事儿我是真的放下了。”   放下只不过是对自己不折磨。   而不代表这口气她没有记在心里。   只是如今一切都不必要了。   宋恒越只得默默点头,抬头看她时,看到她旁边还没有彻底收起来的衣裳。   心里突然缓和了一下。   也许,他真的该对沈书仪再好一点。   毕竟,她是他的妻,是他孩子的母亲。   曾经的他分外厌恶不相合的婚姻,自己也只能因为政治因素,娶了沈书仪。   他原本以为,只要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人,也算是对的起她。   可是成婚后的沈书仪,让他无所适从。   但看不到她温柔娇嗔,粘人娇媚的样子,他也无所适从。   沈书仪看他迟迟不走,不由的蹙眉,但又不好出口赶人,毕竟她想维持表面的平衡。   “谷雨,打水来。”   算了。   随他去。   依她看来,宋恒越不过是短暂的觉得不适。   过些日子,他就能察觉到这样的好处了,这不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她如今一次奉上,宋恒越不说高兴的找不着北,至少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吧。   甩下宋恒越,她直直走进浴室。   宋恒越捏捏手指,动动眉头,最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他看清楚了沈书仪的不欢迎。 第19章 打扰到你见你表哥了。   这个端午过的惊心动魄,可过了一些日子也就平和了下来。   京城之中的拐子团伙也被一网打尽。   宋恒越也终于跟许凛然约好了日子。   五月十五,沈书仪带着谢礼登门。   许凛然虽然是云阳侯二子,但是许凛然母亲是继室,云阳侯世子不是他母亲所出。   许凛然回京以后就找了一个合适的院子搬了出来。   沈书仪不好多问。   她下马车时,许凛然就等在府门口。   “表妹,小心一些。”   许凛然走下来,轻声开口。   那日事情太过着急,沈书仪还没有好好的打量这个已经出京了两年多的表哥。   如今一看,许凛然还是如同以往一样翩翩君子,只是眉间多了一丝坚毅。   “表哥,拖到今日才上门道谢,我实在是……”   许凛然看着沈书仪歉然的模样,赶紧打断她的话。   “本是我事务繁忙,哪里能怪你。”   沈书仪还是说,“那日多亏了表哥,这才争取了时间,找到了小妹,今日上门就是特地向你道谢的。”   谷雨几个丫头手上捧满了礼物。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望表哥笑纳。”   许凛然虽然还笑着,但是眼眸深处也呈现出了一点哀伤。   如果当初,他在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同。   “表哥,你单独开府,府上没有长辈,父王和母妃也不好上门,让我替他们表达谢意。”   这件事情,庆王府需要感谢的人除了许凛然,还有那日许多帮忙的。   但最应该感谢许凛然的是自己,是他着护自己找到宋灵犀。   许凛然也知道庆王和庆王妃不好上门。   他也不在意。   至于宋恒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   沈书仪觉得没必要。   许凛然则不想回忆表妹另嫁他人。   两人才入府没多久,就听到门房来报,宋恒越来了。   许凛然看了沈书仪一眼,发现她惊讶的模样,略微思量,站了起来。   “表妹稍坐,我去把世子迎进来。”   沈书仪想说不用,但是又不好替许凛然做主。   宋恒越同往常一样,冷着脸跟许凛然走进来,看到房间里面丫鬟婆子各司其职。   心里松快了一些。   只是,看着跟自己打招呼的沈书仪,目光难辨。   他跟许凛然约好这个日子,自是准备两人一起上门道谢的。   可谁想,等他回到府中,却发现她早已自己出门了。   他当时就沉不住气了,直接飞奔而来。   许凛然敏锐的感觉到了两人之间气氛的怪异,加上猜测,还是开口道。   “世子,表妹刚到你就到了,看来是心有灵犀呀。”   纵然说这话让他心中的缝隙越来越大,可是他还是不想因为他影响表妹的生活。   “其实都是小事,不必亲自上门道谢的。”   宋恒越压住自己心里的气,露出笑容,礼貌道谢。   “许大人帮了庆王府大忙,我们怎么能不道谢呢,今日我下值迟了些,让拙荆先来,实在是不礼貌,望你不怪罪。”   许凛然赶紧说。   “自然不会,再说,我与表妹乃是亲戚,贵府实在不用如此客气。”   沈书仪接话,“虽是亲戚,可该谢还是得谢的。”   看到沈书仪一说话许凛然就柔和的眼神,宋恒越眉头紧锁,开口说。   “拙荆所言极是,以后许大人有事只管找我。”   许凛然微微一笑,只说。   “世子客气了。”   宋恒越和沈书仪自然没有留下用饭。   沈书仪进了马车,宋恒越跟许凛然对视,随后都冷然的分开视线。   他跟着沈书仪进了马车。   瞅他冷着脸的模样,沈书仪面色都不变,让了一个位置。   宋恒越坐下,两人挨着。   沈书仪拿出小棋盘,自己跟自己下了起来。   没有问他怎么会来。   宋恒越看她半晌,突然把人拉到自己怀里。   棋子纷落。   “呀,我的棋子。”   沈书仪转头,对上宋恒越压着怒意的眸子,一字一句开口。   “世子,你打扰到我下棋了。”   宋恒越呵一声,“是吗?我还以为是打扰到你见你表哥了。”   听出他话里的讽刺,沈书仪冷冷嗤笑。   “呵。”   不再置一词,多说无益。   用力推开宋恒越,从他怀里退出,整整衣裳坐下,把刚刚的棋局摆好。   收下心思,按下气怒。   不然她怕她给宋恒越一巴掌。   呵,真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心里还装着别人。   宋恒越被她一句‘呵’气得闷在当场。   不由得想,真该让外面的人看看,这就是他们赞颂的贤妻。   沈书仪哪里有别人说温柔端庄,贤妻典范。   他被气到的次数也太多了。   垂在身侧的手捏紧,他闭上眼,他自知失言。   许凛然对沈书仪的感情他已然察觉,可沈书仪是不清楚的。   而且,许凛然确实帮了大忙,沈书仪也是为庆王府操持。   可他今天控制不住自己。   很难言说他回府时得知沈书仪抛下他独自去见许凛然的心情。   他一路追过去,心中气怒。   最重要的是脑海不断重复沈书仪关心许凛然的场景,还有许凛然那内敛的温柔。   纵然沈书仪是他的妻子,纵然他知道沈书仪的目的,他还是感到嫉妒。   以及妻子被人放在心上的不适。   马车停下。   宋恒越先下,回头准备扶住沈书仪。   可沈书仪只是看了一眼他的手,自己下了马车。   “不必。”   沈书仪头也不回的往府里走,谷雨赶紧跟上。   风雷看了一眼世子,心中哀叹。   这个主子俩又在闹什么别扭,这些日子,他是天天忍受着世子的冷气。   宋恒越沉默得跟上沈书仪。   路过宋恒越的书房,沈书仪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宋恒越。   “世子,我应该是不适合在出门交际了,等会儿我就让芒种整理好单子交由你负责。”   你宋恒越厉害,那你自己负责吧。   以往她独自上门交际的时候多了,怎么不见宋恒越问几句。   看着别人家夫妻恩爱把家还,她只得独影自怜,最后还得收拾好自己破碎的心。   怎不见他看到。   如今也不知他闹些什么。   许凛然是她表兄,那日又帮了大忙,她作为世子妃,上门道谢理所应当。   难道她的亲戚还值不得这份谢吗? 第20章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曾经的轻忽。   不等宋恒越反应,沈书仪掉头就走。   一时间只留宋恒越在书房门口气的脑仁疼,可是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也清楚刚刚之事是他之过。   沈书仪又不知道许凛然对她的隐晦心思。   他只是一时没控制住,吐露出了自己的嫉妒。   风雷和迎出来的云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一叹。   回到明月居。   沈书仪喊来芒种。   “你去收拾一下府中的人情来往账本,通通送到世子书房去。”   芒种一愣,但看世子妃面色难看,匆忙应下。   谷雨赶紧端了一杯茶上来。   “世子妃,消消气。”   沈书仪抿了一口,心中怒意难消。   宋恒越简直是侮辱了她和表兄。   她清清白白的,许凛然也是谦谦君子。   她自认大大方方的,而且多年与表兄无交集,宋恒越真是以自己来揣测别人。   云电面无表情的抱着一堆册子进了书房,风雷赶紧拍拍自己的胸口。   还好芒种逮到的不是他。   他可不想直面世子的怒火。   云电:“世子,这是世子妃那边送来的账本,说是以后王府所有的人情来往都由世子您负责。”   云电硬着头皮说完,觉得自己无助极了。   宋恒越放下笔,看着那堆高耸的册子,心里又是无奈,又是诧异。   他原本以为她是说笑的。   这还没过一刻钟呢,账册都摆到自己书桌前了。   眼眸一扫,询问。   “世子妃可还有说什么?”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云电默默摇头。   他哪里敢说芒种连院子都没进,就在门口喊住他,把账册往自己手里一扔。   丢下一句。   “世子妃说让世子自己决定王府的人情往来。”   看云电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宋恒越心中叹气,今日是他失态了,怨不得沈书仪生气。   可是,他原本以为她会等他回来一起去的。   最后叹了一口气,把桌案上的公文合上。   “走吧,带着这些东西去明月居。”   既然心里已经决定对她好一点,还是去哄哄她吧。   他到的时候沈书仪抱着明宣喂饭,视自己若无物。   他脚步一顿,看着桌上还没有动过的饭菜,轻声开口。   “我来喂吧,你去用膳。”   沈书仪温柔的给明宣擦擦嘴,嘴上道。   “世子怎么会喂明宣呢,还是不麻烦了。”   宋恒越听到她疏离冷淡的话,睫羽微动,走两步把专心吃饭的明宣抱起来。   明宣啊啊两声,见是自己爹,就不做抵抗,只是眼睛仍盯着沈书仪手上的饭碗。   看着可爱的儿子,宋恒越面容柔和下来,开口。   “我会。”   “你去用膳吧,一会儿冷了不好吃。”   沈书仪眉头一皱,双眸一转,打量了一下宋恒越。   嘴角勾勒出讽刺的笑。   “也是,我都忘了,世子从前最喜爱荣阳伯家的大公子,喂饭且不是区区小事。”   现在在这装什么父爱如山。   她承认,宋恒越对明宣是好的,是重视的。   可她看到的只是宋恒越对儿子的责任,对王府未来继承人的期盼。   要说真真切切地爱着,那也有,但并不多。   宋恒越原本只是想表达自己会喂饭,可没想到,妻子转头就给他扣了另外一个帽子。   宋恒越不解,疑惑,但是想到自己今天已经惹沈书仪不愉了。   开口解释。   “我从来没喂过陈延。”   “喂饭不过是一件小事儿,还需要学吗?”   沈书仪不置可否,放下碗勺。   “世子请。”   看明宣不高兴的把手往碗筷方向伸,宋恒越微微张嘴,还是抱着孩子坐下。   开头几勺略显笨拙,后来掌握了方法,喂得很稳。   明宣也很满意,专心吃饭。   宋恒越专心的喂完孩子,转头就发现桌上的膳食已经快撤下了,旁边的丫头还在收拾碗筷。   沈书仪已经端着一杯茶喝了起来。   宋恒越惊讶又无语,伺候完儿子,却发现自己没饭了。   “我还没有用膳。”   他目光看向沈书仪,带着一丝克制和无奈。   沈书仪转头看向谷雨。   “谷雨,让风雷去给世子取膳。”   她院子的是自己的小厨房,没必要供宋恒越吃喝。   风雷心底替世子叹了一声,认命的带着食盒出去了。   宋恒越黑眸情绪转淡,把明宣递给谷雨,挥退她们,走到沈书仪对面坐着。   “今日之事,是我之过。”   “我向你表达歉意,不要生气了。”   纵然是打定主意不想搭理宋恒越的沈书仪都惊讶了,宋恒越都会道歉了,这天莫不是下红雨了。   沈书仪惊讶过后,漫不经心,不接话。   道不道歉不重要,反正她的态度就是如此。   无意多改变,不期盼就没有要求。   见她没反应,宋恒越不免空茫。   以往沈书仪不就是想要一个认真的道歉吗?   怎么如今却是如此不放心上。   咳了一声,还是自顾自开口。   “我今日以为你会等我下值,我们一起去的,结果你先去了,所以我有一点不悦,并不是故意如此。”   许凛然的心意没必要告诉沈书仪。   沈书仪冷笑。   “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以前我独自交际过多少次啊,哪次有你世子陪着啊。”   “怎么这一次偏偏就要等你一起呢。”   她早就习惯自己出门。   庆王妃不喜交际,而且地位高,并不需要怎么出门交际。   但是这京城中,达官显贵比比皆是,需要她这个世子妃出门交际的门户多了。   只有非常偶尔的机会才会夫妻一起同往。   更何况他们夫妻成亲这短短两年半,宋恒越还在边关任职过一年,哪有时间陪她。   恐怕就算有也不会。   说来说去,还不是不在意她。   新婚没多久,她就自己独自出门应酬,被背后嘲笑过多少次。   也曾收起尊严委婉的询问可否一起,被拒绝过,她就再也无法再次开口。   自己的母亲嫂子每每看到自己一个人就心疼不已。   庆王妃数次陪她一起出门,为她撑腰,这才让那些等着看自己笑话的人闭嘴。   宋恒越听到沈书仪这话,心里既是难过又是无措。   “我……”   之后的话却再也如何都说不出口,说他有错?   还是说他当时真的没有空?   他好像明白了自己曾经的轻忽。 第21章 遇见你这么个木头。   沈书仪开口抱怨并不是一定要得到什么结果。   只不过是看不惯他这一副样子。   曾经她难道没有抱怨过?   婉转询问的,直白开口的,委屈倾诉的,哪一样没有过。   她本就是个自尊执拗的人,能够一次次的走近他,都是凭着那满腔的爱意。   沈书仪自认自己算的上是贤妻,府里所有的事儿一把抓,处理的妥妥帖帖,就为了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孝顺父母,心疼小妹,照顾孩子,体贴夫君,她哪一样没有做到?   可是得到了什么?   沈书仪从来不觉得付出是不需要回报的。   对宋恒越,一年两年也许可以坚持下去,三年四年勉强。   可是长久以来心绪情思样样没有回报,只得到了轻忽,敷衍,不在意。   难道她的心不是肉做的?   庆王妃对沈书仪好,她就对她更好。   宋灵犀对沈书仪好,沈书仪就对宋灵犀更加疼爱。   可是对宋恒越,他对她只能说是尽责任,疼爱没几分,可就算这样,前世的她最后哪怕失望,也情思不变。   明明两人就坐在同一个厅堂内,可宋恒越心中却越来越惊惶。   好似沈书仪离他越来越远。   冷淡的眼神,悠远的身姿,咫尺之遥却如同海角天涯。   宋恒越几次张嘴,却悲哀的发现,他无话可辩解。   因为沈书仪说的没错。   可更让他恐慌的是,沈书仪再也不像曾经一样找自己闹了,眼神也不在自己身上了。   “抱歉。”   千言万语余这无力的二字。   等不及沈书仪开口,宋恒越便落荒而逃。   风雷提着一个食盒与宋恒越云电相遇,世子模样还是那般清越,可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落寞。   云电默默对风雷摇头。   他并没有听到两人说了什么。   只知道世子出门时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放在以往那是不可想象的。   毕竟自家世子行事有度。   回到书房,风雷把饭菜摆出,开口。   “世子,用膳吧。”   宋恒越坐在昏暗的书桌前,神色不明,只有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不饿,你跟云电吃吧。”   风雷云电又劝了几句,无法,只得吃掉。   过了好半晌。   宋恒越哑声开口。   “你们俩说,我对世子妃可好?”   云电默不作声的放下碗筷,风雷呛了一声。   这让他们怎么说。   “说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风雷一抖,看着云电,可云电只低头不做声。   暗骂一声,风雷撑着开口。   “世子对世子妃自然是极好的。”   他声音虚着。   宋恒越‘呵’一声。   “让你们说就说。”   他闭着眼睛,周身缠绕着一股疲累失落的气息。   云电自知躲不过去了。   只道。   “世子对世子妃挺好的,给世子妃送首饰,还……”   还怎么来着……   风雷,接话啊。   想不出来了。   风雷:“还……”   两个人都编不出一句话。   说起来,世子对世子妃确实挺好的,就是想不出到底哪里好。   也许该有的都有。   可是世子妃想要的好似都没有。   救命啊!   云电。   “呃呃,世子对世子妃还很爱护,给世子妃银子。”   风雷也接了一句。   “对世子妃还很包容。”   虽然是冷漠的包容,那不也是包容吗。   云电心里抓耳挠腮,表面上沉默,过一会儿眼睛一亮,冒出一句。   “世子还不纳妾。”   宋恒越声音空茫。   “算了,你们出去吧。”   越说越他越不是人了。   宋恒越熄灭烛火,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中,仔细回想两人的曾经。   好像他对沈书仪真的很敷衍,他并不是有意的,可是……   红日当头,炙烤在上空,整个京城热浪滚滚。   宋灵犀满脸笑容的走进明月居,脚步轻快。   “嫂嫂,这马上就到乞巧节了,那日还是你的生辰,嫂嫂可想好怎么过了?”   沈书仪从书本中抬头,恍然一下。   “原来已经快到乞巧节了。”   马上她就已经二十周岁了。   “嫂嫂这些日子也太忙了,连生辰都忘记了。”   宋灵犀想到了乞巧节京都的盛况,心中期盼,可想到了前次端午节的遭遇,又暗自摇头。   她实在是有一点怕了。   沈书仪看到她黯淡的眼睛,轻笑着开口安抚。   “那日宫中有宴,让母妃带你去吧。我听说这些日子宫中一直忙着装扮,那日还有盛大的烟火表演,想来很是壮观。”   宋灵犀眼睛一亮。   “那太好了。”   宫中总安全了吧。   但是想到那日还是沈书仪的生辰,宋灵犀又不高兴起来。   “可是那日是嫂嫂你的生辰呀,去了宫中就没办法过生辰了。”   沈书仪点点头又摇头。   “今年我不去宫中。”   今年生辰她想去一个地方。   宋灵犀本来还想劝沈书仪一起去,可看到嫂嫂目光悠远的样子,就按下了这个念头。   这些日子,哪怕沈书仪和宋恒越并没有争吵,但是宋灵犀也知道兄长和嫂嫂之间出了问题。   可母妃说不用管,那是兄长该得的,还对兄长的表现嗤之以鼻,宋灵犀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希望趁着今年嫂嫂生辰,兄长能够把嫂嫂哄回来吧。   出了明月居。   宋灵犀回头看了看在门口送自己的嫂嫂,心头一软。   脚步一转,到了前院书房。   “云电,我哥哥呢?”   “参见郡主,世子正在处理公务呢。”   宋灵犀嘴角一抽。   “噢。”   “好吧,我进去看看。”   云电没有阻拦。   她脚步不停地推开书房的门,娴熟的坐下,对着抬头看他的宋恒越说。   “哥哥,你怎么还坐得住,过两日就是乞巧节和嫂嫂的生辰了你准备好礼物了吗?”   本来板着脸的宋恒越一愣,“生辰?”   看他茫然不知的模样,宋灵犀突然明悟了母妃说的那句活该。   好啊好啊,连嫂嫂的生辰都忘了,怪不得了过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就说,嫂嫂那么贤淑贤惠,怎么可能是嫂嫂的错啊。   今日一看,果不其然,就是哥哥他不上心啊。   宋灵犀突然无语,转头就走,风中留下一句怒其不争的话语。   “嫂嫂真是倒了大霉了。”   遇见你这么个木头。 第22章 用心准备的东西。   宋恒越无语凝噎,又有点心虚。   确实,沈书仪的生辰很好记,是乞巧节。   他不是忘记了,只是没注意到时间过得那么快。   “云电………”   “世子,什么事?”   “世子妃的生辰礼物……”   话到一半,他又想到以前沈书仪收到礼物高兴的样子,宋恒越又突然改了主意。   “算了,我自己去吧。”   时光如同流水,从不停留。   沈书仪手上拿着一个绣得全是栀子的荷包,把旁边的竹片一个个往里面装。   冬至手上拿着刻刀,“世子妃,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玄清观了,我们明儿早上直接出发就行了。”   沈书仪把荷包收口,轻轻地放在小几上。   “好。”   眼神看向外面的红霞,神思飘远。   玄清观是沈家最常去的道观,沈书仪从小到大,每次生辰必会去玄清观。   这次也不例外。   “拜见世子。”   白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书仪回神蹙眉,见宋恒越阔步走近,手上还拿着一个盒子。   “世子。”   宋恒越本来还有一丝雀跃的心情,看到沈书仪不在意的模样,愉悦也慢慢削减下来。   手上一顿,把盒子递给沈书仪。   见她抬头疑惑的样子,他就把盒子放在那张几案上。   柔声开口。   “明儿是你的生辰,这是我给你挑选的礼物,你看看可还喜欢?”   沈书仪嘴角微微一颤,转头看向那个盒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   “多谢世子。”   只是现在的她好像不需要了。   曾经她有多么期望宋恒越记住自己的生辰,给自己送礼物,后来就怎么失望。   沈书仪不是没有收到礼物,只是她没有收到宋恒越的心意。   得到礼物时有多高兴,打开盒子时就有多失望,她一眼就能看出到底是谁选的。   毕竟云电的眼光总是那么朴实无华,从来都只买最贵的。   可是沈书仪只能假作高兴,因为礼物她也收到了不是吗?   示意白露上前把盒子收下,宋恒越却伸手按住了那个盒子,“你不看看吗。”   这是他逛了整个京城,精挑细选的。   沈书仪让白露下去,轻言细语的答。“明天再看吧。”   宋恒越一愣,心里有点难受恍然。   “你是觉得我送早了?”   沈书仪眼睛一眯,世子到底是准备干什么。   “没有,多谢世子。”   又听一遍道谢,宋恒越嘴角一扯,吐露出几个字。   “不用谢。”   原来精心准备的东西不受欢迎是如此的让人觉得心酸难忍。   他逛了好几天才发现了这个特别适合她的东西,今日一下值甚至忍不住在等等,欢欣雀跃的带着东西来了。   沈书仪很礼貌。   但是他想看到的那种反应却没看到。   沈书仪心里厌烦,但她还是自己起身把盒子装到梳妆台底下的柜子里。   宋恒越拿起茶杯,捏在茶杯上的手苍白无力,茶杯里的水微微晃荡。   他的心就像泡在里面又酸又痛,又觉得羞恼,明明这是他用心准备的东西。   放下茶杯,看着桌子上那个荷包,宋恒越长睫一撩,心里突然灼热起来。   这个样色这个花色,好像每一年的的乞巧节他都能收到。   他看着上面满布的栀子花。   心里舒畅起来,嘴角带着一点压不下的笑容。   栀子,栀子。   他记得,他曾经问过沈书仪,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栀子花。   沈书仪答:“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栀子与执子同音,所以她甚是喜爱。   看着那个荷包,他想,也许她还在生气,但是心里还是有他的。   刚刚满腹的心酸难耐被一朵朵的栀子花变成了灼热温柔。   沈书仪见他眼睛盯在那个荷包上,伸手把荷包拿来随手放在柜子里。   见她收走了,宋恒越想,也许是现在还不是乞巧节,她想给自己一个惊喜呢。   “现在夕阳正好,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后面花园里面已经凉了下来。”   他想着要陪沈书仪走走,她们好像很少有独处的时间,今天气氛正好。   沈书仪无语,透过窗看了一眼外面来来往往的下人们,只道。   “不了,一会儿该用膳了。”   纵然在她的压制下,对宋恒越的厌烦慢慢和平静达到了平衡,可不代表她愿意跟这人多独自相处。   宋恒越本黑如星子的眼眸慢慢黯淡,心又慢慢焦躁起来。   “白露,让人传膳吧。”   两人坐在餐桌前,慢慢的用了膳,宋恒越看到她多用了几块炙羊肉,细心地记了下来。   沈书仪接过茶水漱口,转身逗了逗坐在餐椅上专心吃饭的明宣。   看他拿着一只特制的小筷子在那比划。   明宣的手还不稳,想要自己用饭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力气比较大,筷子捏的很紧。   沈书仪试着抽了几下都没抽出来,也就随他了。   “明宣,明日你跟着祖母一起入宫好不好?”   她去玄清观不适合带着明宣一起去,所幸庆王妃很想带着自家孙儿入宫,她也就放心下来了。   宋恒越听着眉头一皱。   “明儿你不去宫里吗?”   沈书仪点头,“明儿我有自己的事儿。”   看她悠闲随意的模样,宋恒越只得追问。   “明日乞巧节,外面人多,人多就容易乱,你要去哪里?我陪你一起。”   沈书仪漫不经心的回头道。   “明日世子肯定很忙,不必为我的事情操心。”   宋恒越语气肃然,“就算我不能去,也该让云电陪同。”   云电武艺高强,为人又沉默寡言,沈书仪想想还是点头。   “好。”   宋恒越好几次张嘴,最后还是因为心里的自尊和不自知的别扭收回了几次都要脱口而出的话。   罢了,不愿意说就算了。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能让她乞巧节和生辰独自出门。   莫不是淮阴侯府?   可是岳父不在,岳母明日肯定会入宫参宴的。   宋恒越一直拖到了明月高悬。   看沈书仪甚至已经洗漱好了,都没有看到她把那个荷包拿出来送他。   也许是时间还没到吧。   他洗漱好,跟着沈书仪上了榻,假装看不见她错愕的眼神。   沈书仪看着他径自闭上眼,也不好出口赶他,只翻了个身拉住被子盖住自己,缓缓进入梦乡。 第23章 终于能放过自己了。   第二日一大早,沈书仪起来,居然发现宋恒越还在。   两人打了个照面互相点了个头。   沈书仪坐到梳妆台前,让白露给她梳头。   宋恒越一直坐在贵妃椅上,时不时地看向沈书仪。好像很好奇她的妆容。   但是手指扣着旁边几案的速度越来越快,频率越来越乱。   见沈书仪打扮好了,甚至带上了一枚手镯,宋恒越眼神才看向梳妆台底下的柜子。   眼神难辨,剑眉蹙着。   那里的盒子里面是一枚通体透绿,温润欲滴,质地细腻的上好翡翠手镯,可是沈书仪连看都没看一眼。   看到沈书仪把收入柜子里面的那枚荷包拿出来,宋恒越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那一杯牛乳。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沈书仪过来,甚至那枚荷包也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   宋恒越心里一滞,可又想现在才是早晨,乞巧节基本上都是晚上才热闹。   “世子,我打算去正院向母妃请安,也把明宣送过去,你呢?”   见宋恒越还坐着,沈书仪不得不开口问道。   宋恒越视线抬起,看着她依旧端庄的笑容,只得道。   “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沈书仪嘴角一平。   “好。”   把明宣托付给庆王妃,沈书仪匆匆忙忙的出府,玄清观在城郊,她今日还要回返,自然得赶着时间。   云电默不作声的陪着。   心里一边想着世子给自己的任务。   沈书仪掀起帘子,看着外面青葱欲滴的树木,眼神略微迷离。   白露见状道:“世子妃,还有两刻钟左右就能到了。”   这玄清观她们每年都来,路程都早已熟记在心。   沈书仪点头,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哀伤。   还没有认识宋恒越以前,玄清观那棵自己从小种下的许愿树只挂着自己希望父亲母亲家人平安,家宅安宁的愿望。   有时还会有自己突发奇想的小愿望,如母亲给自己买琴或者曲谱。   可后来认识了宋恒越。   那小小的荷包内就多了一份愿望。   那时候情窦初开的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占有,只希望他一切都好。   后来的自己又希望夫妻琴瑟和鸣。   沈书仪跟观主交流过,又让芒种给了一千两银子的香油钱。   挥退准备跟着的谷雨等人,熟练的走到后院的一棵两人高的小树前。   她抬头,那枝繁叶茂的顶端挂着整整十九个荷包,每一个荷包上面都包裹着油布,还依稀能够看到荷包原本的颜色。   除了最新的那三个绣着栀子,其它上面都绣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样,就看那一年的沈书仪正好在绣什么就是什么花色。   沈书仪眼睛湿润,上前摸着这棵承载了自己整整十九年人生愿望的许愿树。   或者说承载了自己二十二年人生。   从她刚刚出生,父亲就特地培植了一棵许愿树,在她三岁的时候由她亲手栽下。   一直陪伴她长成如今的模样。   玄清观的第一任观主就是沈家人,之后玄清观就如同沈家的家族道观一样,所有开销银钱都由沈氏支出。   这满满一后院的许愿树,每一棵都承载着一个族人的愿望。   沈书仪眸子里全是悲伤,眼泪也压不住,从眼眶一滴滴滴落。   想起她二十二岁的生辰,那日她腹中还有那个至今未见一面的孩子,她在竹片上一字一句的刻下希望孩子平安出生,一世顺遂。   她虔诚的把竹片放入荷包,高高地挂在这棵许愿树上。   可是,可是……   她没见到孩子一面,不知是男是女,不知可否平安出生,如果平安出生了生活又怎么样。   每每想到,她就怨恨自己。   恨自己感情用事,恨自己多次不受重视却还一颗心奉上,恨自己一次次的相信那些无用的承诺。   最后竟气得早产难产。   可怜了她的孩子。   她怨宋恒越,可更恨自己,恨自己不争气。   恨自己如同饿狗,别人给了一顿残羹剩饭,便巴巴的付出自己的心。   受伤也不知道跑,只盼着那人还愿意给自己残羹冷炙。   呵,可悲又可恨。   沈书仪倚靠在许愿树上,任由情绪崩溃,大半晌后才用手帕擦干净眼泪。   拿出怀里的荷包,把口子打开,把里面的竹条拿出来。   一愿父母康健,二愿家人平安,三愿孩子无痛无灾,四愿葬情思,得真我。   别的不重要了。   抚摸过这些竹条,用荷包装上,绑上油纸。   “谷雨,搬梯子过来。”   把荷包系在许愿树的枝条上,沈书仪终于释然的笑了。   这是她最后一次绣栀子了。   又是一年乞巧,她终于能放过自己了。   那年,她得知皇上有意给她和宋恒越赐婚,纵然情牵他身,却也理智想,她们也许不合适。   毕竟她亲眼见过他喜爱别人的模样。   乞巧那日,是她十七岁生辰,收到宋恒越来信,想见一面。   沈书仪难得欢呼雀跃。   匆匆一面。   宋恒越说。   “皇上有意为我们赐婚,此事应该无改,但我还是想问,若我此后别无二人,你可愿意嫁我?”   沈书仪心怦怦跳,面红耳赤,低头沉吟好一会,忍着羞,一字一句的认真答。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两人就此达成共识,沈书仪在那日去玄清观路上在竹片刻上‘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幼稚把这个挂在许愿树的最粗壮的枝干上。   觉得只有最粗壮的枝干才能好好的护着她的愿望。   那是她曾经觉得最幸福的生辰。   如今,她二十岁生辰,又再次刻上‘葬情思’。   从此她埋葬了她自己一人的独角戏,收回她亲手给宋恒越伤到她的刀子。   这也是有始有终。   十七岁的她盼琴瑟和鸣,二十岁的她盼自得其乐。   这很好。   沈书仪呼出一口气,湿红却满带星光的眸子焕发出了光彩。   回到前面,沈书仪虔诚的跪拜满天神明,谢自己重得一生。   谢她还有重来的机会。   纵然无法和离,纵然还要做他的世子妃,可是她现在是真的自己了。   她带着释然,带着曾经破碎,又已经开始重新生长的心,跪遍满天神明。   神啊,求您保佑。 第24章 再次回首   宋恒越看着在天空中璀璨盛开的烟花,感知到旁边的父亲正在遥遥看着不远处的母亲。   他不自觉的抿抿嘴,眼神跟着过去,却没有那个自己想看到的人。   天色黯然,万家灯火初升,他不免的期盼回家。   出了宫门,宋恒越来不及等父亲母亲,匆匆告别。   庆王看着他的背影,放下帘子,揉了揉庆王妃的手臂。   “今天你一直抱着明宣,手累不累?我给你揉揉。”   庆王妃闭上眼睛默默的享受,无意搭话。   “阿烟……”他声音婉转低沉,低着头,看着莫名的委屈。   庆王妃睁开眼睛,“怎么?”   “今年我留在京中陪你可好?”   庆王妃闻言脸色微变,“留阿恒在京中吧,明宣还小,需要父亲。”   他留下,阿恒就得去边关,想到她可爱的孙儿,庆王妃觉得不妥。   庆王手一顿。   “阿烟,我舍不得你。”   庆王妃只是冷淡道:“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如今老夫老妻,她早已不在乎年轻时的蠢了,也不想多做什么。   看妻子一如既往从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模样,庆王转头,只觉得心中沉痛。   这么多年了,阿烟早已放下昔年种种,可是对自己的心却再也回不去了。   但他还是拉住庆王妃的手,握着她温暖的手,慢慢揉。   “要不你跟我去边关吧,你不是说想要多出去走走吗?这两年边关平稳,你去我也有时间陪你出去走走。”   庆王妃转头看向外面的热闹人烟,语句飘然。   “不了,我年纪大了,不像年轻时候一样。”   她不想折腾。   见劝不住妻子,庆王心中难免想,是不是阿恒那小两口如今感情不好,让阿烟回想到了曾经。   “阿恒跟书仪的事你也不用着急,强求不来的。”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   只见庆王妃冷冷看他一眼。   “我当然知道强求不来。”   “我只是心疼书仪,人家淮阴侯府好好的大小姐,到了庆王府,却被夫君冷待。”   “不过我看如今还好,书仪也想通了,明白男人靠不住。”   “你看着吧,阿恒的报应来了。”   庆王摸摸鼻头,不敢接话,反正他的报应早就到了。   宋恒越穿越人海重重,找到心的方向,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莽撞。   下了马,宋恒越看向已经等在门口的云电。   几人边走边说。   云电:“今儿世子妃去了玄清观。”   “我听谷雨说,世子妃每年的生辰都会去哪里。”   宋恒越呢喃,“玄清观啊。”   他记得成亲不久,他就要驻守边关,沈书仪一心要随他而去,去之前她就特地去了玄清观。   宋恒越放下心,不等云电多说,就直奔明月居而去。   云电看他的背影,喏喏的吞下还没说完的话,轻轻摇头。   看着宋恒越的身影,沈书仪开口打了招呼,又往他身后看了几眼,才问。   “明宣呢?”   宋恒越一滞,看着这只关心明宣的女人,半晌回。   “跟母妃灵犀在后面,她们坐马车回。”   知道了明宣的下落,她就放心了。   “今日宫中有宴,没办法给你举办生辰宴会,也没有陪你用膳,我今日特地交待有厨房让他们做一些你爱吃的席面,你可用了?”   沈书仪坦然的点头,“多谢世子。”   看着沈书仪更加大方自然的模样,宋恒越却没有觉得心里松泛,心里像压着一坨石头。   “世子稍坐,我去接父王和母妃。”   宋恒越没搭话,沉默的跟在她的后面一起到了府门口,看着沈书仪望着路口翘首以盼。   在马车出现的那一刻,沈书仪稳重又温柔地笑了起来。   “给父王母妃请安。”   庆王妃露出笑容,又歉疚得说。“书仪,可惜今日没能给你好好的过一个生辰。”   沈书仪笑:“母妃,不过是一个小日子罢了,又何必大张旗鼓,更何况儿媳又不是没收到礼物。”   说着她就指了指自己戴着的紫水晶头面。   “我很喜欢,谢谢父王母妃。”   庆王也笑着点头。   “今日去玄清观了吧?你父亲往年生辰也年年都去。”   听到庆王问话,沈书仪赶紧答。   “已经习惯了,哪年不去就觉得浑身难受。”   庆王就笑,庆王妃摸摸沈书仪的手,“白日热,这到了夜里又凉了下来,晚上多加件衣裳。”   沈书仪:“好,我知道了,谢谢母妃关心。”   宋灵犀抱着明宣走了过来,众人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的明宣,不约而同地压低声音。   “嫂嫂,明宣睡了。”   沈书仪正准备接过他,宋恒越就越过她,从宋灵犀怀里把明宣抱了过来。   “辛苦灵犀了。”   沈书仪只得跟宋灵犀道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往府里走去。   等把明宣放在床榻上安置好,宋恒越看着温柔亲吻明宣的沈书仪,脸色微变。   在看儿子那胖嘟嘟的小脸,就觉得不舒服了。   “孩子大了,你就不要在这样了。”   听着他这句话,沈书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满头黑线落下,但她没有反驳,只答了一句“知道了。”   回到卧室,沈书仪没有像往常一样视他若无物,还主动开口问。   “世子可要洗漱?”   宋恒越受宠若惊,立即答。   “要的,我让风雷去提水来。”   沈书仪点头,“好,那我就先去洗漱了。”   宋恒越握着拳头,轻轻地咳了一声,看着屏风里面妙曼的身影,心里火热。   可沈书仪明显没有他想的那个意思,洗漱出来看到他也只是惊讶的问了一句。   “世子还不回前院?”   看着她清亮的眼睛中都是真诚的疑惑,宋恒越剑眉都快拧在了一起。   回过神,所有的旖旎心思戛然而止,他原本以为沈书仪是要留他在这的。   可没想到。   宋恒越独自僵持了好一会儿,看着沈书仪已经开始收拾着准备休息,他哑声开口。   “你有没有什么要给我的东西?”   沈书仪一愣,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没有啊。”   “世子要什么东西,我让人去找?”   宋恒越僵着脸,默默地站了起来,“没有。”   只是往外走的脚步,一步比一步浅。   走到房门口他再次回首,那灯火阑珊处的佳人都没有分他一个眼神。 第25章 他曾经想要的相敬如宾   看着自家世子又带着满身冷意回到书房,云电默默的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   心中叹了一声。   他就知道。   风雷手上提着一桶水灰溜溜的回到了书房,幽怨的看了一眼云电。   云电心虚的移开眼睛,走进书房。   “世子,今儿世子妃去玄清观,就是拜了拜神,又去了后面的院子,没让人跟,不过应该是许愿吧,我看那儿有许多许愿树。”   “世子妃好像是挂了一个荷包上去。”   宋恒越眼睛一闪,“荷包?”   “什么样的?”   云电回忆了好一会儿,“没看清,不过像是一个粉白色的。”   听到这个答案,宋恒越莫名觉得心慌,“还有呢?”   云电低头,便说出一句。   “世子妃那棵树下待了好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眼眶通红,像是哭过。”   谷雨白露等还狠狠的瞪了他几眼,明明他什么都没干。   宋恒越一向挺得板直的背一软,靠在身后的椅背上,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哭了?”   怎么会哭呢。   越想越心慌,宋恒越突然坐起来。   “风雷,以前我生辰的时候世子妃送的荷包在哪里?”   他从来不带荷包的,毕竟他也是将领,身上不太可能出现花里胡哨的东西。   而且荷包里面都是装满了各种香料香草,他更不可能用了。   所以前面他收到沈书仪送的两个荷包,都是让风雷好好收起来放着。   等不及风雷去找。   他径直站起来,“带我一起去。”   他直觉里面会有一些东西。   最后宋恒越抱着一个盒子回到了榻上,轻轻地打开这个上面已经有浅浅一层灰尘的盒子。   里面放着沈书仪送他的所有东西。   他的生辰是十月初九,三年前的十月初九,沈书仪已经跟他订婚。   她托人送了一个头冠。   之后的两年,又送了一个发簪,还有一个腰带。   如今仔细看来,那些东西好像都是沈书仪自己亲手做的,外面根本没有这个样式。   他心情复杂。   看着里面的两个荷包他手一颤。   最后还是轻轻的打开了那两个绣满栀子的荷包。   看着里面满满的香草干花,又看着里面的那一块红布。   那是一块只有手指长的柔软红布,上面绣着字。   第一块红布上绣着。   “愿夫君与书仪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第二块红布上绣着。   “愿夫君与书仪怜我怜卿,风月常新。”   宋恒越把那两块柔软的红布紧紧的攥在心口,眼神流露出感动,难过,还有错过这一切的不甘。   他都知道的,沈书仪对他向来情深。   从他们成亲那日,他掀开她的红盖头,看到她满目欣喜柔光就知道。   可他当时无法回应,只觉如同平常夫妻那般相处便好。   原本还觉得麻烦,可是婚后沈书仪虽然有时粘人,但也很有分寸,他也就把心思放在了建功立业上。   而她从未变过,连自己的生辰许愿都是同他有关,甚至把心意藏在荷包内送与他。   可他从来没有察觉。   又想到了今年并没有得到荷包,宋恒越血色尽失。   “风雷,备马。”   他一定要去看看今年的那个荷包里面有什么,。   而且云电说她哭了。   月黑风高,风雷云电看着那个悄悄摸黑到玄清观,站在一棵树下面沉默半晌的人。   “你说世子到底在想什么?”   这大半夜的摸黑来到这儿,又什么都不干,在一棵树下面发呆。   云电摇头。   “那棵树好像就是世子妃的许愿树吧。”   “听说他们沈家人人手一棵。”   宋恒越盯着树上的荷包,过了好一会儿还是飞起来把那个最新的荷包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   他就看看。   不做别的。   打开荷包,宋恒越看着里面的四根竹条,神色不变,板着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微带一丝害怕。   他一次的扫过前面三愿,想着第四根竹条也许写着他或者她。   就着微弱的光,宋恒越看清楚了上面刻着的字,迟迟未动。   心里面像是被一把刀凌迟千万次。   “愿葬情思,得真我。”   沈书仪能葬的情思有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呢,宋恒越浑身发冷,拿着荷包的手抖着。   呢喃一句。   “为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错过了明宣的生辰吗?”   可他又想到了他从来没有佩戴过的荷包,以往从未精心挑选的生辰礼物,她生病时没有第一时间看望,还有其他种种。   也许都是小事儿。   想到今天他送出去却从没有被她打开过的礼物,他都是那么难过。   那沈书仪呢。   宋恒越手忙脚乱的把前面三根竹条放进荷包,看着那最后一根,他眼神挣扎。   “葬情思。”   好刺眼的字眼。   他该怎么办?   他到底对沈书仪是怎么样的感情。   他还能做到以前心中所想的相敬如宾吗?   可是只要一想到沈书仪会对他没有感情,他心里如同千万根针在扎。   “也许不该把你放回去。”   宋恒越手指紧紧地捏着那根竹条。   最后看到这满树挂着的荷包,宋恒越闭上眼,把竹条往荷包里一塞。   在睁开眼上去把荷包挂在刚刚的地方。   这是她的愿望。   他不该偷偷拿走或者毁掉。   就当没看见。   宋恒越,你就当没看到。   往外走两步,他又停下了脚步,孤身立着,只最后大步向前,不曾回头。   回到王府,宋恒越觉得腿有点软,躺在床榻上一夜睁眼到天明。   听着外面的声音。   宋恒越坐了起来,把那两个荷包轻轻地收拢放在枕头底下。   随即又反悔,把荷包拆开,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里面的红布,像是要把所有的内容牢牢记在心上。   最后他把荷包放回原来的盒子,轻轻的摸着那里面的头冠,发簪,腰带。   拿出一张帕子把盒子上面的所有灰尘擦得干干净净,又把盒子摆放在办公的书桌上。   只处理了两篇公文,宋恒越猛地放下笔,沉声喊道:“风雷,把这个盒子拿去放在库房里。”   也许他不该看见。   他不该有好奇心,毕竟沈书仪还是跟往常一样贤惠不是吗,这样就很好。   这不就是他曾经想要的相敬如宾吗。 第26章 欲邀书仪醉一场   “世子妃,崔夫人送来了帖子?”   “兰溪?”   白露点头。   “是的。”   “拿来我看看。”   崔兰溪是她的闺中密友,如今嫁到礼部尚书府赵家,其夫是礼部尚书的二公子。   如今还在科举,只不过已经是举人了。   “闻道城北千秋岁,欲邀书仪醉一场。-崔兰溪。”   沈书仪摇头失笑,这个崔兰溪。   “拿纸笔来。”   “久违芳范,时时葭思,既得相邀,醉又何妨。-沈书仪。”   “送信的人还在吗?”   谷雨捂嘴一笑,“在的。”   崔夫人相邀,从来不写时间,只等主人家同意才会让送信之人告知相约之时。   沈书仪摇摇头放下笔,“让她进来吧。”   “拜见庆王世子妃。”   “起吧,你家夫人可有说是什么时间?”   至于地点嘛,城北,千秋岁,城西的秋合庄最出名的酒就是千秋岁了。   “回世子妃,我家夫人说了,七月二十日,申时。”   沈书仪想了想,点头。   “带着信去回你家夫人吧。”   崔兰溪最是文雅不过了。   “芒种,送送客。”   芒种连连点头,出了门之后又掏出一个荷包塞到那丫头手里。   “拿着去买点好吃的,你一路奔波也累了。”   “多谢世子妃赏赐。”   沈书仪:“今日都已经七月十五了。”   “想来也不止喊了我一个人,应该有周扶茵,金秋笛,唐知简。”   这几个都是她的闺中密友。   几人年龄相仿,读书时又同读一班,感情自然更好。   只是如今全部嫁做人妇,不像曾经一样自由了。   回禀了庆王妃,沈书仪就能出门,庆王妃从不曾为难她。。   “好好去玩,别担心家里,明宣我替你看着。”   “好,多谢母妃。”   能够出门去玩,沈书仪兴致高了很多,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不少。   马车摇摇晃晃来到城北,秋合庄是一个标准的酒家,不像酒楼一般,它的包间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各有特色。   小二见客人来到赶紧上前牵马,头低着不敢直视。   另外一个年轻女子迎了出来。   “给世子妃请安。”   沈书仪下马车,“崔夫人到了吗?”   “已经到了,如今正等在山月阁。”   “好。”   到了山月阁,里面就有两个年轻夫人迎出来。   婉转有声。   “这不是我们的世子妃吗?多日不见,还可般般入画。”   率先开口的佳人就是崔兰溪,白巾翠袖,淡然脱俗。   另外一位正在捂嘴笑的,是唐知简,淡颜素服,温雅含蓄,满卷书气。   “书仪,好久不见了。”   沈书仪笑着上前拉她二人的手,“确实好久不见了。”   前次相见还是她最尴尬的时候,也就是宋恒越错过明宣周岁宴时间那天。   “兰溪,今日可要为我做一幅画?”   崔兰溪悄悄翻了个白眼,“算了,今日无空,他日再说。”   “那你还说……”   崔兰溪赶紧抬手捂她嘴。   “好了好了,夸你还有错了。”   沈书仪摇头轻笑,放过了她,只看唐知简,“你怎的瘦了那么多?”   刚刚看到她,她都惊了,这整个人消瘦那么多,像是风一吹就要跑似的。   这话一出。   崔兰溪和唐知简都没有说话了,只是唐知简面容陡然苍白难看。   不等几人多说。   又两人并排走了进来。   “怎么站在这儿,是害怕蚊虫吃不饱吗?”   声音爽朗,长相妩媚的是金秋笛,她跟沈书仪一样,出身将门,武力也不错。   但沈书仪从小就比较柔弱,武功学了个三脚猫。   那还没说话腼腆地笑着的是周扶茵,身姿娇弱,看起来让人容易起怜爱之心。   “都进去说吧,酒菜早就准备好了。”   崔兰溪打断几人。   到房间里坐下,金秋笛瞟了一眼唐知简,心里叹气。   “先吃饭先吃饭。”   吃完才有力气讲。   不然等会儿一讲着都气饱了谁还吃得下饭。   把饭菜用光之后,周扶茵才问崔兰溪。   “酒呢,说好的喝酒酒怎么不在?”   周扶茵柔柔弱弱的,但人是个货真价实的酒蒙子,就连看起来爽朗酒量高的金秋笛都不是她的对手。   沈书仪酒量一般,但也倒了一杯,“说吧,知简这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只有自己不知道了。   唐知简开头就灌了几杯,如今酒意朦胧,泪只流了一半就拍案而起。   “我要和离。”   周扶茵扶住她。   “和离倒是不错,但你还坐着说吧。”   沈书仪想了一会儿,前世好像并没有这酒局,不过那个时候她好像也不在京城,而是在乡下避暑。   那几年她自己也过的一地鸡毛,好像只听说唐知简过的不算好,但没有和离这事。   “具体怎么回事?”   崔兰溪看着沉默的唐知简,看了声气,接过话题。   “还不是她那夫君,本事没多大,到是会嫌弃人。”   “说什么这两年家中没有什么进项,全部都是因为知简这个当家主母不会经营。”   “最重要的是,他的母亲挪用了知简的嫁妆,他是知道的,可是陈诚那个王八蛋默认了。”   沈书仪一惊,“挪用嫁妆?”   简直是荒谬绝伦。   婆婆挪用儿媳嫁妆,儿子还是默认的。   “还有呢?”   金秋笛放下酒杯,“我来说吧。”   “当初这事还是我发现的,我不是开了个当铺嘛,那天手下的掌柜拿了几批好看的首饰和古籍到府里,问我要不要留下。”   “看到里面有两样首饰很眼熟,而且还发现了一本知简以前当做一眼珠子的古籍。”   “我还以为她遭贼了,结果来当东西的是陈诚母亲。”   唐知简捂住脸,声音带着愤怒难过。   “后来我盘查自己的库房,却发现有一大半的嫁妆不在了,一问之下才发现他们一家子都拿我当冤大头使。”   沈书仪表情难看,怒火四盛。   “还有呢?”   “被识破后,那老婆子撒泼打滚,陈诚觉得知简小题大作,恼羞成怒就说知简只知道读她那两本书,不会操持家里,家里才会一贫如洗,他母亲才会出此下策。”   听完崔兰溪这话,沈书仪摇头无语凝噎。   这还是下策,那是不是还有上策啊? 第27章 能够和离真好   沈书仪替唐知简难过,看她浑身都带着狼狈受伤的气息。   “你说的和离可是真的?”   到这种程度了,过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陈诚根本就没有办法提供任何的价值了。   唐知简勾勒出苦涩的笑容。   “当然是真的。”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把日子过到了现如今的地步,这一两年她还自我良好,没想到自己就是个不自知的蠢货。   她觉得夫君跟自己有一样的爱好,两人琴瑟和鸣。   虽然婆婆有时为难,但一想到成亲将近三年都没有孩子,她也就心下愧疚,不想计较。   可是陈诚给了她当头一击,原来所有的恩爱都是自己的错觉,他对自己早已经不满了。   他怨自己不善经营,怨自己不通俗事,怨自己没有诞下孩子,怨自己不够温厚。   唐知简泪水汩汩流下,呵呵,当初的甜言蜜语全部化作云烟。   也许他当初就是骗自己的。   沈书仪揉揉额头,放松身体靠在玫瑰椅中,女人啊,总是这样难。   婚姻到底带来了什么?   周扶茵拉着唐知简安慰。   “早早发现也是好的。”   如果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才发现,那就太晚了。   沈书仪点头赞同,语气冷凝。   “你既然决议要和离,那就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理清楚了,你的嫁妆有单子,有一份在你娘家保存着,你可千万要把东西拿回来。”   “你父亲兄长都在京中,你如果要和离要赶紧通知他们,我劝你早做打算,再拖下去没有好处。”   “最好是趁着那一家人没有准备把这件事情赶紧落实。”   这种事情,总是女方吃亏。   金秋笛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气愤不已,“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崔兰溪拿出帕子帮她擦了擦了刚刚贱出来的酒,语气平淡。   “当初都说了,那个男人只是有点才华,其他的都没有,偏偏你铁了心就要嫁他。”   陈诚不过是乡下来的土包子,要不是有一个稍微聪明点的脑袋,怎么可能出现在她们这些贵女面前。   要说聪明也没多聪明,不过是一个二甲进士罢了,这京城要多少有多少。   沈书仪叹气。   唐知简当初确实是昏了头。   陈诚要家财没家财,只有一个寡母,才华没多少,人倒是挺会钻营的。   沈书仪当初只劝唐知简几句就作罢的,毕竟当时的唐知简是削空了心思,她一向尊重别人的选择。   唐知简擦干净眼泪,呼吸错乱,声音嘶哑。   “我当初看他跟我有共同的爱好,觉得心意相通,金钱算什么呢?我只是想找一个知心郎君,再加上他家地位低,我嫁过去自然会过得好。”   可没想到居然嫁了一个中山狼。   她从小就不喜欢庶务,家里又是标准的清流家庭,她爱读书就读书,父亲母亲也没有过分要求。   等到婚嫁之年,各家挑选儿媳都是要一个能够操持家务八面玲珑的儿媳,她自然不受欢迎。   她也打定主意要嫁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郎君。   机缘巧合之下认识陈诚,她觉得两人心意相同,爱好相同,那人还很君子,家中虽然贫穷一些,但是她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之人。   等陈诚中了进士,两人就顺利的成了亲。   崔兰溪几人面面相觑,作为闺中密友她们也是知道唐知简的想法的。   作为女子,谁不想找一个真正的知心郎君呢。   崔兰溪抿下嘴里的酒,撑着额头,不屑的开口。   “知心郎君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穿,纵然今日知心,可谁又知道明日会不会变化。”   周扶茵也叹气,“知简这事啊,还是那母子两太没格局了。”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人,唐知简的嫁妆他们都敢碰。   说句难听的,以唐知简的性格,只要他们哭穷,说不定她还会巴巴的拿出来给他们花呢。   金秋笛性格火爆,直接说。   “依我看,还是直接把他们告到衙门去。”   沈书仪摇头,“说的简单?那家人自然丢得起面子,可是知简呢?”   那家人只要稍微说两句知简的坏话,说不定这风向又要怎么变呢。   最好的方式还是悄无声息一击致命。   和离这件事情火速办完,等别人知道早已成定局,就是说也说不了什么。   到时候再想个方法把那两母子赶出京城。   虽然如是想,但沈书仪还是没有直接开口建议,只说。   “如果你是真的想要和离,你也想好了所有后果都能承担,你最好马上告知伯父伯母。”   唐家父母肯定会把这件事情办好的,陈诚现在不过就是一个六品小官,怎么跟唐父这个太常寺卿相比。   而且唐家可不止唐父一个在朝为官的。   唐知简哀哀笑,点头。   “我知道的,我已经决议和离。”   沈书仪看她的脸色不像作假还有留念的样子,这才放下了心。   “既然如此,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派人给我送信。”   “如果要人,我手底下也有的是人。”   她手下有好大一批因伤退伍的老兵,随便派个几十个去收拾一下人还是可以的。   崔兰溪,金秋笛,周扶茵几人也同样表态。   酒过三巡,金秋笛还是说。   “知简,你可千万要长点心,可别又被哄回去了。”   唐知简郑重的说:“不会。”   她已经看透了。   周扶茵看着眼前的酒,自己也愁的发慌。   “说起来,也就书仪的夫君和陈诚没有别人,如今陈诚又成了这样,我真是不知道这世上的男人到底还有没有好东西了。”   金秋笛冷哼一声,“想多了,我家那个跟我三天两头打一架,被我按着锤,都还要纳两个小妾呢。”   周扶茵也是摇头,“我家那个虽说很是尊重我,可是不也有别人吗,哪怕他心中没有那个人,可是脏的就是脏的。”   金秋笛冷嗤,“再惹得我生气,我就把他打残,带着我儿回家去。”   崔兰溪耳中听着他们说话,看着外面的风景,幽幽叹气。   “能够和离真好。”   沈书仪携着酒意上头的潮红走到栏杆上倚着。   “是啊,她们还有后退的余地,而我们却被赐婚这个天大的荣耀笼盖着。” 第28章 我帮你好不好?   今日所谈之事太过影响心情,饶是很克制的沈书仪都喝多了。   也就没发现,二楼的栏杆下站着一个面色黑沉的男人,那人微微一抬头看着她潮红的脸庞,无奈又庆幸。   可不多时,就听到了她那句带着浓浓遗憾的语句。   下值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接人的宋恒越胸口一滞,身子一僵,心在一瞬间跌入谷底。   沈书仪居然羡慕别人能够和离?   宋恒越不自觉地抓着被他放在胸口的荷包,“没关系,她说的是醉话。”   不要跟她计较。   她是他的妻,这辈子都不会更改。   崔兰溪也摇摇晃晃地走过去。   “女人万万不能动情,否则下场凄惨。”   她也是圣旨赐婚,这还是当初她的父亲办了一件好差事,特地向皇上讨要的赏赐,告诉她这是天大的荣耀。   可谁又想到就是这个荣耀,让她和离不得。   还好,她崔兰溪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心,那人收下青梅竹马的丫头,她不放在心上。   那人喜欢红袖添香,她也不在意。   她只在意自己过的好不好,只保障自己所有的一切。   沈书仪抬头看向慢慢上升的月,吐出一口气,露出笑容。   “想要的东西得不到,那就要保证另外一些想要的东西,还好我家资颇丰,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周扶茵就是嫁妆少,虽然她也不在乎夫君,可是她一定得讨好夫家人,不然她和孩子都没有生活保障。   崔兰溪也笑了。   “这个时候就得庆幸父母还是疼爱我们的。”   沈书仪点头,“能从苦海出来自然是好事儿,如果不能,只往好处了想,毕竟嫁谁又不是嫁呢。”   金秋笛走了过来揽住她两人的肩膀。   “你们啊,就是想太多。”   崔兰溪推开她。   “我可想的不多。”   “八面玲珑的不是沈书仪吗?这可是京城有名有姓的贤妻良母,众多当家主母心中最好的儿媳啊。”   沈书仪勾唇一笑,“你说我八面玲珑到底是在损我还是夸我?”   几人对视一笑,相携着坐到桌边。   不约而同的端起一杯酒。   “前路依旧璀璨。”   只要不放弃自己,什么路不能走。   等金秋笛和唐知简喝醉,沈书仪就被劝着喝了许多酒,只是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   “别喝了。”   她快不行了。   “谷雨,扶我。”   刚刚下楼,青石板上铺成的小径蜿蜒曲折初站着的人,眉目一蹙,看着被扶着的沈书仪,快走了过来。   “我来吧。”   沈书仪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扶着,抬头看去。   朦胧月光灯光撒在他脸上,那张她曾经最爱的脸,还是如此清越优秀。   “世子啊!”   宋恒越被她朦胧着却含情的眼神看了一眼,只觉刚刚心中残留的那些种种不愉,剩下最后一丝残留。   “是我。”   宋恒越看着这都快站不稳的妻子。   叹了一口气。   弯腰把人抱在自己的怀里,看向院门口刚到的几个男人,把她的头脸往自己怀里藏。   抱着人出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我先带着着拙荆回家,告辞了。”   把人抱上马车,看着无力挣扎着的沈书仪,使了个巧劲又让人回到自己怀里。   “别闹,马上回府了。”   看着她玉面粉嫩,朱唇点点,不自觉吐出轻柔酒气。   沈书仪就是觉得自己昏沉无力,看着宋恒越,她的理智支撑她推开他。   可只摸到了他的宽阔坚硬。   “世子,让开。”   听着她轻声呢喃,感受着她柔弱无力的手,他只得闭上眼睛,把人搂着更紧。   把沈书仪安置在榻上,宋恒越吩咐谷雨等人。   “去备水。”   沈书仪爱洁,不洗漱睡着难受。   “再找个人去禀报母妃,就说世子妃已经回来了。”   等把水准备好之后,谷雨白露却发现自家世子妃现在瘫软无力,她们根本扶不动。   听着沈书仪柔弱抗拒着的声音。   宋恒越叹了一口气走进来。   “下去吧,我帮她洗漱。”   谷雨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出去了。   宋恒越走上前把沈书仪抱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下手,只是把她身上的外衣脱下,就已经束手无策。   听着她无力的哼哼唧唧,看着她满脸不满。   只得哄。   “去洗漱好不好,这样你会舒服一些。”   沈书仪感觉烛光晃得自己眼睛疼,耳边嗡嗡的,下意识抬手。   宋恒越感受自己脸上那柔弱无力的柔细,克制住自己,又剥下一层纱衣。   感觉自己被人翻来覆去,沈书仪头疼又难受,“别动我,我要洗漱。”   宋恒越无声叹气,把她搂抱起来,进了浴室,沈书仪被热气一熏,轻拨衣襟。   “热。”   看着那露出来的温润,宋恒越心跳骤然加速,抱着人僵硬着身子。   沈书仪感觉着越来越多的热意,不满的挣扎,又湿又热的感觉让她难受。   宋恒越回神,克制的收回目光,把她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可对着那最后的一层,每次想要上手却又收回。   沈书仪感觉自己面前雾气腾腾,撑着身子要站起来,宋恒越上前扶着她。   推开眼前热意的来源,“放开我。”   看着她摇摇晃晃,差点一头栽在浴桶里,宋恒越忍无可忍上前拉住她。   沈书仪不喜禁锢,却又挣脱不得,只把自己松着的另一只手放进温热的浴桶内。   下意识的想往里面走,宋恒越怕她摔倒只能扶着,可是沈书仪感觉到热,又往后一摔,把自己陷入另外一个火热的地方。   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沈书仪,下意识的发起了脾气。   “不洗了,不洗了。”   宋恒越看着她另外一只已经湿哒哒的袖子,低声哄,“我帮你好不好?”   沈书仪“嗯哼,不要。”   “我要睡觉。”   看着她湿红妩媚,不满的撅着小嘴的样子,宋恒越再次叹气,把人抱起回床上。   看着在挣扎之间,那露出来的湿软,宋恒越暗自克制。   最后一个不注意,竟然被沈书仪带到了柔软的被子里。   感受着贴合上来的柔雾,他愣在当场,所有的克制收敛都化为灰烬。 第29章 她只是沈书仪。   吻上她的朱唇,感受着酒意。   一时竟不知道喝醉的是谁。   “书书,……”   沈书仪感受着嘴上的湿热,却无力挣扎,微微回笼的理智也很快回到热浪之中。   “宋恒越。”   宋恒越撑住自己,看着他刚刚制造出来的旖旎,温柔的回。   “嗯,是我。”   他竟不知会如此绮丽。   透过纱帘的光,沈书仪瘫软的身体难受,不满的哼。   “快点。”   宋恒越一愣,心中一颤,“你说什么?”   他已经压制到极致了,只是想到了这人以往对他的避之不及,还是克制住了。   现在他觉得所有的理智都被这句话打散。   “要么?”   沈书仪只觉浑身难受难以消解,本能的寻找舒适。   伸手把他拉了下来。   月眉轻蹙,气息暖醉,娇弱无力。   深夜鸳鸯交颈,红浪翻飞,云收雨歇,月上天明。   沈书仪感觉身体沉重,想要伸手揉揉头,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昨夜种种回首。   沈书仪叹了一口气,但又坦然接受。   她也享受到了,其他的不重要。   只要宋恒越没有其他女人,发生这种情况根本不奇怪,毕竟她也是个女人。   昨夜她也不是一点理智都没有。   宋恒越把沈书仪抱着很紧,感觉知道怀里的人已经醒来,他还有点紧张。   可看着沈书仪沉默一会儿就已经坦然的目光,还是松了一口气,昨天晚上听到那些话产生的浊气,已经全部排出。   “醒了?累不累。”   “我已经让人去正院那边了,你今天就不用去请安了。”   沈书仪抽出自己的手,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   “好。”   宋恒越听到她的声音赶紧起床,递了一杯水过来,目光落在她因为抬头喝水露出的皮肤,看到上面点点红斑,又克制的挪开眼睛。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竟如此的孟浪。   “穿衣吧。”   宋恒越穿着中衣,她的丫头们不方便进来。   穿好衣服,宋恒越又打开衣柜,找了一身青雾紫的衣裙,把瘫软在床上的沈书仪扶起来。   在她惊讶的目光中帮她穿好。   又走到梳妆台底下,取出那个从来没被打开过的盒子,取出里面的手镯,轻轻地套在沈书仪手上。   “我就知道最适合你。”   沈书仪一笑,只是笑容不及眼底。   男人真是奇怪,从前她百般讨好之时,欢爱过后,宋恒越也会回到前面洗漱好再回来,更不要说相拥而眠了。   如今她爱搭不理了,他好像还突然上瘾了。   听到沈书仪“嘶”一声。   宋恒越赶紧开头,“是不是弄疼你了?”   他昨晚确实孟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缠绵炙热,让他欲罢不能,加上素了好几个月,自然过分一些。   沈书仪点头,自然又悠闲的说。   “嗯,下次轻点。”   看着她那被喂饱了又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宋恒越又气又笑。   “嗯,知道了。”   能有下一次就好。   毕竟他可不想像这几个月一样日日独守空房。   沈书仪喊来白露帮她梳妆,看着镜中红润妩媚的自己,看像那个坐在贵妃椅上不动的人。   “明宣呢?”   “在母妃那边。”   他昨日回来就被妻子绊住了脚,就没把明宣接回来。   想到这儿,沈书仪突然有点脸红,那母妃且不是……   她记得是宋恒越去接她的,“她们昨日可平安回去了?”   她已经醉的自顾无暇了,她从来没有喝的这么醉过,昨夜也许是她们这么久以来的深压的放肆。   知道她问的是谁。   “赵公子,吕指挥使,王将军都去接人了。”   沈书仪点头。   突然想起,那唐知简呢?   看她面色一变,宋恒越开口。   “我让云电亲自去护送唐夫人回唐府的。”   他昨日把事已经搞清楚了,自然不会把人送到陈府去。   看着她打扮好,身上穿着自己挑选的衣裳,手上戴着自己精挑细选的手镯,宋恒越突然感觉心里一暖。   他从来都知道沈书仪是美的,可是这个时候才能更直观的感受到她的美带来的冲击力。   更何况她的美同自己相关。   他暗自想,要让云电搜一些好看的首饰,到时候他再给她精心挑一些。   看着外面日光升起,宋恒越不舍的离开明月居。   看着他的餍足和轻快,云电风雷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和好了。   他们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盛夏,寒秋一跃而过。   沈书仪如今重生回来半年了,看着白露打开衣柜,她皱眉。   怎么宋恒越的衣服已经占了一大半衣柜。   自从那次她醉酒过后,宋恒越一改往常的模样,大半的时间都歇在明月居。   最开始的时候沈书仪还会赶人,后来知道赶不走之后也懒得啰嗦了。   她只是照常做着自己的事儿。   做好宋恒越的世子妃,其他剩余的时间,她只是沈书仪。   “芒种,写封信回淮阴侯府问问,父亲到底是什么时候归家,我好去迎他。”   眼见着天气变冷,外面的朝臣又开始回京述职,父亲淮阴侯已经出去整整两年了。   今年回来应该能够轻松一段时间了,她的记忆中父亲今年回来可以在京中待三个月。   看着她放在衣柜上面的包裹,沈书仪叹了一口气。   那件衣裳原本是给宋恒越做的,可惜还没有按照他的身形剪裁出来,沈书仪就重生回来了。   后来她就按照父亲的尺码做,可是至今都没有送出去。   芒种‘哎’一声,走出门口。   冬至端着一碗汤走了进来,“世子妃,喝点奴婢刚做的暖身汤吧。”   沈书仪接过,“辛苦冬至了,如果有多的给正院,流光院那边送一些。”   “有的,奴婢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世子妃从来不曾忘记孝敬庆王妃,友爱郡主,这些事儿她们都做习惯了,有多的好的东西都会往那边送一份。   见世子妃把汤喝完,冬至想了想还是开口。   “世子妃,世子的生辰马上就到了,是不是还像往常一样准备一桌席面。”   沈书仪把碗放在托盘上,不甚在意的开口。   “其他的就照着往年办,席面就让到大厨房做吧。” 第30章 小婿的错。   十月初九是宋恒越的生辰,一下值他就迎着寒风一路飞奔。   今年庆王在家,宋恒越的生辰又不忙碌,所以一大家子一起过。   等把庆王庆王妃送回院子,宋恒越才跟着沈书仪回明月居。   “娘,娘。”   “哎,明宣,娘在这呢。”   可惜明宣现在只会喊娘,走路也走不稳还需要人扶着。   看着赖在妻子怀里面不出来的明宣,宋恒越摇头,拍拍手。   “明宣,到爹这里来。”   明宣非常给面子,听到声音,又看到熟悉的面孔,就双手往这边伸。   接过孩子,他小心地扶着他走路。   沈书仪看了看父子俩,摇头回了书房,她还有一些事儿没有做完。   等把所有的账册收尾。   明宣早就已经被抱回去睡觉了,只有宋恒越等在内室,他拿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沈书仪想了想还是从柜子里面拿出一个盒子,“世子,生辰快乐。”   宋恒越立马站起来接过,只是这个盒子比较小,装不进那套衣服呀。   难道是换了生辰礼物吗?   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一根发簪。   仔细地打量过后,宋恒越不得不收回心中的侥幸。   因为这发簪一看就不是沈书仪的手艺,所以说这是外面买的。   他原本以为他的生日礼物是那件沈书仪一针一线缝制的衣裳。   看他盯着那个盒子不说话。   沈书仪眼尾一动,“不喜欢?”   宋恒越沉默几息,“喜欢的。”   “只是我更喜欢你前年送我的那支。”   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听到这句话,沈书仪不由得挑眉。   心中冷笑。   前年的那支发簪是自己亲手刻的,手上不知道受了多少伤,送给他之后却再也不见天日。   如今再来说什么喜欢那一支?   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支就不错,工艺成熟。”   看着她不悦的模样,宋恒越又补了一句。   “这支我也喜欢的。”   他应该知足的。   只是想想曾经的用心和如今的漫不经心,一对比他心中总是酸涩不已。   等到夜色暗浓,宋恒越还是没有等到那以往年年都有的长生面。   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沈书仪。   他只得轻轻的搂过她的身子,心中叹气。   “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十二月,飞雪漫天。   沈书仪跟哥哥等在京城门口。   沈观棋看着穿的厚实的妹妹,开口劝道。   “去马车上坐着吧,父亲可能还要一会儿,别把你冻坏了。”   沈书仪摇头。   “哥哥放心,我穿得厚的呢,我就在这儿一起等着吧,我想第一时间见到父亲。”   见劝不动她,沈观棋只得站在风口,替她挡挡风。   兄妹俩慢慢的寒暄着,马蹄声从城门内传来,宋恒越利落翻身下马。   “兄长。”   跟沈观棋打了个招呼,就看向沈书仪,伸手摸了摸她的双手发现是温热的才点头。   沈观棋见他这一番举动,才满意的收回目光。   “世子。”   又等了一刻钟左右,见四五十马匹从远处奔来,震震马蹄声踏碎飞雪。   沈书仪看着最前方那个威武的身影。   难得的活泼起来。   “爹,我们在这。”   淮阴侯远远的就听见了女儿的声音,在马匹快要冲到那之前就停下了。   慢慢的驾马上前,怕吓到自己的乖女儿。   沈观棋上前牵马,宋恒越扶着他下马。   “爹。”   “岳父。”   淮阴侯一只手拍着一个的肩膀后,就甩一下他们,往女儿方向走去。   “小心一些,书书。”   沈书仪眼睛红润。   “爹。”   她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   淮阴侯摸摸女儿的头,“爹回来了,可别哭了,把眼睛哭坏了可不好。”   “你怎么要等在外面呢,坐在马车里等爹就好了呀。”   他也知道女儿着急见他。   父女俩说了两句,淮阴侯才转头看向儿子和女婿。   “观棋和阿恒今日没有差事?”   沈观棋说自己请假了,宋恒越则回“接完岳父在回去上值也不迟。”   淮阴侯点头。   “观棋带你妹妹一起回府,阿恒上值去吧,本侯也要进宫拜见皇上,不宜耽搁。”   皇上知道淮阴侯也是刚刚回京,也没有多留。   淮阴侯回到府里,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妻子荣光自然,才看向自己的子女和孙子。   “定安,明宣。”   他一只手抱起一个孩子,把两个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何氏嗔怪的看着他,“快把孩子们放下,可别摔到了我的孙儿。”   淮阴侯哈哈大笑,却也听话的把两个孩子放下。   只说,“听琴一家三口今年是没办法跟我们相聚了。”   何氏点头,“他非要外放出去,我们这当爹当娘的能有什么办法。”   说起自己二儿子,何氏也是无奈。   大儿子是世子,自然是跟着他父亲从军。   可是小女儿和小儿子身体都不算好,武功只学了个三脚猫,好在两个孩子都文采出色。   听琴也是实打实的靠自己考中了进士的。 %51%69%53%68%75%39%39.%63%6f%6d   大嫂陈氏拉过定安,沈书仪也抱着明宣。   “爹,快进屋子里吧。”   “好。”   等宋恒越下值来到淮阴侯府,突然就发现岳父身上穿着自己最常看见沈书仪绣的那件衣服。   原本以为是给自己的。   原来是给岳父的嘛。   察觉他的目光,淮阴侯开口说。   “书书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宋恒越笑着附和,“这件衣服书仪缝制了整整五个月,穿在岳父身上果然刚刚好。”   淮阴侯也很满意。   但是也瞬间变脸。   “我听说明宣周岁宴那天你错过了好时辰?”   宋恒越一僵,却直接开口道歉。   “是小婿的错。”   看他的样子真诚,淮阴侯冷哼一声,却也放过了他。   毕竟是女婿,如果是儿子,他就直接打断他的腿。   他虽然没办法整治这人,等他见到庆王却可以提一下。   “书书是本侯唯一的女儿,从小千珍万爱的长大,嫁给你可不能受一点点委屈,阿恒啊,你可不要学你父王年轻的时候啊。”   宋恒越赶紧点头。   “岳父放心。”   他现在恨不得把沈书仪捧在手心里,反而是沈书仪已经不稀罕他了。 第31章 不要求别人样样为自己着想。   年底宴会颇多,沈书仪作为庆王世子妃也不得不挑一些来参加。   镇国公府花厅内,沈书仪跟国公夫人寒暄过后,就被早就等着的崔兰溪周扶茵喊过去。   “就知道今儿你要来。”   崔兰溪帮她拍了拍斗篷上的水汽。   沈书仪坐在她俩身边,把汤婆子放下。   “镇国公夫人过寿,我自然要来贺寿的。”   拢拢身上的斗篷,眼神巡视一番,见这周围没有旁人,她才开口问。   “知简现在是在哪住着?”   唐知简八月的时候就成功和离了,只不过这些日子又一直被父母拉着相看,沈书仪收到她抱怨的信,说是想要搬出去。   崔兰溪拿着帕子插手,轻声开口。   “现在在城郊的庄子里呢,她是被逼急了,不过任谁经历了和离的事儿,也不会再想的进入下一段婚姻。”   周扶茵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唐伯母非常后悔当初没有逼着她学管理家事,如今也是铆足了劲教她。”   唐知简自知理亏,这次倒是好好的跟着学了。   “能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不说管理家事儿,至少自己的嫁妆也要好好管理吧,像我们铺子庄子多的是,要是心里不明亮,少不得被下面的人蒙骗。”   沈书仪自己的铺子庄子就挺多,最是明白不过。   当初能被陈诚那母子两蒙骗,还不是唐知简对自己的嫁妆产业从不过问,但凡她表现出在意的模样,人家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崔兰溪突然眼睛一眯,看了看花厅外面走来的那两个女人,“书仪,那是现在的镇国公世子夫人吧?”   沈书仪凝神一看,点点头。   “是。”   “从来没见到她出来交际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呢。”   这个镇国公世子夫人是继室,也是今年年初才成的婚。   周扶茵低头嗤笑,话音低沉。   “怎么出来交际,刚成婚就挺着三个月的大肚子出来交际?”   看着那柔柔弱弱走路一步三揺的女子,沈书仪叹气,“可惜了。”   但不是替这个人可惜,她可怜那个拖着病体还不断地为夫君筹谋的女子。   她又怎会想到自己才死去三个月,坟头上的草都还来不及冒出,而心心念念的夫君便另娶她人。   周扶茵移开眼睛,嗤之以鼻,看前后左右没人,压低声气。   “听我夫君说,前任世子妃是被气死的。”   本来就拖着病体,又突然把夫君捉奸在床,这还没几日人就没了。   可惜,因着常年抱病,娘家人都没有怀疑过她的死。   “唉……”崔兰溪只觉心里不舒服。   物伤其类。   正宴还没开始,主家的二少夫人赶紧走过来,招呼花亭里面的客人去后院上赏梅。   沈书仪等人随着大流一起,没走几步就听到了另外一位夫人大声开口,显然也不怕得罪人。   “世子夫人不是生了一个千金?今日怎么不见呢。”   崔兰溪突然捂嘴,只不过笑容早已露出。   一堆贵妇面面相觑,没想到她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但在一看,哦,前世子夫人的娘家人。   那就不奇怪了。   毕竟大家都万事灵通,世子夫人在八月的时候产下一个千金,虽然没有大办,可熟悉的人家都上门送过礼了。   说是早产,谁能让孩子早产三个月呀。   也就维持着表面的遮羞布了。   前任世子夫人是十二月底没的,结果来年春天三月就娶了夫人,这八月就生下了孩子。   显然,镇国公府也知道瞒不下去,但只要上面有一层布盖着也就行了。   那带路的二少夫人勾唇一笑。   “小侄女身体柔弱,这天冷着,就没出来给各位夫人请安。”   话虽如此,可谁又没看到她脸上带着的讽刺呢。   大家打了几句哈哈,乌泱泱的往后院走,不多时便遇到一群闺秀。   沈书仪跟着应酬几句,就被崔兰溪和周扶茵拉着走了。   来到广阔的梅园,崔兰溪心情开阔笑容真诚。   “早就听说镇国公府的梅园乃是一绝,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书仪笑着点头,只说。   “你要实在喜欢,我记得我城外有一个庄子里面栽满了梅花,过些天给你递个帖子,一起去看看。”   崔兰溪喜不自胜,“有这等好地方你早说呀。”   她一直都知道沈书仪富裕,可没想到庄子拿来栽梅花都做得出来。   “那里面还有两个温泉眼,我见着那风光自然,也就把那里打造成了一个专门游玩的地方。”   她不缺那点地。   漫步朵朵梅花中,周扶茵看着笑得真诚许多的沈书仪,想想还是开口。   “书仪,荣阳伯夫妻俩昨日回京了。”   沈书仪一顿,看向两个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好友,轻轻笑出声,清凌凌的声音带着愉悦。   “放心吧,不止知简走了出来,我呀,也放下了。”   不能挣脱,便主动争取更好地生存环境,更何况庆王府跟苦海完全不沾边。   以前的苦涩都是她自己酿的,但凡她不在意宋恒越,把他当做合作伙伴,这所有的一切就都通畅了。   周扶茵樱唇微张,显然很是惊讶。   崔兰溪就不一样了,张嘴就笑,“前次我就看着你不对劲呢。”   “果不其然。”   “我就说你肯定看的透的。”   沈书仪心下苦笑。   当初看的透,但也沉沦了下去,一边挣扎一边自愈,一边期盼一边受伤。   只有最后惨烈的结局,才让她彻底放下感情,可是有些东西至今仍然留在心中。   “唉,他不喜我并不是什么大错,至少他挺尊敬我的。”   只是这尊敬多少带着一些傲慢。   但是人本身就是为自己着想的,下意识的做自己想做的,下意识地做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这有什么错呢。   她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也不要求别人样样为自己着想。   她怨,不是怨没有得到回应,而是怨他不够重视他们的孩子。   明宣出生能错过,周岁宴又能错过,前世明明已经说好了会陪伴她生第二个孩子,可是最后又失信。   她不能释怀,可也不会沉迷于过去,关注当下,做所有对自己好的决定才是对的。   她还有明宣,还有家人,有朋友。 第32章 又是宋恒越的爱慕者。   看她这全然不在意又很敞亮的模样,周扶茵和崔兰溪也很替她高兴。   如意郎君难求,也没法求,可如意生活还得自己去创造。   沉迷于得不到的东西,从来不是她们的作风。   踩着薄雪吱吱作响。   “姐姐,你不要再训斥我了,都多久的事了,我都被关了三个月的禁闭了。”   娇俏又傲慢的声音传来。   沈书仪一愣。   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呢。   只听另一个柔弱又带着坚硬的声音传来。   “我如今都如履薄冰,你倒是自觉一点不要再惹祸了,我能保你一次还能保你二次?”   “姐姐……”一声姐姐九转十八弯。   “好了好了,我这次好不容易想办法把你带进来,可不是让你来惹祸的。”   镇国公世子夫人如今没有显露在人前的那副娇柔模样,虽还笑着但是眼睛里都是愁。   她嫁过来这么久了,还一点管家权没有碰着,所有的都被那个老婆子和二房那个女人占着。   明明她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   “可怡,你前次乱说话都被庆王府警告了,以后可不要口无遮拦。”   她可不想妹妹在镇国公府得罪人。   周扶茵和崔兰溪本来都要往外面退了听到这句话不约而同地看向面色淡淡的沈书仪。   ‘怎么回事?’   沈书仪拧着眉毛,面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她已经听出来了,那被称作妹妹的就是前次她跟宋恒越在芳草园遇到的,那个说她是靠家世才能嫁给宋恒越的那位小姐。   只听那边还在说。   “今日庆王世子妃也来了,你就乖一点躲着点儿。”   “哼,躲着就躲着嘛,什么庆王世子让父亲母亲管教我,我看就是那个女人不服气。”   沈书仪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端庄,崔兰溪‘嘶’一声,赶紧转过头去。   句句踩到沈书仪的点。   她为那个女的点蜡。   “哼,庆王世子风姿卓越,气宇轩昂,又有逸群之才,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都怪那女人,借着世子的名号来打压我。”   “说不得就是我说的那句话戳了她的心,但我也没说错呀,当初要不是表姐嫁了荣阳伯,还有她什么事儿。”   “至少人家有那个命,庆王世子妃可是淮阴侯嫡女。”   崔兰溪怒哼一声,沈书仪拉住她,“走。”   一次也就罢了,这两次三次的真当自己是泥捏的呀。   周扶茵也被拉着走但是转头看向那个方向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冷。   “书仪,那位世子夫人娘家不过是一个六品小官,在这京都都没有名号。”   沈书仪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邹氏是吧?”   崔兰溪点头,“嗯,是姓邹。”   今日是镇国公夫人的生辰,沈书仪还是比较尊重她的,也不想在宴会上把事情闹起来。   那邹小姐,虽然口口声声都是说要不是她表姐嫁人可没有自己的份,可是语气里的酸气都快露出来了。   又是宋恒越的爱慕者。   崔兰溪冷哼一声,“井底之蛙。”   一个六品小官家养的女儿这么娇纵,哪里又懂得京中真真正正的贵女们的手段。   沈书仪当初在众闺秀之中可是头等的人物,配皇子都绰绰有余。   如果不是庆王府地位高超,宋恒越还娶不到沈书仪呢。   “真是无趣。”   沈书仪心中自然没有多生气,她的心还没有那么小,别说那邹小姐,就是她姐姐,她都不放在心上。   回到前面,见到镇国公夫人,沈书仪也言笑晏晏,见到她身边殷勤伺候的邹氏,只问。   “这就是世子夫人吧?”   邹氏小心翼翼抬头看,被容光所摄,也觉得庆王世子妃眼睛里带着冷意,压下心中突然冒出的惧意。   “是我,拜见世子妃。”   世子夫人连诰命都没有,对上亲王世子妃这个品级的,只有乖乖请安的份。   沈书仪坐在旁边,喝了口茶,才说。   “起吧。”   转头就对旁边看着邹氏不满的国公夫人说。   “夫人的儿媳个个都这样出色,我还记得王姐姐的音容笑貌,如今物是人非,让人感叹。”   不等国公夫人说话,便挑头,对着还来不及隐藏自己惊愕的邹氏说。   “对了,怎么不见令千金?听闻她早产,多可怜的孩子,真让人心疼。”   国公夫人不动声色瞪了眼喏喏的邹氏,笑着开口。   “那孩子身体弱,带着病气,若不是怕冲撞了世子妃,也该让她给你请安的。”   沈书仪心下感慨,却也说。   “是吗?那估计是随了世子夫人体弱,我看世子夫人这身体也该好好看看了。”   其他便不再多说。   看她又悠闲的喝茶,国公夫人就知道她今日也就说到这了,眉眼的笑容真切了不少。   看样子是邹氏这个不成器的人得罪了她,庆王世子妃向来八面玲珑,轻易不与人为难的。   “是该找人给她好好看看了。”   沈书仪也笑了起来。   至于邹小姐,沈书仪提都无意提起。   邹氏战战兢兢,看着众人又谈笑风生,只觉心中酸疼。   她不傻。   刚刚之前,庆王世子妃还好好的,怎么去个梅园回来就对自己发难。   刚刚小妹说的话,她当时不觉什么。   可如今看世子妃那坦然自若的模样,才觉得害怕。   看着婆母那眼中的冷意,邹氏打了个颤。   这小妹害惨了她。   天色已晚,小雪翩翩而舞,沈书仪刚刚出镇国公府的府门,就遇到了穿着玄色大氅,屹立在风雪中等待的宋恒越。   人多嘴杂,沈书仪只得迎过去。   宋恒越把手上的汤婆子递给沈书仪,又拉住她。   “快上马车吧。”   他神色自然,像是做过千百次一般,沈书仪也像是习惯了一般,转头看向后面出来的好友。   “我先走了。”   宋恒越把人送上马车,向熟识的人打了招呼,跟着上了马车。   “冷不冷?”   他动作快速的摸摸沈书仪的脸,又拉下帘子,“别吹到风了。”   沈书仪不置可否,也懒得跟他演,自顾自的闭上眼睛。   柔面陷入斗篷的细软毛毛中,阖眼养神。 第33章 夫人?   一句话都没得到的宋恒越垂下头,想她莫不是今日受委屈了?   夜色浓暗,寒风呼啸。   明月居内烛光摇曳,炭火明亮。   “娘,明宣…想娘。”   沈书仪把身上的寒气都烤去,才抱起明宣。   “娘也想明宣,你今日乖不乖啊。”   小孩子见风就长,前不久还只会一句娘的明宣已经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词句了。   “明宣乖。”   看着乖巧圆胖的孩子,沈书仪只觉心中柔软。   “娘的乖宝宝明宣。”   揉弄着他肉肉的脸颊,母子俩怡然自得。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宋恒越透过烛光,见到娇妻幼子简单朴素的快乐,只觉笑容满面。   “爹,抱。”   见明宣喊爹,沈书仪也笑着把孩子递给他。   其乐融融。   “邹氏,见你浅薄,今日特地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庆王世子妃你都敢得罪?”   邹氏吓得赶紧跪下。   “母亲,不是儿媳得罪的啊。”   国公夫人闭上眼,只觉没眼看,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已经清楚了,可看到邹氏这样,她真是失望。   确实,邹氏只说了一句不好听的,可她那妹妹是句句得罪人。   可人是邹氏带进来的,还是她亲妹妹,今日又是镇国公府的主场。   她只要坦然承认,再说句没管教好妹妹,这都做不到,就直接推卸责任。   她也是悔。   当初怎么就让她进了门,让镇国公被笑话,那个逆子也是不争气。   “把你妹妹送走,我们镇国公府不欢迎她。”   邹氏赶紧点头。   “我知道了,母亲。”   邹氏觉得自己逃过了一劫,可没看到国公夫人脸上的不屑和失望。   宋恒越被赶出明月居,只得无奈回了书房。   心里思忖,他今日做错了什么,好像都没有啊。   “风雷,让人去查,今日宴会上发生了什么。”   等到沈书仪洗漱完,谷雨几人才表露出不忿,“世子妃,那个邹小姐一定要给她好看。”   居然敢这么编排世子妃。   好大的狗胆。   “她不是说都是我干的嘛,那我就成全她。”   “养不教,父之过,我觉得她父亲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建树,那就不要占着这个位置了。”   “传信给我爹。”   这事都不用她额外做什么了,只要她爹表达出不满,有的是人帮她动手。   官场是个巨大的熔炉,她们这些官眷哪怕帮不上忙,也要谨言慎行,方能保家宅安宁。   接近年关,京城中愈发热闹,庆王府也在操办年节之事。   “送往各府的节礼都准备好了吗?”   芒种从账册里抬头。   “都准备好了,都是今年比较时兴的东西,还有从江南那边来的,全部都装好了。”   揉揉酸涩的眼睛,沈书仪又吩咐。   “府中也要把所有东西采买好,今年冬日冷,东西本来就少,京中人又多,少不得要抢,得提前准备着。”   不要到时候不够用。   虽然庆王府总共才六个主子,可是伺候仆妇下人有几百人,断然不能短了吃喝。   “让庄子里多送一些蔬菜进府,少不得要给亲近的府邸送点过去。”   她的庄子里面盖了一个暖棚,年年冬天都能多一点蔬菜,虽然各府并不是特别缺一口菜,但这多少都是心意。   芒种记下。   “按照往常的惯例,腊月府中下人通通发双月的月响。”   “我们手下的管事也是发双月,其他的伙计通通比照往年,发完后让他们把单子交上来。”   沈书仪忙的头脑发昏。   “对了,往皇子府里还有宫中送的东西一定要仔细,谷雨,你去亲自看着。”   这些东西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   这些事情哪怕是年年都做,做惯了,也要仔细。   冬至上前帮沈书仪揉着额角。   “世子妃休息一会儿吧,明日还要进宫赴宴,身体万万出不得差错。”   沈书仪无奈点头。   “又要到腊月二十四了。”   “明日进宫前让人准备一点汤婆子,在宫中不太方便。”   “明儿谷雨白露跟我一起,冬至留下照顾明宣,芒种要赶紧把所有的账册整理出来。”   “奴婢知道了。”   宋恒越回到明月居,看着灯火通明堆满账册的小书房,摇摇头进去。   “先休息会儿吧。”   看样子又是忙了一天,手指上都有笔的印子了。   他接过她手上的毛笔,拉住她的手轻轻的揉捏起来。   “这些事情放给下人去做嘛。”   沈书仪阖上眼睛,声线微弱。   “总有一些事儿需要我过目的。”   哪有那么简单,府里的事,外面的事,没有哪样不需要她过目。   纵然下面的人都做得很好,但是她总归要看的吧,心里总归要有数的吧。   宋恒越无话可说,拉住她的手把她抱了起来,自己坐在她刚刚坐的椅子上,替她揉揉额头。   “那我帮你?”   宋恒越看她眼下些许的青黑,有点心疼。   沈书仪倒是没有自己的事儿别人不能插手的想法,直接把账册推给他。   “喏,拿去。”   宋恒越好笑的拿起笔,但还是把人按在自己腿上坐着,“书书,你就在这儿吧,不懂的我再问你。”   身子一颤,沈书仪撇嘴,“别这样叫了。”   宋恒越胸腔震动,些许笑声露出,“那夫人?”   沈书仪无语,不想搭理。   威严的宫城如同巨兽一般矗立在京畿之中,这里无数人向往。   跟宋灵犀一起一左一右的扶着庆王妃。   坤宁宫   “见过庆王妃,庆王世子妃,小郡主,皇后娘娘正在殿中。”   “多谢嬷嬷。”   皇后高坐在殿内的首位。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已然年过四十,身上的威严越重。   “快起来,不必多礼。”   庆王妃熟练自然的跟皇后寒暄,作为小辈的沈书仪和宋灵犀只低头默默听着。   “都坐吧。”   听到皇后这话,庆王妃才带着沈书仪宋灵犀坐下,开始跟旁边的荣王妃以及各个皇妃打招呼。   沈书仪也坐到庆王妃后面,跟荣王世子妃赵氏互相见礼。   不多时,宽大的正殿之内就坐满了宗室王妃郡主们。 第34章 升起了巨大的恐慌。   “现在离晚宴时间还长着,都去休息会吧。”   皇后说了几句又道。   她接下来还要接见诰命夫人们。   庆王妃荣王妃带着沈书仪几人熟练地找了一个花厅坐了进去。   晚宴很宏大,庆王庆王妃宋恒越和沈书仪宋灵犀坐在一起,这一阶都是宗室。   在下一阶才是朝臣勋贵。   沈书仪跟爹娘打了个照面,就安然坐下。   圣上意气风发,皇后也笑容满面。   一时场面热闹起来。   沈书仪感到一阵复杂的眼光,不解的追寻过去,随即神色一滞。   又不免心里嘲笑自己,都不在意了,可是看到万宝如还是心塞。   不是情情爱爱的那种,而是更深层次,毕竟她轻易的就能得到她得不到的东西。   前世的她虽然难受,但是还是正常跟她交际,毕竟京中就是这么多贵夫人。   荣阳伯陈修齐与宋恒越还是朋友,两家之间也有一些来往。   当初她觉得她受冷淡与万宝如关系不大,所以哪怕心酸难受也把那些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两人偶尔见面还能寒暄两句。   可是经过前世的事,她却再也不能这样想了。   她承认宋恒越不爱自己,也不在意宋恒越在意谁,可她不能不在意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落到如此。   沈书仪面上淡然的朝欲言又止的万宝如点头,收回目光。   哪怕最后请命出征的是宋恒越,可是宋恒越也收到了万宝如的求救信,她绝不会觉得这事儿与万宝如无关。   哪怕最后自己无用被气的早产,可她所有的理智都没有办法再告诉她,她不该怨。   宋恒越很敏锐的感觉到身边人冷凝的气息。   “怎么了?”   沈书仪僵硬的勾出一个笑容,冷笑一声没说话。   果然有些东西能够强行的说服自己不要计较,可是有些东西却牢牢的留在心中永远的扎着一根刺。   二选一之中,她和她的孩子被抛弃了,也许宋恒越没想到会造成这个结果,可最后的结果就是如此。   他也在权衡之中,不,也许都没有权衡,直接就放弃了陪伴她生产。   因为一封求救信,放弃了她和孩子。   不要说什么朝廷大事,事关危急。   朝廷之中大将人才济济,不缺宋恒越。   只不过是荣阳伯夫妻被困西原城,他着急罢了,他害怕别人去放弃了那俩人的生命。   沈书仪什么都懂。   心里的阴暗不断翻涌,明宣追着的那几声爹没有得到回应,她的眼泪挺着的大肚子不被放在心上。   沈书仪和明宣看到的就是一个冷漠的背影。   她低下头,她现在才明白,她放下的是对宋恒越的感情。   而怨恨还是深埋在心底,刺入骨肉,在特定的时候会出来凌迟她。   深深的吸一口气。   沈书仪冷静,冷静。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感到一阵难言的孤独,只有她一个人记得这些事儿,这些痛苦永远都只能留在心中。   看着宋恒越夹过来的炙羊肉,沈书仪无声冷笑,自此之后一筷未动。   宴会上推杯换盏,沈书仪跟庆王妃一起出门,再次回来时,却没有看到宋恒越。   庆王妃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宋灵犀。   “你哥哥呢?”   宋灵犀茫然,庆王扶着庆王妃坐下,回道。   “你们好一会儿没回,我让他出去接你们了。”   庆王妃点头,又看了看高台上已经有些醉意的圣上,还是说。   “书仪,你出去找找他,一会儿恐怕得散场了。”   沈书仪赶紧应下,确实,散场的时候宋恒越不在可不好。   从后面小心翼翼的退出,出了宴会厅,才揉揉头。   “这要从哪儿去找。”   宴会厅布在花园之中,刚刚她跟庆王妃一起出来散散酒气,也没有一个特定的去处,现在要找宋恒越,也没有一个方向。   “谷雨,找人去问问可有看见世子。”   这花园之中有许多的宫女侍候着,多问几个总会有人看到过。   一处水榭,宋恒越跟万宝如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风雷不自觉地抹抹头上的汗,眼神警惕的盯着四周。   “荣阳伯夫人,你跟着本世子作何?”   万宝如笑容温暖,闻言抬头看向面前清越的人,又想到她看到的对沈书仪体贴至极的宋恒越。   “世子,我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本来不该她开口,可毕竟表妹都求到自己头上了,作为亲戚,她还真是不好不搭把手。   宋恒越面无表情,听到这句话只是眉毛一挑,又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   “什么事?”   语气很是冷淡,心中早已猜测到万宝如想说什么,毕竟那件事他也插了一手。   邹家是万宝如的姨母夫家。   想到此,宋恒越心中更是冷淡,若不是看在往常的情分下,他都不乐意站在这儿等这人开口。   万宝如感受到他的冷淡,张嘴欲言又止,可看到他带着不耐烦的样子,还是开口。   “你知道的,邹家是我的姨母家,表妹说话难听了一些,大可以让姨父姨母好好管教,罪不至姨父,我想请你帮我跟世子妃说和说和,高抬贵手放过我姨夫吧。”   宋恒越眉毛拧着,面无表情地俊脸上闪过一丝烦躁。   “这又何谈高抬贵手,拙荆又没做什么,邹小姐一次两次没有教养,又让本世子怎么相信邹家的教养。”   “再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为何要找拙荆说和。”   万宝如一愣,她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轻咬嘴唇,语气带着着急。   “世子,表妹她还小,这才口无遮拦,你也就放过我姨夫吧,我一定让他们好好管教。”   “本世子也不是因公作乱之人,这事不必再说,邹大人要是手里干净,自然不会有其他事儿。”   说着宋恒越就要转头,万宝如着急小跑两步,“宋恒越,凭着我们的交情,你就放他一马吧。”   这句话掷地有声。   宋恒越面色一冷,本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风雷揪住了衣角。   可怜的风雷眼睛都要眨坏了,宋恒越回头,就看到那边小桥上站着看着这边的沈书仪。   他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恐慌。 第35章 他不可能放开。   看着他脚步匆匆的往那边跑,万宝如跺了跺脚。   “真是的。”   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怎么就到了如此的地步。   姨父的官途难道就这么被毁了吗?   表妹也是,说话嘴上也没有一个把头。   “夫人,依奴婢看,这世子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在意世子妃啊。”   万宝如的丫鬟轻声说。   她刚刚看到庆王世子转头看到世子妃时那副慌张的模样,一直没有怎么变过的脸色瞬间变白。   万宝如收回目光,转头离开,脚步匆忙。   “他都娶妻生子了,怎么可能对妻子不好呢。”   沈书仪顺着宫女的指点找了过来,只看见那边对着的两人,隔得有点远,沈书仪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也没有兴趣去听。   不过那句“看在以往的交情,”却听到了。   谷雨担心地看着自家世子妃,沈书仪倒是不像她想的那样觉得难过。   “算了,回吧。”   她就不要去打扰他的好事儿。   心中虽然不爽,可沈书仪也不是那等喜欢舔着脸凑上去的人。   只要宋恒越不会动摇她的地位和明宣的地位,其他的又何必多管。   正准备转头,就看到宋恒越面色突变,飞奔过来。   轻轻的喘了一口气,他面色紧张的站到沈书仪面前,“书书,你相信我,是她跟着我,后面才遇到的。”   真不是自己跟她相约啊。   沈书仪点头,虽然还笑着但是神情很是冷淡。   “世子不用多解释,母妃让我出来找找你,马上就要散场了。”   她打头往回走。   宋恒越心里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慌张,着急,难过。   直觉告诉他,不要有任何的隐瞒,否则他就完了。   他拦住沈书仪,微微低头直视沈书仪的眼睛,“荣阳伯夫人说让我找你说和说和放过邹家。”   看到沈书仪脸上涌现出的讽刺,又马上开口。   “我拒绝了。”   “我说这件事情是我做的,我让人去查的,如果邹家没有任何问题,就不会有事儿。”   “但你放心,就算邹家清白,我也不会让她们再出现在你眼前的。”   凭心去想,当初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的恼怒冲天,更何况亲自听到这些话的沈书仪。   他又怪自己。   当初在芳草园的时候他就该好好的给那个女人一个教训,但他当时还自持,错过了机会。   换做是他自己,被人如此置喙,而亲近之人却没有任何反应,肯定也会难过的。   “书书,你相信我。”   沈书仪点头,笑意不及眼底。   “荣阳伯与其夫人乃是你的好友,你这样拒绝了他们合适吗?”   宋恒越摇头又点头。   “我跟陈修齐是朋友,可是这件事情事关于你,谁来都不管用。”   之后又补充。   “我与荣阳伯夫人不是朋友。”   不可否认,曾经他还是欣赏过万宝如的,毕竟万宝如活泼可爱,不像他见过的贵女一般规矩。   但他们最初相识就是因为陈修齐。   他跟万宝如从来都不是朋友。   沈书仪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也不再开口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宋恒越也许都不知道,沈书仪曾经亲眼看到过他对万宝如的包容欣赏。   喜爱肯定是有的。   可惜,人家万宝如喜欢的是陈修齐。   至于如今,沈书仪不想去猜测宋恒越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恒越僵着身子跟着她回到席内,只觉心中酸痛。   刚刚他试图从沈书仪眼中找到一丝在乎和醋意,可她眼中全是坦荡和不在意。   他既害怕沈书仪生气吃醋,又害怕她不生气不吃醋。   回到明月居,宋恒越把沈书仪抱在怀里,无视她的挣扎,让她对着自己。   “书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现在对他是这副模样?   曾经的那些温柔还历历在目。   沈书仪眼底涌起烦躁,“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不理解你的想法。”   “我们就这样不好吗?”   “你难道觉得我要是日日跟你闹才行吗?”   当初种种的话全都忘记了。   她是没闹过还是没吃醋过?   有用吗。   她当初看到的都是宋恒越的不耐烦,只一句“你想多了”就把她打发了。   沈书仪也不好屡次多问,毕竟她也是要脸的,要尊严的,受不了这等落差。   宋恒越摇头,“不是那样的,书书,我只是觉得难过。”   难过曾经所有的好他都没有珍惜,难过曾经他对他的冷淡。   他如今喜爱上了她,觉得曾经的自己太过可恶。   沈书仪却无意跟他纠缠。   “世子,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我当好我的世子妃,你当好你的世子,如此就够了。”   “我替你管理好后方,你就好好的当明宣的父亲。”   这就够了。   她不需要他。   宋恒越从她话中得出这个结论,身体一滞,心在一瞬间跌入寒冰冷冻的水中。   半晌才从嘴中吐露出这句话。   “可我们是夫妻。”   沈书仪点头,“但我们更是世子和世子妃,明宣的父亲母亲。”   “更重要的是这些。”   夫妻关系是他们之中最不重要的了。   沈书仪从来都认为只有她父亲母亲那种样子才算真正的夫妻。   他们互相爱慕,只有彼此,互相心疼,为对方打算,双方共同教养儿女。   她跟宋恒越这种算什么。   灯光摇曳之下宋恒越脸色晦暗不明,揽着柔弱腰肢的手无力,却又不想放开。   他的身心都在挣扎。   可却始终没有办法对沈书仪吐露出一句爱慕。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曾经的沈书仪没有对他亲口说出一句喜爱,只把所有的爱都藏在生活的所有细节里。   也明白他偶尔回头看到她形单影只,遇到他的目光又笑起来的模样。   原来对一个人的喜爱得不到回应,那就只能把它藏在心中,因为自尊会受伤。   那个更为卑微的人,更想祈求回应的人,会更在意自己的自尊,因为只有这点东西可以支撑着他。   沈书仪看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只觉烦躁,她不想任何人影响她的心情,轻轻的推推他。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宋恒越抬头,把她揉入怀中。   “再抱一会儿。”   他不可能放开。 第36章 进府伺候世子妃以赎罪。   除夕万家灯火时。   庆王和庆王妃细语几句,就看宋灵犀脑袋一点一点。   无奈摇头,又看向宋恒越和沈书仪。   “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宋恒越视线转向沈书仪,看她神色中也带着一丝疲累,站起身。   “父王和母妃也早些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沈书仪闻言也站了起来,拉住已经快摇摇欲坠的宋灵犀。   “好。”   把宋灵犀送回流光院,这些日子气氛奇怪的夫妻俩缓步回到明月居。   宋恒越挥退丫鬟们,从怀中抽出一个细小的盒子。   “书书,这是新年礼物。”   沈书仪微微一愣,随即又笑的云淡风轻,接过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只玉簪。   看着这略微粗糙的工艺,她秀眉一拧,下颌微抬,看了一眼宋恒越。   缓缓的说。   “多谢世子。”   宋恒越一直紧紧的盯着她的脸,随着她目光的变化心情从期待到紧张到低落。   “这是我亲手刻的。”   上面还有栀子花。   沈书仪点头,“辛苦世子了。”   她看出来了,可是心中却没有一点高兴,只觉得扬起微微的浮躁,她不喜欢这样。   本想拒绝,可又想到今夜是除夕,而且她太懂那种被拒绝的感觉了,放着别人心意的东西她总是格外珍惜。   虽然这个人是宋恒越让这份珍惜大打折扣,可看着他那副模样,也就把已经到嘴边的拒绝吞了下去。   算了,放着吧,反正库房也不缺这点地方。   宋恒越手指摩挲,克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抱她的欲望,又把手背在身后。   “明天你就带着它吧,好看的。”   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他把自己的心都交由了沈书仪主宰。   沈书仪眸底闪过惊讶和冰冷,轻声开口拒绝。   “这是世子的心意,还是好好珍藏得好,放在头上弄坏了得不偿失。”   宋恒越拳头突然握紧,牙齿轻咬舌尖,面对她的拒绝,只得说。   “坏了不要紧,到时候我再重新刻就行。”   他至今还是不太能接受沈书仪的冷淡,自从宫宴过后,他能够感觉到沈书仪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冷。   曾经可能还有一丝保持平和的意思。   可如今的冷漠已经表现到了表面上。   好像只留着最后一层布没有揭开。   想到此,宋恒越心中的郁气越积越多,心头压着无数的事儿。   除夕一过,时光飞快,沈书仪只觉明宣一日比一日变化大。   如今已经能够走几步了。   看着没人陪着也玩的自得其乐的明宣,沈书仪心里温暖,能陪着明宣成长,这感觉还不赖。   “谷雨,再过几日书院又要开课了,郡主那边的东西也要帮她准备着。”   谷雨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   看着日光煌煌,扑漱而来的春天气息感染到了沈书仪。   她带着明宣到后面的后花园里面玩耍。   不多时,就见白露匆匆而来。   见她面色为难又不忿的模样,沈书仪觉得奇怪,问道。   “怎么了?”   白露咬咬嘴唇。   “世子妃,荣阳伯夫人求见。”   沈书仪抱着明宣的手一顿,心中惊讶。   “荣阳伯夫人?”   白露点头,“就是她,递了拜帖进来,求见世子妃您。”   “既是如此,那就把人引到会客厅吧。”   万宝如来找她干什么?   难道又是为了邹家的事儿。   前些日子她倒是听父亲说过荣阳伯曾经找过他。   不过嘛,这事儿做的光明正大又没有故意陷害,沈书仪问心无愧。   如果人人都能说她一嘴,她这个世子妃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万宝如坐在玫瑰椅中,暗自打量着这个布置清雅的会客厅。   心中却略带一丝沉闷。   夫君说和都已经不管用了,眼见着姨父已经停职,姨母又找到了母亲一起来哭诉。   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只得横下心,直接上门拜见沈书仪。   但想着姨母她们说的方法,她心里也是踌躇不定。   虽然沈书仪比她小两岁,以前也没有跟她相处过,可她也知道沈书仪是京中众多贵夫人的头号儿媳人选。   端庄大方,八面玲珑,操持家务的能手,才华出众,可谓是蕙质兰心。   这一两年两家年节也会互送礼物,庆王府送的东西总是新颖出众。   “荣阳伯夫人光临庆王府,书仪没有远迎,请不要怪罪。”   万宝如赶紧站起来行礼,心想怎么敢怪罪呢,沈书仪的身份地位她只能敬着。   “本就是突然拜访,希望没有扰到世子妃,又怎敢言怪罪。”   沈书仪也难免打量一下万宝如,她说不上什么绝世美人,面容清新出色,只不过身上带着一股娇俏朝阳的气息。   “夫人请坐。”   “多谢世子妃。”   万宝如见沈书仪只是穿着一身紫色的衣裙,并没有刻意打扮,却也显得风仪万千,身上的贵气端庄把紫色带来的艳丽浮华全部都压了下去。   沈书仪坐下。   “今日夫人上门是为了何事?”   万宝如叹了一声开口。   “世子妃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言语不当得罪了世子妃的邹小姐正是我的表妹。”   “本不该我出面说和,可如今姨父已经被停职,生活却仍然过得艰难,姨父姨母没有办法,只得让我舔着脸上门向世子妃说和。”   沈书仪眉头一皱,“哦,有这种事情吗?”   “我确实是听到了一些不好的话,而且已经是第二次从同一个人嘴里听到,这种冒犯确实让人不适。”   “想必夫人也知道被人说嘴是多难受的事儿吧。”   万宝如面色更加愧疚。   “世子妃所说之事我已经了解了,只是表妹年少轻狂,一时间管不住嘴。”   沈书仪心中冷笑。   管不住嘴,这个意思就是人家说的都是实话喽,只是管不住嘴被她听到了。   “夫人今日上门应该不止这个事儿吧?”   上门说和肯定是和不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除非万宝如还有什么筹码。   说到此,万宝如踌躇几分,却也开口。   “表妹如今得到了教训,也知道自己的错了,她愿意进府伺候世子妃以赎罪。” 第37章 我不会纳妾的。   听到这话,沈书仪手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敲了一下。   “这话有意思。”   “我身边伺候的仆妇下人比比皆是,不需要一个毛手毛脚又不修口德的丫头。”   见她直接把话题扯到丫鬟身上,万宝如脸色微变。   “世子妃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书仪秀眉一拧,随即气定神闲的看着她的脸,分明是笑着的却带着冷淡的凉薄。   “噢?那夫人是什么意思?”   万宝如微微抬头,却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但声音却沉稳。   “表妹有意入府为妾,奉世子妃为当家主母,日日伺候赎罪。”   话虽说完,但她心里忐忑不安。   这话一出屋子里面的气氛瞬间冷凝起来,站在里面奉茶的丫头们纷纷露出冷意。   谷雨白露甚至怒目而视,像是只要沈书仪一下口就直接把人打出去。   沈书仪素手执起茶杯磕在茶几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响,秀口一张,一声冷笑溢出。   “呵,本世子妃还不知道,夫人居然还有保媒的爱好。”   她的当家主母地位还需要一个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人来认同?   怎么,难道不把这个邹小姐娶进门,还让她认同自己的地位,自己就不是这个世子妃了。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书仪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无理的赎罪方式。   “夫人今日出门前可是喝了酒?”   没有二两酒能醉成这种模样?   已经自嗨到这个地步了。   万宝如硬着头皮,再次说话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认同。   “世子妃,姨父如今的官途已经到了头,表妹一家的生活无以为继,自然只能想出这种方法赎罪。”   沈书仪冷笑。   “怎么?是本世子妃让你姨父收受贿赂,挪用公款的吗?”   这万宝如说话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气氛一滞,万宝如沉默几息,“世子妃,这件事儿您多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琥珀,把这不知好歹的荣阳伯夫人给我赶出庆王府。”   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沈书仪连忙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母妃怎么来了?”   庆王妃伸手拍拍她的手臂,转头看向脸色苍白的万宝如。   “怎么?还要本王妃亲自请你滚出庆王府吗?”   万宝如喏喏半晌,脸色苍白,只觉四肢无力。   “王妃,我……”   庆王妃冷哼,“不知所谓。”   “不过是一个伯夫人罢了,管闲事儿敢管到我庆王府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德明天下的皇后娘娘呢。”   万宝如直接被吓得跪下,脸上的苍白变成了青紫。   “王妃恕罪,我万万不敢有此想法。”   万宝如觉得此刻的庆王妃比皇后还要可怕,那威严直接让她无法跪直。   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恼怒。   娶个小妾罢了。   怎么会到如此地步呢。   看她那副模样,庆王妃直接转过头,冷嗤道。   “无聊,我还以为是天大的胆子才敢上门说这种事情。”   “万万没想到比那老鼠胆子还小。”   “本王妃还以为你这几年伯夫人当的有所长进,可没想到还是同从前一样,鼠目寸光,看来荣阳伯老夫人也没把你调教好。”   “琥珀,把她给我拉出去,以后再也不许登我庆王府的门。”   琥珀喊了两个婆子进来,直接推开万宝如的丫头,很礼貌又很冷淡的开口。   “夫人请吧。”   等人出去之后,庆王妃气的把茶杯往下一摔。   “什么脏的臭的都敢登我庆王府的门。”   沈书仪心中所有的冷郁都没了,“母妃,这事哪里也值得您生气啊。”   庆王妃坐下,揉揉额头,冷哼一声。   “生气,怎么能不生气呢?入府为妾,打的什么主意,还赎罪,我看是贼心不死。”   “宋恒越,逆子,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要他何用。”   沈书仪心里爽快,也就笑容满面。   “母妃,书仪就知道你对书仪最好。”   庆王妃又气又笑拉过她的手。   “我看你就该把她打出去的。”   沈书仪点头附和,但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庆王妃当然可以做这件事,她是长辈地位又高。   但她是同辈又是世子妃哪里能做这种事情,至少要给荣阳伯一个面子嘛。   庆王妃叹了口气,“这万宝如我还以为她这两年有了一些长进,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表面功夫。”   “格局眼光都一如既往的小。”   当初知道有万宝如这个人,庆王妃也是去看过的,虽然没有直言不喜,却也不大瞧的上眼。   庆王府需要的当家主母岂是那等鼠目寸光之人。   小家小世也就算了,性格上的问题才是大问题。   沈书仪微笑直言。   “我虽生气,却也不是气纳妾之事,只不过是不喜欢别人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庆王妃点头。   “她今日实在是太过了。”   “理不清自己的位置。”   上门说和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劝人纳妾,庆王妃确实佩服她的勇气和无知。   门外匆匆赶回的宋恒越心中一凉,却也来不及细想,直接跨门进来。   “我不会纳妾的。”   纵然沈书仪对他不像以往,可他却时时刻刻记得向沈书仪求娶时所说的别无二人。   莫不要说他现在对书书已经有了感情,就算是还像曾经一样,他也不可能纳二色。   庆王妃见着他,脸色变冷。   “希望你倒是说到做到。”   宋恒越也没有反驳母亲的话,而是眼光直直盯着沈书仪,面上难免带了一些焦急。   “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的。”   当着庆王妃的面,沈书仪也着实不好反驳他,只微笑点头。   她心想,虽然对这人再无感情,可是纳二色也是她不能容忍的,纵然是没法和离,可是她付出那么多,可不是让人来摘桃子的。   但凡有那么一日,她还可以丧偶。   不要说什么善妒,她留在庆王府中已经是受了很多委屈,有一些东西就是没有办法退步的。   她能够接受宋恒越心中无她,却万万不能接受这人纳二色,她不想让自己陷入无趣的挣扎中。   她要保证整个庆王府以后能毫无疑问的传给自己的孩子。 第38章 她是疯了吗?   沈书仪和宋恒越面面相对,从外看岁月静好。   宋恒越心中却越来越慌乱。   “书书,我不知道她今日会上门说这种事情,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天知道他收到门房的消息的时候有多着急,上马就飞奔。   他心中清楚沈书仪对万宝如的介意。   得不到回应,他沉默几息,第一次张口解释。   “书书,当初我认识她只不过是因为陈修齐,他们两个人之间互相有意,我绝不可能跟万宝如有什么的。”   但凡他真的有那个心思。   怎么可能让那两人成亲。   沈书仪第一次听到这些话,心中有一些酸疼,可更多的是不在意了。   如果曾经能够得到这句话。   也许她就不会总是自耗。   但现在的她无意去深究宋恒越的感情归处。   她对他感情早已经消失殆尽,两人之间的夫妻之情也从她难产早产那时开始消散。   “世子不必跟我说这些,这些都是以前的事儿,我也不必要知道。”   宋恒越被她的冷漠刺得哑然无声。   “世子若是无事,我就回去了。”   有太多的事儿等着她,无意在这儿纠缠。   看着她飘然而去,宋恒越手指握拳,狠狠地捶在茶几上,眼神冷漠起来。   风雷站在衙门边上,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过来,立马迎上去。   “荣阳伯,我家世子有请。”   陈修齐一愣,恍然一笑,“好,在哪?”   跟着风雷进了包厢,他看着坐在窗边身影修长的好友,开口就笑。   “阿恒,这些日子你一直躲着不见我,现在怎么有心情突然喊我出来?”   宋恒越回头,嘴角拉平。   “不是躲着。”   他又何必躲。   陈修齐耸耸肩摇头坐在椅子上,笑容灿烂。   “行行行,你不是躲着。”   “你也不要介意,我如今也是推脱不下,这事儿能成就成,不能成我也不会怪你。”   宋恒越抬头,嘴角微勾,“你不怪我,我却要怪你了。”   陈修齐闻言,把刚刚端起来的茶杯又放不下,脸上都是疑惑。   “为何?”   这事与他有何关系?   看他茫然不知的模样,宋恒越脸上的冷意消减。   “你可知道你夫人今天去庆王府?”   不知为何,陈修齐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   “我不知,宝如今日上门拜访了?”   宋恒越直直地盯着他的眼,想到了刚刚的事儿,表情复杂。   “对,她今日上门让我的世子妃替我纳邹小姐为妾。”   他是第一次知道万宝如这么蠢。   陈修齐慕地站起来,小走两步,脸上都是惊讶,眼中情绪都是不理解。   “怎么会?”   她是疯了吗?   先别说宋恒越一直都是别无二人的想法。   就算是宋恒越想要纳妾,哪里又轮得到她出面。   还是直接上门拜访的世子妃,人选还是世子妃讨厌不已的邹小姐。   可看着好友脸上的冷淡,他就明白这件事情的真假了。   “阿恒,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事已至此,万宝如又是他的妻子,他一定得为这件事情负责。   陈修齐揉揉头,颓然的坐下。   “明日我就带着她上门向弟妹赔罪。”   宋恒越看他这副模样,终于移开了眼神。   语气冷肃。   “不必,我妻不会想见到她,更何况今日母妃已经说了,日后你家夫人不必再登我庆王府的门。”   “要想赔罪,可以,我不想见到邹家人在京中,这件事情你们夫妻去办,办好了一笔勾销。”   陈修齐几次张开嘴巴,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阿恒,何至于此。”   那邹家当然不算什么,如果不是万宝如的姨父家,他是万万不会管这等闲事。   可是万宝如已经求到她头上了,为了妻子他也得试一番。   所以他找过了淮阴侯又找过宋恒越,得到的结果不好,但他也算完成了自己对妻子的承诺。   可没想到,万宝如居然头脑发昏,做出这种事。   想想他就觉得昏暗,他是一个大男人倒是无妨,可是妻子已经被庆王妃明言禁止不能登庆王府的门,往后在京中的贵夫人中她该如何自处。   就为了一个不甚亲近的姨夫家把自己搞成这样。   更何况,让他们夫妻俩一起把邹家人赶出京都,万宝如可能过了心里那一关。   宋恒越冷笑一声。   “你知道我的,若不是因为我们俩的交情,我会做得更绝。”   他和书书的感情已经跌入了谷底,他尽力挽救,可还有那么多人来捣乱。   委屈了自己也就罢了,可沈书仪是他的妻,是庆王府的世子妃,哪能让外人踩到头上。   这事儿绝无转圜。   陈修齐沉默半晌,吐出一口气,笑容僵硬。   “好,我知道了。”   两人纵然是朋友,但各有底线。   而且这本就是那邹家不对,第一次已经警告过了,居然还有二次。   万宝如更是出了个昏招。   结果现在把人家整个庆王府都得罪了,少不得还要得罪淮阴侯府。   “阿恒,实在是抱歉。”   宋恒越点头,“你做到之后,这件事情就此为止。”   他绝对不可能退步,陈修齐也明白。   这边的两人正式谈完之后也能够叙叙旧,可是荣阳伯府现在却陷入水深火热中。   万宝如眼睛都哭肿了。   只要想到自己被从庆王妃赶出来,就觉得脸面无光。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偏偏回来姨母和母亲还在等着,询问自己可有成事,得知没有办到,两人还不高兴。   气得万宝如直接把人赶了出去。   可是事情还没完。   荣阳伯老夫人在丈夫去世之后独自把儿子抚养成人。   如今儿子又顺利的承袭爵位,差事也挺好的,虽然常年驻守边关,可是荣阳伯府辈辈如此。   这些年她的日子越过越好,要是说不如意也只有一点,那就是儿媳并不是自己看上的。   可儿子硬是要娶,她也没有办法。   她只得成全。   “老夫人,庆王妃派了嬷嬷过来。”   荣阳伯老夫人把香插在香炉里,闻言赶紧道。   “快请进来,我马上就去会客厅。”   修齐跟庆王世子是好友,两府也算小有来往。   也不知道今日庆王妃派人上门是有何事。 第39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过荣阳伯老夫人。”   荣阳伯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嬷嬷是庆王妃身边最得力的陪嫁。   “不必多礼,嬷嬷请坐。”   花嬷嬷矜持的摇摇头,“老夫人,今日前来,也是因为我家主子有事想要跟老夫人商量。”   看着她自持又不失礼数,荣阳伯老夫人在劝两句也就做罢。   “王妃是有什么事儿吩咐?”   她也挺好奇的。   听到老夫人问话花嬷嬷笑容满面,“王妃让奴婢前来,是来保媒的。”   就算荣阳伯府隐瞒的好,庆王妃也知道荣阳伯老夫人是不满意万宝如的。   门槛低,没见识。   并不是说门槛低没有好姑娘,可见识格局,为人处事这个东西确是天生的。   偏偏万宝如没有,也并不是说她一点都不好,她娇俏可爱阳光,可这京城缺这种人物吗?   荣阳伯老夫人听到花嬷嬷这话就是一愣,随即来了兴趣。   “庆王妃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娶妻是不可能了,但是纳妾还是可以的。   花嬷嬷笑容不变,快速地从怀里面掏出一张画像。   “老夫人请看。”   “这是兵部武选清吏司五品郎中的女儿,虽然是庶出,可钱郎中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养在主母房里,也是真真疼爱的。”   见荣阳伯老夫人眼睛一亮。   花嬷嬷收敛笑容面带一丝为难。   “只是这钱小姐前面订过一次亲还未成婚,那人便去了,也就拖到了十九岁。”   荣阳伯老夫人沉吟几息,便问。   “她以前那未婚夫是怎么没的?”   花嬷嬷悄然一笑。   “老夫人放心,她那前未婚夫是隐瞒病史,欺骗钱郎中一家,这刚定亲没多久人就没了。”   荣阳伯老夫人这才拿起那张画像看了起来,见那钱小姐面容圆润,带着端庄,心中便有一丝满意。   “那人家姑娘也愿意?”   话虽如此,荣阳伯老夫人可也不觉得给自己儿子当小妾是什么不好的事。   “那哪能不愿意呀,荣阳伯可是少有的俊才,但若是能够为贵妾就更好了。”   见老夫人还在沉思,花嬷嬷又补了一句。   “听说今年钱郎中绩评为优,有望升官呀。”   荣阳伯老夫人瞬间抬头。   “那可真是个好姑娘。”   她心里盘算了起来,兵部郎中,还是武选清吏,确实是很好的结亲对象,入府为妾确实绰绰有余。   毕竟万宝如娘家不也才六品吗。   花嬷嬷也不着急,只说,“我家王妃说,让老夫人好好考虑。”   想到自家王妃那怒意四盛故意拱火的模样,花嬷嬷也替荣阳伯夫人默哀。   惹谁不好,惹到世子妃头上。   王妃对世子妃那是视如己出,心中还有种种愧疚,哪里见的世子妃受委屈。   而且王妃嘴上虽然没说但是心中是不乐意是世子纳妾的。   万宝如拿着一个鸡蛋滚着双眼,心中烦闷,可不多时就听丫头来报。   “夫人,庆王妃派了一个嬷嬷过来,如今在老夫人房里。”   万宝如手指一颤,那鸡蛋滚落在地。   “你…你说什么?”   她心里一滞,只觉不好。   老夫人不满意她这件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她刚成亲没多久就跟着夫君一起去边关了,双方不住在一起她也就没想那么多。   可是如果老夫人知道她今天所做的事,肯定会对她发难的。   谁让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夫君的前途,绝不会坐视她得罪亲王府。   她现在早就后悔了。   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万宝如踌躇不已,在花厅里走来走去心中思绪难平。   等那嬷嬷打道回府,她心更是吊了起来。   可是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老夫人唤她过去,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   暗想,夫君跟世子是好友,对自己也不错,这次应该也是放自己一马了。   陈修齐回府,看着她微微红肿的眼,轻声开口问。   “你这是怎么了?”   万宝如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笑了笑。   “延儿摔了一跤,我心疼不已,没什么事儿。”   听到她的回答,本来还有笑容的陈修齐面色冷淡下来,“真的吗?”   “修齐,当然是真的了,你今日是怎么啦,我说话都不信了?”   “莫不是不心疼我和孩子了?”   压下自己满心的不满和不悦,陈修齐又问。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听说岳母和你姨母哭着上门来了。”   万宝如笑容一顿,组织了一下话语道。   “是啊,还不是为了表妹那事。”   这一次,陈修齐的脸色才是暗沉下来,心中不断冷笑,事到如今了还要瞒着他吗?   她是他心爱的妻子,他愿意跟她共同承担,可她居然还想隐瞒自己。   “宝如,你今日去庆王府的时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万宝如一愣,也顾不得多想,赶紧抬头,却见从来笑意盈盈的丈夫脸上黑沉。   “我我……”   “修齐,你听我解释。”   陈修齐坐下,阖上双眼又睁开,“你解释我听听。”   可看到他这副模样,万宝如只觉得今天所受羞辱通通在心中涌现。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的妻子,你对我这是什么态度。”   陈修齐抬头看着她盈泪的眼睛,只觉无奈。   “我对你什么态度你不知道吗?你是我的妻,可我也是希望我们互相坦诚,你居然瞒着我去做这种事儿。”   “你知道今天阿恒找我的时候我有多难以置信吗?”   “你自己都要求我不要纳妾,你居然还找上门让阿恒去纳妾,这也就罢了,你还找到了世子妃头上。”   万宝如眼泪掉下,捞起一个枕头,直直的往陈修齐扔去,“怎么,我不让你纳妾错了?”   陈修齐没有躲开,只是把已经到地上的枕头拿了起来,心中疲惫。   “这是一件事儿吗?”   能不能抓清楚事情的重点。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看着面容委屈难受的万宝如。   “事已如此,庆王妃也不会让你再上门,道歉都没地方,世子说了,让我们两个一起把邹家弄出京城,这件事就算完了。”   他不得不提醒万宝如,阿恒是庆王世子。 第40章 凭什么要夫君纳妾   万宝如眼泪半挂在脸上,眼神突然呆滞,反应一会儿之后扑了过来。   “你说什么?让我们亲手把我姨夫他们赶出京城?”   “这怎么可能,那是我姨父姨母。”   陈修齐看到她这个反应心中难免失望。   “不然呢你要怎么办?”   万宝如擦干净眼泪。   “我们去求求宋恒越好不好?看在我们的面子上他会答应我们的。”   陈修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她,半晌说。   “我们有什么面子?”   “我问你,如果是你被别人说嘴,我装作未闻,你会高兴吗?”   可是她………   她突然把头转到一边,咬咬嘴唇,低声说。   “表妹又没说错。”   陈修齐突然站直身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这种话是一向拥有正义感的妻子说出来的吗?   被他吓了一跳,万宝如身体抖动,只觉心中难堪。   表妹背后说人不对,可说的话也确实没有什么错,沈书仪不就是仗着家世嫁给宋恒越的吗。   她当然知道表妹有错,可沈书仪也太咄咄逼人了。   看着她那副模样,陈修齐好几次想挤出笑容都无果,脸上僵硬。   “呵呵,万宝如,你可真是好样的。”   看着她猛然抬头好似在怨自己,陈修齐突然感觉没什么意义,语气冷淡。   “你以为沈书仪是谁?你又以为自己是谁?”   万宝如从来没有从他嘴里听到过这种贬低自己的话,一时只觉得天昏地暗。   “修齐,你说什么?”   陈修齐冷笑。   “我捧着你,你就觉得谁都要捧着你?”   “我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父亲没了之后家臣属下四散,你以为我是怎么顺利袭爵的?”   还不是有宋恒越从中转圜,不然圣上哪里会记得一个小小的伯爵之子。   “我本以为你很聪慧,可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没看清。”   “你今日所做之事比你表妹做的更得罪人。”   “世子妃恐怕都不在意你表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记你可能会记得很清楚。”   万宝如被他冷淡的态度一惊,现在又开始后怕起来。   “那该怎么办?”   看她态度开始配合,揉揉自己的额头,还是开口说道。   “把邹家弄出去,我们动手还可以轻一点,等阿恒动手,哼……”   万宝如沉默半晌,“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修齐咬牙,“有,怎么没有呢。”   看到她瞬间升起期望的眸子,陈修齐翛然甩手,出门的时候扔下一句。   “怎么没有呢,我们一家老小都跟着邹家一起滚出京城。”   独留万宝如在卧室中垂泪到天明。   第二天晚,荣阳伯老夫人突然让他们两个去她院子里。   只见她态度冷肃。   “我准备给修齐纳个贵妾,你们俩都回去准备准备,万氏,你收拾一个院子出来。”   一句话惊倒一片人。   万宝如呼吸急促眼睛直直的瞪着老夫人。   陈修齐皱眉。   “母亲,你说什么呢,为什么要纳妾。”   荣阳伯老夫人冷笑,“你们问我,是让我去问谁呀?”   她还奇怪为什么昨日庆王妃会派人上门。   晚上又听说这夫妻俩争吵。   叫人一打听,呵呵,只觉得娶了一个丧门星上门。   “钱氏是兵部五品郎中家的小姐,为人端庄有礼,也懂得分寸,为贵妾也是委屈了人家,但是我觉得这个家还需要有个明白人看着。”   万宝如气得眼眶通红,不敢反驳婆母,只看陈修齐。   陈修齐:“母亲,我不纳妾,也不要耽误人家好好的姑娘。”   荣阳伯老夫人听罢只是冷笑。   “由得你吗?”   “这是庆王妃派人亲自上门说的,万氏已然得罪了人,现在又拒绝庆王妃的好意,你们觉得合适吗?”   万宝如脱口而出。   “这是哪门子的好意?”   “呵呵呵呵。”   荣阳伯老夫人站了起来,脸上笑容满面,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讽刺。   “你也知道劝人纳妾不是好意呀。”   “那你是凭借什么胆子去让世子妃给世子纳妾的,凭那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脸皮?”   “母亲…!”   听到儿子不赞同的话音,荣阳伯老夫人大喝。   “你给我闭嘴。”   “当初京城中那么多的好姑娘,你偏偏选了一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对你的仕途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拼命的扯后腿。”   “你自己想想,这些年你帮他们擦的屁股还少吗?”   荣阳伯老夫人气的连不雅的话都说出来了。   “现在为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姨母家,万氏直接得罪了庆王世子妃和庆王妃。”   “我真要给你万氏竖大拇指啊。”   陈修齐赶紧上前扶着气得面红耳赤的母亲。   “母亲别生气了,这件事儿我去解决。”   “你可别气到了自己的身子。”   荣阳伯老夫人推开他,“怎么解决,嗯?你告诉我。”   “那庆王世子妃是淮阴侯嫡女,淮阴侯拢共就这么一个女儿,有多疼爱你们没长眼吗。”   “而且她外祖家还是理国公府,外祖母又是当朝大长公主,呵呵,我问你,你怎么去解决。”   “凭你这不知所谓的妻?”   万宝如身子直抖,“难道他们就这么不讲理吗?夫君不想纳妾还非得逼着纳妾。”   听到她这句话,陈修齐和荣阳伯老夫人都无语了,看着她半晌无话可说。   荣阳伯老夫人先是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最后又看向万宝如,似笑非笑的道。   “我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蠢的人。”   没有自知之明,还双标得如此明显。   如果这人不是自家儿媳妇,她应该到处看笑话去,可惜。   万宝如当然知道事情的缘由因果。   可她觉得自己只是上门一说,又没有硬逼着,可怎么就到了如此的地步呢。   她只觉得委屈难受。   昨日里被庆王妃轰出门,回来又被母亲姨母说没用,晚上又跟夫君吵了一架,今日又要被逼着让夫君纳妾。   “可是世子都没有同意,凭什么也要夫君纳妾,我不同意,只要夫君纳妾,那我就带着阿延和阿敏走。” 第41章 你倒是帮帮兄弟我呀   沈书仪也是第二天晚上才知道自家母妃做了如此壮举。   一下心中只觉得温暖又好笑。   宋灵犀也是同仇敌忾。   “什么荣阳伯夫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她们庆王府就没有纳妾这个说法。   从她祖父祖母到父王母妃,哪一个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在哥哥这里更不可能改变。   毕竟嫂嫂父亲母亲都是别无他人。   “母妃,那钱小姐可是自愿的?”   庆王妃点头,“当然是自愿的,我还能去逼人家不成,人家求之不得呢。”   “再说了,这件事情也不一定成。”   “我就是给那万氏一个教训看看,她不会以己度人,我就给她学会的机会。”   庆王妃看看还有空关心别人的儿媳,直摇头。   “放心吧,这件事情就算不成也不会影响那钱小姐的名声,若实在不成我也会替她找个好姻缘的。”   她也不是没有章程就去做这件事的,那钱小姐对于荣阳伯可甚是爱慕,人家也是同意了她才让人去荣阳伯府的。   宋灵犀气的脸圆滚滚的,“真是想不通,荣阳伯自己都不纳妾,他夫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明明她们都是女子,为何要让别人的夫君纳妾。   纵然在这个世道三妻四妾的男人比比皆是。   可主动不要二色的男人也不是没有,为何要破坏别人呢。   沈书仪可没空想万宝如是怎么想的,她事情已经做了,那以后荣阳伯府也别想在跟她有什么来往。   宋恒越自己若是愿意来往就自己去走动,别攀扯到她这里。   一无所知的的宋恒越再次被赶出卧室,感受着春寒料峭,一下子心中冷寂。   可偏偏他处理的事情现在还没个结果,要去邀功都没有机会。   “云电,明日你去把京中所有的铺子最好看的珍品全部买回来。”   “是,世子。”   风雷暗想,这得多少银子呀。   所以说,真的不要得罪媳妇儿,不然银子花了还不一定看得到结果。   看着摆的密密麻麻的首饰和各种各样的摆件。   沈书仪诧异不已,看向沉默的云电。   “怎么,你们家世子是要开一个铺子?”   云电老老实实的摇头。   “这是世子让我买来向世子妃赔罪的。”   赔罪,拿几百件东西赔罪吗?   这宋恒越是钱没地方花了吧?   “拿回去。”   她要这么多来干嘛?来占地方吗。   云电默不作声的后退。   可看到了那么多的东西,沈书仪又转念一想。   不收白不收。   她虽然用不上,但放在自己这里不就是自己的东西吗,以后给孩子也挺好。   “算了,东西留下,你走吧。”   云电麻溜的跑了。   在衙门办公的宋恒越看着云电自己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沈书仪不差那点东西,可他既觉得歉疚又觉得自责,用嘴道歉还不如给点实际的东西。   “世子妃可留了什么话?”   迎着世子略带期盼的眼神,云电咳了一声,说。   “没有。”   看世子妃那模样收都不想收,虽然最后改变了主意,他心里庆幸不已,怎么好意思让世子妃留话。   下值之后,宋恒越只想赶紧回府,现在回去正好能够陪着妻子孩子一起散步。   可刚刚出衙门,就遇到了在外面等着的陈修齐。   见他神色疲惫,宋恒越皱皱眉头。   “你找我有事儿?”   还是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陈修齐复杂的看了他两眼,默默点头,随即又抹了一把脸,开口道。   “我们找个地方去坐着说吧。”   在这个地方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宋恒越看他那副模样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找了个酒楼坐了进去。   陈修齐坐下就直接开口,“我不想纳妾。”   听他这么说,宋恒越觉得莫名其妙,他纳不纳妾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跟他讲。   看宋恒越冷淡又无语的模样。   陈修齐自己都给气笑了。   “你知道吗?庆王妃前天派人上门说要给我纳一个小妾,昨晚我母亲找上我跟万氏,让她直接准备院子。”   宋恒越明显感觉惊讶,刚刚还沉着冷静的脸已经破功。   “什么,我母妃?”   这莫不是说假话吧。   他记得母妃最讨厌小妾了。   当然更讨厌的是那些纳妾的男人。   陈修齐默默点头,他连宝如都懒得说了,直接称呼万氏。   “对,就是庆王妃,人选还是兵部郎中家的小姐,官位还比万氏她父亲高。”   这明显就是要羞辱万氏的。   可他们实在是理亏。   陈修齐说不出责怪的话。   宋恒越抬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也没办法。”   笑话,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母妃把沈书仪当个宝,他连根草都不如,哪里敢去替陈修齐回绝。   只要他一开口。   估计下场不会多好。   主要也还有书书,要是她觉得自己帮陈修齐是还有其他想法,那他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陈修齐看他那样,赶紧开口,语气着急。   “你倒是帮帮兄弟我呀。”   “你知道的,虽然万氏做错了事,但她也是我的妻子,我曾经也是答应过她的,不会娶第二个人。”   宋恒越哑然。   半晌说。   “那你知道我也是用今生不纳二色去向我妻求娶的吗?”   这话一出两人默然无言。   陈修齐焦躁的喝了几杯酒,叹了一口气,不得不道。   “那你应该是明白我的心意的,我答应了她怎么可能再去做不好的事儿。”   可是万宝如呢。   他记得他是对她说过宋恒越向沈书仪求娶的事的,可她怎么能忘记呢。   还是不想记起来呢。   唉!   宋恒越没有喝酒,也没有劝他,只是不时地看向外面。   陈修齐无语凝噎,只说。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心不在焉的,我看你也不像人家所说的不在意世子妃嘛。”   宋恒越猛然转头。   “谁说我不在意她?”   他眼中冷意迸溅。   陈修齐吓了一跳,摸摸心口。   “呃。”   怎么说呢,难道说以前京城很多人都这么说?   可看宋恒越这要吃人的模样,他怎么开口。   低声细语的说。   “以前你不是从来不陪她出门交际吗,好多人都这么说。”   其实不只。 第42章 是他的错。   从酒楼出来,宋恒越心中沉闷不已。   沈书仪多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断的浮现在他眼前。   春日黄昏总是让人感到舒适,但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纷纷都在回家,宋恒越步伐沉重。   原本还想着回去陪妻子和孩子一起散步。   可现在他却有一点怯弱。   他害怕看到了沈书仪的冷漠。   原来那刺骨的冰冷一切都有迹可循。   心也是一日一日冷下来的,不是突然变化的。   他记得沈书仪的眼泪,记得当时她脸上的每种神情,往日从来不觉有何。   如今却成为刮心的刀。   是他亲手把沈书仪越推越远的。   明月居灯火通明,驱散了黄昏日落之后带来的黑暗。   可宋恒越立在院门口,只是觉得腿上千斤重,踌躇不前。   “爹,爹……”   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宋恒越赶紧上前抱了个满怀。   “明宣。”   把儿子抱入自己怀中,宋恒越的心跳慢慢平缓。   “明宣,别缠着你爹了,快过来洗洗手,看看你那手手脏脏的。”   宋恒越下意识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儿子手上黑黑的,听到了他母亲的问话还往自己身上擦了擦。   宋恒越:“………”   真是好儿子呀。   不过宋恒越也不嫌弃,把儿子抱着走了过去,拿过沈书仪手里的帕子。   “我来吧。”   沈书仪也不推辞,只伸手逗弄着明宣的小脸。   “小花猫。”   “娘,明宣不花花……”   沈书仪笑容温暖,“不是呀,那是娘亲误会你啦,我们明宣不是小花猫,是乖宝宝,可以了吗?”   胡乱的点头的明宣也不知道听没听懂。   擦完手,他自己双脚用力,宋恒越顺着他的意思把他放了下来。   这才转头看向已经蹲在地上笑看明宣炫耀自己的小手的沈书仪,只见她笑容明媚,满目都是慈爱,眼睛灿若星辰。   本该是温暖高兴的时刻,可宋恒越心中越自责越无力,好似做出任何补偿都没有用。   伤害早已造成。   那些疏忽敷衍也不会变成用心。   “书书,今日我见到陈修齐,他说邹家人已经出京了。”   沈书仪这才抬头。   “这么快吗?”   她已经听宋恒越说过了,会让荣阳伯夫妻俩亲自动手把那家人赶出去的。   可没想到效率这么快。   沈书仪表示满意,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但宋恒越和庆王妃要替她出气,她也就收手了。   宋恒越面色倒是很奇怪,沈书仪想想就知道,恐怕是知道了母妃做的事儿。   不过这个念头也是转瞬即过,随即消失。   夜晚的烛光透过厚实的帘子,露出一点点光明,宋恒越看向正闭目欲睡的妻子。   嘴里的话转了几圈,终于吐露。   “书书,往日是我待你太过疏忽,实在是抱歉。”   沈书仪睁开眼睛,向来沉静的眼眸在昏暗之中更加显得无情。   她心中无奈又觉得荒唐。   这种事情又何必拿出来说,早就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听到,也不想这些东西来影响她好不容易调节好的心情。   想到这些日子已经听到的多句抱歉,沈书仪心中的不耐翻涌而出。   “世子,还要再说多少遍呢。”   “曾经的事儿不要再提。”   然后再给她添堵了好吗。   难道他以为曾经的那些事儿是什么好事吗?   那不过是她抛下自尊做下的一件又一件没有回应的事,如今说出来她只觉羞愧。   愧对自己,让曾经的自己陷入那么难堪的境地。   宋恒越看清楚了她眼中的不悦,身子僵直,语气低落。   “可是我只是想跟你道歉。”   沈书仪突然冷笑,“为什么要道歉?”   曾经的他意识不到问题,她难过,可一次次的自愈之后她放过了自己。   现在他又来反手说抱歉。   “你到底想得到个什么结果呢?”   “你直说好不好。”   不要这样一遍遍纠缠。   她直接给个结果不就是了吗。   宋恒越突然不敢看她,可面对她的问话,却很诚实的道。   “我想要重归于好。”   沈书仪一时间难以置信,坐直起了身子,面上的表情都是惊讶,随即冷笑出声。   “重归于好?”   “是谁重归于好,是我吗?是让我回到曾经那副模样对你体贴温柔的模样。”   “还是让我回到曾经那被你厌烦不已的模样?”   看她怒火四涌,宋恒越赶紧伸手搂住她。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说的重归于好是夫妻琴瑟和鸣。”   话虽出口,可他忐忑不已,心下冰凉又抱着一丝希望。   沈书仪忍不住拉开床帘,看着他那张俊朗不已却带着一丝期盼的脸。   半晌,她才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摇头。   “世子,我们如今这样不算琴瑟和鸣吗?”   琴瑟和鸣这几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来带着无端的讽刺。   宋恒越面色苍白,刚刚被推开的手拉住她的手腕,感受着她毫无变化的心跳。   他很想要开口,可是无数黑暗好像占据了他的心灵,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也许是曾经所做的蠢事回馈到了如今,让他昏暗的大脑阻止他再说出更多无力的话。   曾经他对夫妻的定义确实就如同现在一般,至亲至疏。   沈书仪冷漠以对,宋恒越面色苍白无力。   半晌,宋恒越才道。   “曾经种种事情已然发生,我再也无力去改变,但我承认曾经的错处,补偿说起来没什么作用。”   “但是未来还有那么久的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我的变化的。”   迎着沈书仪不解又讽刺的目光,宋恒越强逼着自己说出这些话,这是他真心实意的话语。   曾经的一切,既是扎在沈书仪心里的刺,也是凌迟自己的刀子。   挽回沈书仪的心,是他要努力去做的事,哪怕早就知道她心里面的坚定。   曾经的他没有发现对沈书仪的感情,可是她是他的妻子,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他也该对她很好才对。   他连这个都没有做到,是他的错。   他自以为给沈书仪妻子的体面与尊敬,好像都带着傲慢。   沈书仪的种种付出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正视夫妻的身份。 第43章 就此打住。   沈书仪看着他认真保证的模样,心下讽刺却也感慨。   他们两个人走的路好像永远不能相交,两人的所思所求所想永远不是同一样。   她想要感情,想要真正的夫妻情深时,他想要世俗认为的夫妻关系。   等她放下一切无奈,只想当庆王世子妃的时候,他又开始想到曾经那个充满感情的自己。   他们二人总是这样,吵来吵去最后都归于一片寂静。   好像再也无话可说。   以前是宋恒越带着高傲的包容模样,如今是她带着不耐烦的无语。   休憩时留下的烛火已然到了底,在低沉的气氛中突然熄灭,最后只余沈书仪的一句。   “我想我不需要。”   不管是什么补偿,还是以后的好,她都不需要。   她想要的是平静的生活。   原本她还想着这人要是如同曾经一般,他们两个也还相安无事,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唉……   她如今是一点感动都没有,只能想起曾经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为他流泪到天明的自己。   初春的寒意料峭,随着阵阵春风飘来,慢慢的去往了寒冷的国度。   早晨的露水也不如曾经那般寒凉。   “世子妃,今日荣阳伯老夫人上门求见王妃。”   沈书仪手上拿着一本书,闻言只是点头。   “让厨房那边备餐吧。”   也不知道老夫人会不会留下用膳,但备着总无大错,没过多久,琥珀就到了明月居。   “世子妃,王妃有请。”   沈书仪惊讶一瞬,随即想想也就明白了。   “好,这就去。”   正院,荣阳伯老夫人笑容满面,见丽雪红装,罗琦文秀的世子妃走了进来,赶紧赞叹。   “王妃可真是好福气,有世子妃这般儿媳,我可真是羡慕啊。”   沈书仪闻言帕子一抖,笑容宛然。   “多谢老夫人夸奖。”   庆王妃向沈书仪招招手,语气带着赞赏。   “那是自然,书仪啊可是我第一眼就相中的儿媳。”   荣阳伯老夫人也笑,“还是王妃眼光明亮。”   庆王妃拉住沈书仪的手,让她坐下。   下首的荣阳伯老夫人眼神自然,带着一丝歉意的开口。   “王妃,世子妃,前些日子的事儿,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媳作出来的。”   “我深感惭愧,今日特地上门道歉。”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拗不过修齐,万宝如又整日丧着一张脸,大有一副随时带着孙子孙女回娘家的模样,她实在是看的眼疼。   修齐上门也见不到庆王妃,无从谈起赔罪。   只能说是她的孽了,生了这么一个孩子,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她不得赔着这张老脸上门。   希望庆王妃宽宥一下。   庆王妃自然不会让自家儿媳开口,接话就说。   “荣阳伯夫人上门想让本王妃的儿子纳妾,我自然感怀她的心意,不能不做一点赏赐,可没想到本王妃这存着好心的东西却不被人接受。”   “不过也是,这谁家女子又喜自家夫君纳妾呢。”   “本王妃原本还想着荣阳伯夫人是个例外呢。”   三句话下去,荣阳伯老夫人脸上泛起红意,又羞又燥。   真是丢死个人了。   还好这事儿庆王妃也没有大肆宣传,否则她真的是没有脸在这京都待了。   她赶紧站了起来,赔礼道歉。   “王妃恕罪,那万氏被人怂恿的,又没有辨别的能力,犯下如此大错,是我教导不周。”   庆王妃喝了一口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快快请起吧。”   她也没有什么为难荣阳伯老夫人的想法,她只是想给万宝如一个教训。   “做媒一事就此打住。”   庆王妃又话锋一转。   “虽是如此,本王妃又不得不说一句,老夫人回去还是得好好教导年轻人呀。”   她能够轻拿轻放,第一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第二就是宋恒越跟陈修齐也是朋友。   自己儿媳也是个心思善良的,换做其他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过去了。   大家同样作为女人,就应该更懂劝人纳妾无异于结仇。   既然明白纳妾对于主母来说是难受的事儿,又要劝别人的夫君纳妾,多么可恶。   荣阳伯老夫人赶紧点头,连连保证。   “多谢王妃,王妃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的教导她。”   哪个当家主母能够像万氏这般随意的得罪人,这不好好教导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问题来。   看来这几年在边关是过野了。   这次修齐回边关,万氏就不要跟着去了,在京城好好的学学为人处事吧。   出了庆王府的大门,荣阳伯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忙不迭来扶着自己的儿子,没好气的甩手。   “别做这副模样。”   看母亲已经消了一些气,也明白了事情应该已经解决了,陈修齐赶紧讨好的笑。   “母亲,你最好了。”   “呵,你们少气我几年,我应该能够更好。”   一想到万氏那明明知错却还有恃无恐的模样她就心梗。   “你这媳妇儿今年就留在京中吧,不看看她头顶上有多少座山,她还以为自己会当凌绝顶了呢。”   看着儿子默不作声却带着思考的样子,她又说。   “修齐,你放心吧,她是你的夫人,我也不是那等磋磨儿媳的婆婆,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阿延又已经到了快找师傅的年纪,去了边关又从哪里找到合适的师傅呢。”   想想已经四岁的儿子,陈修齐叹了一口气也点头了。   “那就多谢母亲了。”   镇国公府,镇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抬头问旁边的丫鬟。   “荣阳伯老夫人亲自上门去了?”   “是的,夫人。”   她庆幸地笑,“唉,还好我把人关在了府里。”   不然就凭她现在这个大儿媳的脑子,说不定又是一个万氏。   那万氏还只不过是一个姨侄女,她府上这个可是亲女儿呢。   她旁边的嬷嬷也轻松笑了笑。   “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   当初宴会一过,夫人就知邹家要遭殃,当机立断的把世子夫人给禁足了,还不许世子给邹家帮忙。   如果不是这样,那上门赔罪的说不定就不是荣阳伯老夫人了。 第44章 容不得蠢货。   回到荣阳伯府。   荣阳伯老夫人看了一眼轻松的儿子,不置可否。   只道。   “去把万氏叫来。”   万宝如今日本就心神不定,听到老夫人传唤,迫不及待地赶去,心想应该是个好消息。   一进门,她就赶紧开口问。   “母亲,夫君,怎么样了?”   看她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荣阳伯老夫人转过头,只觉不想看。   陈修齐倒是开口了。   “庆王妃已经答应了。”   万宝如一下子笑容满面,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太好了。”   夫君不用纳妾真是太好了,想来也是,这件事本来就是庆王妃强人所难,如今母亲和夫君上门拒绝,想必她也不会硬逼着了。   荣阳伯老夫人独自抚养儿子长大,风风雨雨里面成长的,怎么会看不出她眼睛里带着的含义。   一下子觉得心下一凉。   早知道是个蠢的,却没想到这么蠢。   “万氏,别存着侥幸心理,觉得这件事情是别人的问题,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你做出这种蠢事,又何至于有后面的事儿。”   庆王妃本来也是存着给她一个教训的心理,没有强硬的非要做这件事,还是留了余地的,否则怎么可能她一上门就把事情解决了。   难道她的面子还能比受尽宠爱的世子妃大?   万宝如一愣,喏喏半晌,却又带着一丝不耐烦。   “母亲,我知道了。”   这下子不止荣阳伯老夫人了,就连陈修齐都看明白了,他皱皱眉,想想母亲做的决定,越发觉得正确。   荣阳伯老夫人可不惯着她。   “今年你就不要跟着修齐去边关了,好好的留在京中照顾孩子,也跟着我多出去走动走动。”   别白白的长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却识不得贵人。   万宝如一瞬间怔忡,反应了一会儿突然脸色突变。   “为什么?阿延和阿敏我们都可以一起带到边关去。”   他们都是在边关出生的,怎么就不能带着去了。   她跟夫君回来这一趟就只是回来述职探亲啊。   荣阳伯老夫人抬起茶杯,看了一眼儿子。   陈修齐接话。   “阿延日渐长大,是该找个好师傅了,去边关没有合适的人。”   万宝如脸色变冷。   “是吗?那就是非要我留在京中?”   荣阳伯老夫人突然冷笑。   “这个时候你倒是机灵了,前两日准备去找庆王妃请罪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机灵?前几日上门去作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机灵?”   现在事关自己了,立马就明白道理了。   真是可笑。   明明是自己犯的错误,却要别人去替她收拾残局,不懂担当。   明明是自己造的孽,却怪别人不够体谅宽容,不明是非。   陈修齐原本还带着一丝愧疚,如今却被母亲的一番话点明。   一下子心绪难平,看着万宝如的眼神也复杂起来。   万宝如心里慌张,又看到夫君的眼神,一时间眼泪涌出,只觉得万分委屈。   她只是想跟夫君待在一起有什么错。   事情现在已经圆满解决了,她原本以为可以回到圆圆满满的曾经,可没想到婆婆却要把自己留在京中,这怎么可以。   荣阳伯老夫人再次冷哼,懒得看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谈,修齐,若是你不听我的话,不只她万宝如带着阿延阿敏走,你也跟着一起滚吧。”   “荣阳伯府容不得蠢货。”   看着母亲的潇肃的背影,陈修齐内心只觉愧疚不已。   自己无用,让母亲上门赔罪,这是何等的委屈。   母亲辛辛苦苦地把自己抚养长大,所有的一切都为自己考虑,他不能只顾自己。   看着万宝如希冀的眼神,只留一句。   “要么你留在京中,要么我们一起留在京中。”   只要万宝如可以接受,他也可以留在京中的,只不过一个手上有权利的伯爵和一个身无可用的伯爵,随她挑选。   如果宝如知趣,好好的跟母亲学一段时间,想来母亲也会很快送她来边关跟自己会合。   荣阳伯老夫人确实是这么想的,她也不是那非要为难儿媳的婆婆。   不然这些年她也不会一个人留在京中操持所有后务,让他们夫妻两人在外打拼。   可如今她不能不管了,一个伯夫人一点分寸都没有,让她怎么能够放心。   从正院回来的沈书仪,心情轻松。   谷雨白露几人这时也高兴不已。   “王妃可真好。”   庆王妃这些年一直护着沈书仪,她们感激不已。   沈书仪笑容开阔,“母妃当然好。”   嫁过来三年,沈书仪从来没有在庆王妃那里受过一点委屈,在外也是被护着。   “对了,给崔夫人,周夫人,金夫人,唐小姐送帖子过去,就说我邀请她们去城外的温泉庄子玩。”   帖子是她早就写好的。   谷雨连连点头。   “这天虽然说已经变暖,但还有一丝凉意,正适合泡温泉呢。”   沈书仪也是这么想的。   “庄子还有从梅花收集的露水,梅花酿成的酒,这些想必兰溪她们会感兴趣。”   这种风雅之事,沈书仪也是喜欢的。   只不过不像崔兰溪那么痴迷。   傍晚的时候,沈书仪收到了回帖,崔兰溪,周扶茵,唐知简,金秋笛都没有拒绝。   沈书仪高兴的准备着这一次的出行。   在京中待久了,还是想看看外面的风景。   “让人去问问母妃和灵犀可有兴趣跟着我们一起去?”   不多时,跑腿的小丫鬟就回来了。   “世子妃,王妃说让您去好好玩,她就不去了。”   “还说郡主这几日功课不过关,也不能去了。”   沈书仪点头,“好。”   “那就去准备准备明宣的行礼。”   这次她还特地让她们都带上孩子,她也好久没见到那几个小家伙了。   这次凑在一起孩子们也有个玩伴。   宋恒越回来的时候明月居上上下下还在收拾行李。   他心里一惊,随即又嘲笑自己。   沈书仪还在拿着两本古籍,让芒种包起来,察觉高大的影子,也只是转头一看便收回。   她看到他也不奇怪,这些日子这人总是准时的出现在明月居,赶都赶不走。 第45章 那你看够了吗?   “书书,你打算去哪儿呀?”   沈书仪看芒种把东西包了起来才回答。   “明日打算去京郊的庄子里面玩玩。”   “我约了崔夫人她们。”   宋恒越松了一口气,又道。   “那我明日送你去。”   沈书仪摇头,她可不想有人碍事。   “不必了,我们明日会先汇合一起出城。”   想了想,宋恒越还是开口。   “去哪个庄子呀?”   见他究根究底的模样,沈书仪坐下,撑着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那个温泉庄子。”   宋恒越不明所以,他只知道沈书仪京郊有好几个庄子,却不知道具体的。   她凝望着他,目光中流露的是难以言喻的意味,似笑非笑的开口。   “世子真是贵人多忘事。”   当初她还把受伤的他带回这个庄子中救治,只不过那已经是成亲之前的事儿了。   看她目光漠然,宋恒越心中一跳,思考半晌,从脑子里拉出一个地方。   “是那个有梅花的庄子?”   沈书仪‘嗯哼’一声,没在开口。   宋恒越思绪难平,当初他受了伤,被沈书仪捡了回去,第二日就慌慌忙忙的走了,等送上谢礼的时候她已经回京了。   只把谢礼送到淮阴侯府。   他也就没有再见到她,再次相见,貌似就是在书院中了。   沈书仪思绪飘然,她当初救人的时候才十四岁而宋恒越已经十七了,正是风华年少时。   她虽然不至于一见钟情。   可后来也对他关注非常,两人就读于一个书院,虽然分男院女院,但有的时候也会看见。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看见宋恒越陈修齐在女院门口等万宝如。   她那个时候年少,宋恒越又是少有的俊才,虽然时常肃着一张脸,但那张清俊的脸也着实吸引人。   少女怀春,不知何时,关注着关注着就喜欢上了。   如今想来其实也挺浅薄的。   可就是这浅薄的感情也支撑了她喜欢这人好几年。   有时候她想想,也许是年少太也没有见识了,也没有认识很多人,喜欢一个人就不变,后来猛然进入婚姻,更加重了这种感觉。   有了身份的加持,她好像更肆无忌惮的挥洒自己的感情,没有像婚前那样还能理智的思考两人到底合不合适。   而宋恒越只在想,他们是那么早就遇见的,他没有忘记,却也没有重视过他们这初见。   “那你要去几天?”   他到时候好去接她回来。   沈书仪一想,“时间不定吧,三天以上。”   她跟她们约的就是三天,但是她说不准自己到时候会不会回来,这次她出去也不是专门去玩的。   之后还要处理一下城外庄子上的一些事。   那外面她总共有五个庄子,去了就一并视察一下。   宋恒越眉头紧蹙,“去那么久吗?”   “那我让云电陪着去。”   沈书仪不免皱眉。   “何必呢,让云电跟着你就是,这次出门我们是做好了准备的,母妃也给我拨了人,我自己手下也有好多人。”   宋恒越最后只得点头,“那到时候你要回来让人给我送信,我去接你。”   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非要接,她是没长腿不能回来吗?   但最后想想明宣,也就不拒绝了,但也没答应送信回来。   “随你吧。”   洗漱过后,沈书仪坐在梳妆台前面,慢慢的梳着头发。   宋恒越从浴室走了出来。   穿着白色的中衣,头发散着,平添了几分飘逸感。   沈书仪看着他微微裸露的肌肤,想了想,向他招手。   宋恒越不明所以却也快速的接近。   “怎么了,书书。”   那玉白的肌肤接近,沈书仪眼神一闪,又坦然的开口。   “再过来点。”   宋恒越看着她没有转移的眼神,突然有些无措,但身体潜意识上前。   沈书仪看着已经到自己眼睛面前的玉白,伸出手指,挑开他的衣裳。   目光不带一丝欲望。   宋恒越身体一颤,他能够感觉到她的手指轻轻地擦过他的肌肤,闷哼一声。   感觉自己像个雕像,随她为所欲为,随着她沉沦。   不过沈书仪拨开他的衣裳看了一眼坚硬的胸膛,眼睛也不过是一亮,带着一丝丝欣赏,随即转头。   “好了。”   她就是看看。   宋恒越看着又转头梳起了发,眼神都不带一丝转变的沈书仪,目瞪口呆。   清淡的眼神和轻扫的柔荑挑起他的心,可她又转头当没有这回事。   宋恒越一下子就气笑了,低下身子揽住她,接她手里的梳子,轻轻地放在梳妆台上。   “书书,你就看两眼吗?”   两人透过明晰的镜子对视,沈书仪很真诚的来了一句。   “才两眼吗?我记得我看了三四眼了。”   她不避讳,直言自己刚刚的行为。   只能怪宋恒越刚刚那样子挺撩人的,不过她也只是单纯的欣赏欣赏。   宋恒越突然伸手抚了抚她的玉面,“是吗?”   “那你看够了吗?”   沈书仪点头。   “够了。”   她身子突然有点发热,因为她能够感觉到拥着自己的这具身子有多火热。   “后退一些吧。”   宋恒越看着镜子里的她还是那副清淡寡欲的模样,突然咬牙。   “你要是想看的话还可以在看啊。”   沈书仪觉得自己突然看不清镜子里他的脸了,诧异的回头,对上他深沉的眼。   “呃,我不想看,等我想看的时候再叫你。”   宋恒越双手捧住她的脸,不许她再转回去,微微蹲着身子两人眼神直对。   “那你现在就想看,好不好?”   看他的脸上沾上一点点红意,沈书仪倒是突然觉得来了一点兴趣。   “怎么,你全身上下都跟你的脸一样红了吗?”   宋恒越脑子一热,“书书,你可真会说话。”   沈书仪使劲推开他,慢悠悠地回到床上,躺下之后见他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才道。   “还要我请你吗?”   宋恒越大步上前,床帘拉下。   “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感受着毫无遮掩的宽阔,沈书仪默默地说了一句,“帘子都拉上了,我能看到什么?”   宋恒越理智崩塌。   轻解罗衫,慵懒娇吟。 第46章 庄子   第二天,沈书仪满面风光的带着明宣出发去庄子上。   独留宋恒越像个怨妇一般,看着远去的马车依依不舍。   一想到昨晚舒适过后她翻脸不认人的模样,他既是觉得喜悦又觉得幽怨。   可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毕竟书书还是看中他的。   “书仪,这里?”   远远的就听到金秋笛的呼唤声。   沈书仪素手拉开窗帘,露出笑容看过去,随意招招手。   双方会合,慢慢的往京城外的庄子去。   春光潋滟,绿意慢慢的从地中冒出,只觉心情舒畅。   到了庄子上,沈书仪让谷雨安排住处。   “兰溪,知简,扶茵,秋笛。”   “书仪。”   每个人的笑容都真诚,就像离开了牢笼一般。   崔兰溪打量了一下这个布置的清雅不已的庄子,含笑嗔了沈书仪一眼。   “有这个好地方,你应该早早请我来的。”   沈书仪拿手帕半捂嘴笑,“以前只栽种了梅花,这些都是后来慢慢布置的,你们是第一批客人呢。”   崔兰溪满意的点头。   “还是你财大气粗。”   沈书仪摇摇头没理她,只看她们几人身后的孩子,“还记得姨母吗?”   崔兰溪膝下一儿一女,大儿子小小一个人却很有一番小大人的风范。   恭恭敬敬的行礼,奶里奶气的说。   “姨母好。”   她的小女儿如今也才一岁多,长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四处看。   周扶茵也把自己的双胞胎儿子拉了出来,“快见过你们姨母。”   她的两个儿子比较调皮,站出来用好奇的眼光看了一眼芒种抱着的明宣,眼睛机灵地转了转,才乖乖的道。   “姨母好。”   金秋笛身后的女儿大方可爱,不等她母亲说话,就站出来伸出双手,“姨母抱抱。”   金秋笛一愣,瞬间笑出了声。   沈书仪哪里舍得拒绝,小走两步上前把王含盈抱了起来,“乖宝宝。”   随后摸摸双胞胎吕存吕修,赵方瑞的脑袋,在揉揉还懵懂着的赵方槿。   最后才把早就挣扎着的明宣抱过来,“明宣,喊姨母。”   明宣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姨母。”   话音不算准,也有模有样。   崔兰溪几人走上前把明宣抱来抱去揉来揉去,半晌才作罢。   “前次见明宣的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呢。”   沈书仪点头。   “这日子就是过得快。”   “再过一段时间明宣也就两岁了。”   她是按照实际的岁数算的,不然按照现在的说法明宣应该三岁了才对。   唐知简用羡慕又苦涩的眼神看了几个孩子。   沈书仪很是敏锐,立马岔开了话题。   “我给你们都安排了院子,一会儿去瞧瞧有什么不合适的尽管告诉伺候的下人。”   这院子早些天就让人收拾出来了,就等着主人来了。   这里距离京城不远,她们坐着马车慢悠悠的出城也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到了。   几个大人如今都不算累,只不过孩子们已经昏昏欲睡,沈书仪赶紧让她们先去休息。   “把明宣也带去休息吧。”   芒种点头,其实明宣有专门伺候的嬷嬷丫头,但是沈书仪只要没空,总会让自己身边的其中一个大丫头去照看着。   过了一会儿,谷雨带着庄子的管事过来请安。   “奴才见过东家。”   这是沈书仪的陪嫁管事之一,姓陶。   沈书仪喝了一口茶润润喉,才道。   “起吧,我刚刚随意看了一眼,庄子修的不错,白露,把赏钱拿来。”   白露拿着一个荷包递给陶管事。   “这是五十两,其中二十两是你的赏钱,庄子上也有百十号人,那剩的三十两你分了下去。”   见东家开口,陶管事才恭恭敬敬的接过荷包。   “奴才多谢东家赏赐。”   没出嫁之前这些人称呼沈书仪都是小姐,出嫁了之后沈书仪就让他们叫自己东家。   毕竟这是她个人的私产,她自己手底下的人,叫她世子妃不合适。   “你好好办事就行,今儿来的几位都是贵人,吩咐下面的人要好好伺候。”   对于忠心有能力的手下,她总是不吝啬赏赐的。   “是,奴才明白了。”   陶管事退下之前把所有的账本都留了下来。   纵然这些在年前已经送到府上给沈书仪过了眼,可如今到了庄子上还是要查查账的。   看账本看到了下晌,沈书仪抬起头揉揉脖颈。   “冬至,小厨房那边你亲自去看着,做一些时新又有趣味的菜色,你自己把控吧。”   “先前的时候兰溪说是想吃锅子,你让人去备一些牛羊肉时蔬。”   “在让人送一些年前酿的梅花酒,再把那两坛封存的梅露找出来。”   “再把我们从府中带来的茶拿出来。”   冬至赶紧应下,出了门去。   谷雨递上一个打湿了的帕子,沈书仪接过来轻轻的敷着脸,减缓一下疲惫。   “让白露去看看她们几人可醒了。”   “醒了的话让她们去花园暖棚那边。”   她在庄子上建了一个暖棚,里面全部都是花草,如今虽然没有什么花,可是景色不错,也不容易受凉。   “知道了,世子妃,奴婢这就去。”   谷雨看沈书仪站起来,赶紧上前把账册收拢好,一边收一边说。   “世子妃,可要去把小公子叫醒?”   沈书仪点头,“估摸着也是醒了的。”   明宣午休的时辰基本上每天都是那个时候,如今想来已经醒了。   谷雨点头,“那您再休息一会,奴婢却让芒种把小公子带来。”   “好,对了,在庄子上就让明宣跟我一起休息吧,让她们把明宣的东西准备好带过来。”   在庄子上不适合让明宣自己一室。   谷雨‘哎’一声,脚步轻快的出了门。   不多时,谷雨和芒种就带着精神奕奕的明宣回来。   “娘。”   明宣一见到沈书仪,小短腿倒腾几下跑了过来。   沈书仪赶紧蹲下身接过他。   “娘在呢,明宣。”   “要抱,抱。”   明宣扭动着身体,小眼睛都是希冀。   沈书仪怎么忍心拒绝,只笑着点点他的鼻子,“怎么又撒娇呢,娘的乖宝宝明宣。”   被抱起来的明宣乖乖的搂着沈书仪的颈子,嘟囔着。   “明宣最乖。” 第47章 什么狼虎之词   春日阳光不算毒辣,如今又临近黄昏,日光更显几分轻柔。   暖棚花园中,奇花异草不少,甚至还有两个泉眼。   沈书仪打量了一下让人开了几个窗,“把风景好的方向都露出来。”   也要通下风。   “冬至,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冬至连连点头,“都准备好了,世子妃,奴婢还特地让人备了两个可以烙烤的锅。”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轻柔的低语,还有孩子们吵吵闹闹的笑声。   明宣扑腾下地,率先跑过去,沈书仪跟在后面。   金秋笛一只手拎起明宣抱在怀里,“哟,这是哪里来的小乖乖啊。”   明宣一点害怕都没有,咯吱咯吱的笑,还说:“姨母抱。”   唐知简凑了上来,可稀罕的不行。   “姨母抱抱好不好啊?”   明宣根本就不认人,直接伸着双手,唐知简把他抱了过去,轻言细语的逗他。   沈书仪摇头。   “方瑞,方槿,阿存,阿修,含盈快进来。”   崔兰溪等人走进暖棚,赞叹了一声。   “这云雾缭绕的,我还以为来了仙境。”   沈书仪轻笑,“是那边有两个温泉眼,这才云雾缭绕的,我已经让人把那里挡起来了,孩子们也可以放心的跑动。”   周扶茵看着刚刚发话就一溜烟跑不见的两个孩子,无语凝噎。   “真是两个皮猴子。”   沈书仪看着已经追过去的仆妇,只道。   “放心吧,这里面有隐患的东西我都让人搬掉了。”   还有那么多下人仆妇看着,不会出什么事儿。   周扶茵叹气,“他们两个只怕他爹。”   可偏偏他爹也惯着。   沈书仪笑,“想象的出来。”   吕指挥使人高马大,又随时冷着一张脸,跟宋恒越的那种不一样,是那种杀意腾腾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笑,崔兰溪挤了进来,一边搂一个,“走吧,我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沈书仪只得回头招呼被落在后面的赵方瑞,王含盈。   赵方槿走路还不稳,只得被奶娘抱着。   来到布置好的地方住下。   崔兰溪舒服的感叹。   “地方真不错。”   旁边打开的大窗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沈书仪把她们安排坐下,又给孩子们安排了一桌。   刚刚四处跑动的吕修吕存也乖乖地跑回来坐着,看着面前的食物流口水。   沈书仪这次准备的东西多,有时蔬炒菜,特色果品,软糯糯的糕点,还有一口辣锅和菌汤锅,旁边还摆着架着一炉火的烤盘。   孩子们那一桌也都有。   只不过大人这边的桌子更大,桌子里还引着水四处流动。   金秋笛喟叹一声。   “这才是生活呀。”   唐知简点头,前次的满面愁容如今已经消散,笑容真心开阔。   周扶茵看着两个皮猴子安然坐下,旁边还有人伺候着,也就不关注那边了。   闻言只道。   “等我回去也让人比照这个在府里面做一个暖棚。”   崔兰溪点头。   “我也想做一个,不过我就没这么自在了,应该还是要放在庄子里。”府里又不只住着他们这一房,头上还有婆母,还有老太君,还有管事的大嫂,她只不过是个二房夫人,这种事儿提都不必提。   沈书仪坐下,“你们要是想做到时候只管联系我,我让人给你们优惠,我手底下的人已经很熟练了。”   她也打算在府里面的后花园装一个,母妃喜欢赏花,却又受不得冷热,搭一个这种棚子最好不过。   庆王府的后花园比整个前院加起来都大,甚至还有一个湖,不缺那一点地方。   整个庆王府加起来也才六个主子,宽敞的很。   唐知简摇头,“我就不必要装了。”   金秋笛点头,“我也不装,就我们家那大老爷们儿哪有这个心去欣赏。”   对于他来说大酒大肉更适合吧。   装给他无异于对牛弹琴。   周扶茵和崔兰溪倒是打定主意要装的。   沈书仪看着目光时不时落在孩子那一桌的唐知简,心中叹了一口气开口问。   “知简,伯父伯母还在给你相看?”   唐知简放下茶杯,无奈点头。   “怎么不是呢,我娘都快疯魔了,日日找人给我相看。”   随即又苦笑。   “可找的人都不合适。”   哪里只是不合适啊,简直是歪瓜裂枣。   要么是三四十岁的老鳏夫,有儿有女,只等着她嫁过去做继母。   要么就是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的纨绔。   不说她爹娘气的胸口疼,她自己也眼睛疼呀。   说着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边乖巧的孩子们,摸着自己的肚子,只道。   “就这样,人家还嫌弃我生不了呢。”   金秋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听到这个话我就难受。”   她如今也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她自己千疼万爱,可是婆婆早就不满了。   她们几个基本都在沈书仪前面出嫁,金秋笛已经嫁过去四年了,虽然头一年就怀孕生了女儿,可这接连三年都没有孕信,饶是她性子刚强,都有些着急了。   沈书仪笑笑,“你不要着急,这缘分慢慢的就到了。”   她可是记得今年的除夕,金秋笛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呢,算着日子也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个了。   至于唐知简,沈书仪看她落寞的样子,想了想道。   “你可有找过大夫看过?”   唐知简点头,“怎么可能没找过,可都说没有什么问题,什么药都喝了一堆,没用。”   沈书仪这才笑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根本不是你的问题呢?”   崔兰溪周扶茵恍然大悟的看了过来,纷纷点头。   “是啊,你看了那么多大夫都没有问题,那会不会陈诚那个王八蛋的问题呢。”   听到这些话,唐知简瞪大眼睛,嘴巴微张,过一会儿才说。   “会吗?”   沈书仪无奈的点头,低声道。   “为什么不会?”   “生孩子这个事情要是只有女人行就行的话,那还要男人来干什么。”   金秋笛噗嗤一声笑出来。   “书仪,你可学坏了。”   这是什么狼虎之词,   姐妹几个捂嘴笑了起来。   “是啊,说的对,凭什么什么都怪我们。” 第48章 他和沈书仪的永远   阳光温柔,春风拂面,烟火气息萦绕,清甜的酒气扑面而来。   沈书仪作为主家,自然不会喝太多酒。   看着她们几个一人一杯,孩子们围绕着跑跑跳跳,童言稚语可爱非常。   觉得时光就此停歇也不错。   日光慢慢昏暗,桌上的菜色慢慢变少,冷意慢慢上升。   “今日喝了酒,回去让人给你们送一盏解酒汤,记得都喝了啊。”   “明日我们约着去田野上踏青。”   纵然还没到青绿遍布时,可也有别样风味,感受一下春意缭绕的蓬勃生机。   崔兰溪喝高了连连点头,“是个好主意。”   金秋笛也同意,建议道。   “进来的时候路过一条河,应该有鱼,明日带着鱼竿去垂钓也不错。”   “放心吧,这些东西早就准备好了。”   野趣自然是少不了垂钓这一项。   就是可惜这春日里瓜果不算多。   但好在天气惬意。   把这几个人和孩子们送回各自的院子,又交代人好好服侍之后,沈书仪才回自己院子。   留守的白露赶紧迎上来。   “世子妃,世子来了。”   沈书仪脚步一顿,眉头紧蹙。   宋恒越来了?   被抱在后面的明宣倒是兴高采烈。   “爹。”   沈书仪回过神,摇摇头。   “就知道想着你爹。”   看着明宣脸上懵懂明媚的笑容,她也就不说什么了,来就来吧。   正好带孩子。   宋恒越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赶紧走了出来。   “书书。”   沈书仪笑容端庄,略带一丝疑惑地问道。   “世子怎么来了?”   看着她那社交专用的笑容,宋恒越也是一顿,随即解释。   “我不太放心。”   沈书仪闻言不再说什么,只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他心中带着一丝失落,随即又被明宣软软糯糯的“爹爹”治愈。   夫妻俩很平静的回到屋子里,沈书仪揉揉微沉的头,看着已经铺好的床铺。   “世子,今日没有带你的东西,不过明宣屋子里面都铺好了,你去明宣屋子里睡吧。”   宋恒越抱着孩子,背对着沈书仪,很是淡然的开口。   “不用了,我已经让风雷回府里收拾东西了,想来他也快到了。”   沈书仪眼睛一挑,摇头失笑,心中却无甚波澜。   “随你吧。”   风雷风尘仆仆地来到庄子上,把东西交给谷雨等去布置。   沈书仪看了一眼那玩的兴致勃勃的父子俩,去了浴室,洗去浑身的疲惫和烟火气息。   出来看他们父子俩还在玩,叹了一口气。   “世子,你带明宣去洗漱吧。”   听妻子吩咐,宋恒越先是一愣,又看着傻笑着的明宣,挑眉,觉得自己应该能够胜任,抱着明宣进了浴室。   沈书仪坐在床榻上看着宋恒越的被子,只觉无语,想来他是计划好了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会变成这种样子。   她刚兴起打探的欲望,却又随即熄灭。   听着浴室里面不断传来的笑声,沈书仪站了起来,还没走两步就听到里面的叫声。   “书书,你把我的包袱打开,给我送一套中衣进来。”   沈书仪脚步一停,走到门口,却发现风雷脚步匆匆的跑了,云电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   “等会儿。”   这人是故意的吧。   无奈之下,她只得找到那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中衣,他这身中衣已经穿旧了,看着那熟悉的针脚,她眼神淡漠。   脚步不停,开门走进浴室。   明宣已经被穿好了衣服,坐在旁边的软榻上咯吱咯吱的笑,宋恒越坐在浴桶中,宽肩窄背,线条分明。   沈书仪眼神不变,走过去把东西递给他,抱起儿子,就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宋恒越看着她的背影,一下子陷入沉静。   他想,是不是不应该带着明宣进来。   或许他应该先把明宣洗好送出去,自己再进来。   失策。   等他出来的时候,就见明宣坐在他的位置上玩的高高兴兴,而沈书仪就坐在他旁边温柔的看着他。   宋恒越眼睛闪过一丝惬意,走了过去。   “要休息了吗?”   沈书仪抬头,“该休息了,今日累了一日。”   宋恒越默默点头,“好。”   随即把玩得高兴的明宣一把抱起来,脚步开始往外走。   “那我把明宣送回去。”   看着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沈书仪红唇微启,立马开口。   “你把他送到哪儿去?”   宋恒越脚步越走越快,眼见着就要出了卧室,闻言头也不回。   “送他回他的卧房。”   听到他的回答和看到他那不停的脚步,沈书仪气笑了。   “把明宣抱回来,这在外面的庄子上怎么能够让明宣自己一个人休息。”   宋恒越听着她带一些着急的语气,停下脚步,跟怀里懵懂的明宣面面相对,眼神带着一些无奈和失望。   只得回头。   “明宣已经两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沈书仪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他还有三个月才到两岁,他不是小孩子谁是小孩子?”   不要太离谱了。   在外面饶是侍卫遍布,她也不放心明宣独自休息,毕竟他还是一个行动力为零的小孩子。   宋恒越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了拍明宣的屁股,又把明宣放回了原处。   算了。   早知道就走快一点了。   明宣兴奋的躺在父母中间,一时间还没兴趣入睡,左边玩一下右边玩一下。   “爹,娘,明宣。”   “嘻嘻嘻嘻。”   本来还有一点郁闷的宋恒越,现在心情也好了不少,随着明宣的拉扯往中间挪了挪。   “爹娘都在,明宣,你高兴吗?”   明宣兴奋地拍拍手。   “高兴。”   也许他还不懂他爹到底说的是什么,但他就是兴奋高兴。   沈书仪目光柔软,只觉得自己做的决定没有错,有明宣在,忍受宋恒越的存在也没那么难。   “明宣最乖,娘永远陪着你。”   宋恒越透过烛光,看清楚了沈书仪脸上的笑容,那么的温暖美好,却又无端的她笑的觉得残忍,她好像一下子抛弃了什么。   “明宣,爹和娘永远都会陪着你。”   这也是永远,他和沈书仪的永远。   只要有书书和明宣陪在身边就是永远。 第49章 我去看看表哥吧   沈书仪眼睛迷蒙的睁开,又被安抚着睡下,只觉得额头温热。   等天光大亮,又才被谷雨低声唤起来。   看着还在呼呼入睡的明宣,她轻轻地越过,又放下帘子。   “世子走了?”   谷雨捧着帕子点头,“世子早早地就走了,没让我们打扰您。”   说起来谷雨也觉得奇怪。   以前的世子对世子妃当然说不上差,可要说好又是假的,只是物质上从来不缺罢了。   可是这半年来,不只是世子妃变化大,就连往常只冷肃着一张脸的世子都变得温柔体贴世子妃起来。   这让她想到了以前的世子和世子妃,世子冷淡,世子妃热情。   如今却倒了个。   世子妃大态度不变,行事仍然同世子有商有量,可唯独对世子的态度端的疏离。   世子一改曾经的冷淡,如今恨不得日日歇在明月居,被世子妃冷待也不生气。   难道感情就是应该一冷一热的吗?   收回思绪,服侍着世子妃洗漱穿衣打扮。   沈书仪顺着薄雾清晨,出去走了走。   回来的时候,明宣已经醒了。   让人把明宣收拾好,她才带着人去找崔兰溪几人,才走到路口就遇到了带着两个儿子脚步翩跹的周扶茵。   “书仪。”   清亮的童声双重奏,“姨母好。”   明宣也有样学样,扯着嗓子对周扶茵喊,“姨母好。”   一下子逗笑了两个大人。   “昨夜休息的可好?”   周扶茵过来揽住她的手,“高床软枕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这两个臭小子回去半天都不睡,扰我的我头疼。”   想到昨晚莫名兴奋的明宣,沈书仪也赞同的点头。   “可能是好久没见到这么多同龄人了,心情自然好。”   把崔兰溪金秋笛和唐知简聚起来,一群人坐着软轿去了溪边。   春意开始迸发,种种青绿小苗露出了头,枝丫上的绿叶开始寻找阳光,清浅的日光投射在清澈的溪水中,日光粼粼。   几个孩子兴奋的飞奔河边,在仆妇的看护下玩水。   看着溪水很浅,沈书仪放下心。   “渔具准备好了,不过看样子今天是没机会用了。”   没想到这儿的溪水那么浅,其中倒是有鱼,不过都是一些巴掌大的小鱼。   金秋笛也不失望,只兴奋地说。   “跟你们在一起,玩什么都好。”   沈书仪赶紧让人支起简易的桌椅板凳,几人坐下,话音寥寥,却能感受到安逸舒朗。   等日光快到头顶,让人搭起帐篷,开始生火做饭。   一行人回到庄子上已经是下午。   看看天上的乌云,“看样子要下雨,让准备晚膳吧。”   早点吃完也好。   等到了傍晚,天就黑沉沉的了,风雨欲来。   不一会,大雨倾盆而下,这雨反而有些像夏日了,不像春日的袅袅细雨。   不过沈书仪倒是不太担心,这附近地势平缓,河道宽阔,不会积水。   明宣眼睛一动,趁大家不注意,跑到屋檐下玩滴落下来的水柱。   “哎呀,小公子。”   沈书仪满头黑线,严肃的看着已经打湿一半的明宣。   “明宣,你还是乖宝宝吗?”   明宣把湿湿的手背在后面,目光讨好的看向沈书仪嘿嘿笑着。   看他掩耳盗铃的模样,沈书仪差点绷不住严肃的面容,“唉,怎么办呢?明宣,你不听话,娘好伤心噢。”   明宣看着娘亲脸上的难过,一下子慌了,踉跄着跑过来,“明宣乖,明宣乖。”   这下沈书仪再也绷不住了,摸一摸他的衣袖,全部都湿透了,又无奈摇头。   “把小公子带下去洗漱,在给他换身衣服。”   这雨一直不停,一会淅淅沥沥,一会倾盆如柱。   到了晚上,一点停的迹象都没有。   白露打着伞跑进来,“世子妃,奴婢已经去看了,几位夫人哪里都好。”   “那就好。”   “对了,世子妃,陶管事让我禀报您,说是外面有大理寺的人想要借住一晚。”   眼光一转,大理寺?   “有多少人?”   “可查看过牌子?”   白露:“说是四五人,有大理寺的牌子。”   四五人,那倒无事。   庄子上有那么多女眷和孩子,人多了就不合适了。   “把人迎进来吧,安排在外院,好好招待着。”   白露点头,又打着伞出去安排了。   可没过多久,她又跑了回来,脚步匆匆。   “世子妃,外面带队的居然是许家表少爷。”   沈书仪闻言一愣,在大理寺的应该是许凛然吧,“既然是表哥,那就更要好好招待了,姜汤这些可准备了?”   “都备好了。”   又想想,许凛然来了,她不去见见也不好。   别人也就罢了,许凛然毕竟是亲戚。   “我去看看表哥吧。”   打好伞,明宣却不依不饶了,搂着沈书仪不放,“要去,要去。”   无法,沈书仪只得带着他一起。   许凛然咳了一声,手握拳,想到书仪表妹就在后院,心里不太平静,他很久没见过表妹了。   没想到这个庄子居然是表妹的,也没想到表妹今日居然也在,他想开口拜访道谢,可想到宋恒越,又退缩了。   他知道表妹对他没那个想法,甚至不知道他的心意,他怕两人见面,给表妹带来不便。   他只愿表妹过的好。   “大人,世子妃来了。”   许凛然瞬间起身,来不及多想,走了出去。   “表妹。”   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眼前,笑容宛宛,许凛然只觉心跳加速。   “娘。”   软糯的童声响起,许凛然才来到她怀里抱了个孩子。   “快进来。”   沈书仪点头,“表哥。”   抱着明宣走了进去,许凛然跟在后面,把房门推开。   看着沈书仪裙角的湿润,眉头一皱。   “表妹,雨这么大,你怎么来了?”   听着许凛然不太赞同的声音,沈书仪只笑。   “表哥,我们是兄妹,你来了,我自然得来看看。”   许凛然没接话,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才看向她怀里盯着自己好奇的胖娃娃。   “这是明宣吧?”   沈书仪把明宣放下,点头。   “对,这就是犬子明宣。”   “明宣,这是表舅,快叫表舅。”   明宣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嘴里乖乖的喊。   “表舅好。” 第50章 许大人好久不见。   许凛然蹲下来,手足无措道,“明宣乖。”   想想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对沈书仪说。   “今日不知会遇上表妹和明宣,不曾带礼物,表妹勿怪。”   沈书仪笑容满面,语气认真。   “表哥,明宣满月和周岁都有收到你的礼物,现在怎么又能来要表舅的东西呢,是吧,明宣。”   明宣趁许凛然听沈书仪说话,一下子扑到他怀里。   许凛然稳住身子,感受着怀里的肉团子,一下不知怎么行动。   明宣顺势搂住他的脖颈。   沈书仪自己都挺惊讶的,明宣确实不怎么认人,可也不是随便见着一个人就是这么热情的。   “表哥,明宣……”   许凛然把明宣抱了起来打断了沈书仪的话,“他很可爱。”   他自己也没想到明宣居然这么不见外,可心里又很高兴,明宣长得很像表妹,五官是活脱脱的表妹翻版,只脸型轮廓有点像宋恒越。   沈书仪看他不介意,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本来只想问候几句就走的,可没想到明宣越玩越上瘾,坐在许凛然怀里,手上拉扯着开头许凛然在看的书。   许凛然也不介意打开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明宣语句不是很清楚地跟着念。   沈书仪看着他们两个互动,心里在想,看来也该给明宣安排上课业了。   雨幕遮挡了房屋的温馨,可挡不住宋恒越想要杀人的目光。   今日下了大雨,风雷云电都在劝他,可他实在是想见到沈书仪,还是顶着大雨来了。   可没想到进了院子,却没看到沈书仪和明宣。   一问之下才知道,许凛然来了。   她们母子两个去见许凛然了。   本来听说明宣是非要跟着去的,他心里还很是欣慰。   可没想到这玩的最高兴的居然是他的好儿子,所有的调皮捣蛋好像都不在了,看他坐在许凛然怀里多乖啊。   宋恒越生气,气的咬牙切齿。   这倏然而来的冷气,幽怨的目光,沈书仪想不注意到也难。   看着打着伞却也浑身湿透的宋恒越,沈书仪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世子,你怎么来了?”   本来想冷冷回一句,但是想到前次两人因为许凛然吵的那一架,又把嘴里组织好的话改换。   “我想你和明宣了。”   沈书仪惊讶,沈书仪冷漠。   许凛然抱着明宣走了出来,明宣看到爹爹本来是很高兴的,双手伸着,可走近一看,又把手收了回去。   宋恒越心里暗自咬牙,这个明宣,虽然他身上都湿透了,但是他至于这么嫌弃吗?   “世子来了。”   宋恒越抬头,看着他们三个站在房门内,许凛然拿着书,抱着明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呢。   压制住心里的冷郁。   “嗯,许大人好久不见。”   “你今日怎么在这里?”   沈书仪听着他带一丝质问的口吻,眉头一皱。   许凛然笑容温柔,“今日出门办差,回来的路上突遇倾盆大雨,只能就近歇下,没想到这是表妹的庄子。”   宋恒越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妻子脸上的冷凝,只得压下心里难过。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巧啊,如此也不好再打扰你休息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看着还赖在许凛然怀里的明宣,又想到自己身上湿湿的衣服,一下子还有些无奈。   沈书仪像是看出了什么。   伸手抱过许凛然怀里的明宣,才道。   “表哥好好休息,我带了一个大夫过来,等会就让大夫过来给你们瞧瞧。”   许凛然温然同意,“多谢世子,多谢表妹。”   然后低下头,直视明宣的眼睛,“明宣再见。”   明宣不知道大人之间气氛的怪异,高兴的说,“表舅,读书。”   许凛然笑容真诚起来,安慰他,“以后再读书好不好,明宣该休息啦。”   明宣小大人般想想,然后点点头,“好。”   看他们两人互动完,沈书仪才抱着孩子走了出来,宋恒越赶紧把伞递过来,任凭自己身子在雨中,把他们母子俩盖的严严实实。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回到院子里,沈书仪看向湿透的宋恒越,还是开口。   “去洗洗吧,小心感染风寒。”   “谷雨,让大夫去给表哥他们看看,再来给世子看看。”   “冬至,去把姜汤端进来。”   把姜汤推给宋恒越。   “喝了吧。”   宋恒越一口饮尽,不说话,心里难受不已。   就连许凛然那个表哥都能得到她的关心,而他这个夫君却如同外人一般,得到两句话也不过是客气。   进了浴室,宋恒越把自己埋在温水中,滞入水中的不适跟心里的冰冷结合起来,更让人难受。   明宣就像突然爱上了读书一样,迈着小步子走到沈书仪的书桌前,让谷雨给他拿了一本书下来。   又晃晃悠悠的走到沈书仪面前。   “娘,读书。”   沈书仪翻开,看着里面的账本,一下子笑开。   听着外面的笑声,宋恒越更难受了,好像他是一个无人关心的人。   当然不可能给明宣念账本,但看着兴致勃勃的明宣,还是给他念起了三字经。   明宣有样学样,虽然语句不明晰,但看他摇头晃脑的模样,着实可爱。   宋恒越出来,看着儿子还在念书,心下嫉妒又无奈。   等沈书仪进了浴室,宋恒越一把搂过昏昏欲睡的明宣,走到门口,递给风雷。   “今晚你陪着小公子,把他带回他那边睡。”   随即把房门关上。   风雷怀里抱着小公子,跟还守在门口的白露面面相觑。   他带小公子睡?   他从来没有哄过孩子呀。   白露回头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咬咬嘴唇,跺脚,狠狠地瞪了风雷一眼,转头走向布置给小公子却没用上的卧室。   沈书仪刚刚从浴室出来就被宋恒越抱了个满怀,还不等说话就被堵住了嘴。   感受着他狠厉却带着一丝温柔的动作,沈书仪只能默默承受,因为所有的挣扎都像成了他的动力一般。   一夜天明,沈书仪被翻来覆去,只觉得浑身酸痛,打骂还像是给他添了情趣一般。   宋恒越看着睡着还洇着眼泪的眼,轻吻着。   浑身郁气散去。 第51章 不符合我的心意。   沈书仪罕见的睡到天光大亮,感受着浑身酸痛,不住的在心里面骂人。   狗宋恒越!   她是什么的骨头吗?舔来舔去就是不放嘴。   她想想心里就起气。   昨夜一夜暴雨,清晨的庄子烟雾缭绕,红日初斜。   崔兰溪几人带着孩子找了过来。   开口就笑。   “世子还真是舍不得你呢。”   周扶茵也揶揄道。   “春光满面桃花开。”   沈书仪暗碎宋恒越几句,翻了个白眼。   面对姐妹几人的打趣,倒也无甚害羞的情绪。   “明宣在这里啊。”   金秋笛笑了出来,看着沈书仪那不甚在意的模样,心情很好。   “看你这样我就高兴。”   沈书仪点头,叹息道。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这世间又哪里有日月同心,天地相合的夫妻呢。”   她如今想开了。   也就明白了。   反正都要嫁人的嫁谁不是嫁呢。   成了婚也不要痴迷于情情爱爱。   那是把自己变成夫妻中的祈求方。   “现在这样就很好,明白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只把心放在我感兴趣的事物上。”   夫妻欢爱不是感情多好,对她来说只不过是解决欲望的一种方式罢了。   她站在自己心灵的高处,所做的选择都跟随自己的心。   听到她这么说,唐知简也略微的叹了一口气,接口。   “想明白就好。”   不要像她一样浑浑噩噩,一心只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没有睁眼看看外面的到底是怎么样的。   最后落到这个下场。   说后悔算不上。   当初她做那个决定也是遵从内心的,只是没有找对人,也没有摆正心态。   今日是几人出来的第三日,只让下人仆妇带着孩子们出去玩玩,她们几个要坐在一起聊聊天。   嫁人之后身不由己,各种各样牵绊着,抽不出时间像闺中一样闲情逸致的聚聚。   看着眼睛中盈满了笑意的沈书仪,崔兰溪沉吟了一会儿,还是止不住八卦之心,开口问道。   “我听说,万宝如找上了你,让世子纳她表妹为妾,可有此事。”   这件事情,庆王府并没有大肆宣扬,荣阳伯府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但这京中消息就是如此精通。   沈书仪闻言笑容收了一些。   这事对于她来说已经过去了,她也不存在生气。   如果放在曾经说不定她还会跟宋恒越怄气,可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这件事情她恼怒的是万宝如的无脑,以及自己受损的面子。   看着好奇不已的几人,她开口道。   “有这么一回事。”   想着她又戏谑一笑。   “人选就是那日咱们在镇国公府听到说我坏话的那位邹小姐。”   崔兰溪了然一笑,周扶茵却带着一丝不理解的笑容。   “她怎么能开这个口的?”   想想就觉得荒谬。   沈书仪摇头,“这我又如何知道,但她也没讨到好。”   每每想到母妃给自己出气这事,她就觉得好笑又感动。   唐知简来了兴趣,“快说说怎么回事儿,你是怎么出气的。”   “那日母妃勃然大怒,直接发了话以后庆王府绝不欢迎万宝如,当日就让花嬷嬷去了荣阳伯府找了荣阳伯老夫人,说是给荣阳伯找了个贵妾的人选。”   崔兰溪几人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问。   “最后呢?”   沈书仪默默笑。   “最后当然是不成呀。”   “至少荣阳伯还是个男人,愿意把这件事情担下来。”   “最后,荣阳伯老夫人亲自上门,母妃也就作罢了。”   金秋笛叹了一口气。   “就该让她尝尝那个滋味,还亲自来跟你说,让给世子纳妾。”   悠悠的喝了一口茶,看着气愤的金秋笛和面上表露出不出所料的崔兰溪和周扶茵,唐知简。   对于这事不成,沈书仪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想法。   “她所说的事儿也没有成,只是落了我的面子而已。”   “母妃这样做已经给了她教训,以后她怕是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这件事情对万宝如是有很多影响的。   “而且荣阳伯有担当,愿意信守承诺,我又何必做那种拆人家夫妻感情的坏人。”   毕竟真心真意的人太少了。   哪怕她如今非常不喜欢万宝如,却也觉得荣阳伯这样很好,并没有碍于庆王府的压力纳妾。   唐知简默默点头,“我就知道你心好。”   “荣阳伯和万宝如当初也算是出了名的一对,他没有转变心意,愿意去替妻子担当,至少证明这个世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沈书仪点头,所以她也不是非要做成这件事儿。   荣阳伯应了,她自然也高兴,荣阳伯不应,她心里也没有介怀。   “世子可做了什么?”   听到周扶茵这么问,沈书仪一愣,随即勾起笑容。   “有,可是不符合我的心意。”   虽然她没怎么说。   可不代表她对宋恒越的做法有什么感动。   只能说不愧是男人的想法。   让荣阳伯夫妻去对付那家人,说来说去也只不过是把自己应该做的东西放给别人去做罢了。   至少在她看来,宋恒越只不过是置之事外,再说两句不纳妾表明自己的态度。   好在她也不在意。   崔兰溪冷嗤一声,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好像也是意料之中。”   男人总觉得自己做出了好大的退步,做出来多大的努力,实际上对于女人来说连挠痒痒都不够。   沈书仪点头。   “任何该做的事情自己做了就是,希冀男人帮忙,那才是真正把自己摆在绝路上。”   母妃帮她出气,她高兴。   可淮阴侯府那边也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父亲母亲也会好好的给荣阳伯一个教训的。   他愿意担当,那就好好去担当。   妻子做错的事儿,报应在他的头上怎么就不合理了呢。   沈书仪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她没有致力于让陈修齐一定要纳妾,只不过是做女人的一点点好心。   可不代表在其他地方她不会还回去。   荣阳伯老夫人给庆王妃赔罪了,陈修齐也给宋恒越赔罪了,可她这个被人落了面子的人可没有收到这份歉意。   别说什么给庆王府赔罪就是给她赔罪了。 第52章 我怎么不能来?   三天时间匆匆而过。   崔兰溪几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了。   沈书仪让芒种拿来托盘,给孩子们一人带上一个璎珞。   “这些都是姨母的心意。”   崔兰溪几人也不推辞,只让孩子们道谢。   等送走了他们,沈书仪也让白露和冬至把明宣送回庆王府,接下来的两天她要把京郊所有的庄子全部视察完。   太奔波劳累了,怕明宣受不住。   宋恒越回到王府换衣裳,正准备往外走,就被庆王妃喊住了。   “你要去找书仪?”   “母妃,他们母子二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他也有想过不要那么奔波,可是一回到明月居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就浑身难受。   庆王妃眉头都不动一下,只说。   “那你去吧。”   也不挽留。   但人已经走远了,她身边的花嬷嬷才道。   “王妃,你怎么不告诉世子,小公子已经送回来了呢?”   庆王妃头也不抬,只幽幽说。   “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多跑空几趟的就好了。”   现在书仪还不知道在哪个庄子上呢,她都没有书仪的踪迹,就算他去找能找到哪儿去。   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还真以为他回头了,书仪就是要在原处等着他。   “去把明宣抱来。”   她拿着一本书慢慢的教着回来吵着要读书的孙子,一点都不关心即将跑空的儿子。   宋恒越一马当先,到了庄子上就看到一脸诧异的陶管事。   “参见世子。”   东家不是都走了吗?   宋恒越看他的神色意识到不对,赶紧开口问。   “世子妃呢?”   陶管事拱手恭恭敬敬的回。   “回世子,东家今早把几位贵客和小公子送回府之后就走了,说是要巡视一下其他庄子。”   看着依旧灯光明亮的院子,宋恒越脸色黑了下来,语气低沉。   “你说小公子已经送回府了?”   陶管事不明所以,狐疑的问。   “小公子没有到王府吗?”   这下宋恒越也没有办法抱着侥幸了,他就说前几日不闻不问的母妃怎么今日突然会问他。   原来是打算看他笑话呀。   满头黑线落下,心也沉甸甸的,双手想要握拳却有一丝无力。   心里冷然。   沈书仪连去向都不愿意告诉他。   就这么厌烦他?   “世子妃是去了哪一个庄子?”   “这,奴才不知,东家并没有告诉奴才她的去向。”   把几个庄子的位置全部打听清楚,可宋恒越依旧不知道沈书仪会在哪里。   哪怕是找上一夜也不一定找到人。   风雷云电都战战兢兢,就害怕多呼出一口气惹恼了浑身怒气的世子。   宋恒越最后冷着脸,上了马。   “回吧。”   既然她这么烦他,连去向都不愿意告知陶管事,就害怕他追着去,那就如她所愿,他就不去打扰她了。   另外一个庄子上的沈书仪并不知道他这番作态。   说她是故意的那肯定是假的,她根本就不在意宋恒越跟不跟,她也没必要跟陶管事讲她的去向。   “这春耕马上开始了,庄子今年要种的种子可到位了?”   管事躬身。   “回东家,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等着春耕开始。”   沈书仪拿着庄子上绘制的简易小地图,默默地看了起来没有回话。   过了好半晌,才道。   “这庄子上还有一些林地,也可以开发起来,不要荒废着。”   哪怕种不了多少东西,但是能有一点是一点。   “奴才回去就安排下去。”   看他们还算规矩,沈书仪也不会事事过问。   “你就先回去吧,账本留下来,明天我看完了你在过来取。”   等人走了之后,谷雨赶紧给沈书仪倒了一杯热茶。   “世子妃,庄子上简陋,茶水没有那么香甜。”   沈书仪尝了一口,“倒也还好。”   她没有那么娇气,必须要最好的东西。   “今日也才巡视了一个庄子,看样子两天不够,明日你让人回王府禀报一下母妃,我可能要多花一天时间,府中之事和明宣就拜托母妃了。”   看着芒种抬进来的热水,谷雨赶紧应下。   “奴婢明儿一大早就让人回府,世子妃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沈书仪点头,揉揉酸疼的腰。   “好。”   账本她其实早就已经看完了。   第二天,宋恒越下值时,春雨嘤嘤而下。   回到庆王府门口,直接就问门房。   “世子妃可回来了?”   门房看着阴着脸的世子,赶紧回答。   “世子妃还没回呢,不过早晨派了人回来报信,说是时间不够还要再推迟一天才回。”   宋恒越脸色越来越冷,但看着这雾蒙蒙的雨,心里又止不住的担心。   他不断地唾弃自己又忍不住的去问。   “世子妃派回来的人在哪?”   等问清楚了沈书仪的位置,宋恒越拔腿就往外面走,风雷赶紧跟上。   “世子,世子妃今天要巡视两个庄子,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啊?”   宋恒越默不作声的上马。   “找找不就知道了吗。”   这绵绵春雨,他怎么可能放心一个人沈书仪待在外面。   新收拾出来的小院干干净净,沈书仪躺在床榻上安然睡着,谷雨芒种陪在外室。   “铛,铛。”   谷雨开门走了出去,一时间愣在原地。   “世子?”   芒种也一下子回神,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世子。”   这下宋恒越才走进房间,压低声音。   “都下去吧,让风雷给我备水。”   谷雨芒种不再多说什么,关上门退了出去。   宋恒越趁着昏暗的烛光走了进去看着里面睡得香甜的妻子,气不打一处来。   气恼不已,既是生气她不给自己一个踪迹,又生气自己非得凑上来。   可如今一看到她,又好像整颗心都路回了原处,找到了归宿。   本想摸摸她红润的脸,可又想到自己浑身冷气,转身走了出去。   等洗漱好回房,才轻轻地上了榻,搂住她温暖轻柔的身躯。   沈书仪冷不丁开口。   “你怎么来了?”   这两日确实劳累,她睡得沉,但也不至于有人爬上了床还不知道。   宋恒越听着她清冷的声气一愣,只觉心中委屈气闷,语气冷寂。   “我怎么不能来?” 第53章 与她何干。   沈书仪脸上还带着初醒的红晕,听到他的话语睫毛微颤,掩下了眸底的冷淡。   声音清冷犹如春日冷夜中的风。   “世子的事儿,自然是世子自己做主。”   她哪有那个兴趣去管。   只是不悦他频频打扰自己罢了。   透过微光,察觉她眼中若隐若现的冷,只觉刚刚抱住的身躯温暖已经变成了寒冰。   自己怀中的好像是那山巅的雪,旷野的风,留不住。   昨日的夜雨奔驰,夜半折腾,都仿佛在嘲笑他的蠢,嘲笑他得不到回应。   嘴唇掀起,半晌无言。   搂住柔软腰肢的手僵硬不已。   见他半晌不说话,沈书仪也没回首,动作自然地换了个位置。   看着背对自己的身影,宋恒越压制许久的怒火喷涌,又只得努力的克制收敛。   唇齿之间只余咬牙切齿的话语。   “沈书仪,你可真狠。”   说不爱就不爱了。   可她把他的心搅弄至此,又想要独自走远,他怎么能够准许?   绝不可能。   沈书仪心中微恼,语气也不像刚才一样平淡。   “世子,你到底睡不睡,不睡的话别打扰我。”   本就劳累,还要花时间精力来应付他,着实心烦。   宋恒越如坠冰窖,她居然连回应自己都不乐意,只想赶自己走。   想要张嘴质问,却如口中含冰。   理解了她曾经的欲言又止。   原来有些时候是真的无法开口的。   害怕对方厌烦。   害怕看到对方无法理解的眼神。   更害怕看到对方嗤之以鼻。   比争吵更加让人窒息的是冷漠。   发现对方跟自己所思所想所愿都不在一条线上,可悲又可怜。   努力的克制。   宋恒越:“书书,我到底要怎么做?”   沈书仪恍若未闻,独自陷入沉睡。   有些东西并不是付出了就能得到回报的。   这个道理她从前就懂。   如今更懂。   第二日,沈书仪起身,发现宋恒越还在坐着,冷肃的脸上眼下青黑清晰可见。   坦然又平静的冲他点头当做招呼。   接过谷雨手上的帕子净面,坐在铜镜前,任由谷雨芒种帮她打理头发。   等收拾完毕。   才疑惑的看向低着头只言不语的宋恒越。   “世子还不去上值吗?这里离京城有一定的距离,恐怕赶不及。”   宋恒越微微抬头,视线放在她手上的白玉镯子上,目光沉沉。   呵。   她果然是避之不及。   但他偏不。   “今日我陪你一起吧。”   说罢起身,独自往外面走去,到门口时还转过头示意沈书仪快点。   想要甩开他,不可能,他就要跟着她。   他就不信沈书仪的心是铁做的。   沈书仪跟谷雨芒种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无语。   “世子妃,怎么办?”   “走吧。”   他愿意跟就跟,沈书仪不在意,他劳累的那部分又不能转移到她身上,与她何干。   沈书仪头上顶着轻盈透亮的帏帽,走在田埂上,宋恒越沉默寡言的跟在她身后。   “今年庄上有多少佃户?”   “回东家,总共二百三十户。”   沈书仪想了想点头,“每一户能多少佃多少地?”   “家里劳力多的,稍微富裕一点的能够佃十三四亩,劳动力不多的贫困一些的也就能佃七八亩。”   “嗯,去年的收成还算可以,今年应该能够松快一些。”   去年京城周围风调雨顺,庄稼收成很可以,佃户们的日子也好过不少。   宋恒越目光浅浅的投射在沈书仪脸上。   看她端庄严肃,办事认真,时不时会露出温和笑容,偶尔听到不太懂的东西也会出口询问。   他眼睛就像黏在了她身上一般,不自觉地想要在靠近。   一日之内巡视两个庄子还是辛苦了一些,这些庄子都在不同的地方。   夜色降临,谷雨和芒种赶紧把床铺上。   风雷云电一桶一桶的水送进来,沈书仪坐在书桌前看着账本一边拿着纸笔算盘写写算算。   珠玉算盘清脆的敲击声响彻,宋恒越身体放松微微依靠在椅背上。把人全部挥退,才走到沈书仪旁边。   “书书,你今日累了一日了,先洗漱休息吧。”   沈书仪手腕微微转动,缓解着长久持笔的酸痛,眼神仍然盯着账本,闻言轻轻开口。   “这些今日要处理完。”   明儿又要换一个地方了,哪里拖得。   宋恒越低下身子,右手手臂倚靠在她的椅背上,左手拿过墨,轻轻的研磨起来。   “好,那我陪你。”   沈书仪手上动作不断,不甚在意的开口。   “世子早些睡吧,不必等我。”   宋恒越摇头,“看样子也要不了多久一会儿,我陪着你就是了。”   说罢立即转头,摆出拒绝交流的模样,他实在是不想听沈书仪再说拒绝的话。   可沈书仪连头都没抬,听他这样说既不拒绝也不多说什么,只当自己旁边的是谷雨白露等。   第二日巡视完最后一个庄子,沈书仪才松了一口气。   春日总是多雨,今日也不例外。   宋恒越放弃了骑马,和沈书仪一起坐到马车里。   马车上了官道之后平缓了起来,春雨的气息扑漱而来,沈书仪靠在柔软的迎枕上,睫毛微颤。   余光从来没有收回过的宋恒越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悄悄地把手伸过去,把她左右摇动的头固定住。   等她睡熟之后,用巧劲扭转她的身体,轻轻地把她的头摆放在自己的膝上。   沈书仪半梦半醒,随即又闭上眼。   看她陷入沉睡,宋恒越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看她。   沈书仪是标准的鹅蛋脸,玉面圆润,睁开那双正派又温和的眼便是世家最喜欢的儿媳模样。   可她眉间又带着一丝清越,使得她的八面玲珑更带着一丝料峭。   唇色朱樱一点,微显娇俏。   隔空描摹她的唇,眼中笑意点点。   心里呢喃。   ‘樱唇出冷箭。’   不说话,闭上眼睛,脸上只有酣睡舒适的书书让他忘记了这几日受到的冷待。   这些时日在外,沈书仪发鬓上并没有太多的首饰,显得素淡清雅,宋恒越心里暗想。   她还是适合珠环翠绕。   自己库房里面的首饰都全部给沈书仪送了过去,如今想想还是不够,江南那边的饰品一向时兴,看来得让人去采买一番。 第54章 真不愧是你爹的种   马车渐渐停下,宋恒越本想把人抱起来,可沈书仪已经慢慢的睁开了眼。   双眼微茫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   她对于自己躺在宋恒越怀中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轻轻地撑起身子,宋恒越手扶了一把。   柔声道。   “我们已经到家了。”   沈书仪掀开帘看一眼,脸上也浮现轻松的笑容,并没有回话。   只是扶着谷雨的手下了马车。   头也不回的进了府门。   宋恒越看着帘子落下,又听轻柔的脚步慢慢远去,片刻之后消失。   “世子,到王府了。”   宋恒越这才下马车。   眼前只余空荡荡的府门。   还真是迫不及待呀。   沈书仪脚步匆忙地走进正院。   “母妃,我回来了。”   平日轻柔的声音带了一丝雀跃。   几息后,门边露出了一个小脑袋。   脸上笑容灿烂,“娘,娘,娘。”   看着明宣可爱的小脸,沈书仪脚步加快,“明宣,娘回来了,你想不想娘啊?”   明宣自觉地伸出双手。   沈书仪搂着他,使了一点劲才抱了起来。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明宣啊,娘快要抱不动你了。”   明宣奶里奶气,歪着头。   “明宣乖的。”   沈书仪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出了声。   “明宣当然是乖的呀,只是你又长大啦,娘力气小呀。”   庆王妃看着门口的沈书仪和明宣赶紧开口。   “快进来吧,今日风大,别站在风口。”   “给母妃请安,这两日的辛苦母妃照料府里又照顾明宣了。”   庆王妃嗔笑道。   “这哪算辛苦,这两日你奔波劳累,想必是受了大罪,我看你消瘦了一些。”   沈书仪不自觉的摸摸脸,然后笑出声。   “怎么会,这还不是母妃疼爱,才看儿媳瘦了。”   庆王妃接过明宣,“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明宣今儿就陪着我吧。”   知道庆王妃体恤她,沈书仪也没有推辞。   “那儿媳就先回去了,多谢母妃。”   “明宣,你可要乖乖地陪祖母啊,不要过分玩闹。”   明宣乖乖点头。   回到明月居,沈书仪才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松了下来。   “谷雨芒种也回去休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们了。”   白露冬至也赶紧点头。   “世子妃这里有我们,你们就放心回去吧。”   宋恒越到了正院,只看到庆王妃和明宣,不禁皱眉。   “她呢?”   庆王妃白眼一番。   “谁呀?”   “书仪。”   庆王妃这才正眼看他。   “我还以为书仪没有名字呢。”   “我让她回去休息了。”   宋恒越点头,“那母妃,我……”   庆王妃径直打断了他,“你陪会儿明宣吧。”   可别跟着回去了。   让人糟心的玩意儿。   跟他爹一模一样。   对着母妃嫌弃的表情和明宣期待的模样,宋恒越嘴里的话吞了回去。   明宣抱着一本三字经,“爹,读书。”   宋恒越看着书就是一阵牙疼。   庆王妃嗤笑,“怎么,不想教?”   他怎么敢呀,赶紧摇头,否则少不了一顿排头。   “怎么会,只是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明宣就喜欢上了读书。”   听到他这样说,庆王妃自然是不屑又无语。   “武夫就是武夫,许凛然都知道教明宣读书,你这个当爹的不知道有没有思考过明宣开蒙的事。”   看他脸色冷下来,庆王妃笑了,“怎么,不服气?”   “我看正好让许凛然给明宣启蒙,他是明宣表舅,又是状元,才华出众,明宣又喜欢他,正合适。”   宋恒越面瘫着一张脸抬头看向庆王妃。   “娘,你别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他是真的很无奈。   沈书仪就够难搞的了,母妃不帮着他这个儿子也就罢了,还要扯后腿。   庆王妃‘哼’一声,声音清脆。   “叫母妃都没用,你以为叫娘就管用了。”   “我早早的就教过你,对待妻子一定要用心。”   “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一脉相承的蠢模样。”   “你难道觉得回头就有用?就能弥补曾经的伤害,但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跟你爹,你就知道了。”   庆王妃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可也是真的不想管宋恒越。   书仪是还好有她疼着。   要是再遇上一个坏婆婆,估计这心早凉了。   怕是拼死着都要和离。   “我看你就是没长眼,瞅不见我跟你爹这副模样。”   说着说着庆王妃又生气起来。   “你真不愧是你爹的种,我千教万教都没用。”   庆王在她看来不重要,可气的是自己儿子也是这副模样,书仪真的是受苦了。   明宣看了两眼祖母又看了两眼爹。   默默地抱着书坐到地上,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庆王妃抚抚额头。   “算了,你快滚吧,看你这副模样我就烦。”   宋恒越沉默半晌,也不挪动脚步。   “母妃,我真的跟我爹一样吗?”   庆王妃一下子转头,目光灼灼的看他,眼神里都是无语的意味。   反问。   “你觉得你比你爹好?”   宋恒越点头。   庆王妃真真是气笑了,只觉手痒,咬牙切齿的道。   “呦,觉得那时候你爹养了个外室,你没有,很自豪吗?”   宋恒越咬咬牙,满头无奈,他爹那也不是外室啊。   “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庆王妃冷笑,“但凡你真正回首看看,就知道你多过分。”   “别的不说,明宣出生,你为什么错过?”   “别打量着我不知道。”   “还不是为了那两口子。”   宋恒越心底突然一滞,慌张说:“母妃,你可不要乱说,我是应了修齐的事,顺路给他送药过去。”   庆王妃脸上全是讽刺。   “顺路,你手底下是没人还是没马,非要自己去送药,但凡你早回来一个时辰,都能陪着书仪生产。”   “她等了一天一夜才把明宣生出来。”   哪怕书仪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怪罪,可是哪个女人不想生产的时候夫君就陪在自己身边呢。   宋恒越把听到自己名字目光发亮的明宣耳朵捂上。   “母妃,我一路风雨兼程……”   话语被打断。   “原来如此啊。”   轻柔又带着气怒。   宋恒越从来不知道他有一天听到沈书仪的声音会这样惊恐。 第55章 别说这恶心的话。   沈书仪回到明月居,本是要休息的,但想着给庆王妃带的礼物忘记送了,又折返回来。   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话。   沈书仪可以接受宋恒越曾经对自己的冷漠。   因为喜爱一个人是单方面的事。   可是明宣呢。   那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他们二人的血脉。   “原来如此啊!”   宋恒越猛地回头,脸色一下子苍白下来,面无血色。   看着满脸冷漠,眼神中还带着一点厌恶的沈书仪,嘴角微张。   沈书仪走进门,越过无措的宋恒越,“母妃,儿媳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庆王妃脸色着急,“书仪。”   她没想到书仪会听到这话,她当初不是替宋恒越隐瞒,而是害怕书仪伤心。   毕竟书仪当初真的很介意万宝如。   沈书仪微微一笑,“母妃放心,儿媳都知道的。”   谁对她好她能不清楚吗。   看她还能笑,还算平静,庆王妃就松了一口气,她替沈书仪高兴,高兴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剩下的怒估计都是为了明宣。   庆王妃抱起懵懵懂懂的明宣,走向后面。   沈书仪回头,眼神沉静的看了宋恒越一眼,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宋恒越,我实在想去宗庙看看,你妻的名字可是写着我沈书仪,子嗣那行是不是明宣。”   平静至极的话语中带着万般的怒火和冷厉。   宋恒越捏紧拳头,嘴角颤动。   沈书仪冷哼一声,转头离开。   涉及明宣,沈书仪绝不可能轻易放过。   宋恒越僵硬的跟着,沈书仪脚步不停,朝书房而去。   在书房外面的云电赶紧行礼。   “拜见世子,世子妃。”   沈书仪默不作声,直接推开房门,直奔书桌前,拿出纸张。   “世子,请你写一封和离书,我想你不配当我跟明宣的夫与父。”   宋恒越心里一滞。   “绝不可能。”   沈书仪目光锐利如刀,冰冷刺骨,“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若是怕圣上怪罪,那我一力承担,明宣我带走,他也永远是你们庆王府的小公子。”   宋恒越瞳孔地震,快步上前,试图拉她的手。   被沈书仪狠狠甩下,“别碰我。”   “你听我解释,书书。”   “当初荣阳伯托我给他带株药,我顺路,就带过去了,一点都没停留,快马加鞭就赶回来了。”   可是还是没赶上。   沈书仪听罢冷笑,那双眼中全是讽刺。   “宋恒越,我可真瞧不起你。”   宋恒越面前微带仓皇,心也被她冷漠的的话语冰冻。   “我说的是实话。”   沈书仪笑开,“我知道啊,怎么不是实话呢。”   就是因为是实话才显得的可悲。   “不用心就是不用心。”   “你不乐意让别人给荣阳伯送药,那是用心,你忘记京城中还有待产的妻子是什么呢?”   “快马加鞭,呵呵,我和明宣做为次要的,是不是还要感谢你,嗯?”   “书书,我……”   “我什么呢,说不出话了是吗?”   “别解释了,真的,越说我越觉得可笑。”   沈书仪回头,拿起纸笔,提笔就是三字。   宋恒越上前握住她的手。   语气悲怆。   “别写,书书。”   别提和离。   沈书仪冷眼看他,寒光四散。   “放开。”   声音冰冷不已。   宋恒越拉起她,轻声说“书书,别说和离,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和离。”   沈书仪冷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我爹娘疼我,那代价淮阴侯府也可以承受。”   只是她不能承受罢了。   她不愿意因为自己连累父母,也舍不得明宣。   毕竟除了宋恒越,庆王府哪里都好。   “求你,书书,别离开我。”   沈书仪闭眼,半晌才艰涩开口。   “别说这恶心的话。”   “不写和离书可以,把你所有私产转给明宣,我暂时替明宣保存。”   他好东西多的是,她不要宋恒越的东西,但是得给明宣存着。   宋恒越得到这话,如蒙大赦。   “我这就转给你。”   沈书仪懒得纠正,“明日我会让人接手的,别耍花招,你所有产业,母妃在我们成亲第二天全部告诉我了。”   “地契卖身契现在就给我,我会让人去衙门变更。”   宋恒越叫来云电。   “把我的私产地契还有管事下人卖身契全部给世子妃。”   云电大惊,却也如实照办。   沈书仪拿着一盒子东西回了明月居。   谷雨赶忙扶她坐下,递上茶杯。   “世子妃,您可好一点了。”   沈书仪呼出一口气,“没事,放心吧。”   和离是不可能的,她不会让自己受的委屈打水漂。   多少难过都过去了,她生气,却也不是那么生气。   打开盒子,沈书仪更不生气了。   京城的地皮贵,她的嫁妆铺子都只有十间。   而宋恒越足足有二十多个铺子,除了少数几个位置不算好,其他的都生意红火。   外面的庄子铺子田地更是数不胜数。   就连江南出了名的船帮都有宋恒越的股。   生气无用,她只要实际的东西,不然对不起她曾经受的罪。   有这些东西在,她就能经营出更多银钱,明宣只会更富裕。   天色暮晓,风雷云电带着二三十个箱子朝明月居而来。   “世子妃,这是世子让给您的。”   风雷让人打开盒子。   里面全是宋恒越私库里的东西。   沈书仪拿过账本,翻了几页,递给芒种。   “查核入库吧。”   云电打开自己手里的盒子。   “世子妃,这是世子这些年经营所得,都给您。”   沈书仪眼神微微一闪,从容不迫的收下了。   宋恒越果然是个富裕的。   刚刚成亲之时就给了她五万两当家用,有她嫁妆现银子的一半了。   如今这里面还有十万两。   “一并入库吧。”   云电看沈书仪那淡然不已的模样,就心里替世子默哀。   看看,这么多银钱,都没办法引起世子妃的波动。   他也可怜自己,以前守着一库房银钱和奇珍异宝,如今只能守着空荡荡的屋子。   他都在想以后世子让自己给世子妃买东西钱从哪儿来。   会不会让他和风雷一起去外面帮工。   他要不要给世子妃毛遂自荐,毕竟他也很会看账本,还会守东西呀。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第56章 任由寒风刺骨   书房和明月居这边这么大的动作,庆王妃也是知道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舒畅起来。   庆王看着妻子高兴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阿烟,阿恒如今可算得上身无分文,那他拿什么去养的他的亲兵啊。”   心里暗自想,阿恒还是没出息啊。   庆王妃冷冷的看他两眼。   “这不是应该的吗?”   “公中有钱,又不会缺了他吃喝,他的亲兵自然由他去想办法,这点银钱都赚不出来,要他何用。”   两人正说着。   琥珀就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世子来了。”   庆王妃眉头一挑,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的庆王,“让他进来。”   宋恒越走进去,“给父王母妃请安。”   “嗯,这么晚了怎么来了?”   庆王妃刚刚说完话,庆王立马接口。   “你明儿还要上值,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和你母妃一切都好。”   宋恒越看向自己父王。   “儿子来找父王有事儿。”   庆王面上不变,心里咯噔一下。   庆王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转头拿起牛乳慢慢的喝了起来。   见妻子不插话,庆王无奈端起茶杯,不得不开口。   “什么事儿?”   宋恒越静静地看了庆王一眼,语气掷地有声。   “父王,我的钱给书仪了,没有钱养亲兵了,您给我养。”   庆王一口水喷出来,“你…你说什么?”   庆王妃这才浮起笑容。   “父王,帮我养亲兵。”   看着儿子坦然自若的模样,庆王咳一声,又笑。   “宋恒越,你脸皮够厚的啊。”   闻言,他眼皮一掀,目光平静还带点遗留的痛。   “父王不必自夸,母妃今日才说我们父子一脉相承呢。”   庆王猛然咳了起来,转头看向自己的爱妻,一脸委屈。   “阿烟。”   庆王妃嫌弃的看他一眼,“别装,一脸褶子,看着恶心。”   一脸受打击的庆王‘嘶’一声,赶紧按住自己的脸,“不可能。”   他一直有好好保养的,就怕阿烟嫌弃他。   从妻子那里得不到肯定,只能看向儿子。   “阿恒,你说呢。”   宋恒越转开视线,没说话,庆王马上拿起镜子,半晌才叹气。   “我还年轻的啊。”   看父王又要给母妃撒娇,宋恒越打断他。   “父王,给钱。”   庆王回头怒道。   “你自己蠢,只能花钱哄媳妇,干嘛还要让我给你养兵,想都别想。”   宋恒越气定神闲,抱起双手,“你在我小的时候养外室……我……”   庆王身手矫健飞扑过来,身后的玫瑰椅翻倒在地。   “臭小子,胡说,别害我。”   他手上用力,宋恒越也不反抗,只看向母妃,露出痛意。   庆王妃冷哼一声。   “放开阿恒,你有什么资格揍他?”   “宋毓川,我给你脸了是吧。”   身子一抖,庆王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恒越,放开手,站直身体。   “阿烟……”   语气弱了不少。   庆王妃只觉没眼看,“给他钱,阿恒都知道补偿明宣,你可别连儿子都比不上。”   “可我那确实不是外室嘛。”   庆王妃冷冷补了一句。   “是啊,是你一表八千里的表妹,还养了一年呢,被发现的时候你说正准备给她选婿呢。”   庆王讪讪,回头看向宋恒越时又带着凶狠。   “自己去找管家要。”   宋恒越点头,“多谢父王母妃。”   院子里的宋恒越还能听到庆王的认错声和母妃默然无声。   他不回头,走到明月居门口,看着紧闭的门,悄然靠上去,闭上眼睛。   任由寒风刺骨。   沈书仪也不含糊,第二日就让人拿着地契卖身契去衙门变更。   “芒种,让人去给京城中的掌柜们打招呼,让他们明日带着账本上门。”   至于那些在外地的,一时半会管不了。   “让沈诚去外地查账,顺便把我们自己的产业一并查了。”   沈诚是她的奶兄,为人能干忠诚,现在管着沈书仪在京中所有铺子。   “等明儿我从那些管事中找个合适的人选跟他一起去。”   “奴婢记下了。”   说到沈诚,沈书仪看向冬至,“你们二人现在是什么情况?”   冬至带着一点羞涩。   “回世子妃,他已经准备求亲了。”   谷雨几人呵呵笑,沈书仪也挺高兴的。   “那是一件好事。”   冬至跟她一般的年岁,沈诚比沈书仪大一岁,都算是‘大龄’了,也该成亲了。   “奶娘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嫁过去也不会受罪。”   冬至点头,“奴婢知道的。”   沈书仪:“等他提起后,我会给你置办一份嫁妆的。”   冬至从小就被卖了,她的婚事也就由沈书仪这个主子操办。   沈诚有本事,也攒下不少家业,冬至嫁过去不会清贫。   说罢,沈书仪又看向谷雨几人,“你们几人呢,可有什么想法?”   谷雨露出笑,“世子妃,奴婢要伺候您一辈子,不想嫁人。”   芒种沉稳的点头,“奴婢也是。”   嫁人没什么意思,她如今跟着世子妃,差事得力,也算风光,何必嫁人给自己找难受。   白露也笑,“奴婢没找到合适的人,如今也没那个想法,等有合适的再让世子妃给奴婢做主。”   她跟谷雨芒种冬至不一样,她还有爹娘,她爹娘也在催她了。   如有合适的,她也不会拒绝的。   沈书仪心里有数了。   “好,谷雨,芒种也看看,如果有合适的我一视同仁。”   她不太插手感情事。   二月中旬,淮阴侯府那边传来信。   淮阴侯要回边关了,沈书仪思忖一下,叫来谷雨。   “等世子下值,让他来明月居一下。”   自从前次,宋恒越也是好多天没得到回明月居休息了。   沈书仪坐在院子里的亭子里,认真的教明宣念书。   “书书。”   沈书仪闻言回头,把明宣递给他,顺手塞过去的还有本三字经。   “我父亲过几日要去边关了,明儿你下值直接去淮阴侯府,我明儿早上就带明宣回去了。”   宋恒越点头,搂住明宣,“我知道了,明儿早上我送你过去。”   沈书仪冷漠回头,语气不耐烦。   “世子,两人之间还是留一点空间,我不想随时见到你,那会让我恶心的。” 第57章 哪日不是佳期呢。   回到书房,宋恒越颓然坐下,拿出一直藏在怀中的荷包,细细摩挲着。   心下苦笑。   原来比冷漠更让人心凉的是她的厌恶。   做过的事已无法挽救,错的事已早就铸成。   他的愧疚和补偿也变得可笑起来。   淮阴侯府,何氏搂着明宣定安,眼神中透露着慈爱。   大嫂陈氏拉着沈书仪,“小妹,过两日就是花朝节了,白云书院要举行大型表演,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呀?”   听大嫂这么说起,沈书仪也想了起来。   “好啊。”   白云书院是她们曾经就读的书院,京中大多的官宦子弟都就读于这个书院。   宋灵犀现在也在白云书院读书。   “那我让人拿走我的名帖去定座位。”   白云书院每年花朝节的花朝宴在整个京城是出了名的宴会,白云书院也会抛售一些门票。   陈氏表情放松,“当初在书院中的日子真是无忧无虑。”   摸摸跑到自己旁边的定安,沈书仪嘴角勾勒出一抹轻快的笑容,“是啊。”   白云书院的女院教授她们琴棋书画,教授她们诗书礼乐。   四书五经只要想学就有人教,男子能够学的东西她们也能学,只不过百无一用。   那是她最明媚的少女时期。   崔兰溪,周扶茵,唐知简,金秋笛都是她在书院中认识的,志同道合,兴趣爱好相像。   想到此,沈书仪揶揄的笑着看向大嫂。   “我记得那个时候大嫂的棋可是出了名的。”   也因此结识了名为观棋的大哥。   两人家世相当,也顺利的结了亲。   陈氏捂唇羞涩地笑了,手帕轻轻的扫在沈书仪肩上。   “你倒是挺促狭的。”   “你的舞可是京城一绝,如今都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你,你组建的佳期如梦文社囊括了当时琴棋书画一绝的闺秀。”   说到佳期如梦,沈书仪突然有些恍然,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志趣相投,又都是少女时期,神思飞扬。”   崔兰溪几人也是佳期如梦中其中的社员,崔兰溪善鼓,周扶茵善琴,唐知简写得一手好字,诗才飘逸,金秋笛因为名字的原因自然从小就学的一手好笛。   而她从小身体不适合练武,为了强身健体就学了舞蹈,入学白云书院没多久便凭借着舞蹈成为了每一年花朝节献舞的第一人。   她在白云书院读了七年书,便当了七年的舞蹈首席。   那个时候飞扬笑容满面的人,也是现在满脸端庄,满口社交词令的自己。   佳期如梦便是她组建起来的文社,里面的闺秀人人手上都有一绝。   陈氏轻轻的抿了一下嘴,“小妹,你如今可有兴趣把佳期如梦再建起来?”   当初的佳期如梦可谓是冠绝京城,在白云书院中就读的每一位闺秀都以能够进入佳期如梦为荣。   自家小妹可不是凭着身份地位获封的众多贵夫人心中第一名的儿媳人选的。   而是她那强大的能力和凝聚力。   这话让沈书仪惊讶,她也思考了起来,半晌才说。   “这主意挺好的。”   可惜如今佳期如梦中的各个社员都嫁为人妻,在京中有一些,在外地也有不少,哪里能像少女时期的她们那样无忧无虑。   那个时候京郊周围的山川,出名的景色,少有人知的野趣,都被她们收之眼底。   哪里像现在这样围困于四四方方的宅院,不是不能出门,可却有种种牵绊。   何氏早就听了半晌,“书书,你大嫂说的对,虽说你们现在都嫁做人妇没有那么自由了,可是人在生活之余也该有点兴趣的。”   总是围困于宅院,是会把自己逼疯的。   母亲的态度让沈书仪欣然,莞尔一笑,脸上露出细碎又明亮的笑容。   “娘,我知道了。”   何氏看她想开了,欣慰的点点头,“你外祖母在京中有一个大的庄园,如今转到了我手上,我给你,你的佳期如梦就可以开展了。”   只要心中畅然通透,哪日不是佳期呢。   沈书仪露出几声清脆的笑声,声音也娇柔起来。   “娘,你总是说风就是雨,女儿手上难道就没有庄子吗,怎么就能来要你的东西呢,那还是外祖母给你的。”   何氏无所谓的摆摆手。   “给你你就收着,你外祖母给了我,我给了你,以后你要是有个女儿你也可以给她。”   沈书仪身子歪过去,倒在母亲的怀里,不自觉地撒娇。   “娘,你最好了。”   何氏轻柔的摸着女儿的云鬓,眼中露出一丝心疼和怜爱。   他们这些官宦世家豪门侯爵过着珠光宝气,仆妇环绕的生活,可多数时候也会被权势裹挟。   女儿就是她最心疼的。   她和自家夫君自小相识,青梅竹马长大,自然而然结成夫妻,相爱一世。   书书从小就看着自己身边所有的亲人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么能够接受那些妻妾围绕的男人。   前有圣上有意赐婚,后又有宋恒越以独娶一人求娶。   这门婚事就这么成了。   可是女儿却在情爱和婚姻中受了伤。   她常常觉得亏欠了书书。   陈氏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也笑开了,“娘,你看妹妹今天多娇俏呀。”   何氏轻轻拍拍沈书仪的背,“你妹妹以前就爱撒娇,如今倒是难得一见了。”   沈书仪撑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些羞,“如今都当娘了,怎么好意思日日撒娇呢。”   明宣和定安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怎么就笑出了声。   何氏几人也忍不住了,清脆的笑声响彻正院。   过了半晌,何氏才搂住自己的心肝宝贝孙儿,看着外面的天色发问。   “也不知道你爹他们快回来了不?”   陈氏也看了一眼天色,“估计是快了,爹和夫君今日会早早回来的。”   沈书仪收回看着两个蹲在地上玩的小子的眼神,“世子也会早早来的。”   宋恒越别的不说,至少再来淮阴侯府从来没有掉过链子。   想来也是,她爹的杀伤力那么重,谁敢轻易的去撸虎须,毕竟她爹说揍就是真的揍人。   她的两个哥哥从小到大不知道挨了多少揍,宋恒越当初娶她时也没少被老丈人以切磋的名义教训。 第58章 但他也算立起来了   晚间,灯火通明。   淮阴侯拉着妻子的手坐在主位上,再把两个孙儿抱来坐在下首,才看向被忽略的儿女们。   “都坐吧。”   沈书仪和陈氏对坐紧挨着明宣定安。   沈观棋和宋恒越坐在尾部,各自挨着妻子。   淮阴侯夫妻对面的位置空着。   “都吃吧,有什么事吃完了再说。”   他是掌兵之人,喜欢利索,不喜欢饭桌上谈事儿。   看似粗枝大叶,可也细心的给两个孙儿各自夹了饭菜,随即把妻子喜欢的菜放在她碗中。   “小乔,快吃吧。”   下首的几个年轻人目不斜视,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这种场景见得太多了。   不过淮阴侯才尝了一筷子菜随即又看向自家女儿。   “书书,爹特地让了厨房给你做了喜欢吃的饭菜,你多吃点。”   “在自己家里不要拘礼。”   沈书仪笑容艳艳,声音低柔带着娇,“女儿才不会拘礼呢,多谢爹爹。”   淮阴侯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微微点头,视线微转。   “也辛苦老大媳妇了。”   陈氏赶紧回。   “没有没有,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坐在最下首的两个男人只言都没有。   吃饱喝足,何氏和陈氏让人张罗着收拾,沈书仪看着两个皮猴子。   淮阴侯拉着妻子坐下。   “过两日我就要去边关了,这次我要把你们母亲一起带去。”   他抛下一句,沈观棋和沈书仪猛的抬头。   “爹,你怎么要把娘带走?”   看着儿女异口同声。   淮阴侯本想冷哼一声,但想着下面还有自家乖宝贝,也就变成了平常的话语。   “你们都长大了,你娘也该陪陪我了。”   一个个都这么大了,天天要娘,害臊不害臊。   为了孩子们,他跟妻子都已经分别好几年了,想到此,他是恨不得把沈观棋和沈听琴这两个臭小子拉出来揍一顿。   沈书仪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也表示了支持。   “那爹你可要照顾好娘呀。”   边关毕竟寒凉。   沈观棋抬头看了一眼淮阴侯,眼中露出一丝‘羡慕’。   “嗯嗯,儿子知道了。”   他敢不知道吗,他倒是真的舍不得自家娘去边关受苦,可是他娘肯定是自愿的。   陈氏没有搭话,眼中也是不舍。   宋恒越眼观鼻鼻观心。   这里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独自受着被明宣轩踩来踩去的待遇,定安和明宣两个小子是把他当成了一根柱子了,绕着他追着玩闹。   何氏也看到了儿女眼中的不舍,可她也着实舍不得夫君一个人在边关。   现在孩子们都长大了她也该花花时间陪陪夫君。   交代好之后,淮阴侯看向这屋子里唯一的一个外人。   “阿恒啊,这也有一两年没见了,你的功夫也不知道有没有丢掉,来,为父给你验验。”   被点名的宋恒越抬起头,沉静又恭敬的拱手。   “请岳父赐教。”   淮阴侯心中冷笑。   好小子。   回来的时候给你面子没揍你,让你爹去揍你,可你过了年就给我找事。   纳妾?   简直是想得美。   还好他自己心中有数,庆王妃也速度很快的给女儿出气,不然这顿打也不会拖到现在。   宋恒越不知道岳父心中的想法,否则一定大喊冤枉。   他哪里想纳妾啊。   何氏眉头都不皱一下,轻轻的站起来给丈夫整理了一下衣襟,才交代道。   “拳脚无眼,你也注意着点儿吧。”   可以打,但别打死了。   沈观棋抱起儿子和外甥塞到妻子和妹妹怀里,“你们就在这儿玩吧,我也去看看。”   只是本沉稳的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幸灾乐祸。   沈书仪就当做没听见,搂住儿子。   “明宣,娘给你读书好不好?”   本来还挣扎着想追出去的明宣听到读书眼睛就亮了,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刚刚想干什么。   “好啊,娘。”   “读书读书。”   “表舅教。”   沈书仪一下子愣住了,眉头微微一跳,“表舅啊,他这些日子没有空呢。”   她没有想到明宣的记性那么好。   这个时候都还念着许凛然教他读书的事。   何氏也是一愣。   “表舅?”   “哪个表舅啊?”   沈书仪揉揉额头,哭笑不得的说。   “是许家表哥。”   陈氏也想了一会儿,“许家,难道是现在担任大理寺少卿的那位许大人?”   许家如今也是没落了下来,家中的其他儿孙不太争气,只有这位大理寺少卿是一等一的人物。   听到儿媳这么说,何氏也想起来了。   “是凛然那个孩子吧?”   沈书仪点头,“是啊,就是凛然表哥,前些时日在庄子上遇到了他,他就教了明宣几句,明宣就记住了他,这些日子天天念着要读书。”   “说起来我还要谢谢表哥呢,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明宣这么的聪明好读。”   何氏表情恍然,心中有一些别样的情绪,可看着女儿一无所知的模样,也就叹了口气。   “那孩子有本事,可惜了。”   云阳侯府是真的不会做事儿。   好好的孩子被逼到如此地步,如今都已经不乐意回府居住了,这跟分家也没有什么区别。   沈书仪也曾听闻一些云阳侯府的事儿,可都是似是而非。   “凛然表哥现在搬出来住也清净了不少。”   可何氏却不太认同,摇摇头。   “有那么个不分是非好歹的娘,就算清净又能清净到哪儿去?”   当初圣上没有那想法的时候,她也是考察过京中儿郎的,许凛然年龄虽然比书书偏大了一些,可不管是相貌能力才华还是合适的。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娘。   诚然给人当继室不是那么好当的,可也不必要把儿子的前途前程拿去填补自己的好名声呀。   要是说她真的那么心狠也就罢了,可也是个软弱糊涂的人,怎么就能做出那样狠的事儿呢。   婆母这些年跟公爹游历在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大发雷霆,可也不管用,她已经是出嫁的姑奶奶了,管不到娘家头上去。   只能让人暗自帮衬许凛然那个可怜的孩子。   陈氏明显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脸上浮现惋惜和欣赏。   “但他也算立起来了。” 第59章 承受不住失去她们的后果   淮阴侯把沈书仪和宋恒越明宣都留了下来。   “时间太晚了,也不要回去了。”   看明宣都困成什么样了。   沈书仪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想到在娘家还要维持跟宋恒越过得挺好那副模样,觉得有一点心烦。   可这个想法也是转瞬即逝。   毕竟她现在把宋恒越当做透明人。   “好,那我让人回庆王府那边报信。”   宋恒越轻轻地咳了一声,说道。   “我让云电回去吧。”   “那好。”   有人帮忙办事儿,沈书仪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拜别父母,沈书仪带着宋恒越和明宣回了自己出嫁前住的院子。   淮阴侯府中还一直保留着她的闺房,她每次回来都能入住。   谷雨芒种几人熟门熟路,不需要沈书仪多说什么就把所有的事儿都办好了。   把明宣放在床榻上安睡,拿下轻柔的帘子,替他挡去烛光的映射。   回头才对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宋恒越说。   “我先去洗漱,你先看着孩子。”   明宣刚刚入睡的时候很爱醒,得有人看着。   宋恒越露出笑容,点头。   “好。”   看着她的背影,又拉开帘子看着儿子酣睡的模样,宋恒越心中温暖又愧疚。   他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儿子呢,当初事务紧急,他夜以继日的把所有的问题解决,才快马加鞭的回京。   可是没想到只是多走了一段路,就错过了明宣的出生。   是他的错。   轻柔的抚摸着明宣的脸,这些日子一直带着一丝裂缝的心,也逐渐温暖起来。   以后他会加倍地对他们母子好。   不管书书想要的是什么,他一定会给她拿来。   但是和离绝不可能。   他承受不住失去她们的后果。   等宋恒越去洗漱的时候,谷雨走了进来。   “世子妃,刚刚侯爷那边让人送来药,说是给世子的。”   看着那药,沈书仪‘嘶’一声,随即又平静了下来。   “放在桌子上吧。”   看来她爹打的挺重啊。   连药都送来了。   宋恒越从浴室走了出来,也不敢走太近,只远远轻声唤。   “书书,休息了吧。”   听到他的声音,沈书仪这才放下手里的书,转头望去,只见他着中衣,也不见哪里受伤。   “这是爹让人给你送来的药。”   她指着那个药瓶,烛光拂过的玉面平静,不在意宋恒越是否受伤。   宋恒越嘴唇微动,心中有点尴尬,缓缓走过来,拿起药瓶。   “我没什么事的,真是多谢岳父了。”   沈书仪眉眼弯弯,只道。   “拳脚无眼,切磋之间难免磕磕碰碰,世子还是看看有什么地方伤到了,也好上药。”   宋恒越低眉,抿唇。   他自然不会怪岳父故意揍他,书书不必替岳父描补的。   他是自愿挨揍的,那是他应得的,每每看看她和明宣,他就被愧疚淹没。   把中衣脱下,沈书仪瞅了两眼,果然青青紫紫的。   嗯,有点痛。   但又不是她疼,无所谓。   “世子快上药吧。”   看她隔挺远,眼神中不见半点心疼,连愉悦感都没有,宋恒越捏着药瓶的手青筋浮起。   轻轻吐露出个“嗯”。   宋恒越只能往身前和手臂上抹药,后背完全够不着。   而沈书仪则是轻轻打开衣柜,又打开梳妆台,看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笑得温柔,眼神都不给一个。   不能也不敢向她求助。   最后只得放弃,穿上中衣,“书书,我好了。”   沈书仪这才回头,只看他几眼,走近几步,明媚的眉眼微蹙,纤纤玉指堵住琼鼻。   “这味道太重了,明宣肯定受不了,要不你在小榻上睡吧。”   她闺房里有一张小榻,也够宋恒越睡了。   盯着她不见半点嫌弃的面容,听着她满是嫌弃的话语。   他觉得自己像分成了两半。   一半告诉他。   书仪只是实话实说,没有其他意思。   一半告诉他。   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他从来不知道他能这么敏感。   几息过后,他回。   “好,我知道了。”   沈书仪这才满意点头,“那我叫人来给你铺床。”   “别了,我自己来就行。”   看他确实没有勉强的意思,沈书仪这才作罢,转身上榻,搂着明宣入睡。   独留宋恒越在充满沈书仪气息的卧房中萧索的整理小榻。   第二日回到庆王府,沈书仪喊来丫鬟   “郡主回来了之后告诉我一声。”   她得问问宋灵犀这次花朝宴可有参加表演,也好安排时间和位置。   说到花朝宴,她就想起娘亲和大嫂说的佳期如梦重新开社的事。   说实话,她是很心动的。   想想,她就给崔兰溪几人写了信,准备等几人回信之后在做决定。   白云书院就在北城,占地面积极广,举办花朝宴的场地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场地,周围高高低低的排满了台子座位。   沈书仪让人来订的位置非常好,视野开阔,又能清晰的看到台上。   “母妃,慢点。”   沈书仪扶着庆王妃坐下,庆王妃拉住她,“你去迎一迎你娘和大嫂。”   “好,母妃稍坐,我去去就回。”   庆王妃把明宣搂在怀里,“乖,一会你外祖母和舅母表兄就来了。”   沈书仪没走多远,就遇到了相携而来的何氏和陈氏。   “娘,大嫂。”   陈氏擦擦汗,“小妹,你怎么来了?今日人太多了,有点挤,这才误了点时间。”   何氏手里拉着定安,也道。   “走吧,别让庆王妃久等了。”   “定安给小姑请安。”   沈书仪揉揉定安的小脸,挽住母亲的手,只笑道,“不着急的,现在时间还早呢。”   何氏眼睛一斜,点点她。   “那也不可失礼。”   到了位置上,何氏要给庆王妃行礼,被庆王妃眼疾手快的扶起来,嗔怪道。   “你怎么这样,说好不拘礼的。”   何氏眉眼盈盈,语气熟稔,“是了,阿烟。”   庆王妃这才笑了。   “就说你促狭,真真是……”   “我听书仪说,你要去边关?”   何氏点头,语气自然,脸上也带出了幸福的笑。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也可以松快松快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京城,夫妻分隔两地,我也想趁还年轻好好看看边关风景。” 第60章 却叹经年曾此时。   庆王妃轻哼一句,凑近何氏。   “边关哪有什么风光,只有风沙吧,我看你啊,就是舍不得夫君了。”   何氏一下子笑出声,语气轻快。   “是啊,年纪大了,我想好好陪陪他。”   他们从年少就没有隔那么远过。   这些年,孩子们一个接一个成亲,她不得不回到京城。   以前书书十岁回京读书,她都是拜托婆母照看的,可惜这几年婆母跟公爹一起跑了。   她又不放心书书,也要带着儿媳,才滞留京城几年。   庆王妃眉开眼笑,“我还不知道你啊。”   何氏看看聊到一起的女儿儿媳,转头问庆王妃。   “庆王这几年也是经常在边关,你怎么不跟着去?”   她是喜欢外面的,自由又没有太多束缚,实在不理解庆王妃怎么就能在京城不挪窝。   庆王妃呵呵两声道,“他也配我去陪他啊。”   “这次他回来大半年,我都烦死了,还跟去边关。”   “他倒是说让我陪他去,可我实在受不了边关的干燥,也受不了天天见他。”   何氏忍笑,“你们还闹着啊?”   喝了一口茶,庆王妃才懒洋洋的道。   “我早就没有那个力气了,闹什么,如今年纪大了,更想自己好好过,我有儿有女,如今也有贤媳和乖孙,那些东西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她年轻时气性大,脾气也不算好,如今倒是平和了下来。   “你啊,就是这样的烈性子。”   她们二人年轻时虽然不是好朋友,但一个是理国公府的大小姐,一个是安国公府的二小姐,年龄又相当,自然是相熟的。   庆王妃点头,“我改不了,但也很满意。”   “唉,我怎么可能看上天天招猫逗狗的他,又还有个心心念念的表妹,要不是先皇赐婚……”   说起庆王年轻时那点事,庆王妃也是毫不避讳,毕竟当初的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都懒得遮掩,只有现在的年轻人看他们,才觉得羡慕。   “早知道,我也像你一样,养一个青梅竹马了。”   失策失策啊。   何氏哭笑不得,语气清扬。   “养了也不一定好。”   如今男女大防不像前朝,青梅竹马的很多,可也……   “庆王妃,淮阴侯夫人,好久不见啊。”   庆王妃和何氏抬头,站起来,“荣王妃,好久不见。”   几个小辈也快站起来,“给荣王妃请安。”   荣王妃赶紧说,“快起来快起来。”   两家的位置紧挨着,只是荣王妃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现在才到。   她身后还跟着荣王世子妃赵氏。   看到沈书仪,那双特别出彩的桃花眼中露出笑容。   “弟妹,世子夫人。”   沈书仪和陈氏也回了平礼,“嫂子/世子妃。”   荣王妃坐下,“今日人流繁杂,我本也不想出门,可漱云非不依。”   虽然语气抱怨,但她脸上的笑容不掺假。   庆王妃笑道,“花朝宴多热闹啊,你也该出来清闲清闲,别总在府里待着。”   荣王妃叹了一声,也笑笑说。   “是啊,你说的对。”   “淮阴侯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年轻。”   “两位王妃也是。”   庆王妃爽朗一笑,“咱们几个就别互夸了,都是老菜梆子了。”   几人才说了几句,就见赵氏脸上的笑容虚浮起来。   荣王妃低下头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快步跑到自己面前的女孩儿,皮笑肉不笑。   “母妃,你们太着急了,我紧赶慢赶都没赶上,只能让府里的马车把我送来。”   庆王妃嘴角勾起细微的冷笑,何氏转头看向独自玩耍的两个孩子,眼神都没动一下。   沈书仪和陈氏不约而同地端起茶杯,战略性转移视线。   赵氏呵呵两声,上前。   “妹妹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在府里抄经的吗?”   宋秋云嘟嘟唇,委屈的看向荣王妃,语气柔弱。   “昨天晚上我就把经全部抄好了,只是母亲没有见我。”   “母妃,我真的只是想来看一眼妹妹表演的,不是贪玩。”   说罢,还眼神飘向旁边坐着的庆王妃和淮阴侯夫人。   荣王妃太阳穴跳动,语气冷寂。   “是吗?既然来了就好好坐下吧,不要东跑西跑,没有分寸。”   这个蠢货,跟她娘的那个做派一模一样。   以为这是对付爷们呢?柔弱依依就行。   也不知道荣王怎么就觉得她好,反而对自己的漱云态度平淡。   看看她今日做的事。   宋秋云也没有说过今日要来花朝宴,她自然不可能带着她来。   可她自己跑来也就罢了,还在庆王妃和淮阴侯夫人隐晦的诋毁自己。   真是给她脸了。   等回府要她好看。   若不是这里人多广众,她当下就把她送回去。   宋秋云听到荣王妃的话露出柔美的笑容,“多谢母亲。”   说罢也不按照荣王妃说的坐下,反而凑到庆王妃和淮阴侯夫人面前。   “秋云见过庆伯母,淮阴侯夫人。”   庆王妃无语地甩甩帕子,语气清嘲。   “荣嫂子,这是你府上哪个妾生的?”   荣王妃冷不丁的听见她这样说,差点笑出来,解释道。   “这是孙侧妃所出的秋云。”   庆王妃这才淡淡点头,“原是如此。”   别的多一句没有。   淮阴侯夫人倒是不像庆王妃这么不给面子,但也只是轻轻点头。   赵氏笑嘻嘻地走上前。   “妹妹还不快起来,别打扰到庆伯母和淮阴侯夫人的兴致了。”   现在她的笑容真诚,手上使力,把宋秋云拽了起来,表面上看来轻柔不已把宋秋云按在座位上,背对着众人,赵氏面容冷肃,语气冷冽。   “妹妹还是乖乖的吧。”   还以为现在是曾经呢。   如今夫君得力,荣王人老又无用,满府谁不指望着夫君。   只有宋秋云和她娘看不清形势。   沈书仪把到处乱跑的定安和明宣拘在自己面前,“别乱跑了,小心摔下去。”   旁边的动静她只当没听到。   大鼓二十八声响,惊鸿如翩翩,朵朵俏丽的花朵绽放在台上。   几人瞬间把目光投射在台上,沈书仪用过来人的眼光露出赞同。   “又是一年青春少,却叹经年曾此时。” 第61章 年轻可真好啊   打头的是一个明媚娇俏的少女,舞步翩翩,身姿杳然。   东侧高台之上,威严带着些赞许的声音响起。   “今年白云书院的花朝宴也是一绝呀。”   他旁边贵妇打扮的美妇捂嘴轻笑。   “白云书院每年都能推陈出新,京中众多书院无一个能比上白云书院。”   国字脸的中年男子点头。   “梓潼说的对。”   “这打头的又是哪家的小姐?”   皇后遥指台上,问旁边随侍的女夫子。   “回皇后娘娘,那是刑部尚书家的三小姐。”   皇后慢慢点头,皇上听罢也转头对着皇后,“虽是不错,但朕记得前些年有个更好的。”   皇后摇头轻笑,身子一侧,语气带着揶揄看向身后随侍的年轻人。   那是太子,五皇子,和宋恒越。   “我也记得,那几年那姑娘冠绝京城,如今呀已经是恒越的妻了。”   皇上悠悠点头。   “是啊,朕也记得,那是姑母的外孙女呢,淮阴侯的乖女。”   转头看向身后。   “恒越啊,朕给你挑的妻在当时可是无出其右的。”   宋恒越喉头跳动,嘴唇微张,欠身行礼。   “臣多谢皇上赐婚,让臣得此佳妇。”   他当初也知道沈书仪名声远扬,但这是第一次直观的知道当初沈书仪的名气。   这不是基于身份的赞赏,他能够看到皇上和皇后眼中是纯粹的赞叹。   皇上撸着胡须哈哈大笑,“朕保媒自是有一番考量的,沈氏配你乃是天作之合。”   宋恒越通常冷肃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过了半个时辰有余,沈书仪才看到宋灵犀登场。   她穿着白云书院的制式衣裳,跟旁边那些朝气蓬勃的少年组成一队,把少年时期的神思飞扬,淑女书生气息展示的淋漓尽致。   “小姑,小姑。”   明宣拍着手指着那边喊道。   庆王妃搂住他因为兴奋挣扎的身体,语气慈爱笑容满面,“对啊,是小姑,你可不要动了,祖母要抱不动了。”   何氏也搂着定安,看着台上的少年少女们露出真心的笑容。   “年轻可真好啊。”   她们这里坐着的人谁又没有年轻过呢,少年时期的美好哪怕七老八十了回想起也会露出纯真的笑容。   表演告一个段落,沈书仪跟嫂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上前。   “母妃,我们要出去逛逛。”   庆王妃应了声‘好’,“去吧,孩子我们看着。”   陈氏跟沈书仪脚步轻快的下了台子,“也不知道今日摆的摊子上有些什么新奇的东西。”   每年的花朝宴学子们都会把自己的亲手制作的东西摆出来。   木质机关,自制的琴,书写的字画比比皆是。   才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找过来的崔兰溪。   “世子妃,世子夫人好。”   给两人请安,又才站了起来,语气欣然。   “我就知道我们心有灵犀。”   沈书仪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打趣道“今日我还是沾了嫂嫂的光,才能得你一礼。”   崔兰溪笑出声。   “那我再给世子妃行一礼?”   连忙摆手,“那就不必了。”   陈氏笑看她们二人打趣,过一会才说。   “走吧,我们快去看看。”   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摊子中,路遇青春飞扬的少女少男。   崔兰溪看着前面摊子里的那一卷画,眼睛一亮,手拉着沈书仪走了过去。   “远山雾霭,湾流小涧,红日朦胧,意趣自然,好画。”   沈书仪也细细地打量一番。   开口赞同。   “工笔成熟自然,匠心独运。”   崔兰溪举起芊芊手指轻轻的描摹着,随后才看向摊子里面站着的几个少年。   “这是谁的画?”   打头的学子躬身,“这是小生的拙作,几位夫人谬赞了。”   崔兰溪礼貌地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到画上,“这幅画作价几何?”   既然摆出来就是有意要卖,她并不觉得问价不好。   “诚惠二十两。”   崔兰溪点点头,让丫鬟拿出银子,“这幅画我要了。”   那几个少年一个人收钱一个人赶紧把画卷起来,崔兰溪紧盯着画,舍不得放开。   那学子见她这样,脸上染上红意。   “嫂嫂,你在这里呀,我可找了你好久?”   听到宋灵犀的声音,沈书仪转头,笑容艳艳。   “跑慢一点,灵犀。”   宋灵犀拉着宋漱云脚步慢了一些,脸上染上兴奋。   “好,我知道了。”   “嫂嫂,我今天的表演你看了吗?”   沈书仪把她零碎的发丝别入耳后,把移位的簪子插回去,语气温柔。   “当然看了,灵犀跳的很好。”   宋灵犀连连点头,脸上带上骄傲,“嘻嘻,我可练了好久呢。”   看着她们几人在摊子面前,又问。   “是要买画吗?”   沈书仪点头,“是崔夫人买了一幅画。”   “参见两位郡主。”   买画的几个学子赶紧行礼。   “在这书院里不用多礼。”   宋灵犀紧紧的搂着嫂嫂的手臂,脸上露出娇气。   “嫂嫂,我看到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珠宝。”   “但是手工社那边做出来的。”   听到她这么说,沈书仪还有什么不懂的,轻轻的点点她,“好啦好啦,知道了,这就给你买。”   宋灵犀估计是银钱没有带够。   见几人转身离去,另一位学子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她们这些贵妇贵女不会喜欢这些呢。”   挂上另外一幅画,卖掉画的学子才道。   “都是人,有什么不同的。”   白云书院也不全部都是官宦子弟,还有一些才华出众的特招生,他们几人就是其中。   还没走多久,就遇到了几个非常熟悉的人。   沈书仪心下一惊,轻轻的拍了拍旁边几人,赶紧上前。   但看着打头几人的装扮又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称呼。   “给老爷和夫人请安,大公子五公子安。”   皇后看着穿着一身粉黛白,颈带赤金璎珞,显得雍容华贵又带一丝明媚的沈书仪。   又看了看旁边的几位,都是眼熟的。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   皇上也笑呵呵的道。   “都不要拘礼,各自玩耍去吧。”   沈书仪几人才松了一口气,“是,我等这就退下了。” 第62章 春猎   看着几人退下,皇上又乐地看了一眼没有转回视线的宋恒越。   “恒越,刚才才说到你妻,如今就见到了,你们有缘分呀。”   宋恒越掩下心中的苦涩,露出清浅的笑。   “今日灵犀有表演,她应该是来看灵犀的。”   他可是连个眼风都没得到,他也不知道她今日会在白云书院。   还是跟皇上一起入场了之后,才在看台之中找到了她和母妃岳母等人的身影。   崔兰溪在穿过假山之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没想到今日会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   刚刚她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她只有少年时候跟随父母一起进宫参宴见过皇上和皇后,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她的夫君如今还没有功名。   陈氏擦擦额头上的薄汗,无声叹气。   宋灵犀和宋漱云倒是也还好,她们两个身为郡主,每一年见皇上皇后的机会总有四五次。   “圣上皇后今日是微服出访,不必慌张。”   崔兰溪缓过神之后,才提起精神。   “书仪,你那日给我写信说是想重启佳期如梦,是真的吗?”   说到此她脸上的笑容兴奋起来。   沈书仪微微点头,眼眸中露出了愉悦。   “是啊,本是问问你们几个的想法,如果你们没有异议,我就把它开起来了。”   曾经佳期如梦这个文社中的社员还有些都不在京中。   她也不是一定要百分百的还原佳期如梦,不过是想给生活之外的日子找一些乐趣。   当初的她们本就志同道合。   如今重启也能每个人都找些趣味。   不至于困于深宅之中。   崔兰溪语气轻快着急。   “那倒是赶紧的呀。”   她喜爱文雅,可是在府中跟她志趣相投的人没有几个。   自己自娱自乐虽然可行,但时间久了也觉得惆怅。   看她这着急的模样,沈书仪脸上的笑容清朗,顾盼神飞。   “我娘才给我送了个庄园,就在京城之中,以后活动也方便,这些日子我让人去打扫了,等过些时候我在着人给你送信。”   “嫂嫂,你可要参社?”   这个想法还是陈氏给她提供的呢,自然也要问问陈氏愿不愿意。   陈氏笑着叹了一口气,“小妹终于记得嫂嫂了,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长沈书仪四五岁,沈书仪在书院时间佳期如梦时,她已然嫁入了淮阴侯府。   宋灵犀赶紧拉住沈书仪,目光期待,宋漱云也同样柔柔的看她。   “嫂嫂,那我呢?”   沈书仪下颌微抬,语气清扬。   “你啊,趁现在年纪还小,在书院中找些志同道合的朋友自己组建一个不好吗?”   并不是说宋灵犀不好。   可是佳期如梦中目测大部分都是她们这样的已婚妇女,宋灵犀和宋漱云参社就不太合适了。   宋灵犀悠悠的道。   “行吧,那我就跟漱云重新建一个。”   春光带来了绿意盎然,寒气慢慢消散之后迎来了热意,春风拂来的是花草树木生机勃勃的气息。   绿意盎然在枝头,杏花梨花争相绽放。   庆王府在准备出行的行李。   沈书仪要打理整个府的东西,纵然是有人帮忙,井然有序,也忙的晕头转向。   “这次春猎不能带太多的人,这次就谷雨和冬至随我去,明宣就带上一个嬷嬷和一个伺候的丫头。”   “芒种白露都留守在府中,这次大管事也不会去,有任何事情让人送信。”   皇家猎场就在京郊远处的山脉上,快马也就是半日的路程。   芒种白露都点头。   “奴婢知道了。”   马车晃晃悠悠,沈书仪随着明宣拉开帘子,感受着外面的泥土春风。   明宣眼神晶亮,手指着外面,“娘,那是什么?”   “那是黄牛呀。”   “那又是什么?”   “是杏花呀。”   沈书仪耐心的回答,学会说话之后的孩子总是有千百种问题。   来到皇家猎场,沈书仪跟着去庆王妃来到分配给庆王府的住地。   这是三大圆顶帐篷,里面客厅浴室卧室都规划的井井有条,把自家带来的东西摆上就是功能齐全的居室。   春猎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能参加的。   只有能够参加朝会的四品及以上官员才有殊荣,而且只能带三个人。   勋贵侯爵每一家能够带五人。   宗室则每家可带七人。   注定是要挤着住的,但庆王府拢共就那么几个主子,三顶帐篷刚刚足够。   庆王夫妇一顶。   宋灵犀一顶。   沈书仪明宣和宋恒越一顶。   位置还挺宽敞的。   最内圈是皇上和后妃以及皇子们的住处。   再外一圈就是宗室。   再外就是侯爵勋贵等,再外围一点则是官位再低一点的。   最外围则是所有羽林军和五兵马司带来的人马住处。   而且除了宗室可以带丫鬟小厮伺候,其余的有宫中分配的宫女。   谷雨和冬至可以在旁边搭一顶小帐篷休息,其它的丫鬟小厮也不例外。   摆上香薰,铺上软垫地毯,再放上几个充满野趣的花瓶,帐篷内也精致了起来。   “世子妃,云电求见。”   沈书仪抬起头,吩咐谷雨。   “让他进来吧。”   明宣高兴的从她怀中遛下来,眼睛微微一转就要往门口跑。   沈书仪心中忍笑,也不阻拦。   走进来的云电和明宣面面相觑,明宣疑惑得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后面,发现没人,粉嘟嘟的嘴唇扁了点。   委屈地看向后面的沈书仪。   “娘。”   沈书仪揉揉额头摇摇头,“等一会儿。”   看他这副模样估计是要去找他爹。   可现在所有人都才到猎宫,五城兵马司的人马又由宋恒越带队,他爹也出不出空来。   “云电,可有什么事儿?”   云电拱手行礼。   “世子妃,世子让奴才来告诉您,今天他可能要回来的晚点,让您不必等。”   沈书仪眉头都不皱一下。   笑话,她如今就没等过他好吗?   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   “好,我知道了?”   看着带着期盼的明宣,沈书仪无奈的笑,又问,“世子现在可忙着?”   云电也看到了小公子灼灼的眼神,心下一软。   “世子不算忙。”   小公子带过去他和风雷也可以带着。 第63章 百媚千娇不足喻   沈书仪看着整理的差不多的东西也松快了起来。   对还在忙碌的谷雨冬至说。   “走吧,我们也出去逛一逛。”   她记得营地旁边有很多的梨花杏花,她还特地带了几个花瓶来,去摘一些回来插上,看着也有趣味。   “母妃,灵犀,我想要去外面摘杏花梨花,你们可要去?”   庆王妃看着迫不及待就要起身的宋灵犀,点点头。   “好。”   既然来了也该出去好好玩一玩。   宋灵犀更不用说了,刚刚才听到嫂嫂的话的时候,就快坐不住了,现在听到母妃发话,赶紧扶住庆王妃的手臂。   “母妃,嫂嫂,我们走。”   营地虽然人员繁多,但是并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   三人穿过东面,就看到外面成片高低错落着的梨花杏花。   两种树夹杂在一起并没有分开。   枝条遒劲,朵朵雪白的花芽之下还能找出初生的绿。   这里围着许多贵女,手上都抱着一些花骨朵。   沈书仪从谷雨手里拿来剪刀,看着顺眼的花枝轻轻地剪下来,宋灵犀有样学样。   而庆王妃只是满含笑意的看着,站在身后慢慢地跟着她们,不时说两句。   “慢一点。”   “母妃,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满臂花枝在怀中摇曳,沈书仪回头,嫣然一笑,精致舒朗的眉眼中蕴含着明媚。   庆王妃伸手挡去细碎的阳光,脸上温柔无比,轻轻的走了过去。   “把剪刀给我吧。”   她剪下两只含苞待放的花枝,又用剪刀修剪了一下,弯头看了一眼儿媳那云鬓,缓缓地将其中一只插入。   退后两步,点点头。   “云鬓玉颜带花枝,百媚千娇不足喻。”   沈书仪噗嗤一下笑出声,脸上带着些许的羞和愉快的笑容,玉白的脸上浮现出粉晕。   “母妃……”   一句母妃婉转不已。   庆王妃打趣道,“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她就乐意看到书仪这副娇媚快乐的模样。   剩下的一枝花只插在了女儿果断凑过来的头上。   宋灵犀圆润的眼睛眨了眨,眼睛中含着闪亮的光。   “母妃……”   庆王妃看她这副作怪的模样乐的笑出声,“怎么,你也要一句诗?”   宋灵犀假装幽幽怨怨的看向庆王妃和沈书仪。   庆王妃轻轻地拍拍手把手上残留的花瓣拍落,把快憋不住的话收敛入脸,露出看着就让人觉得温暖的笑容。   “让你嫂嫂给你作诗。”   沈书仪抱住花枝轻嗅,又看了看宋灵犀头上的那只杏花。   “带云误雪枝头羞,粉腮含露香雪春。”   剪下一朵花枝,宋灵犀裙摆蹁跹,轻轻的别到沈书仪耳上三寸的发间。   口中轻叹。   “可怜此身非男儿。”   三人笑作一团,清脆如同银铃。   此情此景不过半晌,并被突如其来的童声打乱。   “祖母,娘,小姑。”   花头轻颤。   沈书仪转过身去。   “明宣?”   宋恒越抱着明宣漫步过来。   轻轻地拍了拍不断扭动的明宣的屁股。   这小子,云电分明说他是想爹了非要找他,可找到他了又待不住,非要娘。   “给母妃请安。”   庆王妃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见此也只是轻轻的点头。   “你怎么来了?”   宋恒越心中‘啧’一声,但对母妃的厚此薄彼早就习惯。   “明宣非要找祖母和他娘。”   宋灵犀用自认为很小的声音轻轻地嘟囔了一声。   “我看是你想嫂嫂了。”   面对宋恒越,沈书仪倒是挺淡然,但冷不丁的听到宋灵犀这话她忍不住的轻咳一声。   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你把明宣给我吧。”   宋恒越没有放手,只道。   “这会没有什么事儿,我陪你们逛一逛。”   庆王妃嫌弃的看他一眼。   “别了,你还是去做公事儿吧,别留在这儿碍眼。”   看着就心累。   本身母女几个玩的挺高兴,非得冒出个人来扫兴,一下子大好的氛围都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看着他这样,庆王妃就总是想到他那个爹。   本来她过的舒心不已,可偏偏不知道那人用了什么法子,今年居然不用去边关了。   虽然他并不算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但是由于宗室的身份总是要常年于边关监军。   这些年她多数自己一个人在府中,过的多自在呀。   看着自家母妃那嫌弃的眼神,妻子若无其事面无表情,妹妹幸灾乐祸,儿子也没有良心的扒拉着想要下地。   宋恒越心中苦笑又叹气。   “好吧,那我走了。”   不走能怎么,非留在这也得不到一个好眼神,还不如走,眼不见心不烦。   把明宣放下,看着他屁颠屁颠的扑向他娘。   宋恒越只能转头。   明宣一只手扒着沈书仪,一只手搂着庆王妃的腿。   “祖母,玩。”   庆王妃摸摸他的头。   “祖母带我们明宣玩。”   几人带着明宣把这一小片花林转了个遍,明宣才疲惫了下来,小孩子就是精力旺盛。   今日舟车劳顿才到的猎宫。   明宣路上就兴奋不已,来了猎宫又玩了很久。   见他打了个哈欠。   庆王妃捏捏他的脸。   “回去吧,明宣累了。”   路上,庆王妃又看着沈书仪道。   “你呀就是不乐意松懈下来,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这些时日你要好好的玩一玩,别每日心中都只有着那些琐事。”   早些年她处理诺大的王府,倒不是毫无余力,可是想想每日陷在那些琐事中就觉心累。   “多谢母妃好意,我一定好好休息。”   沈书仪也没有庆王妃看到的那么辛苦,毕竟她手下也有很多能人。   庆王府有一定的资产,但是这些公中的资产还有一半仍然在庆王手中,全部用来养亲兵。   庆王是亲王爵位,手上可有八百亲兵。   后来宋恒越得封世子位,庆王又把自己的八百亲兵份额分了三百给宋恒越。   她如今要打理的就是拿来家用的那一半,她自己手上的嫁妆,宋恒越前些时送过来的私产。   还有庆王妃在她嫁进来的时候又把她自己的嫁妆分了三分之一给她的那些。   这些东西夹杂在一起,再加上人情往来,各种各样的事情,她要想偷懒是不可能的。 第64章 不要把他的好意当做洪水猛兽   今宵月明。   宋恒越回到帐篷中,沈书仪还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   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宋恒越面上带上担忧。   “夜里冷,该多穿两件衣裳才是。”   沈书仪回头,对上他眼中的不赞同与担忧,手中的笔一顿,墨落下。   她俏柔的眉轻蹙,语气分不清喜怒。   “我心中自有数。”   见她连曾经那种表面的温和都不愿意装出来,宋恒越嘴角微扯,却也没有再说多的,只是找了一件外袍轻轻给她搭上。   “我不是说教,就是怕你着凉。”   不要把他的好意当做洪水猛兽,也不要曲解他的好意,他只是真心。   虽是解释,可他已经不敢期盼能够得到什么回应。   自从前次,他们二人的关系已经陷入了冰点。   就连去年那大半年的表面相敬如宾都没有办法做到。   对比曾经的万事周全,柔声细语,那半年的端庄不失礼,如今的相顾无言,他一时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好的。   只怨自己没有珍惜。   沈书仪这次没有转头,也没有拒绝那件外袍,她坦然地接受自己能够接受的东西,也坦然地拒绝自己不想要的东西。   心无杂念,万事坦然。   “你这是在画什么?”   画纸上是建筑模样,亭台楼阁,已经画好的有具体的家具布置。   沈书仪本想刺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要。   又想着今天明宣那副迫不及待找爹的模样。   心下沉吟。   明宣渐渐长大,她不想明宣在父母冷冰冰的环境中长大,但也不乐意委屈自己,那就维持表面的平和吧。   “我娘给了我一个庄园,我布置一下。”   至于是用来干什么的,就没必要告诉他了。   她早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事无巨细都要说一遍的人。   看着她冷淡的侧颜,目无旁骛的模样,宋恒越心中苦笑,也不敢再开口。   只是默默地坐到旁边,找了一个不会被她感知到的角度,目不转睛。   风雷在外小声唤。   宋恒越看了一眼帐中睡得正熟的明宣和专心不已的沈书仪,轻轻地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示意风雷压低声音,又问。   “怎么了?”   风雷面色讪讪,吞吞吐吐地说出一句。   “世子,世子妃没有给您带换洗的衣物。”   宋恒越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心中却无太多波澜,这已经是正常的事儿。   冷冷说出句。   “这不是意料之中吗?”   当时他也太忙了,也没来得及吩咐风雷。   可他也没想到风雷也没去准备,毕竟现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沈书仪对他的漠不关心啊。   怎么还能希冀她给自己收拾行李呢。   风雷无助的摸摸鼻头,咳了一声。   “那奴才回府去拿。”   宋恒越看着高挂的孤月,只道。   “今晚好好休息,明儿一早你在赶回去。”   春猎起码是半月时间,总不能这些天他只穿一身衣裳吧。   将就着洗漱回到房内,沈书仪已经躺在了床上,睡在了床榻的内侧,明宣睡在床榻的中间。   最外面的那点位置明显是给他留的,只不过明宣睡姿洒脱,不大的身子牢牢的占据了大半的位置。   躺上榻,他只能侧着身子。   沈书仪看她一眼。   “要不我让人再给你铺一个床榻?”   外面还有一个贵妃椅,只不过宋恒越肯定睡不下,但是将就着也是可以的。   宋恒越眉头一挑,赶紧说。   “不必了,就这么睡吧。”   看他拒绝,沈书仪也懒得深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闭上眼睛。   第二日清晨,王妃命妇等还要去拜见皇后。   君臣齐聚。   风啸角鸣,笙旗猎猎,骏马奔腾,弓箭白刃。   女眷们安坐营地。   上首皇后贤德二妃,以及一些嫔妃,皆着宫装,再下首的皇子妃们端庄严肃。   王妃郡主们翘首以待。   臣子贵妇肃然而立。   满京贵女皆是猎装打扮,只待时机。   在男子们出发半个时辰之后,皇后言笑晏晏。   “想打猎的都去吧,也不要走得太远。”   贵女们高高兴兴的骑马奔驰而去。   庆王妃看向沈书仪。   “书仪,你要不也去?”   沈书仪摇头,“今日第一日,我还是不去了。”   所以说山岭之中已经被羽林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手搜过一遍,但如今大部队过去总会惊吓到一些猎物。   更何况刀箭无眼。   虽说春猎也仪式为主,但今日是第一日,那些男人都正是兴奋之时,哪里还管那么多。   她可不想去凑热闹。   庆王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年轻的时候弓马娴熟,如今就算是在弓箭在手,也不像以前一样信手而发了。”   看着她面上带着一丝遗憾,沈书仪轻笑。   “母妃说笑了,刻在骨子里面的技艺,轻易不会忘记的,儿媳记得后面还有一些靶子,母妃若是感兴趣,我们去试试如何。”   庆王妃眼睛微亮,“好,琥珀,去拿我的弓箭来。”   看着庆王妃一箭一靶,沈书仪丝毫不觉得惊讶,她们这些勋贵人家多数是从军起家。   再加上高祖皇后也是巾帼英雄。   所以她们这些勋贵人家的女儿各个手上都有一点功夫,也不乏出彩的。   就是她自己也有一手三脚猫的功夫。   口中赞叹道。   “母妃到了边关杀敌寇也是一箭一个。”   这准得箭箭正中红心。   庆王妃眯着一只眼瞄准,放出一箭后回头。   “如今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如此想,可她没有那个机会。   要不是当初婆母对她很好,她是恨不得用手中的弓箭让宋毓川魂归黄泉。   因她受到了婆母的宠,所以她还没有儿媳的时候就想自己一定要对自己的儿媳好。   后来沈书仪嫁入庆王府,她更高兴了,这是她心中看中的儿媳。   最后再加上宋恒越那个兔崽子不争气,她心中更带了一丝愧疚,真是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都推给沈书仪。   沈书仪还不知道自家母妃心中想着这么彪悍的事儿。   只可惜的道。   “我小的时候跟随父母在边关,那里民风彪悍,个个都有一手好功夫,可惜我身子弱,没有办法习武。” 第65章 阿烟,你也心疼心疼我   三月的黄昏带着浓浓的暖意,狩猎的大部队回归。   个个马上都扛着一两只猎物。   人到中年的皇上依旧凶猛,高大的汗血宝马驮着三五只猎物。   若不是因为春猎以仪式为主,不怎么太杀生,想必就不会只是这点猎物。   “参见皇上。”   “哈哈,都起来吧。”   皇上率先下了马,把身上的灰尘随便一扫,步履轻快,把皇后扶了起来。   “梓潼,朕亲自给你猎了一只兔,稍后让人送到你帐中。”   皇后平日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羞涩与幸福。   “臣妾多谢皇上。”   皇上哈哈大笑了几声,拉着皇后的手一起往主位走去。   庆王妃和沈书仪坐在位置上,看着旁边篝火袅袅。   早有宫人把打回来的猎物处理完毕,现在架在篝火上面慢烤起来。   庆王换了一身衣裳,走到座位面前,把赖在妻子怀里的孙儿一把抱起。   “明宣啊,你都这么大了,不要总是粘着祖母啦。”   明宣嘟着嘴,胖乎乎的身体不断扭动,嘴上含糊不清的说。   “明宣是最乖的。”   他才不是黏着祖母呢。   他是最乖的宝宝。   听着孙儿口中的话,庆王哈哈大笑,单手抱着孩子坐下,摸摸他面带不满的小脸。   “我们明宣当然是最乖的了。”   明宣这才放弃挣扎,开始指着面前的点心,“吃,祖父吃。”   庆王身子前倾,取了一块杏花乳酪,转手递到庆王妃面前,“阿烟,先吃一点填填肚子。”   庆王妃懒洋洋的转头,看到明宣炯炯的目光,扯出笑容,把杏花乳酪接过。   又给明宣拿了一块,轻轻哄道。   “明宣也吃。”   猎宫篝火灿然,冲淡了夜色带来的冷肃,来来往往的人也冲淡了在外的那种不安定感。   沈书仪放眼望过去,就看到斜对面那边的周扶茵。   周扶茵也伸出手微微的招了一下,两人淡定的打了个招呼。   她旁边坐着的高大冷然的男人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随后又收回,压低声音对旁边的妻子说。   “这几日人多,这两个皮猴子不太好管,还是我带着吧,你也好抽一些空去找庆王世子妃玩玩。”   周扶茵闻言看了看旁边那两个争抢着的糕点臭小子,无声叹气。   看着他爹把他们二人一手一个拉开,才道。   “好,多谢夫君。”   吕泽扯开两个儿子,手又轻轻的拍了拍周扶茵的背。   “在府中你总是放不开,现在好不容易出来玩儿,也不要太紧绷着了。”   知道他是心疼自己,周扶茵也笑了笑,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多喝点茶,少喝酒。”   两人这边其乐融融。   东西烤好,分好,摆到桌头,宋恒越才从外面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父王母妃。”   庆王和庆王妃都随意的点头。   “坐吧。”   宋恒越依言坐到沈书仪旁边,看她脸色尚好,才露出笑容,压低声音。   “书书,我今日猎了一只没有杂色的红狐狸,回去了给你做成一个围脖。”   沈书仪转头,圆润明亮的眼在篝火的照映下也显出清冷。   看她淡漠的好像什么东西都不在眼前的表现,宋恒越心中越发悲凉。   “多谢世子了。”   他送归他送,但自己不一定要用就行了。   若是实在喜爱,那冬日也算得一件佳品。   若是不喜欢,束之高阁便是。   她如今已经不喜欢跟他去争论一些无用的东西,一切淡然处之。   宋恒越见她接受,也不免露出一丝欣喜。   “你若是喜欢,等这些时日我猎几只,若是能够做出一件大氅就更好了。”   沈书仪转头看他一眼,见他脸上都是欣喜和跃跃欲试。   不免开口。   “春猎不宜过度杀生,还是算了吧。”   庆王妃目光微斜,瞅了一眼儿子那不值钱的模样,心中无语,立马转开了头。   回头又看到他那不值钱的爹,心中叹了一口气。   庆王察觉到,带着一点讨好问,“怎么了,阿烟?”   庆王妃身子一侧看了一眼台上的皇上和皇后,语气轻飘飘的。   “你若不然去求求皇上,说要去边关,行不行?”   庆王嘴角上扬,掷地有声的说。   “不行。”   他好不容易才能留下来,还答应了一些不平等条约,怎么可能轻易地又回去。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带兵打仗的将军。   “阿烟,你就别想了,我今年在京中还可以带你去周边玩玩。”   庆王妃白眼一翻。   “那我还能快乐的起来吗?”   庆王看着她这翻着白眼都很是娇俏的模样,嘴里吐出细碎的笑。   “别这样,阿烟,你也心疼心疼我。”   看他那嬉皮笑脸但带着认真的模样,庆王妃收敛下眼中的不耐,不再开口。   春猎第三日就没有那么隆重了,所有的女眷都得以自由行动。   宋灵犀如今对春猎兴趣很大,跑着去找宋漱云一起出去了。   但大嫂陈氏和周扶茵找了过来,沈书仪又有了玩伴。   庆王妃看他们几人,开口说照顾孩子,让她们一起出去走走。   明宣本是不乐意的,可庆王妃使出了杀手锏。   “我去把你表舅请来给你读书。”   沈书仪没有听到这一句,只高高兴兴的跟着陈氏和周扶茵出去了。   “听说明日太子妃要办一个小宴,你们可收到邀请?”   陈氏看了一眼周围,悄声问道。   沈书仪笑了一声,“嫂嫂,这周围没什么人,不必如此。”   太子妃宴请这事并不算什么私密的事儿。   别人听了也就听了。   周扶茵倒是面露一些踌躇。   “我也收到了邀请。”   可是她夫君是羽林卫指挥使,直接受命于皇上,这些年皇上年富力强,太子年龄又逐渐长大。   她们这些命妇做事儿也越发谨慎起来,就害怕牵扯上一些不好的东西。   虽说有些杞人忧天,但谨慎并不是坏事。   沈书仪倒是没有什么想法,直言。   “太子妃相邀,自然是要去的。”   太子可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而且君父臣子二人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别人又何必战战兢兢。   反而得罪了人。   大大方方的参宴即可。 第66章 那位就是我的小妹   周扶茵吐出一口浊气,点点头。   “也是。”   既然夫君没有开口说什么,想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要她在谨慎一些就好。   更何况拒绝了太子妃的宴请,不就是得罪了太子妃吗?   万不能顾此失彼。   陈氏倒是没有什么顾忌,她只是想到了一些八卦所以才问到了这个问题。   “我听说太子妃的妹妹及笄了,这次宴会呀恐怕也有一点别的意思。”   太子妃并不是出生于勋贵之家,但其父是内阁首辅。   沈书仪眉头一挑,“是不是那位名声特别响亮的卢小姐,在京中有第一才女之称的卢惜青?”   陈氏含笑点头。   “就是她。”   京中每几年总会出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子,就如沈书仪她们那几年最为优秀的就是她,家世才华样貌出众。   如今则是内阁首辅的次女,身为太子妃之妹的卢惜青。   “那倒是有一些意思了。”   卢惜青的身份地位注定她嫁的也不是一般人,但花落谁家估计还是会经过多方考虑。   当初她也不就是如此嘛。   淮阴侯府掌兵权,威震西南,外祖父理国公府坐镇东南,外祖母又是当今大长公主。   可以说她身上也算牵绊着两个勋贵之家。   当初她心中有宋恒越,可从来就没有想过嫁给他。   一是因为宋恒越对万宝如的特殊,二则是因为她决心下嫁,找一个好拿捏的夫君。   可没想到皇上居然有意赐婚。   当今皇上乃是雄主,威压天下,不太在意他们勋贵联姻的问题。   第一代庆王乃是高祖的次子,其他亲王在几代的传承下早就落入郡王位。   只有庆王府屹立不倒,仍是亲王位。   因为庆王府基本上代代单传,成年后会到各方监军,有战事起,他们便会跟同主帅一起领兵。   虽然手上没有实际的兵权,却各个骁勇善战。   也是平衡各方军队的好人选。   为了磨合,基本上每一任庆王娶妻都是勋贵之家中挑选。   庆王妃如此,她沈书仪也是如此。   而且并不是庆王一家这样,许多亲王宗室都是如此。   自从高祖建国,每一代君王的重任都是向外扩充领土,所以很少有鸟尽弓藏之事。   周扶茵倒是好像知道一些内情,只言。   “有点难的,如今京中合适的人选很少。”   身为太子妃的妹妹,婚嫁之事哪有那么简单,必然得联合一方。   沈书仪想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面想到了一件事。   “也不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但就看卢首辅的选择了。”   她记得卢惜青最后好像是嫁到了东海国,做了王后。   那是大夏的附属国,所有的王位更替都遵从大夏的旨意,国境之内的收入已要上交二成,算是半自治。   由此可见,卢惜青的姻缘政治意味更浓,而且自她嫁后,才小半年的时间卢首辅就卸任归家了。   这其中的种种思量沈书仪不懂。   太子妃设宴自然不会让长辈拔冗而去,所以参院宴的基本都是各家的世子妃,世子夫人,少夫人等。   周扶茵一大清早就来找了沈书仪。   沈书仪也让人去通知了大嫂陈氏,如今母亲去了边关,淮阴侯的门户就由大嫂撑起。   三人结伴。   太子妃找了一个地市开阔风景优美的地方,这里的宫人早就准备好,各样桌椅板凳摆放整齐,桌上全是各色糕点酒水。   太子妃是一个面容圆润舒朗的端庄大气美人,如今有二十五六岁左右。   看到沈书仪几人,脚步放缓,清亮的眼光看了过来,脸上带着开阔的笑容。   沈书仪几人赶紧走过去。   “臣妇等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卢氏满脸笑容,赶紧小走两步把沈书仪拉起来,“弟妹快起来,不必多礼。”   “两位夫人也快请起。”   陈氏和周扶茵也站了起来微微落后沈书仪一个步距。   “多谢太子妃。”   太子妃微微点头,一手拉着沈书仪,就冲她说。   “你快来看看,那位就是我的小妹。”   另外一只手遥遥的指着那边端庄俏丽的女孩子。   沈书仪也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对上那个眼波流转的女孩子,口中赞叹。   “卢小姐这浑身的气度,自不会落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依臣妇看呀,太子妃娘娘应该把卢小姐藏在闺中,如今落日于众人眼前,且不是白白让我等羞愧。”   太子妃高兴笑了两声。   “好啊好啊,我就说你是个促狭的,别人偏偏不信,说你端庄雅慧。”   两人你来我往的打趣了几句。   太子妃也没有忘记陈氏和周扶茵。   “世子夫人和吕夫人也快快稍坐,等一会儿就开宴了。”   陈氏和周扶茵对视一眼,眼见着沈书仪被太子妃拉走。   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太子妃为人气度雅然,对待她们虽是亲和,却也带了一丝距离。   只对宗室世子妃的沈书仪透露出亲近之意。   沈书仪被太子妃带到了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面前,“看看,我把谁带来了。”   妯娌之间说话也带了一丝亲近。   二皇子妃捂嘴一笑。   “我就说太子嫂嫂很会拐人吧,看看,这不就把我们庆王世子妃这大美人拐来了。”   三皇子妃语气轻然的嗔笑了一声,“二嫂这莫不是自夸?”   四皇子妃倒不似她们二人一般,只上前,盯着沈书仪。   “好你个沈书仪,听说你的佳期如梦要重新办起来了,居然还不给我递帖子。”   沈书仪行过礼之后,才回四皇子妃的话,脸上的笑容灿烂,也带着一丝打趣。   “我怎么敢开口呢,我记得以前四皇子妃可是说佳期如梦是个小孩子过家家,就算该递帖子也该是递给你的掌上明珠呀。”   听罢几人哈哈大笑。   四皇子妃笑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好啊,你还是一如既往,我还以为这些年你嫁了人沉稳了一些呢,如今看看也跟曾经别无二样嘛。”   四皇子妃秋氏秋意浓跟沈书仪同龄,两人曾经就读于白云书院。   她为人爽朗傲娇一些,喜欢跟沈书仪比个高低,见面不刺两句就难受。 第67章 人总是要长大的   太子妃拉着几人坐下。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今日虽然是我开宴,但你们几人可得帮我忙,帮我照顾一下客人。”   话虽如此,但这不过是拉亲近的说法,另外几人也当不得真。   二皇子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妃嫂嫂可会使唤人,本来以为今日是当客人来了,没想到还得干点活才有饭吃。”   太子妃见那边又来了客人,端庄的站了起来,嘴上只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饭你也得吃,忙你也得帮。”   待她带着侍女走了之后,三皇子妃才笑了,向那边的卢惜青招手。   “快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太子妃这宴自然不是想要马上给卢惜青选婿,不然这宴中不会都是贵妇人。   不过释放出一个信号,自家妹妹到年纪了。   太子和三皇子是一母同胞,同为当今皇后所出,三皇子妃自然是要更上心一些的。   看着走近的卢惜青,不待她行礼就一把拉住她。   “可别拘礼了,刚刚不都见过礼了吗。”   卢惜青柔柔一笑,“可惜青还没见过世子妃呢。”   三皇子妃也不拦她,沈书仪倒是想说什么,可卢惜青速度很快。   “惜青给世子妃请安。”   沈书仪哎呀一声,立马把她拉起,“你怎么这样拘礼,快快起来。”   卢惜青微微抬头,语气轻然。   “这是应该的。”   做太子妃的是她姐姐,不是她,万万不能失了礼数。   三皇子妃所说的也不能不听,自然就略过了刚才已经见礼过的几位皇子妃,只冲她们笑笑。   三皇子妃让卢惜青坐下。   “我前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过是豆蔻年华,如今就到嫁人的年纪了,这时间也过得可真快。”   卢惜青低下头,脸上染上红,羞涩开口。   “时光易逝,人总是要长大的。”   四皇子妃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卢惜青,脸上的笑容灿然,可沈书仪却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悲。   伸着手臂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怎么,四皇子妃看花眼了呀?”   四皇子妃收下眼中的悲,轻轻地瞅她一眼,嘴上不饶人。   “我就是看看别人你都不依了,怎么,我这双眼只能看你不成?”   沈书仪战略性后退一步。   ‘啧’了一声,“正常点。”   她害怕。   二皇子妃和三皇子妃,卢惜青都笑了起来。   不多时,太子妃又把定王世子妃带了过来。   “臣妇参见二皇子妃三皇子妃四皇子妃。”   “快起来吧。”   “是。”   随后又把目光投射在沈书仪脸上,“弟妹,好久不见了。”   沈书仪也回道,“嫂嫂是哪日回京的?怎么就没收到个消息。”   定王世子妃郑氏爽朗一笑,“昨日才到的,今日呀就巴巴地赶来参加太子妃的宴了。”   她这些年一直跟着夫君在外,也是好些年没回京了。   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自然要来参宴。   “这次回来呀,就不回边关了。”   太子妃轻轻的拍拍她的手。   “你放心,宫中太医早就入府,老定王妃不会有事的。”   定王府在宗室中一直地位特殊,属于宗正,也就是皇室这一族的族长。   皇上对于老定王也是一直敬着的。   最近老定王妃病重,所以定王世子夫妇回京也在意料之中。   几人相叙不过几句,太子妃那边就派人过来说是开宴了。   沈书仪的位置也就排在几位皇子妃后,和定王世子妃,荣王世子妃并排。   卢惜青则是乖乖的坐在太子妃后面。   树木葱茏,芳草萋萋,满目春色,朱华玉翠,银罗绸缎穿梭其中。   等沈书仪闲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阳光正正的撒在头顶,带来金灿明亮的光,身上的珠宝首饰反射出粼粼的波光。   周扶茵跟陈氏走了过来,“出去走走吧,来了一两日了,也没有机会好好的看看这周围。”   沈书仪哪有不应的,这春日总是犯困,还是得出去走走醒一下神。   卢惜青也挽着太子妃,我走在林间小道。   “姐姐,我可真是羡慕庆王世子妃。”   太子妃闻言露出微笑,把妹妹的珠钗扶正,轻声说。   “个人有个人的缘分,你不要羡慕别人,你是我的妹妹,自有你的好姻缘。”   卢惜青低头,语气怅然。   “但我还是羡慕她,出身名门,父母恩爱,没有什么庶出姐妹,嫁人之后夫君也不纳妾,婆婆疼爱。”   太子妃转头面对面地看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膀。   “惜青,处在咱们这种身份,哪里又有万事周全,想要一样东西那就得放弃另外一样东西。”   “你也得好好想想你要的是什么。”   要权势地位那就别要感情。   既要还要能有什么好结果?   纵然能够得到同心人,可谁又知道经年之后又是何样?   “你如今还有选择余地,可千万不要脑子犯混。”   她的妹妹她当然心疼,可是有些东西就是如此,哪怕她作为太子妃也没有办法改变。   卢惜青看着姐姐这郑重着急的模样,笑出声。   “姐姐,你想多了,我自然心中有数。”   身在她现在这个位置,必不可能追求感情,更何况也没有那么一个人让她乐意追求感情。   能帮得上姐姐更好,纵然是帮不上,也要选一个自己拿捏得下的。   她不追求权势地位,但追求自己内心的安宁。   太子妃轻轻的揉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柔。   “你明白就好。”   “惜青,我们一母同胞,母亲也只有我们,我们两个一定要让母亲过的好。”   至于现在被父亲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庶兄,她们姐妹二人口上不说,心中嗤之以鼻。   已经快而立之年,还在靠父亲帮扶,这样扶不上墙的人也敢妄自称做她们二人的兄长。   母亲这些年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从前在闺中就发誓,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不再看谁的脸色。   哪怕是父亲也不敢轻易置喙母亲一句,哪怕她生的只有是两个女儿,也足够她立足。   母亲啊,那个把她们姐妹二人,一个人培养成太子妃,另一个培养成京城第一才女的女子。   就因为生了两个女儿受了多少委屈啊。 第68章 书书,上马,离开这。   沈书仪回到帐中,明宣迈着小步子跑过来。   “娘,我读书了。”   “我们明宣读书了呀,读的什么呀?”   明宣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摇头晃脑的念。   “人之初,性本善………”   沈书仪看着他摇摇晃晃的小脑袋,眼中明亮灼热。   “明宣最乖,最棒了。”   明宣得意的点点头。   “表舅教明宣。”   庆王妃看着得意炫耀的明宣,扑哧一声笑出来,对着儿媳疑惑的目光说。   “他今日要跟着你,我就让人把你表兄请来教他读了一个时辰的书。”   说罢,庆王妃还感慨道。   “你这个表兄才华横溢,又是个谦谦君子,怪不得明宣日日念着。”   沈书仪这下倒是笑了。   “表兄从小就用功,我记得他跟我二哥同样的年纪,我二哥读书就不如他,也没那么用功。”   许凛然从小就是个聪明的人,话语不多,为人处事却让人觉得舒服。   有时候他会被祖母带到府中小住些时日,一来二去也算熟识,但是相处不多。   庆王妃点头,“那孩子是个有本事的。”   中了状元也只在京中待了一年,就谋了个外放,又政绩斐然,才能一回京就拟任大理寺少卿。   庆王从门口进来,沈书仪赶紧请安,“拜见父王。”   很有眼色的道。   “父王母妃,那儿媳带着明宣回去了。”   庆王点头,露出笑容,逗了逗明宣,“回去吧。”   留守的冬至赶紧端来热水。   “世子妃,洗一把脸吧,也好松快松快。”   沈书仪正有此意,她今日为了赴宴,脸上全妆。   现在正觉得黏腻。   谷雨赶紧给明宣找了他的小弓箭,让他拿着玩。   明宣虽然小但是力气很大,那把小小的弓箭也能被他拉开。   宋恒越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   看着儿子把玩弓箭,还能拉开,笑容浮现在脸上。   “看来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啊。”   沈书仪放下帕子回头,瞅了一眼,语气带着忍俊不禁。   “明宣,你喜欢读书还是喜欢练武?”   明宣头都没抬。   “读书。”   宋恒越嘴角一僵。   “那怎么能行呢,书要读,武也要练。”   “明宣,你祖父和爹还有你外祖父都会武功呢,你要是不会以后怎么当大将军啊?”   明宣这才抬头。   “大将军是什么?”   听着儿子稚嫩的口气,宋恒越恍然一笑。   “大将军就是跟祖父还有外祖父一样的人呀。”   “明宣不想跟你祖父和外祖父还有爹一样吗?”   明宣眨巴着大眼睛想了一会儿。   “想。”   宋恒越蹲下身,拿过他手里的弓箭,把他抱了起来,握住他的手臂拉开弓。   “那爹教你武功好不好?”   明宣兴奋的声音响起。   “好。”   但这句刚刚说完又冒出一句。   “表舅教读书。”   宋恒越脸一黑,又看向似笑非笑的沈书仪。   “书书。”   沈书仪‘呵’一声,一字一句道。   “也不是不可以。”   许凛然才华出众,有什么不可以的。   宋恒越站了起来,“我也可以教他。”   他读书也好,只不过身为宗室不必去参加科举。   沈书仪也懒得跟他反驳,只淡淡的说。   “世子公务繁忙,哪里有空呀。”   这话一出,宋恒越只得低下头,有一丝愧疚。   “我会抽出空的。”   晚上,明宣先睡,小小的身子滚到最内侧,沈书仪只能睡在中间。   宋恒越轻轻地把她搂抱到自己的怀里,沈书仪扯了一下,没扯动,也就算了,不想浪费力气。   “对了,今日我见到定王世子妃了,想来老王妃身体是不大好了。”   宋恒越思考了一下,才道。   “春猎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来了四五天,定王世子妃能来猎宫,想来老王妃的身体应该也能撑住。”   “等从猎宫回去,我跟你一起上门看望。”   定王妃乃是长辈,合该他们二人一起登门看望。   沈书仪也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跟他讲。   “还有,今日宴会太子妃有意为卢小姐选婿,也不知卢首辅和太子那边有什么想法。”   宋恒越思索一会,只叮嘱道。   “这事与我们无关,但还是得注意一点。”   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关注着总没错。   “明儿我空闲了,带你和明宣出去走走,好不好?”   回首看了看睡姿豪放的明宣,沈书仪只得点头,“好。”   宋恒越搂着她的力道越来紧,面容露出喜悦,“好,明儿早上我亲自给你挑选一匹马。”   第二天一早,沈书仪起来收拾,穿着青色的猎装,精致干练。   也给明宣穿上简洁的衣服。   宋恒越拉开帘子走了进来,看着她还在描眉,走了过去拿过她手上的螺子黛。   轻轻地描摹起来。   他早早就看过沈书仪的眉,也知道她喜欢用什么样的眉形,这下起手来快准稳。   沈书仪看着铜镜里楚楚的远山眉,下颌微抬,满意地笑了笑。   宋恒越紧紧的盯着镜子里的她,压低声音问。   “满意吗?”   沈书仪没回话,推开他低垂的头,转身向明宣招招手。   “明宣,快来,我们走了,去骑马了。”   宋恒越站着身体,把正准备扑在沈书仪怀里的明宣单手拎起,抱在怀里。   “走喽,骑马去。”   林间间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地势也算平坦。   宋恒越打算带她们在外围逛一圈,再往里面就有各种各样的猎物,害怕惊吓到妻子和儿子。   沈书仪单独骑在温顺的的马上,宋恒越骑在马上,抱着兴奋的明宣。   宋恒越享受这宁静温馨的时刻,就他们一家三口,没有其他人。   看着沈书仪骑着马时不时的凑过来逗着明宣,母子两个笑得开心。   宋恒越只觉得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走到小溪前,宋恒越把明宣抱了下来,又伸手把已经准备下马的沈书仪抱下来。   “在这休息一会儿吧。”   溪边开着黄色的小花,明宣兴奋的扑过去。   宋恒越本想把明宣拉住,耳朵颤动,察觉有几个黑影,手摸上腰间的剑。   低声说。   “书书,上马,离开这。” 第69章 别怕,娘在   在他摸剑的时候,沈书仪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马上上马。   宋恒越捞起明宣,翻身上马,从怀中捞出一颗信号弹抛了出去。   两匹马疾驰,可已经来不及了。   宋恒越回头看向身后,脸色肃然。   这些人全部蒙面,看不出根脚。   但在这个时候以这种形象出现在猎宫的,还能是什么好人。   “书书,来不及了,我拦着人,你带着明宣先走。”   沈书仪点头,接过明宣,压低身子把明宣搂在怀里,骑马直冲。   可几息之内,前面就被拦住了。   宋恒越跟追上来的人缠斗在一起,又注意到沈书仪这边被拦住,一脚飞踢,猛地一踏,飞身而来。   沈书仪调转马头,横冲直撞,现在并不是想着突围,而是扰乱视线。   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捞着明宣,拉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披盖上,把他隐藏在自己怀中。   这伙人大概有十一二个左右。   宋恒越速度很快,腾空而起,飞剑之下,挡在沈书仪面前的那几人不得不跟他缠斗起来。   可身后的人又追了来。   沈书仪扯着马缰,四处腾转挪移,试图寻找冲出去的方向。   可是在马上她也是靶子,更何况手怀里还抱着明宣。   但下马也是不可能的,下马她就如同失去了手中的武器,反而会沦为宋恒越的累赘。   宋恒越一边缠斗一边观察,在数十个人的围斗之中不落下风,还时不时的兼顾沈书仪这里。   如今已经形成了包围之势。   宋恒越狠狠一咬牙,用一边的破绽去直击一个包围圈,给沈书仪打开缺口。   这个时候他非常庆幸沈书仪有一手好骑术。   他心中发狠,手上越发凌厉,出手又快又狠,剑锋狠辣,直奔东南方向。   沈书仪看着他打开的缺口毫不迟疑地飞奔而出。   宋恒越故意露出的破绽,使得他的左手被划了一刀。   可这打开的优势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在马上的沈书仪两人是一个很好的破绽,是宋恒越最大的破绽。   十来个人分了整整一半追杀而来。   “噗”   沈书仪的马后腿被连弩射中,接二连三的弩箭飞奔而来,宋恒越目恣欲裂。   “书书,躲开。”   沈书仪抱住明宣,从马上滚落下来,还没来得及稳住,就抱住明宣往旁边的树后面躲去。   心脏喧哗不已,明宣细细的抽噎声传来,“娘,爹。”   沈书仪也来不及安抚他,她如今落下马,犹如笼中的困兽,自然要寻找生机。   她不断地祈祷着风雷云电等人能快点赶到。   一边把明宣揣在怀里,用最合适的体位为他抵挡着外面的风霜,“别怕,娘在。”   宋恒越看着他们母子二人快要被围困,手里的剑凌厉,并且不断的朝她的方向飞奔而去也不太顾及身后的人。   宋恒越武功高强,追杀他的那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有行动力的仍然穷追不舍。   像是必须把他们留在这个树林之中。   沈书仪借着这些高大的树木,不断地躲着,身上狼狈不已。   看着刺客的刀剑马上到身后,沈书仪使劲一蹬重重的摔下坡头,双手双脚把怀里的明宣护的更稳。   宋恒越一剑追来,穿心而过,又跟后面的人缠斗起来。   “书书,上马,走。”   沈书仪松了一口气,看着已经到自己旁边的马,翻身坐了上去。   宋恒越的马是他自己常用的爱马,奔驰轻盈。   辨别出方向,沈书仪飞奔而去,头也没回。   宋恒越把所有的人都拦在了身前,决不放一个人过去。   沈书仪才走没多久,就遇到了带着大部人马赶来的风雷云电。   “世子妃。”   “从这儿往东直走,对方可能有十来个人左右,武功高强。”   云电带人疾驰而去,风雷带人护着沈书仪回猎宫。   刚刚冲出树林,就遇到了羽林卫。   “林中有刺客,全部蒙面,武艺高强。”   沈书仪日只来得及说出这几句话,他们就全部冲入林中。   沈书仪不敢下马,轻轻地拉开斗篷,看着里面哭的伤心的明宣。   一边骑马一边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痕,见他只是哭的伤心,并没有磕碰到哪里,心跳才慢慢平缓。   狠狠的吐出几口气。   庆王骑马从营地里面冲了出来,见到她们二人,立马过来,语气着急。   “书仪,你和明宣可有事?”   说罢又接过她怀里的明宣,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才松了一口气。   “明宣别哭。”   又克制的看了一眼儿媳身上狼狈的模样,见她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才点头。   把明宣交给风雷。   “我去看看。”   他带人打马而去,沈书仪看着面前凌立的军卫们,才放心的下马,抱过抽抽噎噎的明宣,细心的哄起来。   “明宣,别哭,娘在这,娘在这呢。”   看着他憋红着的小脸,还挂着两行泪水,沈书仪真真是心疼不已,恨不得把那群人千刀万剐。   风雷根本不敢离开,哪怕他也很担心世子,可是对于世子来说小公子和世子妃才是最重要。   他一定要看着她们二人安全。   这才没走几步,又看到一个烟雾弹升起,沈书仪心中沉滞,前世并没有发生这种事。   也有可能发生了她不知道,毕竟她前世没有跟着宋恒越一起带孩子出去。   庆王妃飞奔出来,看到她们母子二人一把抱过,“书仪,你和明宣没事吧?”   明宣现在倒是没有哭了,只不过脸上的眼泪鼻涕糊作一堆,庆王妃用手帕给他抹脸,心疼不已。   眼角含着一点泪水,只不过目光中的狠厉怎么看怎么摄人。   沈书仪看着母妃的样子,赶紧说。   “我和明宣都没事,世子给我们挡住了追击的人。”   说到此她也带了一丝忧虑,宋恒越武功高强,这是毋庸置疑的,可对面毕竟人多势众。   庆王妃一顿,只安慰道。   “他有武功在身,没事儿的,只要你和明宣无事,他也会无事的。”   自己儿子自己知道。   纵然是少不得受点伤,但应该不会有大碍。   话虽如此,庆王妃看着外面还是有点着急。   手上虽然不断的安抚着明宣。   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营门方向。 第70章 你哪里受伤了?   婆媳二人还没有说几句话,皇上身边的公公便寻了过来。   “庆王世子妃,皇上有请。”   沈书仪连忙点头,又跟庆王妃说,“母妃,您照顾一下明宣,我去去就来。”   庆王妃点头,转身看了一眼营门的方向,抱着明宣就往帐篷走,一边交代沈书仪。   “我去请个太医给明宣看看,皇上召你,想必是想要询问今日之事,你快去吧。”   沈书仪也不耽搁,纵然身上狼狈不堪还沾着一些树叶和泥土,可面对传唤也顾不得了。   走进大帐。   “臣妇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   看着她这狼狈不堪的一身,皇上也是一惊,“你这?快去请太医。”   沈书仪站起身。   “多谢皇上关心,臣妇无事。”   “今儿怎么回事?刚刚看到恒越发的信号弹,对面那些是什么人?”   平时一向严肃却也带着和蔼的皇上面上带上了冷凝。   “回皇上,我们遇到的大概十一二个左右,具体的臣妇没数。”   她当时只忙着逃命哪有心情去一个两个的数,但大致就是这个人数。   “全部蒙面黑衣。”   “说是直冲我们而来好像又不像。”   好像只是遇到了他们,随手解决一样。   “下手毫无顾忌,直奔命门。”   她也听到了对方几句大喝,“虽然都是用大夏官话,可口音有一些区别,具体的差别臣妇也没有听出来。”   宋恒越对这方面有研究,也许要等宋恒越回来才清楚。   皇上手指在旁边的桌上轻轻敲着,沉吟几息,目光寒凉。   “你做的好,回去吧。”   在受惊吓的情况下还能记住那么多事儿,可见也是个谨慎的。   不愧是姑母的外孙女,淮阴侯的女儿。   沈书仪赶紧蹲身行礼,“是,臣妇告退。”   待她走后,皇上看了看旁边立着的太子,“你怎么看?”   太子拱手,“儿臣觉得挺蹊跷的,看他们见人就杀,这副作态也不像准备隐藏的,想来是没有行刺之心。”   “可他们此举是为何呢,难道就是为了杀一些人示威?”   刚刚也不止庆王世子发了信号弹,还有另外两三颗。   只不过是庆王世子那一颗是庆王府独制,每一个王府或者每一支军队都有其独特的信号弹颜色。   皇上冷哼几声。   “这一两年,西戎那边跳的越来越高,周边几个小国也跟着上蹿下跳,想来多少有点关系。”   说着说着,皇上眯了眯眼睛,如同睡虎初醒。   “既然跳到了朕面前,朕怎么也得欣赏欣赏,传令下去,今年冬日是朕五十岁生辰,大办千秋宴,要周边各国及附属国入京共贺。”   沈书仪刚刚走到营帐门口,就看到了双眼含泪的谷雨和冬至。   “世子妃,您受伤了没有?”   看她们二人赶紧凑上来拉着她东看西看,沈书仪微微露出一个笑容。   “没事儿。”   “走吧,去看看明宣。”   她回来的正是时候,如今太医在帐中。   明宣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洗漱干净,只眼睛红肿,还不断地抽噎着,嘴里喊着娘。   一见到沈书仪,藏在眼睛中的泪珠子就滚落下来,伸着双手就要抱抱。   沈书仪赶紧把他抱在怀里细细的安抚。   随即才看向太医。   “小公子可有别的伤?”   “世子妃放心,小公子就是吓着了,身上并没有别的伤处。”   庆王妃也点点头。   “你放心,刚刚我就仔细的看过了,你把他保护的很好,他身上没有一点伤。”   看着儿媳这一身,庆王妃着急忙慌。   “你也快让医女给你看看。”   看她这副狼狈不已的模样,必定是一直护着明宣,说不定哪里就磕碰着了。   沈书仪倒是没有受刀剑之伤,只不过护着明宣的时候摔了几跤,后来又从坡头摔下。   虽然只是一个小坡。   可腿上和手臂上全部都被剐蹭到,特别是膝盖和手肘全部都青紫了。   庆王妃看着她这些伤,心疼不已,眼泪又冒了出来。   “这些该死的贼子,一定要将他们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谷雨冬至,快把你们家主子扶回去,好好的收拾上药。”   沈书仪刚刚上好药换好衣裳。   就听说宋恒越已经回来了,抓到了几个活口。   剩下的全部成为剑下亡魂。   宋恒越匆忙的去向皇上禀报情况后,还来不及处理伤口就直奔帐篷而来。   掀开帘子,就对上沈书仪的眼睛,看着她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伤处,心里松了一口气。   才走进两步就闻到了药的气息。   突然面色惊恐地飞步上前,“书书,你哪里受伤了?”   看着他手臂上,还有腰腹处都只是简易的包着,沈书仪语气也放缓了。   “我没什么事,只是被刮蹭到了一些。”   宋恒越只是沉沉地看着她,随即拉开她的衣袖,看着她手臂上的刮蹭还有手肘的青肿,然后又拉起她的裙裤,看她小腿和膝盖同样如此。   面上冷凝,脸上的杀意浮现。   轻柔的把她的衣服整理好,低声说   “对不起,书书,是我没有护好你和明宣。”   沈书仪眉头一挑,但她也不至于说假话。   “今日事发突然,你能护着我和明宣逃出来已经是很好了。”   宋恒越微微摇了摇头,“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们一起出去玩。”   早知道会让书书受伤,明宣受到惊吓,他怎么也不会开这个口的。   沈书仪看他这副模样,眉头一皱,略带惊讶,想要开口说什么,可又打了住。   罢了,随他怎么想吧。   虽然她不认为这是宋恒越的错,可她也没有必要去开解他,至于他受的伤,这不是应该的吗?   面对敌人保护妻子和孩子本就是作为丈夫应该做的,这是他宋恒越的责任。   她不可能因为他做了一些本就应该他做的事情,而抱有感激涕零的想法。   所以也只是说。   “你也受了伤,赶紧去让太医给你看看吧,看了后记得去安抚安抚明宣。”   明宣那副模样她想着就心疼。   宋恒越能够活蹦乱跳到现在,想来刀剑上是没毒的。   一些刀剑之伤罢了,又没有伤到要害,就不必苦大仇深的。 第71章 足以见许凛然的用心。   宋恒越本也不是邀功,只不过是非常担心她受伤。   可如今看她这副毫不在意自己的模样,心中也难免酸疼。   不是怪她。   只是想到了曾经,他受一点点小伤,她都如临大敌一般。   如今只给了两个眼风。   喉咙滚了滚,宋恒越微微低下头,说道。   “好,我这就去。”   沈书仪‘嘶’一声,“收拾好了再去,别吓着孩子。”   宋恒越回头,看她脸上带着不赞同。   想要开口说自己本来就打算收拾好了再去的,他也害怕吓着孩子。   可看着她眼中带着的冷漠,又苦笑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   今日的风波让整个猎宫风声鹤唳,大哥沈观棋和大嫂不多时便上门。   陈氏看着被吓着的明宣,低声的咒骂着那些贼子,沈观棋看着妹妹身上没有什么伤口,这才松下心。   “你大嫂陪着你,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往常活泼调皮的定安看着恹恹的小表弟,乖巧不已,趴在床榻上逗他开心。   连自己最喜欢的机关木马也贡献了出去。   没过多久,周扶茵也急匆匆的的上门,她在书院时曾经学过医术,虽不精通,可鼻子好,一下子就闻到了药味。   “书仪,你受伤了?”   陈氏立马回头,急切的看向沈书仪。   “小妹?”   沈书仪露出笑容,心里一叹。   她本就不准备告诉大嫂,让大嫂跟着操心,毕竟身上这些伤口都是小伤口,并不是什么大事。   大哥也不好凑的太近也就瞒了过去。   没想到才一个照面就被周扶茵给看穿了。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躲人的时候摔了两跤,膝盖上摔伤了,已经上了药。”   周扶茵本还想说什么,可看到陈氏的表情,想想还是敛下了嘴里的话。   “没事就好。”   “本来还不知道出事的是你们,可刚刚我夫君回来叮嘱我们不要再去外面,我才知道出事的是你和世子明宣。”   沈书仪叹了一口气。   “今日运气不好。”   周扶茵也叹了一口气,“可不只你们运气不好,听说还有好几个人受了伤,还有两个……”   好看着屋子里面的几个小孩,周扶茵就没说了。   陈氏赶紧拉着沈书仪的手,心有余悸。   “还好小妹几人没事。”   两人也只是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现在沈书仪和明宣都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应该好好休息,而不是陪着她们应酬。   宋恒越抱着明宣安抚了好一会,才把孩子哄睡,看着旁边也困意凌然沈书仪,眼睛里闪过愧疚和后怕。   压低声音。   “书书,你也快休息吧,我还得出去一趟。”   今日这事儿皇上勃然大怒,他和吕泽也脱不了干系,毕竟猎宫的守备是由羽林卫为主,五城兵马司为辅,再佐以最外围的京郊大营。   现在出了事儿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沈书仪也知道。   “好。”   没有再开口叮嘱他什么。   虽然发生了这个事情,但是春猎也不会轻易被打断,不过猎宫的守卫越来越多。   让沈书仪比较开心的是,小孩子忘性大,明宣不过三两天又活蹦乱跳起来。   事情的后续,沈书仪也没有多打听。   只知道宋恒越和吕泽一人被罚了半年的俸禄。   这是宋恒越自己回来说的,说他俸禄被罚了接下来半年没有钱了。但他会尽快的找个营生赚钱的。   不会让她们母子二人没钱花。   沈书仪无语不已,难道她们母子两个就只靠着他才有钱花啊。   “书书,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那些东西给了你就是你的,可我也应该养你们母子二人。”   看他真诚不已的样子,沈书仪只是勾唇笑了笑,眼眸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乐意给,沈书仪自然不会拒绝。   “嗯,你努力。”   最好是多赚一点钱,发挥他自己的用处。   “你放心,我都会给明宣留着的。”   宋恒越脸色一黑,遮住了眼底的黯然,直言开口。   “我希望你用,而不是给他留着,明宣什么都有。”   沈书仪但笑不语。   从猎宫回到京城,已经是四月初了。   看着摇头晃脑活泼不已的明宣,沈书仪才真真正正的放下心,摸摸他的脑袋。   “明宣,过些时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到时候你就两岁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啊?”   明宣只听懂了礼物,一下子抬头。   “表舅。”   “呃,明宣,表舅不可以当成礼物送你的,表舅是长辈,明宣不是喜欢表舅吗,那更要尊敬表舅才是。”   不过为了满足明宣的愿望,沈书仪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许凛然府上。   许凛然自然是不能当成礼物送给明宣的。   但她可以从表哥那里求一些墨宝,求表哥给几本他以前读书的书册,用来满足明宣的愿望。   许凛然接到信站起身,声音又低又轻。   “自然没什么不可以的。”   明宣喜欢他,他也匪夷所思,可也欣然接受,那是表妹的孩子呀,别说是要几本书,就算是要什么奇珍异宝,他也一定想尽办法送过去。   从书房里面翻出几本自己小时候读的幼儿启蒙书,又拿出纸笔给明宣写了一句。   挥毫泼墨,笔锋遒劲,带着温润敦厚之感。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涯不枯。”   明宣非常喜欢读书,这句出自劝学,他想明宣会喜欢的,哪怕他现在还不懂。   第二天,沈书仪就收到了许凛然送来的书本和已经装裱好的墨宝,还有静气凝神的香。   这足以见许凛然的用心。   这些东西她准备先收着,等到明宣生日那一天再给他。   “谷雨,把这些东西收在柜子里。”   “放高一点,可别被明宣翻出来。”   现在明宣日日翻箱倒柜,好奇心重得很,每一个柜子都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每一样东西都要翻出来看看认不认识。   她是头疼不已,还好他只是看看,并不作乱。   谷雨听了赶紧应下,找了个柜子,把东西放在了高处,一边回头道。   “是得藏好了,小公子很喜欢许大人,生辰那日收到礼物肯定很高兴。” 第72章 他就是个可笑的外人。   四月初八,天气晴朗,渐渐进入夏日,天也慢慢的温暖起来。   今日是明宣两岁的生辰,虽然是小宴,可整个庆王府都重视不已。   早早的就有仆妇下人准备今日的宴席菜单。   牛羊肉,时蔬果菜,各色糕点,海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部都准备齐全。   淮阴侯府那边虽然没有登门,可也早早的就送上了礼物。   远在边关的父亲母亲也准备了东西,今日一并送上门。   宋灵犀也早早地从书院回来。   至于宋恒越,今日更是殷勤,像是要弥补前次周岁宴的过错一般,今日直接没有去上值。   早早的就陪着明宣玩。   任由明宣围着他跑来跑去,宋恒越看着活泼可爱的儿子,心里暖融,却也更加愧疚。   晚上的时候,家人坐在一起,庆王和庆王妃乐呵呵的,庆王给了明宣一把没有开封的小剑,还有一间铺子的地契。   庆王妃给明宣做了件衣裳,给了个庄子。   宋灵犀给明宣做了个机关小木马,前些日子她看明宣一直拿着他定安表哥的那个玩,特地去学了做了一个送他。   沈书仪也给明宣做了一身衣裳,还有特别交代工匠做的适合小儿的笔墨纸砚。   宋恒越最后拿出礼物,是一只才一个月左右的小狗,浑身雪白,非常可爱。   还有儿童制式的十八般武器,启蒙的书。   明宣眼睛一亮,拖着自己所有的礼物,把那只小狗搂在怀中。   面对沈书仪轻蹙的眉头,他赶紧解释。   “这是让人调教过的,不会咬人的。”   沈书仪秀丽的眉毛才松开,浮起温暖的笑容,看向明宣。   回到明月居,明宣一手搂着小狗,一只手拿着机关木马,玩的不亦乐乎。   沈书仪含笑看她,眉眼盈盈处自带温柔,逗明宣。   “明宣,你不是要表舅吗?”   宋恒越还来不及惊愕,就见明宣眼睛一亮,童声脆亮。   “表舅?”   沈书仪微微摇头,“表舅当不了礼物,可是表舅给明宣送了书,还送了明宣墨宝。”   谷雨去把东西拿来,放到明宣面前。   沈书仪拿起那幅字,缓缓打开,指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地念。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涯不枯。”   明宣点点头,把剩下的几本书扒拉在自己怀里,“喜欢,明宣喜欢。”   宋恒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起来把那幅字拿在手中,似笑非笑。   有意思。   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涯不枯,这句出自荀子的劝学,是说说一个地方有了出色的人或物,会给这个地方增加光彩。   怎么?   这是在让明宣好好读书,给他娘增光添彩吗?   心里的气氛压抑着,咬咬牙,又看到那母子二人,拿着几本老旧的书一页翻看起来。   一看就知道那是许凛然小时候启蒙的书。   宋恒越简直快气笑了。   他自己的儿子,需要许凛然来操心吗。   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吐露出了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你表哥可真是有心了。”   沈书仪抬头,乌黑的瞳孔在烛光的照映下,显得光华氤溢,清亮的眸子在看到他那克制不住的面容。   心中冷笑,可也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就是我让人去求表哥给的,不是表哥主动给的,他给明宣的礼物不是这个。”   她早上就收到了许凛然让人送来的生日礼物,一个翡翠质地的九连环。   宋恒越听到她的解释反而更难受。   本来他猜测是许凛然送来的就已经够心烦的了,偏偏这还是沈书仪主动去求来的,一下子被梗的不上不下。   一句话还在喉咙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看他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沈书仪心中更是不悦,给谷雨使了个眼色。   谷雨就带着人把明宣抱了出去。   沈书仪坐在贵妃椅上,搬起茶杯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开口。   “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宋恒越也坐下,“我能有什么意见。”   就算他有意见,沈书仪你会听嘛,会采纳吗?   不会。   他就是个可笑的外人。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九_⑨_ ._ ℃_ o _Μ   沈书仪看他低垂着的睫毛,冷笑出声。   “你倒是言出随行啊,这样阴阳怪气的又什么意思?”   “别用你那个龌龊的心思来猜测别人,明宣想要表哥,我做不到,但给他求样东西,我还是能够做的。”   “只要他想要的,我必定去做。”   至于宋恒越,她懒得管他怎么想。   宋恒越低垂着脸上浮现出难过又难堪的笑容,苦涩不已,这苦深深地沁入心肝脾肺。   把那句“他心里有你”收了回去。   许凛然这么些年都不成婚,若说他心中没有什么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可他总是表现得温润如玉。   他想要开口说他两句坏话好似都显得无理取闹。   明宣喜欢他,母妃对他赞不绝口,沈书仪更是觉得他就是君子。   抬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宋恒越是觉得心中一紧,接着翻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醋意。   努力压制,克制出自己快控制不住的话。   半晌才道。   “我有点吃醋,明宣喜欢他。”   沈书仪一下子冷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那平时看着温和端庄的玉面也露出了几丝讥诮。   “明宣喜欢他有什么错?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别说这一年来你对明宣好,可是曾经呢?”   “世子,你怎么好意思开口说这话。”   “自己听着不觉得亏心,不觉得惭愧吗?”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   明宣确实喜欢许凛然。   但不可否认的是,明宣也喜欢宋恒越。   毕竟父子天性在这,只不过他天天都能看到宋恒越,也就没有时时刻刻念着。   就这样,宋恒越还好意思开口说什么吃醋。   宋恒越无法辩解,他真的不至于因为明宣喜欢许凛然吃醋。   可是她总是这样淡漠。   他随时在想,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她。   抱着这个心情时时自卑,时时检讨。   外面一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敏感不已。   可偏偏这太没有气度,他抱着难以言喻的心情无法出口。   沈书仪嗤笑:“别总是无理取闹,没意思不是吗?记住你说过的话。” 第73章 可我如今后悔了。   过了明宣的生辰,明月居中栽种的睡莲也长了起来,四月下旬的天越发清朗。   衙门口,宋恒越步履平稳,脸上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   “世子,云希云公子回京了,邀您一聚。”   风雷等到世子出来,赶紧走过来回禀。   宋恒越一愣,片刻笑容更加明亮。   “云希回来了?也是,这两年舅母一直催着他成亲,他恐怕在外面也逍遥不起来了。”   云希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也是跟他同岁的表兄,两个人关系亲近。   只不过云希生性潇洒爱动,并没有就读白云书院,而是时常在外面东奔西跑。   聚盛酒楼。   一穿着蓝色衣裳,头戴白玉冠的佳公子潇洒地坐在二楼窗边,看着外面的眼神漫不经心。   听到门响动,悠悠的转过头去,把手上酒杯的酒一饮而尽,潇洒的站了起来。   “好久不见啦,阿恒。”说罢手已经搭上了宋恒越的肩。   宋恒越手臂微微使劲挣脱开来,坐到椅子上,才转头看他。   见他面色红润,那潇洒洒脱的气息浓重。   才笑着说话。   “你终于玩够回来了,我看你再不回来舅母就要亲自去逮你了。”   说到这个,云希摸了摸鼻头,‘唉’一声。   “我还不想成亲呢,成亲有什么意思。”   宋恒越闻言眉头一挑,捞起茶杯,倒了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年龄到了也该成亲了,舅母从你十七岁就开始操心,你若是还不成亲,她得操心到什么时候。”   云希一甩袍角,悠然坐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倒了两杯。   “喝酒啊,喝茶有什么意思。”   说到此,云希突然眸光一转。   “阿恒,你说我要是跟我娘说,我看上了一个女子,可惜人家不喜欢我,我娘会不会宽限一些日子?”   听到他这话,宋恒越下颌微抬,看了看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也能从他眉眼之中看出认真。   双眼一眯,“你说真的?”   云希咳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真的。”   可惜人家好像不喜欢他。   他本来还在努力追人,可偏偏被自家娘一天三封信给弄了回来。   宋恒越转了转茶杯,思考了一会儿,“你要是说的是实话,人选也合适,说不定舅母会愿意。”   “啧,不过那女子若是真不乐意,真看你不顺眼的话,我看你还是不要告诉舅母了。”   省的舅母白高兴一场又泄了气。   云希‘呃’一声,讪讪的端起酒杯,“看她那副样子像是对我有意,但我时常又觉得没有。”   忽远忽近的,他也把控不住她的意思。   宋恒越看了看面前的酒杯,还是端起了茶杯,云希一个人喝起了酒,倒了两下,发现没有了,又让人上了一壶。   随即幽幽的问。   “我听说你这一年一心讨好弟妹呀,怎么,才发现上心了?”   宋恒越听他这么说,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面容也露出苦涩。   “以前是我想岔了,她很好。”   听他真这么说,云希倒是真的惊讶了。   “哟,终于不轴着了。”   可真是难得,他这个表弟其实什么事儿都心中有数,不过因为一些事,把自己困在了笼子里面。   “阿恒啊,你能够想通就好了,你也该对弟妹好一点,你总是冷待她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让她跟曾经的姑母一般吗?”   “我知道你小时候总是看到姑父姑母吵架,对于赐婚这件事儿很是抵触。”   “可这赐婚推脱不了,你也是自己向弟妹求娶的,你哪怕心中没有她,也应该做到丈夫的责任的。”   宋恒越转头看向窗外半晌开口,语气寂寥。   “我原本以为相敬如宾就是那样的,不要涉及任何的感情,两个人各做各的。”   “可我如今后悔了。”   但后悔早已无用,早已挽不回她的心,更何况中间还夹杂着沈书仪最疼爱的明宣。   错过明宣出生和明宣周岁宴是他身上背着的罪。   沈书仪如今对自己早已没有感情,关于感情的种种事情,可能她已经没那么在乎。   可就独独明宣,沈书仪恐怕会一辈子记恨他。   他只能默默地做一些事以求弥补,以期来日方长,却独独不敢开口提及感情之事。   他了解沈书仪。   如果不提及感情和曾经,他们二人还能如同现在这般平和的过下去,一旦提及,他受到的就只有冷待。   那回旋镖紧紧的扎在自己身上,让他做一件事情都要再三想过,每一句话都要从喉咙滚过,思考半晌才能出口。   就许凛然一事,他自然是吃醋不已,可他不能也不敢开口。   云希把新上的茶水给他倒上。   “你才要努力呀。”   天色渐暗,宋恒越看了一眼外面已经华灯初上,站了起来。   “我先回了,等明儿你来府上,母妃也时不时念叨你。”   云希点头,饶有兴味的看着他出门,嘴里嘟囔一句,“看来也不止我一个人感情受挫嘛。”   宋恒越刚刚打开包间门就察觉到一股视线,见他看过去赶紧离开眼睛。   那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低着头依靠在廊间,没有什么异动,也就回头下楼走了。   等他走后,那个红衣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嘴巴嘟了一下,也有一点心虚。   “啧,怎么办啊。”   不自觉地把手指拿到嘴巴里咬了起来。   过了几息还是小跑下楼,但已经没看到宋恒越的身影了。   跺脚,又上了楼。   里面的云希带着些许醉意,只觉身上发热,思绪也朦胧起来。   房门突然被推开,自己千思万想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宋恒越刚刚上马没多久,就觉得浑身发烫,脸上也染上红意。   有个地方肿胀起来。   他惊讶不已,他不至于饥渴至此吧。   想着刚刚的茶水,面上露出了冷色。   “风雷,你去聚盛酒楼送表少爷回去,顺便查一查那酒楼,我好像中药了。”   风雷大惊,“怎么会?”   “那世子您?”   宋恒越:“我回府,府中有府医。”   想到他出包厢门口遇到的那个女人,宋恒越又补了一句。   “去查查那个穿着红衣裳的女人。” 第74章 这事儿很难评。   回到府里,宋恒越克制住翻身下马,那张脸已经涨红,步子踉跄一下。   门房一惊,“世子,您这是怎么了?”   宋恒越晃了晃头,咬咬牙开口说。   “我回书房,去把府医叫来。”   门房赶紧‘哎’一声,跑进府中,另外一个门房把宋恒越扶住。   “世子小心脚下。”   宋恒越这样回府,门房少不得要报到沈书仪这里。   沈书仪一愣,眉眼一沉,脚步急匆匆的往书房而去。   看到沈书仪,云电一向沉稳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好像找到了救星一般。   “世子妃,您来了。”   沈书仪走进去,宋恒越并没有坐在书房内,只不过右侧的浴室那边有水声传来。   府医看到沈书仪,赶紧低头,语气有一些奇怪。   “世子这是中了烈性春药,能够忍到回府已经是世子意志力坚强。”   也不知道谁胆子这么大,居然敢给世子下春药。   沈书仪柔亮的眼中迸发出冷意,问云电。   “世子下值之后去了哪里?”   云电也不知道啊,只道。   “今日是风雷跟着世子,可风雷现在还没有回来。”   沈书仪扯了扯嘴角,收敛了一下怒气,问府医。   “那世子这个药有办法解吗?”   府医一愣,又赶紧说。   “世子妃,世子中的药这个量挺大的,就算解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生效的。”   说着又抬头看了沈书仪一眼。   “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不太好。”   沈书仪冷哼一声,可府医只是聘请的,她着实不太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表露出嗤之以鼻。   “去配药,给世子解。”   宋恒越在外失去了戒心,回来还用她解药,做梦呢。   云电面色为难,跟府医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了好几息,府医拱手行了一个礼出门了。   云电咳了声,“世子妃您看?”   沈书仪不耐烦地摆摆手,又问“府医说这药不能解吗?”   云电默默摇头。   沈书仪又问。   “推迟一点解会死吗?”   云电‘嘶’一声,又摇摇头。   “不会。”   她明亮的眸子中划过凌厉的锋芒,“那就不需要我。”   让他自己忍着吧。   说完之后就坐在宋恒越办公的那张椅子上,抬眸看去。   “去把风雷找回来,顺便再查查世子去了哪儿,见到了什么人。”   总不能受了这么大的算计,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吧。   云电转头看了看里面,摸摸鼻子也走了出去。   沈书仪听着浴室里面传来的闷哼声,过了好半晌还是走了进去,   打开浴室门。   宋恒越一张清越凌厉的脸转了过来,面色潮红,青筋直冒,见着是她放缓了一些面容。   话音带着一丝克制不住的欲气。   “书书……我……”   他也不会让沈书仪给他解药,现在药劲正是大的时候,他害怕伤到沈书仪。   纵然他已经快克制不住,手紧紧握拳。   见着他坐在装满了冷水和冰块的浴桶内,平日清俊的模样早已不见,看过来的眼含着欲望和克制。   沈书仪秀眉一挑,就站在门口远远的看过去。   半晌才问。   “今日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宋恒越咬牙切齿。   “今日见到了云希,只在聚盛酒楼喝了点茶,回来到半路就发现中了药,我又让风雷转回去送他回府,查查是怎么回事。”   沈书仪手拿着门框不自觉的抓紧,眉头一皱,思考了起来。   云希是宋恒越的表兄,自然不可能给宋恒越下药。   聚盛酒楼也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楼,不可能干这种事,这中间想必是出了什么差错。   看着他潮红的脸,沈书仪讽刺道。   “世子自己忍着点吧。”   宋恒越点头,“书书,你先出去吧。”   她在这儿对他来说完全是个折磨。   本还能克制的欲望都快化为灰烬。   沈书仪没再说什么,关上了浴室的门走了出去,没多久风雷就回来了,去配药的府医也回来了。   风雷僵直的立在沈书仪面前,脸上讪讪。   “世子妃,已经查清楚了,那药是云公子的朋友下的,奴才刚到酒楼门口就遇到了匆匆追出来的云公子,他就告诉了奴才。”   “而且云公子也中了药……”   沈书仪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狐疑,随即眼睛一亮。   “他那朋友男的女的?”   风雷摸摸后脑勺,“女的。”   沈书仪眉头一皱,这朋友她正经吗?   “那女子看到世子从包厢里面出来,当时就知道做错了事,立马就告诉了云公子……”   这事儿很难评。   沈书仪觉得无语,又松了一口气。   不是故意算计庆王府的就好。   饶是如此,也折腾了大半晚上。   沈书仪只得守在书房。   天光微亮,宋恒越收拾干净走了出来,那张红润的脸又变成了平时清俊的模样。   哑声问。   “世子妃呢?”   云电赶紧道,“刚刚您好了,世子妃便回去了,如今恐怕还没到明月居。”   宋恒越松了一口气,只说“风雷,云公子呢?”   风雷‘呃’一声,“云公子说是不用奴才送,所以奴才就回来了。”   宋恒越冷哼一声,“那个女子是不是我们看到那个穿着红衣服的?”   风雷点头。   “就是她,奴才看云公子和她关系不一般。”   宋恒越闭上了眼睛,额头一跳一跳。   “真是…!”   “让人去传信,让云希收拾好了就来府上。”   这事儿定让他好好解释解释,不然他身上恐怕要背着黑锅了,他可不愿意书书多想。   说罢,宋恒越起身,“我去明月居。”   沈书仪回到房间,随便收拾了一下就躺在了榻上,一夜未眠,确实有点撑不住了。   宋恒越轻轻地掀开床帘,凑近了一些,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脸,满脸柔情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她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走出卧室,才对外面侍候着的谷雨等人说。   “今日让世子妃好好休息,不必去请安了,明宣我带走了。”   谷雨等人没阻拦,看着世子把睡眼惺忪的小公子抱走了。   宋恒越拉过披风把明宣盖在怀里,看着他打了个哈欠又睡着,目光柔亮。   明宣太闹腾,会吵到书书休息。 第75章 霸王硬上弓   沈书仪醒来已经是午时了,“谷雨。”   谷雨掀开珠帘走了进来,“世子妃,您醒了?”   说罢往后招招手,便有个小丫鬟抬着铜盆温水走了进来。   谷雨接过,把帕子洇湿,递给已经下床的沈书仪。   “世子妃,先洗把脸吧。”   谷雨又吩咐人准备午膳。   等沈书仪洗漱好装扮好,午膳正好摆上来。   “明宣呢?”   谷雨布菜,闻言赶紧回。   “世子把小公子带走了,还让我们不要打扰您。”   沈书仪点点头。   用过午膳之后,外面又有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世子妃,安国公府的云二公子递了帖子进来,说是下午会来拜访。”   沈书仪擦手指尖微微一顿。   开口嘱咐。   “既是如此,让厨房准备今晚的菜色,做的丰盛一些。”   “再让人到衙门去给世子报信,让他早些回来。”   说罢,沈书仪又站了起来,“我去一下正院。”   庆王妃坐在葡萄架子下的摇椅上,看到沈书仪,赶紧招招手。   “书仪,你来了。”   “给母妃请安。”   “不必多礼,快坐吧。”   她举止娴雅坐到铺着软垫的石凳子上,“母妃,刚刚收到了云二表哥的拜帖,说是下午会来府中拜访。”   庆王妃一愣,随即扯出一抹笑,嘴里揶揄道。   “云希回来了?那看来嫂嫂快要得偿所愿了。”   这些年大嫂一直最头疼云希的婚嫁之事,可惜那小子一出去就像一只撒欢的大猫,不知道回家。   沈书仪露出秀丽的笑容,温和的接话。   “恐怕这次舅母真的要得偿所愿了。”   看昨日宋恒越被阴差阳错的下药,云希还直言那人是他的朋友,风雷还说是个女的。   想来不日就能喝到喜酒了。   庆王妃闻言带着一丝惊讶,转头看向沈书仪,略带一些疑惑的问。   “莫不是你知道什么消息?”   沈书仪摇摇头。   “不过是一些猜测罢了。”   “今日云二表哥要上门拜访,到时候您问他就是了。”   昨日这事太过尴尬,沈书仪也不好说与庆王妃听。   一个二进宅子里,容韵一张脸明媚非常,可嘴角的笑容却有一丝挫败。   “怎么办啊。”   云希如同一只餍足的猫,满脸笑容,听到这话打趣开口。   “事情做都做了,还要去想怎么办?放心吧,我表弟那边我去替你赔罪。”   说完之后,看着她略带愁苦的模样,他嘴角一勾,“至于我们的事儿,我回去就禀报母亲,早日上你家去提亲。”   容韵一愣,张嘴就道。   “会不会太快了点?”   云希轻轻地哼了一声。   “早吗?你都追来京城了,还给我下了药,你也可得对我负责呀,别又跑了。”   以往他还觉得这人对他若即若离,不过经过昨天的事儿来看,她心里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嘛。   不然也不至于跟在她身后一直追到京城,还想给他下药,霸王硬上弓。   容韵脸色一红,嗔怒道。   “别说了别说了。”   看她这副羞恼不已的模样,云希一下子笑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心里美得很。   “记住啊,你这次可别跑了,得对我负责。”   昨晚虽然被吃干抹净,但毕竟最开始主动的不是自己嘛,容韵这次想跑是万万不可能了。   容韵没有搭话,恹恹的坐在椅子上。   云希看了一眼时辰,回头嘱咐容韵。   “将我要上门去拜访姑母顺便帮你赔罪,你就先在这个宅子里面住着,等我今晚回去禀报父亲母亲,明儿就带人去你家提亲。”   见他大步离去, 容韵泄了一口气。   她的丫鬟大气不敢出,走了进来。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容韵提了一口气,心烦气躁的说着。   “我怎么知道。”   她本来是看云希跑了,心里面一时有气,才追了上来。   准备霸王硬上弓借个种。   谁知道事情的发展跟她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   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她承认她确实是看上了云希那张脸,可她也是真的不想成婚呀。   偏偏还害着了别人,“你不是说只有他一个人在那包厢里吗?怎么还有别人呀。”   那丫鬟喏喏半晌,“可是我看到的就只有云公子一个人吗。”   谁知道后面又冒出了一个人。   她站了起来,略带着急都踱步,“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怪罪云希,我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也好赔罪,这件事情是我的错。”   可是云希不让她去。   他知道他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可……   唉。   还好云溪说他表弟有心爱的妻子,也安全的回府了,不然她的罪过就更大了。   宋恒越回到府门口就遇到了云希,冷哼两声。   “哟,这不是表哥吗?”   “怎么,今日上门请罪来了。”   他看着云希脸上露出的不好意思和歉疚,白眼一翻,抱着明宣下了马。   在孩子面前也没有过多的指责云希。   “明宣,这是你表叔,快叫人。”   明宣看了一眼这个笑的灿烂的表叔,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   “表叔。”   云希赶快哎了一声。   转手拿出一个盒子把盒子里面的璎珞取了出来,轻轻地给明宣戴上。   “明宣真乖。”   明宣摸摸脖颈上的璎珞,大声地说了一句,“谢谢表叔。”   宋恒越看着儿子脸上的笑容,摸摸他的头,挑眉看了一眼云希。   “走吧,进去吧,母妃估计已经在等着了。”   云希咳了一声拉住宋恒越。   “阿恒啊,表哥有一件事求你啊。”   宋恒越大概也知道他要说什么,抱着明宣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篾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开口。   “说吧,要求你表弟什么事儿呀?”   看他这副嚣张的模样,云希又咳了两声,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   “阿恒啊,一会儿我会亲自跟弟妹解释的,这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姑母呀。”   “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最喜欢我的那把剑,我一并送给你。”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姑母知道,虽说姑母很是开明,怕也不喜欢别人这样下药。   纵然他觉得情有可原。   但也因为那是容韵。   可姑母绝不会这样认为。 第76章 绝不会有别人。   宋恒越哼笑两句,冷冷的看了他几眼,才大发慈悲的说。   “我知道了。”   “不过你可要好好跟书仪解释,我可不想胡乱背黑锅。”   他可真不是去什么不正经的地方被人下药的,现在他和沈书仪的感情情况可经不起一丝折腾。   云希连连点头。   “好好好,我一定好好跟弟妹解释。”   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云希跟着终于转身进门的宋恒越一起进去。   一到正厅,就像一个花蝴蝶一样飘飘进去,“姑母,好久不见了,我可想您了。”   庆王妃脸上带着受用的笑容,却也哼了一句。   “你若是真想姑母,怎么那么几年不回京?”   云希讨饶的拱手,“这不是咱们大夏的风光秀丽,侄儿一下子入神了。”   再说也不是好几年吧,总共才一年半。   怎么在母亲和姑母她们看来就是几年了呢,再说他也是月月写信的,又不是断了联系。   看他那副笑容,庆王妃笑了出来,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云希赶紧看向站在庆王妃左侧的沈书仪。   “弟妹好。”   语音中带着一些微弱的尴尬。   沈书仪还是那般淡定平静,秀丽端雅的脸上露出笑容,“云二表哥好久不见了。”   宋灵犀从庆王妃身后跳了出来。   “表哥,你这次可有给灵犀带礼物?是泰山的石头,还是峨眉山的猴子?”   听着表妹这打趣的话,云希拿着扇子摇了摇,语气轻快。   “都不是,是大江南北的空气哦。”   宋灵犀无语的哼了一声,“表哥就知道作怪。”   那只峨眉山的猴子她可是记忆犹新的。   “姑父呢?”   庆王妃抬起茶杯抿了一口,道。   “进宫去了,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不必管他。”   到了摆膳的花厅里,庆王妃才问云希。   “你这次回来,可有相看的打算了?”   “年纪到了,也不要东奔西跑的了,找个正经的差事,娶个知冷知热的妻子。”   她也不是催,只不过嫂子已经很着急了,她能劝也劝两句。   虽然说安国公府不差云希锦上添花,可云希也不能这么一直混下去。   如今婚嫁,多数人家都要看看未来女婿的本事能力,她不是说云希不好,可问题是云希上有身为世子的哥哥,自己身上也没有个一官半职。   哪户人家敢放心的把女儿嫁给他。   本就没有多重的感情,自然就要看夫君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荣耀金钱地位。   这些都没有的话,人家好好的女子怎么愿意嫁人。   云希这次倒是没有抵触,而是老老实实的拱手。   “多谢姑母教导,侄儿知道了,这次会好好的找个差事做的。”   他总不能让容韵嫁给一个只会游山玩水的人吧。   庆王妃倒是眉头一挑,像是明白了什么,又看了儿媳一眼,对上儿媳那端庄的笑容,又转过头。   “云希啊,你老实告诉姑母,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云希这次端端正正的点头。   “是有一个女子。”   庆王妃来了兴趣。   “是哪家的小姐呀?”   云希沉吟几息,“她并不是京中之人,是梁洲那边一个偏将家的小姐。”   “不过人家小姐还没有表态,目前是侄儿一人的心思。”   宋恒越听的移开了目光。   庆王妃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   “既然有了心上人,那就更要上心你的差事才是。”   夜色降临,庆王府灯火通明,几人从庆王妃那里告退。   走到半道,云希脸带歉意地向沈书仪解释。   “弟妹,昨日之事是我之过,这才让阿恒中了药,你可千万不要怪罪阿恒。”   说了之后他沉吟几息,“待成亲之后,再带她一起上门拜访,致以歉意。”   沈书仪面上带着笑容,不见愠色,善解人意的开口。   “表哥言重了,所幸世子无事,这事儿也不必再多提了。”   云希是庆王妃的侄子,她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那我们就等着表哥你成婚了。”   她虽然不理解他们这操作,但尊重祝福。   云希还是很尴尬的,脸上也带着一丝愧,闻言赶紧道。   “多谢弟妹谅解。”   沈书仪点点头不再开口,接过明宣,对宋恒越说。   “你去送一送云表哥吧。”   宋恒越瞅一眼云希,默默地接受了安排。   “好。”   等出门,云希才松了一口气,“弟妹这浑身的气度,我面对她比面对姑母还要害怕。”   刚刚他差点就说不出话来了,面对沈书仪,他总觉得昨日太过过分。   面上的羞愧越发浓重。   宋恒越叹一口气。   “反正你也早些解决成婚的事吧,不要总拖着。”   云希笑容带上幸福。   “嗯,等我回去告知父亲母亲,就让人去她家提亲。”   宋恒越看着外面的街道,“你快回去吧。”   他现在也不太想看到云希。   回到明月居,宋恒越发现明宣已经睡了。   沈书仪手上拿着一本书,慢慢的翻着页。   宋恒越过去跟她坐在同一个贵妃椅上,“书书,昨日因为是云希,我才失了戒心,你放心,日后再也不会了。”   沈书仪这才抬头,双眸如水,却带着淡淡的疏离。   “世子,我们之间虽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你不要忘记了,你曾经是用别无二人来向我求娶的。”   “纵然有皇上赐婚,可我嫁给你也是冲着一点儿去的。”   说着说着,沈书仪把弄着手上的书,一字一句的道。   “若是今后你违背了承诺,……”   还没有等她说完,宋恒越就迫不及待地打断。   “书书,我再次向你保证。”   “我这一辈子除了你,绝不会有别人。”   “下次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曾经的他对于沈书仪都是一直记着承诺,从来没有忘记过的,更不要说现在对她一心一意的他了。   两人透过烛光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认真。   沈书仪率先转移过目光,又拿起手中的书看了起来。   在暖融的烛光之下她秀丽端雅,犹如明珠生韵,美玉荧光。   宋恒越不自觉地凑近盯着她看了起来,哪怕感受到她身上的疏离气息,都没有改变一丝一毫的目光。 第77章 简直是痴心妄想。   今年的端午同去年一般,都在龙河上举行了龙舟比赛,不过今年比赛的人选换了一批。   沈书仪给家人编了一些五毒编绳,宋恒越看着沈书仪拿一只金蟾模样的戴在手腕上。   也从那一堆编绳中找出一只金蟾。   “书书,你给我带上吧。”   沈书仪侧目睨了他一眼,舒懒得换了个方向,嘴里说着。   “这种小事自己做就可以了,何必要事事劳动我,难不成世子的双手可以拿剑,可以骑马,却不能戴一只小小的编绳?”   宋恒越举着的手一僵,长睫垂下,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语气暗沉。   “那不一样的。”   沈书仪看着外面如水龙般划过的龙舟,兴致盎然,全然就当没听到他说的话。   一样不一样,个人心中有数。   一模一样的场景,可沈书仪确实就是不一样了。   现在她自得其乐,悠闲地当着自己的世子妃。   明宣也一天天长大,心里也没有什么厌烦的事儿。   去年刚刚重生回来的她,还没能摆脱感情的枷锁,还能被他调动情绪。   如今是完全把他当做明宣的爹,两个人之间就像合作伙伴一样,一同照顾明宣,一同荣耀庆王府这个家。   今年端午夜宴,沈书仪也要带着明宣一起去。   宋灵犀因为去年发生的事儿,今年是寸步不离庆王妃。   一大家子到了宫中,庆王和庆王妃带着她们几人一同拜见皇上和皇后。   “家宴而已,不必多礼。”   皇上爽朗的笑着,开口说道。   庆王和庆王妃留下来跟众王爷王妃寒暄。   沈书仪和宋恒越带着宋灵犀来到了年轻人这边。   看着他们二人联袂而来,荣王世子和世子妃,定王世子和世子妃都转过头来。   “恒弟,弟妹。”   “兄长,嫂嫂。”   宋灵犀看到了宋漱云,轻轻拉了沈书仪的袖口,沈书仪侧下头,她就说。   “嫂嫂,我去找漱云。”   沈书仪点头,低声叮嘱她,“一会儿就要开宴了,记着时间回来。”   宋灵犀点头。   宋恒越把明宣放在小孩子那一堆,看着几个本不怎么熟悉的孩子玩作一团,也轻松的笑了。   沈书仪跟荣王世子妃和定王世子妃坐在一起。   “也不知道定王妃身子可好了一些?”   定王世子妃面上带着一些憔悴,不过还是露出一丝笑容。   “母妃已经好了很多,太医说接下来还要好好的将养。”   沈书仪拉过她的手,安慰着。   “那就好,前些日子我跟世子一起去拜访时也见定王妃身体有一些起色,太医这样说也算是度过了一劫,该高兴才是。”   荣王世子妃点头,“弟妹说的是,嫂嫂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   三人坐在一起,性格也算相合,相处得还不错。   荣王世子妃拉住沈书仪的手,微微侧身坐过去,低声说。   “弟妹,听说长曦大长公主要回来了?可有这事儿。”   定王世子妃也赶紧转过头,看着沈书仪。   沈书仪轻笑,“是有这事儿,外祖母在云州修养身体也已有三年时间了,确实该回来了,估计就在六月到京城。”   她外祖母长曦大长公主早几年身体不太好,外祖父老理国公陪着她一起去修养去了,理国公之位就留给了她舅舅。   如今老两口也要回京了。   荣王世子妃眼睛一转,开口问道。   “那陪伴大长公主一起的何二公子是否也要回京?”   听她提到表弟,沈书仪眼睛一眯,悠悠的转过头去。   “嫂嫂缘何这样问?”   面对沈书仪意味深长的眼睛,荣王世子妃轻轻地咳了一声。   “如今京中适龄的男儿没有几个,这其中最出色的就是何二公子了。”   沈书仪按下追问,修长的玉指从下颌划过,思索了起来。   二表弟今年也有二十,小她一岁,也到了婚嫁的年龄,不过这几年他一直陪伴在外祖父和外祖母身边,一直没有迹象。   这次外祖父和外祖母回京少不得也要为了他的婚事操心。   不过荣王世子妃娘家中并没有什么妹妹,如果硬要说的话,那荣王府中倒是有一个的人选。   那就是荣王的庶长女宋秋云。   毕竟宋漱云跟宋灵犀同岁,要今年年底才满十六,才及笄。   沈书仪露出婉转的笑容,“二表弟确实才华横溢。”   也透露了一些消息。   “这次外祖父和外祖母回京应该也有替他操持婚事之意。”   “嫂嫂问起这个事儿可是有什么人选?”   荣王世子妃轻咳几声,神色有点尴尬。   “这倒不是我有什么人选,说起来弟妹也知道,这秋云已经十七了,也没有个着落,这不,父王发话了,让嫂嫂给她相看相看。”   她可真不是觉得宋秋云配得上何二公子。   就她那个眼界,配谁她都觉得亏心。   但是荣王说了,她也不可能不照办。   沈书仪眸底划过一丝冰冷,她知道赵氏跟这么说自己这么说的意思。   这是荣王的意思,不是她和荣王世子的意思。   但她也不是理国府的人,没有权利替谁拒绝,只道。   “这年底呀漱云和灵犀都及笄了,她们姐妹二人年龄相仿,又是两府的掌上明珠,该好好操办才是。”   荣王世子妃也配合的转开了话题,心里松了一口气,也埋怨着夫君非要让自己来试探这一趟。   也不想想那宋秋云如何配得上何二公子。   简直是痴心妄想。   宋秋云连个郡主封号都没有,只不过是个王府的庶女,也妄想去配人家大长公主的嫡孙。   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只不过是想想呢,这公爹可真是自己心中没数,也把那宋秋云看得太高。   定王世子妃听了半晌,现在才开口。   “是啊,这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漱云和灵犀都该选婿了。”   沈书仪心下一叹,“在我心里她们都还是孩子,实在是想象不到她们要嫁出去的模样。”   宋灵犀的婚事倒是不着急,庆王和庆王妃想必心中有数。   她转头看了看那边跟宋漱云聊着天,眉眼都透露着明媚和纯真的宋灵犀。   这样的宋灵犀谁才能配得上她。 第78章 好事   灿烂的烟火高升,宋恒越抱着昏昏欲睡的明宣,伸出右臂把目光中全是灿然的沈书仪搂在怀里。   “书书,这烟花可真好看。”   怀里的她更好看。   沈书仪摸了摸明宣的小脸,睫羽之下全然都是温和。   “嗯。”   回到庆王府,宋恒越把明宣安置好,才回到正房。   “书书,我恐怕要出京一段时间。”   沈书仪一愣,立马抬头。   “为何?”   宋恒越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   “今日皇上召我,说是让我陪同三皇子一起巡视江南。”   “大概要去小半年。”   沈书仪想了一会儿,才道。   “这也是好事,这也意味着皇上是信任你的。”   这对于整个庆王府来说都是好事儿。   宋恒越看着她眼角眉梢中透露出的沉思模样,全然是在思考这差事的得失。   他心下失落又失望。   “书书,我……”   沈书仪听出他语气里的失落,下颌微抬。   “怎么,世子不想去?”   “不是。”   他当然明白这差事的重要。   可是他是想要看到沈书仪不舍他的样子,纵然他心中早就明白她的冷淡,可还是妄想着。   沈书仪放缓面容,“去江南这趟纵然辛苦,可对比起皇上的信任,那点辛苦并不算什么。”   如今皇上自然是信任庆王府的,但那信任是基于如今的庆王。   每一任的庆王都要得到君王的认可才能得到重用。   否则哪怕是联姻到她们这种勋贵之女,拥有能够和军方调节的硬性条件,也会被弃而不用。   就像如今的荣王,只能枕于后宅,陷于欢场。   宋恒越当然明白,他什么都明白,可沈书仪的权衡利弊也让他心伤。   沈书仪当然也能看得出他眸中的触动,可她不为所动,如今她求的自然是家宅安康,还有身份地位。   宋恒越若是本事能够得到皇上全然的信任,以后明宣的路就要好走很多。   收敛好自己心中的苦,宋恒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书书,那过几日我就要出发了,这一次可能赶不上给你过生辰了。”   他是真的想陪沈书仪好好的过一个生辰,可事与愿违。   沈书仪美眸沉稳不变,手上的茶杯轻轻放在茶几上。   “不过是个小日子罢了。”   她并不期盼宋恒越的礼物,那这个日子在她们二人之间就是一个小日子。   宋恒越低下头,不再开口。   沈书仪并没有多说什么,向他点点头就进了浴室。   回到床上躺下,沈书仪倒是慢慢的思考起了这趟江南之行。   江南富庶,此次巡查必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对比前世的记忆,沈书仪想起了一件事,那就是江南盐政大变。   具体的事情她知道的并不多,但盐政官员大换血,当时闹得挺大的,是今年冬日发生的事儿。   据说三皇子是受了伤回京城的,这让她更把这次的差事放在心上。   宋恒越收干净沐浴带来的水汽,才掀开帘子躺在榻上,看着她安静着的脸,柔声开口。   “书书,怎么还不睡?”   沈书仪侧过视线,目光闪烁,最后提醒了一句。   “江南那边,最能说道的除了鱼米之乡,也就只有一个盐。”   “这次你出行,虽是以三皇子为主,但也要用心一些才是。”   宋恒越一愣,面上浮现出笑容,语气温暖不少。   “我知道的,书书。”   沈书仪看他高兴的模样,微微摇头,前世巡视江南这件事儿可没轮到宋恒越。   盐政水深,她怕宋恒越一时疏忽,这才提醒他一下。   宋恒越看着外面微弱的烛光透过纱帘映射在沈书仪脸上,光晕浮动。   把手伸过去揽住她的腰。   摩挲着她的细腰柔嫩。   语气暗沉,开口带着欲气。   “书书,可不可以?”   沈书仪明显很是一愣,循着他看了过去,只见宽阔的胸膛裸露着,他脸上带着一些诱惑。   最后只道。   “熄灯。”   宋恒越欣喜若狂,一下子就把烛火熄灭。   红被鸳鸯翻,一夜娇吟哦。   清晨的雾气弥漫,整个明月居的草草木木被露水滋润,不算明媚的阳光轻轻地透过雾气投射下来,唤醒了又一个夜晚。   沈书仪咳了一声,谷雨赶紧端了一杯水掀开帘子,扶起沈书仪。   “世子妃,润润喉咙吧。”   把水咽下,滋润着干涩的喉咙。   沈书仪才道。   “现在几时了?”   “已经快巳时了。”   沈书仪点头,下了榻。   “今日就穿那件粉金色的衣裙,再配上前些日子得的那赤金璎珞。”   白露赶紧点头,“世子妃的眼光一向都是好的。”   拉开衣柜取出衣物,再找出配套的首饰,等收拾整齐,已经巳时了。   沈书仪一边站起来一边吩咐已经全部到齐的四位丫头。   “过两三日世子要去江南。”   “虽说我们已经好久没有接手世子的衣食住行,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趟注定不会平静的,她不能让宋恒越因为一些细碎小事折在了那里,别到时候功没有,还落得个无能的名声。   宋恒越的本事自然是有的,可沈书仪也只做自己能做的想做的。   “这一次你们亲自去准备行礼。”   “衣物准备两身合身份的,在准备几身各个档次的,药物那些一定要准备齐,治各种症状的都要准备上,最主要的是府中那两瓶上好的金疮药一起带上。”   “这个谷雨去办。”   “还要在衣物中都缝制一些银票,这个银票的档口一定要全国号,万万不能兑京都本地的。”   “这个交给白露去办。”   “再去换个五百两的碎银子,一定要是碎银子,二百两给世子自己放着,二百两赏给世子带的侍从,剩下的一百两给世子的侍从暂存,以备后用。”   “这个芒种去批。”   “冬至,你去准备一些不易碎不易坏的食物,务必得是江南那边时兴的。”   沈书仪还在脑子中不断地思考着,到底还需要带一些什么东西。   想想,沈书仪拿出一卷布包着的银针。   “这个给世子带上。”   这个体积小,杀伤力大,根根银针都淬着毒,是外祖母给她的。 第79章 行李   到了正院,庆王妃已经坐在贵妃椅上看话本子了。   “儿媳给母妃请安。”   庆王妃伸出手拍拍她的肩,眼睛都没有从话本子上移开。   “快坐快坐。”   “书仪啊,你等等,我马上就看完了。”   沈书仪忍俊不禁,轻轻点头,“母妃慢看,不着急。”   庆王妃爱好广阔,看话本子也是其中一个消遣,看到喜欢的还会让人打赏写书的人。   庆王妃说是一会儿就真是一会儿,一刻钟的时间,她就合上画本子,对旁边侍候着的琥珀说。   “让人给这位先生送五十两的赏金去。”   随后才看向沈书仪。   “你呀,就知道是日日忙碌,不知道偷个懒,我看你那个佳期如梦不是快举办了吗。”   “过些日子你也好好的玩一玩。”   沈书仪眉眼中都是明媚的笑,“母妃,那些事儿能费什么功夫,儿媳挺喜欢操心的。”   看着钱一分一分入库,看着产业一点点增加,这也是一种乐趣嘛。   虽然不太喜欢交际,可如今的贵妇中也没有什么着实让人讨厌的人物,大家交流都挺有意思的。   庆王妃摇摇头,不甚理解她这个爱好,只道。   “你若是真喜欢,那母妃在送你两间珠宝铺子,你也打扮打扮,别头上都素着。”   “做人嘛,就是要享受。”   这可是她觉得最好的事儿。   臣服于自己的欲望,也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做一个清醒又享受的人。   沈书仪连连点头,她也认可享受这事,她们本就金尊玉贵的长大,享受是刻在骨子里的。   “母妃,儿媳那里铺子多的是,而且你已经给了我太多了,我怎么又能再要呢。”   庆王妃不在意的摆摆手,“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跟灵犀的,你提前拿着母妃也免了操心。”   沈书仪拒绝不能,只能默默地收下了两张地契。   想到昨日荣王世子妃说的事,又联想到宋灵犀,沈书仪开口。   “母妃,灵犀十一月份也就及笄了,这宴现在就该准备起来了,这是一件大事儿,有好些东西都该从现在就采买着,才能不委屈灵犀。”   庆王妃‘啧’一声,“是啊,怎么灵犀都快十六了。”   “这事辛苦你了,书仪,你自己全权做主便是。”   她早就已经放权,现在也不想接回去。   灵犀及笄宴之事,她相信书仪绝不会委屈到宋灵犀,只会做得更加尽善尽美。   沈书仪安然接下,“母妃,那等我整理好章程,再来跟您讨主意。”   庆王妃想了想开口道。   “灵犀及笄的笄我已有准备,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沈书仪并不觉得奇怪,只点头。   “对了,母妃,过个两三日,世子要去江南办差,想来他还来不及跟您讲。”   庆王妃确实不知道,疑惑地问道。   “要去多久?”   沈书仪:“大概五个月吧,应该能在灵犀及笄宴之前赶回来,此次世子是同三皇子一道巡视江南,这巡视之事一向耗时长。”   庆王妃‘嗯’一声,“这倒是没关系。”   本想说两句话安慰一下儿媳,却突然想起来,书仪应该不在意宋恒越那兔崽子去哪里。   沈书仪回到明月居,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喊来冬至。   “你去给我准备避子汤。”   冬至欲言又止,“可是,世子妃,避子汤伤身体。”   沈书仪打断她,“一次没有关系的。”   冬至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遵循沈书仪的意思,去熬了一副避子汤。   等她端上来,沈书仪一饮而尽,把碗给她,“好啦,不要苦着脸了,也就一次,你若是真不放心,那就再给我准备一些补品嘛。”   冬至苦着一张脸点头,“奴婢知道了。”   宋恒越今日去五城兵马司交接了事务,下午就回来了,云电看到他。   笑容满面的凑了过来。   宋恒越见他这样,眉头一挑,“怎么?”   云电一向都比较沉稳,还少见这种笑容。   云电看到自家世子的脸色,压下脸上的笑意,讪讪开口。   “今日世子妃让人给您送了行李来。”   他觉得世子应该会很高兴,这可是这一年多以来,世子第一次收到世子妃的关心呢。   宋恒越确实很高兴,“在哪?”   说罢已经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桌子上的行装,轻轻地打开。   云电站在旁边,“世子妃给您准备了药物,衣裳,银钱。”   已经看到了所有东西的宋恒越脸上的笑容灿烂,压都压不住。   “世子妃说每一件衣裳里都缝着一百两银票。”   “对了,世子妃还给每一个侍从亲兵都发了赏银,还让每一个人身上都帮您带着一些银子。”   宋恒越嘴角上扬,眉眼中的冷峻早就化为云烟,脸上全是不值钱的笑容。   “还有呢。”   云电顿了顿,语气有点谄媚。   “世子妃给准备的东西全部都是江南那边时兴的,可能也是怕世子您到时候不方便。”   “世子妃说让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告诉她,她让人去准备。”   “至于吃食,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等您出发前会准备好。”   宋恒越连连点头,轻轻抚摸着面前的所有东西,心里灿烂。   书书真好。   好的他恨不得回到以前打死曾经不知道珍惜的自己。   “世子妃现在在干什么?”   云电想了想,“世子妃今日叫了大管事,应该是要准备给郡主办及笄宴的事。”   他今日听了一两句。   宋恒越收敛了笑意,“既然这样,这次去江南,带两个管事,好采买一些东西送回来。”   江南那边的东西很有质感,总能创新,这次去正好给书书带些好的料子和首饰。   云电点头,又说。   “这要请示一下世子妃。”   这带不带管事,带谁,还得要世子妃安排,毕竟管事都是世子妃手底下的人。   他如今已经全部看清楚了,这庆王府的事,除了世子是世子妃最不想管的。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要从世子妃那里过一手。   世子说话只在外面管用了,这回到家里就跟一只病猫一样,只能去世子妃那里试图获得宠幸。   府里的事说话是一点不管用了。 第80章 又有世子的信。   宋恒越到明月居的时候,沈书仪还在比照自己曾经的及笄宴,一项一项的写着单子。   宋灵犀是郡主,自然比之她的及笄宴要更盛大一些。   看到宋恒越走进来,询问道。   “灵犀的及笄宴是十一月,世子可能赶回来?”   算了一下时间,宋恒越说“应该是可以,只要事情顺利,大概可以在十月的时候回到京都。”   沈书仪这才点头,“那就好。”   宋恒越满脸笑容的走过去,给她磨墨,一边开心的事。   “书书,你给我准备的行装我收到了,辛苦你了。”   说到这个,沈书仪还想起还没有让人送去的银针。   她从后面的柜子抽了出来,递给宋恒越,解释着。   “这个东西体积小,这放置的布包是特制的,你可以放心的带在身上。”   “这上面全部淬了毒,你用的时候也小心一些。”   宋恒越接过,连连点头,“你放心,我知道了,谢谢你,书书。”   沈书仪看他面上的愉快,只道。   “我这是为了明宣,毕竟明宣还小,不能没爹。”   她需要宋恒越给明宣压阵,为了庆王府,为了她自己的荣耀,偏偏不是因为关心宋恒越。   宋恒越心下一滞,高高兴兴的笑容滑稽的停滞在脸上,却浑身都弥漫着苦涩的气息。   半晌没话。   “书书,我不会有事的。”   不管她是为了明宣还是什么,总之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用心,那就当是她是为了自己。   他会平安的回来的,沈书仪不待见他,可他稀罕她,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   五月初八,宋恒越跟三皇子一大早就要出发了。   宋恒越跟庆王和庆王妃请过安,才往外走,沈书仪带着明宣跟在他旁边。   走到半途,沈书仪停下脚步。   “我就不送你了,这里回去明月居近。”   宋恒越默默地看她半晌,才走了过去,把明宣抱了起来,捏捏他的小脸。   “明宣,爹要去江南,要去很久,你在家里要乖一点,听你娘的话好不好?”   明宣搂住他的脖子,“爹,明宣会乖的,也会想你的。”   宋恒越感动不已,跟他头碰头,“好,爹也会想你的。”   最后他把旁边看着的沈书仪也搂了过来,一家三口抱作一团,沈书仪看着明宣,停下了挣扎的手。   心里叹了一口气。   宋恒越可真会把握她的心理。   揽住她的肩头,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宋恒越转头看了一下周围,谷雨几人迎着他的目光瞬间低头。   宋恒越猛地蒙住明宣的眼睛,轻柔的在沈书仪额头上映下一个吻。   沈书仪抬头瞪了他一眼,抱过明宣,“你走吧。”   宋恒越也不生气,露出笑容,“嗯,这就走了。”   明宣高高兴兴的给宋恒越挥手。   进入六月,天气炙热起来,冰鉴面摆放着冰块,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股冰凉的气息。   沈书仪坐在书桌前,带着明宣读书。   谷雨走了进来,“世子妃,又有世子的信。”   看着明宣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沈书仪无奈摇头,“拿过来吧。”   她懒得多说,这信每天都能收到,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看完里面的一些废话,提炼出重点,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也就算了。   “明宣,你爹说想你呢。”   明宣点点头。   “写信。”   沈书仪看着桌子上的纸张,拿过墨盘,把明宣的手轻轻的放在上面,然后印在纸上。   一个小小的手印出现。   “这就是信了,你爹会喜欢的。”   明宣现在只学会握笔,不会写字,沈书仪也没有让他练字。   他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太早练字怕伤了手,先认识一些字就挺好了。   至于宋恒越书信的那一句盼回信,沈书仪看到了也只是淡然。   因为她觉得可笑。   她还记得自己曾经十封家书还换不来一封回信的的时候。   刚刚成婚小半年不到,宋恒越就领命驻防边关,沈书仪放心不下,又不想分开,巴巴的跟着去。   可刚去没多久就怀孕了,当时边关比较乱,宋恒越等她胎坐稳,就让她回了京城,她艰难的怀孕,还惦记着在边关的他。   如今想来,好像已经过了半生。   那些回忆早就褪色,藏在她记忆的深处,再也不能让她的心掀起一点点波澜。   沈书仪提笔,只写了一句,家中一切安好。   把这两样装好放入信封。   “谷雨,寄出去吧。”   “对了,去正院给母妃报个平安,顺便问问的母妃有没有话带给世子。”   庆王妃倒是无话,旁边的庆王想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信。   等谷雨走后。   庆王叹了一口气。   “阿恒这一趟不太安生呀。”   庆王妃眼皮一跳,看他一眼。   “既然不安生,那你还坐着干什么?”   庆王端起茶杯的手瞬间放下,觉得自己有一些冤枉。   “阿烟,我怎么可能不管他,他去之前,我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人,这昨日,又给他安排了一批人过去。”   “你放心,这次虽然形势严峻一些,可功劳也是实打实的。”   “而且,三皇子也在,皇上自然不可能不管,纵然是危险一些,但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庆王妃睨他一眼,面色一缓。   “嗯,那就好。”   江南的宋恒越办完差事,看向风雷。   风雷默默的摇摇头。   宋恒越就知道今日又没有收到沈书仪的来信了。   三皇子盯着他看了几眼,揶揄开口。   “阿恒,你这样可不行呀,怎么连信都收不到。”   甩甩自己手里的信纸,“看看,我这可是五六封呢,看都看不完。”   宋恒越默默地看他几眼。   “又没有三皇子妃的,你白嘚瑟。”   三皇子一噎,“你怎么知道没有。”   宋恒越翻了个白眼,拉拉袍角坐下,嘴里说“猜的。”   这些信封五花八门,可皇子妃所用的信纸是有形制的。   三皇子默默半晌,“这次出来可真是逮着了好多蛀虫呢。”   宋恒越冷冷一笑,接话。   “国之蛀虫,应而灭之。”   三皇子灿烂的笑容中也透露出无限的冷意。   “是啊,你说的对。” 第81章 这几年你可曾受了委屈?   六月初,长曦大长公主和其夫老理国公从云州休养回京。   还在京都的理国公夫人和沈观棋夫妇,沈书仪全部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理国公夫人秦氏问了一下时辰,沈书仪扶着她。   “舅母不要着急。”   秦氏应声回眸,露出慈爱的笑容,“书仪啊,你去坐一会儿吧。”   沈书仪哪里能让长辈独自在这儿等着,只道。   “舅母去坐着休息会儿吧,这会子天还早,估摸着还要一会儿的。”   “哥哥已经去接了,接到人会派人来给我们送信的。”   说着,沈书仪就轻轻地扶着秦氏的臂膀,把她往搭起的棚子里带。   里面现在正坐着陈氏,见两人进来,赶忙起身。   “舅母,快坐。”   秦氏面色温柔,走过去拉着陈氏,“好孩子,不必多礼,你应该多坐坐的。”   沈书仪眼眸里闪过揶揄,秀美的玉面上浮现出笑容如同百合盛开,把她们二人安坐下来。   “舅母和嫂嫂都该休息。”   陈氏看着她的笑容脸上一羞,“嗯。”   秦氏端着丫鬟送上来的冰酪喝了一口,缓了一下身上的热气,“书仪,你快尝尝。”   “水心,你也放心尝尝,你那盏是放在冰鉴里冰过的,只放进去了一会儿,带一点凉气。”   “你这肚刚满三月,你该在家中休息着的,观棋这小子做事就是毛毛糙糙的,怎么能把你带来。”   陈氏连忙摇头,“舅母言重了。”   她脸上露出一点不好意思和真诚。   “这也不是头一个了,不必小心翼翼的,更何况外祖母和外祖父回京是大事儿,公爹和婆母如今又不在京城,我身为小辈哪里能安坐家中。”   秦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都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   几人就着家常说了一会儿,就有小厮快马来报,说是大长公主和老理国公距离京城只有一里地了。   秦氏赶忙带着陈氏和沈书仪整理衣裳,这才走出棚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城门外。   大长公主的仪仗远远的出现在路口,沈书仪扶着大嫂又跟着秦氏往前迎了一点。   不多时,仪仗停下,中间那华丽的马车掀开。   露出里面的长曦大长公主和老理国公何中远,马车旁边跟着沈观棋和何近舟。   他们二人下马,沈观棋候在马车旁,何近舟迎了过来。   秦氏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露出笑容,却也带了一丝泪意,何近舟刚刚走近就跪了下去。   沈书仪和陈氏侧身一避。   “孩儿不孝,这几年不能侍奉母亲膝下。”   秦氏一把捞起他,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瞬,见他虽然憔悴,但是很精神。   “我儿孝敬祖父祖母就是最好的。”   说罢就往停下的马车那边走,何近舟跟沈书仪陈氏微微见礼,一群人很快就到了马车边上的。   哗啦啦的跪了下去。   “拜见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父亲母亲。”   长曦大长公主已经六十多岁,发鬓上已然生了一些华发,却不见迟暮,威严端庄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不必多礼,快起吧。”   老理国公矫健的下了马车,向秦氏点头。   “这几年辛苦你了。”   秦氏赶紧欠首,恭敬的回话。   “是儿媳该做的。”   看看还在行礼的外孙,他微微摇头,看向那相携跪着的姑嫂二人。   “陈氏也快起吧,你如今身子不便。”   “书书,几年不见外祖,你怎么越来越多礼了,快快起来,今日外祖给你带了礼物。”   沈书仪抬头,露出娇俏的笑容也站了起来。   把陈氏扶稳,才小走两步,站到外祖旁边,轻轻地撒娇。   “外祖父,您可终于回来,书书可想你了。”   “本是该带明宣来见您和外祖母的,可您早早就给了信,不准让他们来晒着。”   何中远哈哈大笑,摸摸外孙女的头发,又看着她高鬓云从,心中叹气。   “你啊,莫不是吃孩子们的醋了?”   “去吧,见你外祖母去。”   安抚好外孙女,何中远才眉头一挑,“观棋啊,你还跪着干什么。”   沈观棋默默地摸摸鼻头站了起来,心里吐槽,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女轻男。   嘴上却恭恭敬敬的道。   “外祖父安好。”   沈书仪几步冲到马车边,秦氏跟婆母寒暄了几句,又把位置让给沈书仪。   沈书仪向舅母道了谢,上了马车直接窝到长曦大长公主的怀里,语音娇柔。   “外祖母,书书特别想您。”   大长公主搂住她的肩,微微低头,“好孩子,外祖母也想你。”   她们前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沈书仪出嫁的时候,那个时候她的身体不算好,沈书仪婚期过后,她跟夫君就去了云州休养,如今算来已经三年多了。   “书书,这几年你可曾受了委屈?”   沈书仪眼眶一红,把眼泪憋了回去,轻轻开口。   “外祖母,谁能让我受委屈呀,您放心,我过得很好,只是想您。”   听着她努力掩饰却还带着一丝哽咽话音,大长公主慈爱却不见浑浊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冷厉。   不过话音仍然轻柔。   “书书啊,这次外祖母回京就不走了,你若是想外祖母了就来看看外祖母。”   孩子们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她当然也相信沈书仪过得好,但肯定也受了不少委屈。   她这个老祖宗能不知道吗,孩子们呀,想肯定是想她的,但是一般开口说想多数都是受了委屈,却又不忍让人担忧。   沈书仪点点头,整理好思绪抬头,看着外祖母头上已然出现几根白发。   心里又酸涩起来。   大长公主看着外面的陈氏和沈观棋,赶紧说。   “水心,你有心了,但也当心着点身体,赶快去休息吧。”   “观棋,还不快把你媳妇儿扶去马车里。”   一众人上了马车,回到理国公府。   大长公主被夫君扶着下了马车,沈书仪紧跟其后。   门口各有丫鬟婆子管家仆人带着几个孩子等着,“奴才等参见大长公主,参见国公爷。”   “见过太祖父太祖母。”   大长公主脚步不自觉加快,看着门口跪着的四个孩子,一把把他们拢在一起抱在怀里。   “太祖母的乖孩子们。” 第82章 办宴   等她亲香完,沈书仪才上去拉住明宣,跟着一起进了府门。   长曦大长公主和何中远坐下。   “这几年我们二人不在京中,老大也在边关,秦氏,这几年辛苦你了。”   说完才看向三个孩子,“这个最大的是曜白吧,这个最乖巧可爱的是月瑶,中间的这个皮小子是定安,那这个最小的就是明宣了吧。”   明宣一脸好奇地看向她们二人,拉着表哥和表姐凑了上去,嘴里话不停。   “是啊,我就是明宣,我最乖,这是表哥,表姐们,他们也乖。”   何中远露出一丝笑意,低头逗他。   “你怎么就是最乖的呢。”   明宣想了想,说。   “明宣读书还练武,跟太祖父一样。”   沈书仪哭笑不得,定安却点点头,“明宣乖,我也乖,表哥表姐都乖。”   二人这一连串的乖,把堂中所有人都逗笑了。   二老路途遥远的回京,如今也没什么精神,沈书仪就带着孩子回了庆王府,打算第二日再上门。   第二天沈书仪再去理国公府,秦氏也陪着大长公主。   “拜见外祖母和舅母。”   “快起来坐下吧。”   “书仪,今日外祖母倒是有一桩事情想交给你做。”   沈书仪一愣,一双秀眸抬起,看向外祖母。   “外祖母只管说。”   秦氏不让婆母开口,拿手帕沾沾嘴角,带着些许笑和恳切。   “书仪啊,如今你二表弟回来了,他就小你几个月,也该到成亲的时候了。”   “我们商量着,由府上来办宴会的话也太过直白了一些。”   还有一种把人家的女儿挑挑拣拣的感觉。   “所以舅母想求你帮帮忙,你那个佳期如梦不是要举办吗,你何不多邀请一些闺秀,也好替你表弟考量考量。”   大长公主接话。   “到时候,外祖母也去看看。”   沈书仪笑出声,“这个又有何难,舅母又何必说求,这事书仪肯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只不过考量一事还得舅母和表弟亲自来呀。”   秦氏眉开眼笑,轻轻的拉着沈书仪的手,“这事儿辛苦你了,可万万不能再让你破费了,银钱舅母让人送到你府中。”   察觉到沈书仪欲要推脱,她赶紧假装不悦的说。   “你万不能跟舅母推脱,如若不然,舅母就不找你了。”   沈书仪睫羽一颤,推不了也就应了下来。   这件事情也不是一件难事,母亲送自己那个从外祖母手上传下来的庄子景色正好,湖中的荷花正要开放,等到六月中下旬差不多也就可以开宴了。   “若是要办这么个宴会,佳期如梦就不太合适了,到时候人选也不一,不如直接办一个赏荷宴吧,以我的名义邀请各府的夫人小姐们。”   大长公主点头,“这样正好。”   等回到庆王府,沈书仪就收到了秦氏送过来的一千五百两银票,这还没过多久,又收到了外祖母送过来的珠宝首饰。   沈书仪无奈摇头,那园子早就装饰好了,里面的仆从也早就准备好,办这个宴会也只需要发一些帖子,在准备一下吃食玩物,这哪用的下一千五百两。   外祖母送来的也全部都是从宫中出来的珠宝,纵然有一些年头,可也昂贵非常。   庆王妃也听说了这件事儿,让琥珀拿过来一份单子。   “世子妃,王妃说这是个家府上还未出阁的小姐名单,基本上囊括了京都各官宦世家,您照着这个就可以了。”   沈书仪听着心下就一松,有了这份名单就免了很多事儿。   “替我多谢母妃。”   六月中旬,京都各个府上都收到了来自庆王世子妃的宴会邀请。   有消息灵通的都知道这是长曦大长公主替自己的嫡次孙挑选合适的妻子。   何二公子虽然不是理国公府的世子,可同世子也是一母同胞。   而且理国公府好啊。   瞧瞧,那一家子就没有一个妾,权势地位在京中冠绝。   何二公子也是远近闻名的人品好,如今没有一官半职又何妨,就凭大长公主和理国公,再差又能差到哪去。   至此各个府上都在裁定衣裳,采购珠宝首饰,就为了参加这一次的赏荷宴。   在那之前两天,沈书仪就让佳期如梦在里面开社,率先体验一下流程。   唐知简第一个到,看着这个装潢精致清雅的园子感叹,“真不愧是大长公主曾经的园子。”   能在京中能够拥有地段如此繁华而且占地面积广的园子无一不是皇亲国戚。   沈书仪拉住她,看着她脸上再也没有愁苦,而是带上了雅静的书卷气。   “今日开社,也只有八九个人了,其他的如今都在外面。”   唐知简笑着说,“不是人人都像我这样自由的。”   “她们都在京都外想来也来不了。”   周扶茵和金秋笛年联袂而来,沈书仪和唐知简赶紧迎过去,看着已经显怀的金秋笛大步大步的往这边走。   “秋笛,你可慢这些吧,顾念顾念你的身子。”   金秋笛爽朗一笑,看着她们着急的模样眼睛一转得意地说。   “放心吧,这一胎可乖了,至今还没有折腾过我呢。”   周扶茵走了过来,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早些天以为今日可以放开玩一会,看来是只能看着你们玩了。”   沈书仪一惊,赶紧看过去,对着她脸上有一丝愁闷,眼睛中却是温柔的模样。   “你不会也有孕了吧?”   周扶茵轻轻点头,“这也来得太突然了。”   崔兰溪从后面绕了出来,沉默了几息,面上带着揶揄。   “看来你们夫妻相合的很嘛。”   周扶茵嗔怪的瞪了崔兰溪一眼,“就你话多。”   不多时,陈氏也赶来了,紧随其后的还有在京中的佳期如梦其他社员。   “今日可真是热闹了。”   “拜见世子妃。”   沈书仪赶紧拉起她们,“这长久不见,还是生分了,以后啊你们可得多来跟我亲热亲热,省得下次见面又多礼。”   同是一个文社,自然亲热不已,虽然长久时间不开社,也不觉得陌生。   一日贪欢,等出园子时每一个人脸上都是满面荣光。 第83章 赏荷宴   六月二十二,沈书仪早就拜托了宋灵犀,让她今日帮自己照顾一下那些贵女们。   庆王妃无意动弹,但也把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派来给沈书仪打下手。   沈书仪一个一个的招待着,脸上的笑容端庄,让每一位客人都觉得自己得到了重视。   等人来齐,长曦大长公主由秦氏陪着走了进来。   贵妇们眼睛一转,也就知道消息是真的了。   “参见大长公主。”   长曦大长公主面色不变,“都快起吧。”   她坐在主位,众人寒暄一番,宋灵犀就把小姐们带着到后面的池塘上面泛舟。   为了今日这事,沈书仪也准备了很多游玩的东西。   射箭骑马投壶,琴棋书画,样样都准备的有,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有的玩的。   沈书仪看着园子里的贵女们三五成群的一起玩乐,贵妇们也凑在一起说话玩乐,神色各异。   谷雨走近,低下头在沈书仪耳边说。   “世子妃,荣王府的秋云小姐来了,如今正在园子外等着。”   沈书仪脸色微变,清亮的眸子无端的变冷了,脸上的笑容也刻意起来。   跟旁边的几人说了几句,就走出人堆。   “她一个人?”   谷雨点头,“是,就带了一个丫头,连车都不是荣王府的车,像是在外面租的。”   沈书仪冷漠,“呵。”   “请她进来吧,虽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我们也不是没有那气度。”   以为来了宴会就能让外祖母另眼相看?   做梦呢。   这般行径只会让外祖母更加不喜。   她办宴这事早两天就传的京都皆知,庆王府和荣王府就是隔壁,若是她让人给传信说是要一张帖子,沈书仪必不会不允。   这次外祖母告诉她宗室那边没必要邀请,所以连宋漱云她都没请。   沈书仪等在垂花门内,想想又跟冬至说。   “你去找个人去荣王府,告诉荣王世子妃秋云小姐在这,让她们不必着急。”   冬至笑着点头,高兴的出门了。   不多时,宋秋云就走了进来,身上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头戴着珍珠头面,那张清秀的脸也显得端庄了许多。   “秋云见过恒嫂嫂。”   看着她动作行为规矩不少,沈书仪嘴角勾起一抹笑,“秋云妹妹不必多礼。”   宋秋云微微抬起下颌,“多谢嫂嫂,我路过这里,听说嫂嫂办宴,大长公主也在,我身为小辈,怎敢不来拜见大长公主。”   她这话听着规矩,可细想之下却是处处不规矩。   沈书仪只是笑笑,无意多说什么。   “是吗,你真是有心了,你既来了,就跟灵犀去玩玩,拜见外祖母一事也不着急,这会子外祖母正休息着呢,一会儿醒了少不得喊你们去见见。”   想见外祖母,可以啊,跟所有闺秀一起吧,如今京中贵女皆在,也好看看她的成色。   宋秋云脸色微僵,心里烦躁不安。   本以为恒嫂嫂会马上带她去拜见大长公主的,毕竟她是宗室啊。   “嫂嫂,我怎么好去玩耍,应该去服侍姑奶奶才是。”   沈书仪笑的越来越真诚,姑奶奶,确实是姑奶奶,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唤她外祖母一句姑奶奶的。   她外祖母是大长公主,先皇的妹妹,当今陛下的姑姑,就算是宋恒越以前也只得叫句大长公主。   宋灵犀都是因为沈书仪嫁给宋恒越之后,才得以亲近的喊声姑奶奶。   她宋秋云那个排面上的人物?   别说宗室,宗室也分三六九等呢。   “秋云妹妹别急,外祖母那里不缺侍候,你别担心,你既来了,就好好去玩玩。”   说罢不等宋秋云说话,便率先往前走。   “来吧,我带你去找灵犀。”   宋灵犀本还在跟卢惜青等人玩得高兴,见嫂嫂走了过来,站起来还没笑两下,就看到了嫂嫂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宋秋云。   脸色瞬间冷下来,卢惜青几人也站了起来。   “拜见庆王世子妃。”   沈书仪一把拉住几人,“又多礼不是,我来把秋云送过来,灵犀,你带着秋云玩玩。”   宋灵犀对嫂嫂灿烂一笑,点点头,“我知道,嫂嫂,你放心吧。”   沈书仪对贵女们笑笑,又说了几句才走了。   她一走,场面又冷了下来,卢惜青几人微微跟宋秋云打了个招呼,又一人各自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宋灵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吧。”   若不是今日是嫂嫂办宴,她铁定落落宋秋云的面子。   毕竟她是郡主不是吗,除了长辈公主们,她还需要让着谁?   等宋秋云坐下,宋灵犀才跟卢惜青高兴的聊了起来。   回到前面,沈书仪吩咐白露,“你找个人去陪着郡主,顺便盯着宋秋云,可别让她闹事。”   她从不高估宋秋云的规矩,宋漱云可在她手上吃了不少亏,这满园子的闺秀,比她强的比比皆是,她怕宋秋云脑子不好使。   “是,奴婢知道了。”   到了花厅,沈书仪拐进大长公主休息的隔间。   “外祖母,刚刚荣王的庶长女来了。”   大长公主落下一颗黑子才抬头。   “荣王,那个不中用的家伙?”   沈书仪低头笑笑,不好接话。   大长公主脸色不变,“来就来吧。”   反正她给近舟选媳妇不可能从宗室中选。   理国公府太过显赫,当初皇兄准备给她女儿如乔封郡主,她都拒绝了。   虽然委屈了女儿,可如乔出嫁,皇兄也给了许多嫁妆。   她家不差这个虚名。   近舟是二子,不能选个爱争爱抢的,只盼找个知书达理,温润尔雅的女子,能跟近舟相合。   沈书仪点头,只说,“她说要来侍候您,我说您休息了。”   “说起来,您回来之前,荣王就让荣王世子妃来打探过。”   大长公主眯了眼,“蠢,如出一辙的蠢。”   想必书仪没有直言拒绝,但是这个圈子里,委婉就是不行。   都这样了荣王还敢让自己的庶长女上门,也不知道是疼爱女儿还是害女儿。   别说她不会选宗室,就算是跟宗室结亲,也绝不会是荣王府,也绝不会选个庶女。 第84章 可我不是听说你叫漱云吗   阳光潋滟,荷塘边上少女翩翩。   沈书仪把贵女们作好的诗画拿到外祖母和众贵妇跟前。   “外祖母,众位夫人,请品鉴一二。”   大长公主率先拿过几张纸,又对其他人说,“都快看看,看今日是谁能够拔得头筹,得到众位出的彩头。”   沈书仪侍立在大长公主身旁,只看外祖母手上的那几份。   大长公主看了好几份,又看了看各位夫人推上来的佳作,笑容满面。   “长久不回京,还不知京中又长成了这么多钟灵俊秀的闺秀。”   “这些诗画让本宫看了就觉得喜欢。”   安国公夫人笑着搭话。   “大长公主眼光极好,能得您一声夸赞,是求之不得的福气了。”   她家没有适龄的女儿,自然更是坦然。   大长公主看她一眼,打趣道。   “你啊,还跟你年轻时一样。”   理国公夫人秦氏从婆母手里接过那几张公认的诗画,一张张仔细欣赏起来。   “这些孩子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不愧是各府的明珠。”   大长公主看着不远处那些青春明媚的女孩子们,转头吩咐沈书仪。   “把孩子们都叫来,让本宫也认认人。”   当了半天背景人的沈书仪颔首,轻轻地应了一声,含笑走了出去。   她走到荷塘边,就有人来请安。   沈书仪带着温柔的笑容,“都别多礼。”   “外祖母想要见见你们,快快跟我来。”   贵女们都带着矜持端庄的步伐跟着沈书仪一起去往花台。   宋灵犀拉着卢惜青走到沈书仪旁边,身后还跟着形影不离的宋秋云。 奇* 书*网 *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宋灵犀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卢惜青看到了想笑却按捺了下来,只是整张脸看着明媚非常。   看着有几人投射过来艳羡的目光,卢惜青心下摇头。   这何二公子怎么都轮不到她。   两家不管是从哪些方面来说都不是很好的结亲对象。   理国公府不需要权势太重牵扯太深的嫡次媳,她也需要能够帮衬得上姐姐却又不会让圣上多疑的夫婿。   这一次她就是来做陪衬的,可总是有人看不清,把她当做假想敌。   花台之上,大长公主看着迎面而来的贵女们,眼中露出了满意。   “参见长曦大长公主。”   “都起吧。”   “都是些好孩子,这花骨朵般的模样,总让本宫想起曾经还青春年少之时。”   说罢,大长公主又转变了语气。   “你们的诗画之作都颇具灵气,其中有几幅本宫格外喜欢。”   “书仪啊,把本宫准备好的彩头拿来,再把几位夫人添的彩头一起拿出来。”   沈书仪赶紧让谷雨端出几个托盘。   “大长公主准备的灵犀五彩双雀头面一套,红碧玺手镯一只,绿宝石璎珞一支。”   “庆王世子妃准备的粉宝石黄金头面一套,素锦秋玉镯一只,累丝珠玉璎珞一支。”   “镇国公夫人添的素彩华簪一支。”   “理国公夫人添的绿翡手镯一只。”   “安国公夫人添的蓝翡耳坠一对。”   宋灵犀看着眼睛瞬间亮光的宋秋云,往旁边移了一步。   真是丢脸。   好歹也是个王府的小姐。   怎么这般没有见过世面。   看看底下那些闺秀哪一个不是目不斜视,纵然是觉得惊讶也不会这般表现在脸上。   宋秋云是真的觉得心里火热,这些东西要都是自己的那该多好。   特别是大长公主准备的和世子妃准备的那两套头面真是价值昂贵,   其他的也不遑多让。   安国公夫人是宋恒越的舅母,理国公夫人是沈书仪的舅母。   镇国公夫人也因为前次邹氏之事有意示好,这三位国公夫人添了彩头,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在添了。   这样算起来已经有九样东西了,自然足够分给场上所有出众的闺秀。   卢惜青自然不愧于自己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声,大长公主也第一时间向她招招手。   “你这孩子可真灵俊。”   “你这首诗是得我喜爱,这头面是本宫在云州时偶然所得,如今送予你了。”   端着那一套灵犀五彩双雀头面的丫头走了过来。   卢惜青沉稳道谢,脸上的笑容身上的动作挑不出一些瑕疵,尽显的端庄又显得灵慧。   大长公主看着她更是满意了,这孩子跟书仪那孩子还有点像,只不过书仪是蜜罐子里面泡着长大的,闺中之时没有这样通透。   之后又把沈书仪准备的粉宝石黄金头面赐给礼部尚书的二女柳语浵,夸赞了她的画。   又把彩头分给出彩的贵女们。   宋秋云看着一样一样的东西送出去,手帕都拧紧了。   可到了最后,大长公主还是没喊到她的名字。   看着宋灵犀跟着沈书仪凑到大长公主面前,她低垂的眼眸转了转,手微微握紧,轻柔的跟了上去。   “秋云给姑奶奶请安。”   沈书仪拉着快要发作的宋灵犀,轻轻摇摇头。   对付这种人哪需要急言令色,不理会就是最好的。   大长公主面色不变,脸上仍然带着和蔼的笑容。   “秋云?是哪家的孩子呀。”   沈书仪察觉到宋秋云投射过来的目光,但也只是冲她笑了笑,绝不可能上前解围。   既然想尽办法都要到这里,那遇到什么情况都应该自己解决,她又不是她亲嫂子,也不是她亲姐姐,也不是她娘,没有那个义务给她添补一二。   宋秋云求助无果,只能硬着头皮的开口。   “姑奶奶,荣王是我的父亲。”   大长公主语气仍然轻柔,“噢,原来是这样,可我不是听说你叫漱云吗,怎么又改名字了?”   “你爹也是不着调,怎么能把给孩子的名字改来改去呢。”   沈书仪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被她拉着的灵犀就更不用说了,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就连下面的各位闺秀都低着头数地砖,倒是各位贵妇撑着眼睛看了起来。   宋秋云脸色苍白,有点发抖,过了好几息才回话。   “姑奶奶说的漱云那是我的妹妹,我是她的姐姐秋云。”   大长公主不会为难她,只是嗯了一声。   “那快起来吧,看你跟着灵犀,本宫还以为你是跟灵犀玩得好的漱云呢。” 第85章 我也不该生气   等宴会散了,沈书仪把客人送出园子,又把安国公夫人扶上马车。   “舅母,请恕书仪不能远送了。”   安国公夫人亲昵的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又何必跟舅母生分,你自去忙你的事去,舅母这就回了。”   沈书仪目送着马车远去,又回到花厅。   外祖母和舅母都还在这里等着。   舅母秦氏看着一张名单目露光芒,外祖母喝着一杯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外祖母,舅母,灵犀呢?”   大长公主抬头,“我让她带着那孩子出去走走。”   “这几日辛苦你了,书书。”   沈书仪微微摇头,走到她旁边。   “外祖母,这那算辛苦,本我就是要办文社的,不过是多加了点人。”   “偏还得了外祖母和舅母的东西。”   秦氏笑容满面,“这哪能混坐一谈,你啊,就是太贴心了。”   沈书仪看着她手上的那份名单,秦氏也转手就递给了她,这是外甥女,不会外泄。   看着上面那几个名字,沈书仪了然的点点头,实际上秦氏这些年并不是没有一点成算的,她在京中不可能不给未婚的次子打算。   “这几个都是好姑娘,不过重要的是表弟。”   这是个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男人的态度自然更加重要。   若是有心有责任,不管是什么女子嫁过去都不会过的太差,若是无心,那不管是什么名媛才女,也不会过的松快。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沈书仪,轻轻的说,“别担心,我们这些长辈得先表个态,虽说挑挑拣拣不好,可这婚姻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近舟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也没有那些莺莺燕燕,这些姑娘呀,他看着哪个好,若是人家也有意,这事儿就成了。”   她也不是那等强逼强娶之人。   说罢,大长公主倒是提起了卢惜青。   “卢家那个姑娘真是个好的,跟她姐姐一样是个拎得清有成算的。”   可惜他们两家不合适。   而且那姑娘也见不得能看上她们家,毕竟是真真的不合适,那姑娘又是个有成算求上进的。   等送外祖母和舅母离开园子,沈书仪才去找了宋灵犀和宋秋云。   宋灵犀一见到沈书仪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小跑过来,“嫂嫂,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她今天可真是被宋秋云恶心坏了,因为宋漱云的关系,她本就讨厌宋秋云,今日又见她种种作态,又觉得丢脸极了。   沈书仪看她一眼就知道了她的想法,轻轻地拨弄她的发,低声哄,“嫂嫂知道灵犀辛苦了,等回去了给你买你最想要的首饰。”   宋灵犀纵然很高兴,可也摇头拒绝,“能帮上嫂嫂的忙,灵犀就高兴,万不能讨赏。”   看着旁边眼眸中透露出怯怯哀哀宋秋云,沈书仪压下了嘴里的话。   “秋云,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不然我可不知道怎么荣王妃交代。”   刚刚一散,宋秋云就想自己跑走,被宋灵犀眼疾手快的拉回来了。   毕竟这人在嫂嫂宴上,作为主人家,她怎么也得保证宋秋云的安全。   至于她回去会不会被教训,跟她又何干。   宋秋云讪讪,却不敢拒绝。   那头荣王妃也被气的头疼,从收到沈书仪送来的消息,她心里就凉的发疼。   当下就把孙侧妃喊来,也不说别的,就让她站着抄经。   荣王妃坐在圈椅上,由丫头揉揉太阳穴,心里一阵阵发狠。   荣王是个不中用的,嫁了这样的人这一辈子也就不再期盼什么。   现在儿子也立了起来,女儿也快及笄,儿媳贤惠能干,她的日子才开始松快起来。   可谁能想到这人从年轻的时候就糊涂,现在也还是那么糊涂,怎么就看不清现实呢。   还以为他是曾经的荣王吗?   父辈的荣光都被他败着一干二净,宠幸妾室,流连欢场,这些她都认了。   可现在还放任宋秋云上赶着去找羞辱,把整个荣王府的脸面都踩在脚底下。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长曦大长公主和庆王世子妃是体面人,才不至于让她们颜面扫地。   可是这京都之中谁又是蠢货,今日这事一出,少不得都认为荣王府的女儿嫁不出去了。   赵氏脚步沉稳的走了进来,“母妃,秋云回来了。”   荣王妃睁开眼睛,看了那边僵立的孙侧妃,冷哼一声。   “把她带进来,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不是要翻了天去。”   宋秋云回到府里反而没了战战兢兢的模样,清秀寡淡的一张脸上染上了讥诮。   “拜见王妃。”   “跪下。”   荣王妃本就生气,看到她那不知悔改的样子更气怒不已。   “怎么,你今日干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   孙侧妃擦眼睛露出柔弱的模样,涕泣连连,赶紧走过去跪在昂着头的宋秋云旁边。   “王妃消消气,妾身也不知道秋云到底做了何事惹您生气,但既然这样了,那肯定是秋云的错,妾身这就骂她,您可千万别生气了,小心坏了身子。”   看着她那说的柔柔弱弱假模假样令人作呕的模样,荣王妃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不生气,我也不该生气。”   总归是她们一家三口折腾的,荣王自诩尊贵,从来没看清过现实,孙侧妃有点家世,奈何庶女一个,没有见识。   宋秋云简直完美的结合了父母二人的无知自傲,纵然日常做一副娇柔模样,也改不了她内心那个令人看着生厌的自傲。   荣王带着一身酒气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看着娇妾爱女跪在地上,开口就说。   “她们二人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放过她们?”   赵氏不动声色的扶着站起来的荣王妃。   “我为难她们?王爷,您还是一如既往的没长眼睛,当日你就非要让赵氏去试探,结果人家话里话外都没有那个意思,你还是看不清形势。”   “如今又放纵着她们母女二人出去丢人,信不信明天整个京都都会知道您的庶长女已经嫁不出去了?”   荣王恼羞成怒。   “怎么可能,本王是荣王,本王的女儿配谁不能配。” 第86章 看一看这是什么时候了   荣王妃看他这份自信又带着一点不可置信的模样,一下子笑开。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看透了这人妄自尊大却也色厉内荏的本质。   “王爷,你应该睁眼看一看这是什么时候了,还以为这是父王和母妃还在的时候吗?”   荣王手紧紧握拳,面上涨红,大声说,“你在说什么?你就这副模样怪不得这么多年我看着都作呕。”   荣王妃今日气的头昏脑涨,也不顾曾经的体面,言语讽刺。   “我看你也作呕,脑中无半点诗书,身上无半点武力,心里还无半点点自知之明,这么些年我早就受够了,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谁还会忍受你这样愚蠢的人。”   “你看看哪个王府的当家人像你一样,手中没有半点差事,就连宫中赐下来的节礼都少人家一半。”   听完她这些话,再看着她那早没有端庄带着讽刺的脸,荣王气急,走了两步上前。   赵氏猛地上前,把婆母挡在身后,却没有一点话语,只静静站着。   荣王看着儿媳那张端庄无笑的脸,一下子停下脚步。   荣王妃现在可不怕他,走了出来把儿媳挡在身后。   “怎么?你还想跟我动手,你也不看看你那一身肥肉,你动得起那个手吗?”   地上跪着的孙侧妃目瞪口呆,而宋秋云则是一副荣王妃完了的幸灾乐祸模样。   荣王妃看着气的脸上青紫的荣王哈哈大笑,又转头看向地上的那母女二人,饶有兴味的看了一眼宋秋云。   “真不愧是父女呀,怪不得我的漱云不受王爷喜欢,原来是因为她没有这蠢模样呀。”   “怎么,觉得我说错你的父王?”   看着宋秋云那副孺慕荣王的模样,她是真真想笑,没看她那个娘都是一副有所知的模样嘛。   “你,蠢货一个,你父王但凡有点本事,就不会让你去谄媚,就不会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送上去给人看笑话。”   “你还看不明白,我们荣王府啊,如果不是还有我儿子,怕是连住在人家庆王隔壁都没有资格了。”   说罢又转头嘲讽荣王。   “你是个没本事的,你的庶长女难道还是什么天仙般的人物,还配谁都能配?”   “闭嘴,闭嘴,叫你闭嘴,听到了没有。”   荣王大吼,那肥肚子颤巍巍的,身子也左摇右晃,像是被气得要晕倒一般。   荣王妃笑的越发高兴。   她总算是理解了隔壁那对夫妻,原来这么直言直语另有一番感觉呀。   她觉得心中这么多年的郁气都出了一半。   “哼,蠢出生天的东西,有本事你就让休了我,没本事你就乖乖的做你毫无用处的荣王吧。”   荣王左倒右晃终于晕了过去,荣王妃开心大笑,看向地上那终于知道一点形势的母女俩。   “孙氏,罚俸一年,宋秋云,禁闭半年。”   荣王妃懒得看她们这一家子的蠢模样,让人把人丢出去。   赵氏递上一杯茶,“母妃,今日之事可有不妥?”   荣王妃平时虽说不上唯唯诺诺,可也不是今日这刚强的模样,那一张嘴就喷的荣王晕倒,那孙侧妃母女二人不知所措的模样,真是让她见之惊叹。   荣王妃哼一声,说道。   “有什么不妥?放心好了,顶多是撒一些气,他还能有什么本事。”   若不是她娘家父母去得早,她也不至于混到现在这副模样,如今放松了,却觉得这样很好。   忍了这么多年还不许她发泄一下吗。   别的不说,就宋秋云今日这么一闹,她的漱云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嘲讽。   外人不知内里,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想想就来气,怎么可能给荣王面子。   儿子如今长成,又有本事,她早就该立起来了。   回到庆王府的沈书仪还不知道隔壁上演了一出大戏,向来弱势的荣王妃强势崛起。   她跟宋灵犀一起到正院给庆王妃请安。   宋灵犀还不等庆王妃说话,就迫不及待地把今天的事儿说了出去。   “母妃,那个宋秋云真是没皮没脸。”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她没皮没脸是真,可她父王母亲也跟着没皮没脸才是致命的。”   看她这对父母啊,就知道以后宋秋云的婚姻好不了多少了。   沈书仪摇摇头,“看在两府的情面,我今日已经很给她体面了,只不过她拎不清,我也没办法。”   这种人本就不招人喜欢,沈书仪也只不过是顾及荣王府的情面。   她也不是说自家表弟真就是什么金银珠宝,人人喜爱,但是婚嫁之事不该如此算计。   纵然都是些小心思,但不会招人喜欢。   若她光明正大的求一张帖子,她还会高看她一眼,至少光明正大,勇气可嘉。   庆王妃放下手中的扇子,“面子这个东西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   “母妃,云表兄的婚事可有定论?”   今日也是见到了云家舅母,才想起了这事。   庆王妃嘴角拉平,语气平淡。“这事儿少不得还要折腾,听你舅母说那姑娘呀坏心思没有,但行事不太稳妥。”   “只不过你表哥着实喜爱,她也就认了,这马上去提亲了吧,说是人家姑娘又反悔了。”   说到这,庆王妃眉头一皱,“如今就只得让你云表兄去沟通,毕竟他们这名不正言不顺的,你舅母又怎么好去多说什么。”   想着嫂嫂说这件事时愁苦的模样,庆王妃也是无奈。   沈书仪更是目瞪口呆。   庆王妃还不知其中内情,可她是知道的啊。   这先是说提亲之后又反悔,这容家小姐行事怎如此不稳妥。   她当然理解女方需要精挑细选,细细琢磨的心思。   可这没想好就别答应啊,答应了又反悔,无端的败坏云家舅母对她的看法。   而且那日的春…药之事莫不是她的错觉?这事儿没有发生。   当时沈书仪就挺不理解的了,如今更是不理解。   那姑娘确实有勇气有想法,但如今看来这勇气和想法又带着一丝莽撞。   像是一下子上头,没仔细思考过后果的行为。   庆王妃叹了口气,只道。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第87章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七月乞巧节,这是沈书仪二十一岁的生辰,今年宫中没有宴,庆王妃吩咐府中给沈书仪过生辰。   “书仪,你今日去玄清观早些回来。”   沈书仪知道庆王妃的用心,也赶紧应。   “我知道了,母妃。”   再次来到玄清观,沈书仪的心情大不相同。   前次是带着释然,带着痛苦。   而这一次,她是带着坦然自若,曾经那些旧事她没有忘记,却不曾刻意的记起。   她许下家宅安宁,家人和乐,万事皆宜的愿望,看着它们高高地挂在树上。   心情回到了少时她每一次许愿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仍然真诚,但不像婚后每一次都许愿都带着急切的期盼。   回到王府,沈书仪跟庆王庆王妃宋灵犀明宣一起过了一个和乐的生辰。   又收到了几个庄子铺子,庆王和庆王妃看着她眼中都带着高兴的模样也笑了。   书仪对其它东西没有太多的兴趣,这些东西能够让她开颜,那就给她这些。   沈书仪喜欢银钱,也喜欢自己经营创造出来的财富,所以格外的喜欢庄子铺子。   回到明月居,谷雨就拿了个盒子进来,“世子妃,这是早先从江南寄回来的。”   “想必是世子给您的生辰礼物。”   沈书仪今日累了一天,也没有心情查看。   “放在桌子上吧。”   “明宣这些日子跟着父王开始练武,吩咐下照顾他的丫头仆妇们,要额外的注意明宣的饮食和身体。”   现在习武是早了一些,不过庆王也有分寸,沈书仪自然也不会反对。   沈书仪刚刚歇下不久,明月居的门就被敲响,顶着谷雨几人诧异的目光,宋恒越轻巧的开门进了内室。   沈书仪半梦半醒间就觉得被一股灼热的视线盯着,睁开眼睛,就看到那个应该在江南的宋恒越。   “你怎么在这儿?”   “你现在应该在江南才对,明明都知道江南情况严峻,你还私自回京,如果是三皇子在江南出了点事儿,庆王府兜的了吗?”   看见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责怪,宋恒越心里一滞,本就疲惫的身躯略显佝偻。   “书书,我不是私自回京的。”   “本来我应该明天才能赶到的,可想到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一路快马加鞭才能在这个时辰赶回来。”   可你为什么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呢。   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已经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并不是想要多得到什么,可也不想看到她看到他就厌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差事,就像他这个人他所有的行动都没有任何意义一般。   沉默半晌,宋恒越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盒子,里面是一枚漂亮精致的戒指,镶嵌着粉蓝色二色的宝石。   “书书,生辰快乐。”   沈书仪也沉默半晌,“可今日不是已经收到了你的礼物吗?又何必多此一举。”   宋恒越一愣,想到了他早些天就寄回来的礼物,那是他还没有办法回京之时寄的。   想到此他猛地回头,果不其然在梳妆台上面看到了那个眼熟的盒子。   一看就是没打开过的模样。   再回头,看到的就是妻子那张冷淡的脸。   “书书,那是我没办法回京之前寄的。”   既然能够回来了肯定要重新准备,毕竟亲手给她的才叫惊喜才叫礼物不是吗。   本还想问问她喜不喜欢,可想到了去年那生日礼物的遭遇,又吞下了这句话。   “我给你带上吧,这个戒指很衬你。”   沈书仪也没有办法违心地说这个戒指不好看,但她一低头就看到了宋恒越手指上那个明显跟这个是一对的戒指。   沈书仪无语半晌,看着他满脸笑意的拿着她玉白的手指打量,抽回了自己的手,观摩一瞬,抬起另外一只手把戒指拿了下来。   “确实好看。”   “这东西适合留着观赏,不适合戴在手上。”   这话明显是一句推辞,宋恒越大指姆不自觉地磨挲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喏喏半晌后问:“书书,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沈书仪也是一愣,自从前次争吵过,两人又默契地回到了互相维持表面平静的模样。   想了一会儿,沈书仪说。   “说这些没有意思。”   对于前世的那个宋恒越她如今想起来是恨的是讨厌的,对于现在这个宋恒越她没有恨,毕竟不是每一对夫妻都会相爱的不是吗。   也不是一个人的付出就能换来对方的真心。   这点她早就看明白,只不过是沉溺于情爱和婚姻,以及对夫君的那种占有。   就算是前世的她,对于宋恒越这个人也是付出了妻子该做的,也确实很多次想要渴求回报。   她现在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对他这个人的喜欢多一点,还是对于他是夫君所以才想要得到的回报多一点。   她当时是清醒的带着沉沦,所以有时痛苦,有时又能自愈,但也会再次陷入。   婚姻之事,夹杂着政治,又夹杂着情爱,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后悔说离开就能马上做到的。   至少她不能。   也是经历了生死,她才走出来。   对于现在的宋恒越,说实话,恨没有,讨厌也是没有的。   她只想好好的就这样平静的过日子,只要宋恒越对明宣好,对明宣负责任,也能给明宣挣来荣耀,别的又有什么重要。   宋恒越明显是不能接受她这样的说法,执着的想要个答案。   “我曾经对你不够好,可是扪心自问,我如今在你面前还不够卑微吗?”   “并不是说我付出就一定要你回头,可你不能看看我吗,我们是夫妻呀。”   “书书,你也可怜可怜我吧。”   回头看看他吧,看看他在悔过,看看他在改变,看看他也在用心,不要只埋头往前走。   沈书仪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又想要得到回应的模样,露出绚丽的笑容。   “我们谁也别说谁,曾经你对我比这样更过分,我也不是报复你,我是真真切切地想要你曾经说的那种相敬如宾平淡如水的婚姻。”   “只要你对明宣好,不纳妾,对我什么样并不重要。” 第88章 老鼠儿子会打洞   宋恒越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听着她坦然淡定的话语,只觉浑身冰冷。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是他曾经太过自我,是他不够负责任。   宋恒越脸上灰白,眼眶发雾。   几欲张嘴,却觉口中的话换来换去也无法出口。   最后,宋恒越只能说到公事。   “我这次是秘密回京的,马上就得入宫,之后马上就要返回江南。”   沈书仪也不多问这些公事,只要宋恒越不是私自回京就好。   “那你去宫中吧。”   低下头看着妻子脸上的催促,宋恒越无奈勾起苦涩的笑容。   “好,那我走了,书书。”   他很想书书,很想陪着她,可是国事在前,他只得去做该做的事。   而且书书也不想他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书书的家信寥寥几封,没有哪句话提到他。   完全是例行公事般的说几句家中一切都好。   宋恒越收到她信的次数还远没有不懂事不会写字的明宣多,可见书书对他完全没有热情。   信三两日一封,多是明宣手印。   有些东西他不是不清楚,可还是满怀希冀,期盼能够在那只言几句中找到她的关心。   可什么都没有。   宋恒越低头抱了下沈书仪,遏制住自己想要把她使劲揉进怀里的冲动。   “我这就走了,你等我回来,书书。”   放开她,宋恒越捏紧拳头,眼神希冀的盯着沈书仪。   感受着他热切的目光,沈书仪无语半晌,还是说。   “路上小心。”   宋恒越脸上浮现笑容,“嗯,我知道了,你休息会吧。”   看他背影越过屏风,最后越过房门,沈书仪微微摇头,又一想,皱皱眉头。   放高声音喊。   “谷雨,进来。”   谷雨推门走近,看到世子妃趿着鞋子,她手脚麻利的点燃了灯。   “世子妃,你小心脚下。”   沈书仪点点头,坐到贵妃椅上,吩咐谷雨。   “院子里的下人好好吩咐下,可别泄露世子的行踪。”   想想宋恒越的行事风格,她倒是不太担心明月居外面的下人发现他的行踪。   “你再去看看刚刚有什么人在明月居附近。”   谷雨念头一转,也就明白了世子妃的意思。   “是,奴婢知道了,肯定办的妥妥帖帖的。”   沈书仪揉揉额头,“好,动作不要太大。”   等不及天明,沈书仪穿好衣裳,去了正院。   庆王妃听着外面传来些许声音,跟已经翻身起床的庆王说,“这声音像是书仪,我出去看看。”   庆王眼睁睁看着懒散的妻子一下子翘起,外裳穿上。   “……”   早知道阿烟喜欢书仪这个儿媳,可这也……   怎么对着他就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呢。   看着庆王和庆王妃走出来。   沈书仪脸上露出愧疚,赶紧走上去扶着庆王妃。   “是儿媳不好,打扰父王母妃了。”   庆王妃摸了摸她扶着她的手,察觉是温热的才笑开。   “不打扰,你来想必也是有事吧?”   书仪这孩子最贴心懂事,若不是有事,不会这个时候来找她们的。   沈书仪点头,看向庆王。   “父王,世子刚刚回来过,说是秘密回京,要去面见皇上。”   庆王闻言眉头紧蹙,“想必是有要事请示皇上。”   “你不必担心,我一会儿调人去保护他。”   别人找不到宋恒越的踪迹,他这当爹的不会找不到。   沈书仪来这趟也就是要这个结果。   宋恒越秘密出行,回京必然没带多少人手。   江南之事凶险不已,沈书仪得告诉庆王这事,好在关键的时候提供帮助。   就算杞人忧天也无尤。   等她走后,庆王突然叹了一口气。   “书仪是个好的,懂事知礼,心思玲珑。”   恐怕阿恒都没有想到他才回来露个脸,书仪就替他考虑了这么多。   庆王妃轻轻打了个哈欠,闻言睨他一眼,眼神中也带了笑。   “那不然呢。”   她是一眼就看中了书仪。   当时虽然很眼馋,可也没敢打书仪的主意,可谁知道皇上神来一笔,书仪就成自家儿媳。 奇!书!网!w!w!w !.!q!i!s! h !u!9!9!.!c!o!m   她当时喜忧参半,喜自不必说,忧嘛,还不是为了宋恒越那个逆子。   庆王伸手搀扶着妻子,动作自然的带着她换了个方向,“阿烟的眼光好,哪里都好。”   庆王妃顺着他的力道躺下,不高兴的回了句。   “是人家书仪本来就好,不是我的眼光好。”   沈书仪及笄后,京都那些贵妇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她是想掺和一脚都没有立场。   那个时候她看到沈书仪受欢迎的样子,回府看到宋恒越那个逆子就来气啊。   好好的儿媳人选,她却因为宋恒越那点烂事不敢开口,怎么不气呢。   想起来,庆王妃抬手就捶了庆王一下。   “老鼠儿子会打洞,阿恒就是随了你的根。”   顺势拉住妻子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手,给她揉揉,“阿烟,我错了,我跟阿恒都能是老鼠,可你别骂自己啊。”   难道他们一家都是老鼠?   庆王妃翻了个白眼。   “阿恒才是你的种,随你,灵犀才是我的种。”   那破儿子长大之后就不能要了,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她都想扔了他。   “明宣我得好好教,想想真生气,那个时候你非要把我诓骗去边关,阿恒才在京中闹成那样。”   什么二男争一女,她听到都觉得荒谬。   当然,阿恒若是真的有心,也非要的话,她还敬他一条汉子呢。   等她兴冲冲回京,看到的就是小家子气的万宝如,还有不知道自己变成痴情男的儿子。   她当时就火冒三丈,宋恒越那兔崽子被揍一顿,还大言不惭的说是陈修齐喜欢万宝如,与他何干。   她更生气了,与他何干?   还不如真是二男争一女呢。   自己儿子自己还看不出来嘛,完全是不怎么在意,却又觉得那万氏有点意思。   若不是陈修齐喜爱万氏,宋恒越也绝不会注意到万氏。   这先入为主,陈修齐眼瞎觉得好,宋恒越不在意,又不长眼的,不也就跟着觉得好。   虽是如此,宋恒越娶妻以后做的太差了。   导致她一度不敢见到淮阴侯夫人何如乔。   她是恨不得自己亲身上阵,帮宋恒越那个逆子宠妻。 第89章 怜悯她?   十月初,江南局势终于稳定下来,沈书仪没有听到三皇子受伤的消息也松了一口气。   这次多了宋恒越,局势变化还是大的,这功劳也是稳稳的了。   沈书仪是高兴的,宋恒越得到看重,以后明宣的前程也会好。   宋灵犀的及笄宴也越来越近,沈书仪忙的脚不沾地,从各地来的好物堆满了庆王府。   “母妃,这是宾客名单,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更改的?”   这份名单囊括了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府上,所有的勋贵王爵。   庆王妃随意看了几眼就点头,也差不多就是这些人家了。   “挺好的。”   沈书仪:“去把郡主喊来。”   “得让灵犀来试试衣裳了。”   素衣襦裙,深衣,大袖礼服,这三套最重要的衣服,要得体还得出彩。   庆王妃看看丫头们手里已经展开的衣服,满意不已,“还是你们年轻人眼光好。”   这些衣服光彩夺目,那套素衣襦裙虽然看着简单,可布料却是少见的天青色。   沈书仪倒是不居功,解释道。   “深衣的布匹是宫中的皇后娘娘所赐,剩下的两套料子都是世子从江南送回来的,颜色才这般别致。”   宋恒越带去的管事非常能干,这送往京城的东西是一车接一车的,各色布料,各种香,各种首饰,什么兴奇时兴就买什么。   “母妃,儿媳还给您和父王各做了一身,稍后母妃也试试。”   庆王妃搂住她,“你啊,总是这样妥帖。”   有这个儿媳她感觉自己的日子是越过越滋润了。   “总让你多休息,可你就喜欢操心这些。”   沈书仪乐呵呵的笑,话音甜腻。   “我就喜欢这样。”   赚钱谁不喜欢。   她日日高兴得很。   别看庆王妃现在做了甩手掌柜,可每次沈书仪忙起来,她就会找各种理由给沈书仪送东西。   她曾经一度怀疑庆王妃想把所有塞给她和宋灵犀。   庆王妃无奈摇头,“你有这个劲头真好。”   这也算另类的自得其乐了。   宋灵犀一进门就自顾自的扑到母妃和嫂子怀里,“抱我嘛。”   庆王妃嫌弃地一避,她当然是心疼宋灵犀的。   可宋灵犀刚刚这谄媚的样子,再加上她脸上还有她爹的一些影子,无端的让她打了个抖。   说起来,宋恒越五官更像庆王妃一些,清俊冷淡,就是宋恒越更棱角分明一些。   宋灵犀反正更像爹,庆王年轻的时候长相特像小白脸,但因为是皇亲贵胄,又显得痞气一些。   庆王年少时日日京城街头打马而过,后面跟着一堆庆王妃说的狐朋狗友。   宋灵犀一僵,讪讪地换了个方向,“嫂嫂,抱我。”   沈书仪觉得好笑不已,把人搂紧,这还没几息呢,明宣就跑了进来。   “抱乖宝宝。”   明宣才是乖宝宝。   此刻的沈书仪觉得自己可真幸福。   这庆王府的生活很好。   和蔼的公爹,慈爱的婆母,贴心的小姑子,可爱的明宣,还有个不回家的孩子爹。   宋灵犀幼稚地跟明宣抢起了沈书仪。   “娘,我的。”   “嫂嫂,我的。”   明宣使劲掰开宋灵犀,宋灵犀放松身体,假意自己被推开。   得意洋洋的明宣爬上娘亲的膝头,又伸手给小姑。   “明宣抱小姑。”   再也忍不住了,宋灵犀笑的前仰后合,随后把头放明宣怀里,“嗯嗯,乖宝宝明宣抱小姑。”   庆王妃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住,搂住沈书仪。   “哎呦,你们都是我的乖宝宝。”   庆王穿得仙风道骨,摇着一把羽毛扇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场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脸上的笑把那衣服带来的仙气冲散。   “你们可真和乐。”   他都想加入,可惜不合适啊。   “来,来,来,明宣,祖父抱你。”   这小子今日多少有点碍眼了。   明宣可不知道祖父是羡慕嫉妒自己,他只沉浸在这温馨的时刻,小脸都是暖融融笑,见祖父喊他,小手一伸。   “谁都喜欢明宣。”   庆王把明宣高高举起,语气欣然。   “对,明宣是大宝贝,谁都喜欢。”   一家人高高兴兴,庆王带着明宣去玩,宋灵犀把准备好的衣服换了,沈书仪走上前去查看是否有不合适的地方。   庆王妃想了想,问沈书仪。   “今年你父亲母亲也会回来,倒是想请你母亲做正宾。”   沈书仪闻言手上动作一顿,想想母亲的来信,计算了下时间。   “时间上倒也合适,但路上的事说不清。”   这马上就是冬日,在路上有什么情况耽搁了也不意外。   别到时候没赶上,可就不好了。   最后想来想去,沈书仪想起一个人。   “母妃,您觉得我外祖母怎么样?”   庆王妃一怔,长曦大长公主啊,那可真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灵犀要是能得大长公主做正宾,她做梦都要笑醒。   沈书仪倒也不是故意说起外祖母的,主要是前次赏荷宴宋灵犀帮忙招待闺秀们,外祖母一直记在心中。   若是给宋灵犀当正宾,外祖母铁定乐意的。   思考一瞬,庆王妃站起来走了几步,“那我亲自上门请大长公主。”   沈书仪也不揽这事,母妃去请才是最好的。   宋灵犀倒是挺高兴的,又问庆王妃。   “赞者请漱云,母妃,你答应过我的。”   庆王妃无奈点点她头。   “知道知道。”   看向还在整理衣服的沈书仪,庆王妃问道,“书仪,这正宾赞者都有人选,有司请谁才好呢?”   沈书仪早有个合适的人选,“太子妃之妹,卢家惜青。”   宋灵犀拍拍手,“卢家姐姐甚好。”   卢惜青这半年多都没什么动静,可谁都知道太子妃和卢丞相准备给卢惜青选婿。   她们庆王府也不是小门小户,卢惜青不会拒绝。   想了想,庆王妃也点了头。   “确实是个好人选。”   那姑娘真真是个好的,沈书仪挺喜欢她的,有能力,有心,有自尊。   对卢惜青,有人艳羡,有人嫉妒,还有人惋惜。   可沈书仪不这么觉得,有些东西不是当事人怎么又知道她的想法呢。   卢惜青,丝毫不逊色于太子妃。   怜悯她?   可笑,能把被动化为优势的能有几人。 第90章 我想你了   十月底,宋恒越回到京城,看着巍峨庄严的古老城池,心里松了一口气。   三皇子好笑地打趣他。   “阿恒,终于回京了,你不用日日都盼着来信了。”   出去也才五个月时间,怎么就像多年不见一样。   宋恒越打马转头瞅他一眼,“我伤口疼。”   三皇子一噎,看着他那就差活蹦乱跳的健壮模样,默默转头。   “行……”   不说就不说了。   谁让宋恒越确实受伤了呢,虽然是个小小刀口,可不也是伤吗?   唉,阿恒怎这么不能受打击啊,他明明说的是大实话,怎么就听不得呢。   宋恒越冷峻的脸悄悄柔和一些,事情圆满结束,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五个月日子实在难过,思念蔓延,不时又心中惶恐。   害怕书书忘记他,也害怕她习惯他不在的日子。   沈书仪知道宋恒越今天回京,心情平淡,只吩咐道:“把陈管事喊来。”   陈管事就是沈书仪指派跟着宋恒越去江南采购东西的管事。   谷雨眼笑着出去了,过一会,陈管事就到了书房,恭恭敬敬给沈书仪见礼。   “给世子妃请安。”   “起吧,这次去江南辛苦你了。”   陈管事头低垂着,闻言稍稍抬头,视线落在茶杯上。   “不敢,这是奴才应该做的。”   随即把账本递上,“请世子妃查阅。”   芒种把账本接过,沈书仪摆手。   “现在叫你来,是想问问江南那边的情况。”   她想在江南那边多置办一些产业。   现在规划是个好时候,过一段时间,江南那边会有大量产业出售的。   陈管事也是做了功课的,又递上一本小册子。   “这是奴才去江南观察到的一些情况,结合了奴才一些拙见,世子妃请看。”   沈书仪很是满意,陈管事是个有能力的。   这事她并没有吩咐,他却主动办了,那册子也有一定厚度,不是一两日的功夫。   “辛苦了。”   她接了过来,大略的翻看了几下。   “你舟车劳顿,又跟家人分离良久,早些回去团聚吧。”   陈管事露出笑,“多谢世子妃。”   芒种等他走后又抱起账本,“世子妃,奴婢先去核对,再交由您查看。”   沈书仪这才翻开手上的册子,“嗯,等你核对之后准备50两赏银送过去。”   “再准备500两银子,等云电回来给他,让他赏给世子带去的侍从。”   宋恒越的人怎么赏赐,云电那里都有定例,不必她去操心。   冬日寒风凛冽,天将暗时落下了淅淅沥沥的雨水。   厚厚的门帘挡去寒风,上好的金丝碳火光闪耀着。   沈书仪在贵妃榻上拿着册子不时翻动着,宋恒越脚步雀跃地推开门。   “书书,我回来了。”   沈书仪斜着睨他一眼,烛光照射在脸上,显得脸上的温和也温暖起来。   “显而易见。”   宋恒越讪讪一笑,一掀衣角,坐在沈书仪旁边,搂住她,身上些许的寒意迫不及待地展示着他的急切。   “这次事情非常圆满。”   皇上非常满意这次他们办的差事。   论功行赏的话除了三皇子就是他。   沈书仪笑容也真切了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宋恒越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心里无比的温馨,“书书,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辛苦她操持家中的一切。   沈书仪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散,听到这话也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这是应该的,再说了,自从我成为了世子妃,哪日不操持家中呢。”   话虽如此,沈书仪却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   实话实说,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任何含义。   宋恒越一僵,看着她脸上并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甚至并没有任何在意埋怨。   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才是,高兴曾经的事儿曾经的疏忽书书不放在心中,可刺痛的心脏却告诉他不要在自欺欺人。   “书书,……”   口中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剩下的全部咽下,他没有任何资格去问,也做不到去追根究底。   借着烛光把册子上的最后一些东西看完,沈书仪才再次抬起头。   “过些时日,江南那边应该会有大量的铺子空出来,我打算去置一些产业。”   不仅仅给自己置办,也要考虑一下宋灵犀的嫁妆,十一月初宋灵犀就及笄了,婚事也会慢慢提上日程。   江南繁华,很适合在那买地买铺置产。   有些东西庆王庆王妃都会考虑,可作为现在的当家人,沈书仪却不能不闻不问。   公中要出大部分的嫁妆,虽说一家也就这些人,可庆王府摊子大,自然也分了公中和私产的。   宋恒越早就看到了她手里面的册子,思考了一会儿,“这确实是个好机会,你若是放心,我让云电去办。”   江南的情况,云电非常熟悉。   陈管事毕竟只是个管事,熟悉情况却不够熟悉局势,不像云电是宋恒越的亲信,非常了解现在江南的趋势。   沈书仪自然不会推辞,“我会派府里的管事,还有我手底下的一些人跟他一起去。”   “嗯,好。”   “在等几天吧。”   这个时候就出发未免太过着急。   “书书,我想你了。”   沈书仪闻言转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气氛沉寂半晌。   宋恒越莫名的紧张,甚至只能虚看着沈书仪。   “你先去看看明宣吧,他很想你。”   想是想的,但是很想这个词可能含着一点水分。   “刚才我已经去看过他了。”   那小子都已经睡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可他也不敢反驳,只站了起来往外走。   “我现在在去看一看他醒没醒。”   沈书仪喊来冬至,“前些天你在外祖母那里学的那个方子可学好了?”   冬至铿锵有力的点头,“世子妃放心,都包在奴婢身上。”   不就是个避孕的方子嘛。   能有什么难,就学了几天就学会了。   “那你去煎一份来。”   冬至迈着步子急匆匆的走了,沈书仪又坐下规划着置产之事。   宋恒越把明宣抱起,轻轻地哄睡。   他这五个月,完全就是靠明宣的手印撑着。   若不是明宣惦记他这个爹,想必他连沈书仪只言半句都收不着。 第91章 你可真不懂事。   宋恒越回到卧房,一眼就看到了沈书仪身旁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药盅。   心里一紧,步子两步化为一步。   “书书,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书仪看着那药盅神色莫名,再次抬头时,收敛了眼中的揶揄。   “这是给你准备的。”   一愣又一喜。   “书书,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放心,就是小伤口。”   他只感觉心里面甜蜜无比。   原来被书书重新放在心上是这种感觉。   “嗯?”   受伤,看他这模样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   想必也是他说的小伤吧。   沈书仪礼貌的笑笑,最后摇摇头。   “不是,这是另外的药。”   这可是今年外祖母回来后特地让冬至去学的好东西,能够让男人服用的避子药。   功效是半年,半年之后还要再用。   沈书仪觉得足够了。   不过她也不是无耻的人,肯定是会把这件事跟他明明白白的说清楚的。   他如果是愿意那就可以,若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不强逼。   “什么药?”   他强自掩饰心中的失落和尴尬,只不过看着眼前黑乎乎的药盅,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沈书仪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避子汤。”   宋恒越脸上的表情很是滑稽,惊讶,害怕,尴尬,以及一点没有太浮于表面的伤心。   “你喝吗?”   宋恒越抹抹脸,一把坐下。   “等我缓缓。”   他得好好的考虑一下这话,他怎么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呢。   避子汤?   给他的?   见他这个模样,沈书仪也不催促。   是得让他好好想一想。   过了半晌,宋恒越才开口,声音微哑。   “你不想要孩子吗?”   沈书仪眸光一冷,但又收了回去。   “不想。”   那个难产的孩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察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宋恒越只是觉得是前次生产之事让她心中留下了永远的隐痛。   他的作为也伤到了她。   捏紧的拳头突然无力,苍白泛着青筋。   唇齿之间的歉意吐出都觉可笑。   沈书仪无意在沉迷于不好的情绪中,“你若是不喝,也没关系,我并不会强迫你。”   “不过我们就不要再同房了。”   宋恒越心里面闷着一口气,听她说完之后反而松了下来。   “我喝。”   他喝就是了,书书不想再生一个,那就不生。   他们已经有明宣了,完全足够了。   说到此,宋恒越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你以前有没有喝过?”   避子汤伤身体。   沈书仪坦然点头,“喝过。”   宋恒越语气急促,想要怪罪却又没有立场,只能担心非常的说。   “让府医来给你看看。”   沈书仪止住他往外面走的步子,“不必了,冬至懂一些医术,我早早的就看过了。”   “对了,你若是担心,可以找人去查验一下这避子汤。”   外祖母说是喝了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宋恒越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关系,我就是担心你。”   书书做事儿从来都是光明正大,这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吃就是了。   说罢一口饮尽,只是觉得这苦涩从口中蔓延到心里,四肢无力。   他都知道,都理解的。   孩子生不生不重要,让他感到难过的是,书书真的不爱他了,如今他们夫妻感情真的淡泊。   见他喝光,沈书仪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些惊讶。   她本以为宋恒越不乐意的,毕竟男人用避子汤在这大环境下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不过见此,她心里也松快些许,他乐意就行,不乐意的话还挺麻烦的。   “那你去洗漱吧。”   宋恒越沉默点头。   擦好头发,回到床上才把沈书仪搂在怀里。   “你好像瘦了。”   沈书仪挣了下,也就懒得费力气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小伤口,已经好了?”   沈书仪‘噢’一声,眼睛里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宋恒越不明所以,有点不敢直视却舍不得放眼。   微弱烛光透过纱帘,影影重重,无端旖旎。   “那你还行的吧。”   宋恒越一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又不等沈书仪说话,再开口时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声音也大了些。   “行。”   夜半无人私语,宋恒越只觉身体餍足,却神思不属。   透过些许微光,看到沈书仪睡得幽香,面上带着粉意,宋恒越觉得自己像个怨妇。   她事前平淡,事后也火速抽身。   独留他沉溺在余韵中。   想了半晌,宋恒越幽幽的吐出一口长叹,吻上她额头,让她身体放在怀里,也不知是谁依偎谁。   明宣小跑进入正房,就看到宋恒越了,雀跃的冲过去,“爹。”   宋恒越一把举起他,“嗯,明宣,爹回来了。”   昨夜明宣迷迷糊糊,父子俩没交流,现在抱着孩子,心里温暖。   “你最近乖不乖,有没有给你娘添麻烦啊?我听说你天天缠着你娘。”   明宣嘟起嘴,头昂着,‘哼’了一声。   “明宣是最乖的,才不会添麻烦。”   “喜欢娘,才缠着娘呢。”   “祖母说了,明宣要对娘好,孝顺娘。”   “爹,你可真不懂事。”   宋.不懂事.恒越被儿子噎得无奈,“好好好,明宣最乖。”   他有点想念给自己送了100来封手印的明宣了。   “那我们去拜见祖母好不好?爹也去孝顺娘。”   明宣转头,“可是明宣要下午才去孝顺祖母的,现在要看娘。”   宋恒越揉揉眉头,“那你别说话。”   把明宣抱进去看了眼熟睡的沈书仪,一眼就真是一眼。   对上明宣一副不满的模样,只眉头一挑,带了点幼稚的挑衅。   到了正院,明宣扑腾着下来,丢下宋恒越跑了进去。   宋恒越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庆王妃搂住撒娇卖萌的明宣,慢慢的跟他说话。   “儿子给母妃请安。”   抬起头,打量他一番,庆王妃才说,“安全回来了就行。”   明宣‘哼’一声。   “祖母,爹不许我孝顺娘。”   庆王妃脸一皱,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宋恒越被明宣的话说的一愣,又被母妃冷厉的眼神看着。   明宣和母妃同仇敌忾,宋恒越只觉冤枉啊。 第92章 是要付出代价的。   “宋恒越,你就不该回来。”   庆王妃狠狠地瞪了宋恒越一眼,又安慰明宣。   “你爹不对,我们明宣是孝顺母亲,最乖了。”   “母妃,我怎么可能不让她孝顺母亲。”   他真的冤枉啊。   他是怕明宣吵到沈书仪,哪里知道这明宣转头就告状了。   庆王妃学着明宣‘哼’一声,“明宣还是个孩子,你说话注意点。”   要是带坏了她的乖孙,她就打死这个逆子。   宋恒越无语半晌,是啊,还是个孩子,是个两岁多还会告刁状的孩子。   明宣觉得祖母已经给自己主持公道了,才向宋恒越伸手,“爹,抱。”   “你乖,明宣就让你抱。”   “那刚刚你怎么不下来自己走路。”   理直气壮的明宣:“明宣会累啊。”   “我是宝宝噢,爹是我爹,得抱。”   宋恒越无奈一笑,明宣这小子又可气,又可爱。   跟她娘一模一样,需要时理直气壮,不需要时掉头就走。   “你啊……”   哪有这么大了还是宝宝的,娇气的很。   他小时候就不这样。   “母妃,您最近身体怎样?”   “挺好的。”   她哪哪哪都好。   “你妹妹及笄宴书仪操劳不已,你这些日子乖觉一些,紧紧自己的皮。”   宋恒越还能说什么呢,怎么说他都是个逆子,为了不变成挨打的逆子,他还是乖乖点头。   “我知道了。”   及笄宴当日,整个王府都调动起来,宋恒越沈书仪招呼客人。   所有观礼的客人到场,庆王和庆王妃把长曦大长公主迎到正宾位,宋灵犀沐浴穿着素衣襦裙走了出来。   一应的流程走完,宾主尽欢。   沈书仪和宋恒越扶着外祖母慢慢的往府外走。   等上了马车,大长公主看向恭恭敬敬的宋恒越,双眼微微一眯。   “阿恒啊,这几年本宫都不在京中,书书这孩子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本宫担心不已啊。”   宋恒越赶紧拱手,心中苦笑不已。   “这几年是我的错,今后我一定用心,我向您保证。”   大长公主嘴角勾起细微的笑容,却显得更加沉肃。   “这孩子是从小宠长大的,在闺中从来没有受过任何的委屈,嫁做你妻,也不能受委屈,你懂了吗?”   “阿恒都明白了,今后一定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他真心实意的保证,这个承诺就跟他求亲时的承诺一样,会贯彻一辈子。   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却也不会再辩驳训话。   沈书仪非常感动外祖母的维护。   对于宋恒越的话也不甚在意,幸福这件事情是靠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别人施舍。   不追求感情一事,又怎么还需要另一半配合呢。   如今两人的需求完全倒了个,宋恒越开始追求情爱,沈书仪已经开始追寻真正的自己。   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在情爱之中挣扎沉浮。   回到明月居,宋恒越时不时的看向沈书仪,眼神有急切也有期盼,像是想让她对自已作出回应。   沈书仪让芒种拿来礼单,粗略的看了一眼,突然眉头一蹙,这个礼有点重。   宋恒越看到她秀丽的眉头蹙着,“怎么了?”   说罢就接过了那份礼单,定睛一看,心里咯噔一下。   自从前次的事情过后,他跟陈修齐还有联系,但不像曾经一样亲密了。   至于万宝如,宋恒越想起她,面上就冷了下来,曾经他和沈书仪感情虽然不好,但也不像那次过后完全冷滞。   “应该是表达歉意吧。”   万宝如的聪明都带着小家子气,但荣阳伯夫人却不是,这次大概是她的手笔。   但也太多了一点。   沈书仪心头一转,突然想了起来,表达歉意是一个,也许还有示弱呢。   她有一次接到了父亲的信,说已经好好的教训过陈修齐了。   “那应该是因为荣阳伯的处境吧。”   宋恒越一愣,看着妻子漫不经心却又明显知道真相的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苍白下来。   “书书,你还在介怀吗?”   收起礼单,沈书仪侧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轻蔑和无所谓。   “有什么值得介怀的,你会跟和你不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介怀吗?”   荣阳伯不过是个伯爵,还是个没有什么功劳的伯爵,想跟淮阴侯斗,那是在说笑话。   淮阴侯府虽然也是个侯爵,可是哪位当家人不是从刀山火海中走出来的,谁不是功劳赫赫。   陈修齐都已经混到手底下没兵,有什么资格跟真正的勋爵相比。   就算跟平常的伯爵比他们也是下乘。   毕竟前任荣阳伯走得早,荣阳伯府在陈修齐长成之前已经退出贵族圈子十多年。   当边缘人物的时间足够久,又没有惊才绝艳的人才,又怎么能够再进入这个圈子的核心。   做了错事,得罪错了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她陌生的眼神,宋恒越嘴角扯了好几次都没有露出笑容,只觉得苦涩不已。   书书可真是够淡定的,看来前次自己的处理方式她是一点都不满意,却没有对自己提出任何的要求。   所以他们两个一直走在不同的路上。   他原本以为他会一步步接近,却没想到两条路就是两条路,方向不一样,再怎么走也不会相交了。   沈书仪嗤笑一声,“觉得我做的过分?”   宋恒越摇头,“不是。”   是他思考不得当,凭空的用自己的想法考虑,却忘记真正应该得到歉意的人得想法。   沈书仪站了起来,轻扫裙摆,语气带着对他曾经自以为然的不屑。   “你当然觉得足够了,因为收到歉意的是你,还因为你们之间有朋友之谊,你觉得做这点已经足够。”   “可在我这,他们夫妻俩是哪个排面上的人物?”   “没有你的话,他们路上遇到只配跟我行礼,连寒暄都没有机会,哪里有机会上门给我添堵。”   说不定她出现的场合那夫妻俩都没有资格进入。   “若不是因为母妃已经去替我出过气,说不定今年你就会和你的朋友在京都相聚一整年了,不用分离,日日牵挂。”   她也是娇养着长大的,怎么可能没有点脾气。 第93章 把握眼前的利益。   “你说的承诺其实挺可笑的。”   高高在上,带着傲慢,还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好。   这自信是从哪来的?   难道是从她的不计较不在乎吗?   宋恒越如松一般清俊正直的肩背也落拓起来,因为他无话反驳。   “是我错了。”   他想着母妃已经禁止万宝如出入府中,沈书仪当时也肯定很厌烦她,那就不要到她面前碍眼了。   如今想来他的做法就是不痛不痒,对万宝如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沈书仪看到他灰败的脸色,觉得有些好笑。   有些东西藏在细节里。   她能够理解的,因为陈修齐是他的朋友,所以他考虑事情的时候下意识地选择了用维和的手段。   可她不是跟他夫唱妇随的沈书仪,她有自己的感受,有能力有底气为自己出气。   她当时没有就他这个手段说过任何的话,因为不在意。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从来不期盼他能够解决什么事情。   宋恒越这一年多确实做得不错,可独独不能感动她。   “书书,我向你道歉。”   沈书仪‘啧’一声,“那倒不必,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人,考虑事情自然不一样。”   他们是夫妻不错,但夫妻就是夫和妻,这是两个人。   要求别人把自己的事儿考虑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是强求。   “你放心吧,我父亲行事有分寸,不会影响家国大事。”   看着她不在意,云淡风轻,就如同从春日里柔和的风却暗带冷意。   他发现在妻子面前他已经没有资格去开口说什么了。   像这个时候,想要道歉觉得可笑,想要保证又觉得没有用,想要表明心迹却衬得他像个蠢货。   十一月中旬,母亲何氏回到京中,沈书仪收拾东西回淮阴侯府住了几天,花点时间陪伴母亲。   何氏看着儿媳挺着个大肚子离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我这才走了小半年,又得回来操持大半年,这有儿有女呀就有操不完的心。”   家里添丁进口当然是好事,可她这还没有玩够呢。   沈书仪把头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小声撒娇。   “娘,你真的不想我吗?”   何氏搂着她,“你这都当娘的人了,这样也不害怕明宣有样学样。”   沈书仪一噎,实在不好意思说她这一招还是跟明宣学的呢。   那孩子的性格跟她和宋恒越都不太像,爱读书,爱习武,可也爱撒娇,活泼非常。   “我爹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到?”   马上临近万寿节,京都之中热闹非常,附属国们的使团早已入京。   其他受邀的各国则在边军的保护和带领下来京都,父亲淮阴侯如今正和南诏国使团一起回京。   “想必是快了。”   “你二哥二嫂也快回来了。”   说到已经好几年没见到的二哥,沈书仪也开心了起来。   “这几年二哥的考评也不错,若是留在京中就好了。”   就端看二哥沈听琴一家怎么选择了。   “也不知道音融长成什么模样了,二哥上任时她才三四个月。”   何氏眼睛里脸上全是笑意,“我倒是时常有收到画像,可是这画的再像又怎么能跟本人比。”   “你二嫂说是个爱就爱俏的姑娘,你二哥又跟我说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样可爱。”   “姑娘家自然都爱俏。”   就连她二嫂那个性格像山大王一般的姑娘,也喜欢每天穿的美丽精致。   二嫂饶氏娘家名儒辈出,偏偏二嫂喜欢舞枪弄棒。   性格豪爽洒脱,行事不拘小节,把二哥治的死死的。   她记得有一次二哥出去参加文会,回来身上带着脂粉气息,被二嫂从东边追到西边绕到北边又追到南边,让整个府里面的人都看足了戏。   沈书仪在观摩的途中遇到了大哥和大嫂,假山上面还站着娘亲,甚至还在高处的阁楼看到了祖父和祖母。   打完了夫君,饶氏带着小狗一般的二哥回了房。   据可靠消息,二哥三天下不来床。   “我倒是希望音融能够像二嫂一般。”   何氏显然也是想起了旧事,嘴角的笑容怎么都压不下去,听到这话倒是开口说。   “姑娘家也要有点脾气有点本事。”   她大儿媳陈氏聪慧安稳心里有成算,二儿媳有一手好武功,这些都是本事。   “你爹说最近风波不断,告诉阿恒,办差事儿的时候一定要精心。”   沈书仪点头,“我知道的。”   “这些日子京都之中人员复杂,附属国,各国使团纷纷来京,五城兵马司压力在身。”   宋恒越每次回府都带着疲累,很多时候都是夜半时分才回,天未明又走了。   庆王妃和何氏约好要一起出去选购一些首饰,沈书仪陪同。   明珠阁是京中最好的铺子,在这里可以选到天南地北的珠宝,各色珍贵的布匹,衣裳的形制也是最时兴的,颇受京都贵妇的喜爱。   庆王妃和何氏刚刚下马车,明珠楼的掌柜迎了上来,“参见庆王妃,庆王世子妃,淮阴侯夫人。”   这掌柜是一位女子,大概三十出头,没有珠环翠绕,没有绫罗绸缎,却自有干练和适度的圆滑。   庆王妃和何氏走在前面,步态自然,看着不远处快走过来的人,庆王妃脸色一冷,哼了一声移开的目光。   何氏全程保持笑容,就跟不认识一般。   掌柜的也很有眼力引着两个大主顾进了包厢,沈书仪落后几步,被万宝如堵了个正着。   “给世子妃请安。”   沈书仪似笑非笑,“不必多礼。”   她没有必要跟她计较什么,迈步就要往包厢走。   “世子妃………”   可回应她的却是紧闭的包厢门。   万宝如衣袖下的手握拳,面对各色的目光淡定的带着丫鬟下了楼。   “夫人……”   “不用担心。”   不过就是一些奚落和不在意,话虽如此,握拳的手却久久没有松开。   看到沈书仪,她又想起宋恒越,闭上眼睛。   当初京都之中的流言她知道,她也曾为此沉迷过。   也曾有过奢望,但她也知道不可能,从看到庆王妃那一眼她就知道了。   她感受不到宋恒越的喜爱,那就值不得她放手一搏,借着陈修齐维持交情就挺好。   她喜欢陈修齐的人,陈修齐也对她情根深种,她自然要抓住已经摆在眼前的东西。   把握眼前的利益。 第94章 夫君还不是人家挑剩下的。   万寿节当日,京城热闹非凡。   庆王和庆王妃带着一家子进了宫。   现在宫中还有其他附属国和周边各国的人。   沈书仪让人把明宣看得紧紧的,就害怕他意识好奇心发作,跑去玩。   沈书仪跟太子妃等人走在御花园中,旁边是各国的女眷。   四皇子妃秋意浓走到沈书仪旁边,看着前面那一堆人压低声线。   “姜照真居然回来了,看来她在百越日子过得不错,看看那昂得比太子妃嫂嫂还高的头。”   秋意浓和沈书仪两个人也不是很对付,可是两人却不曾交恶过,甚至很多时候还会凑到一起玩。   在京都这个圈子里面,有喜欢的自然也有不喜欢的。   姜照真就是俩人都不喜欢的人,沈书仪顺着秋意浓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个像孔雀一般的女人面容浓丽,戴着五凤冠,身上衣裳华丽庄重。   “她在百越国是大王子妃,能有什么过的不好的。”   姜家在朝中也是有权有势的,姜照真的父亲是内阁辅臣,百越又是大夏的附属国。   秋意浓哼笑一下,“她当初日日跟你我对比,却被她父亲嫁到百越,当时她可哭惨了。”   她就亲眼看到过姜照真边哭边骂她们俩。   搞得就像是她们两个把她嫁到百越的一样。   姜照真也不知道日日在想些什么,还在学院的时候就非得跟她们俩作对。   沈书仪办个佳期如梦,没过几日,姜照真就搞了个文社出来。   秋意浓换了一套新头面,第二日姜照真就得搞一套新的出来显摆显摆。   沈书仪显然也是想到了姜照真以前做的种种。   说实话,沈书仪很少讨厌一个人,但是姜照真就是她看着都烦的那种。   她不是沈书仪这种沉稳,也不是秋意浓那样的傲娇,姜照真浑身都带着别扭。   表面什么事儿都无所谓,内里非常在意,手段也阴狠。   沈书仪曾经看到她因为一件小事,把一个闺秀扔进水里,可转头却哭哭啼啼的说她不是故意的。   秋意浓看着沈书仪的大氅露出了一条缝,娇笑着给她扶正,又塞了一个汤婆子给她。   “赏你了。”   沈书仪看着她悠悠远去的背影,心里无奈。   有时候她都不知道秋意浓到底是讨厌她还是喜欢她。   说是不喜欢吧又喜欢凑到自己身边。   说是喜欢吧,又喜欢找些事来嘲讽自己。   就比如现在这样,是做了好事,偏偏要说一句赏。   今日大宴,各国使臣全部坐在位置上,沈书仪也回到了座位。   见明宣乖乖的跟在庆王和宋恒越身边,也放松了一些。   皇上皇后高坐台上。   各国献礼。   风雪飘飘然,殿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宋恒越注意力一直盯在沈书仪和明宣身上,又是伺候吃又是伺候喝的。   沈书仪蹙眉,不太高兴,压低声音。   “你能消停点儿吗?”   照顾照顾明宣也就罢了,何必照顾她,她又不是没长手没长嘴。   这是什么场合,她都察觉到别人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了,   这也没啥,但是她就觉得丢人。   宋恒越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面上还能维持平稳,“好。”   出了宫门,沈书仪正准备登上马车,就见一道身影快步走过来,环翠叮当。   “哟,这不是沈书仪嘛。”   不远处还没走到马车边上的宋恒越亲眼看到妻子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也变冷些许。   “请叫我世子妃。”   她是百越国的大王子妃,但级别也就跟沈书仪一样,谁让百越就是个附属国呢。   姜照真面容上带着一些小人得志的模样。   “哼,世子妃又怎么样?”   “夫君还不是人家挑剩下的。”   虽然宋恒越婚后京都之中没有任何谣言了。   可从曾经那风靡一时的二男争一女中不就能预料到沈书仪的下场嘛。   看着沈书仪那还带着笑意却显得冷漠的脸,姜照真凑近,“你啊,还是这副模样。”   真是令人心烦。   凭什么她们要什么有什么。   而她空有一个次辅之女名头,其他却什么都没有。   人人都去讨好沈书仪和秋意浓,可明明她父亲官位更高。   “对了,听说你夫君心中有别的女人,跟别人争还没争过,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若是实在不行,也可以给我送信的,我肯定会给你帮忙。”   当初沈书仪那么高高在上,还不是配了这么个夫君,她知道皇上给这两个人赐婚后简直是眼泪都笑出来。   当初白云书院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宋恒越那点事。   后面这些流言慢慢的压下去了,但是谁没有记忆呢,反正她姜照真就记得清清楚楚。   沈书仪也不怎么生气,因为这话在当初赐婚下来之后姜照真就已经找机会到自己面前说过一次了。   可惜她也没高兴到几时,就嫁到百越去了。   同样也是赐婚,当初百越求亲,皇上还没说什么呢,姜次辅就直接把女儿报了上去。   “你也跟当初一样。”   “百越那么远那么偏僻那么落后,你回一趟京都也不容易,这一次回来若是不熟悉京都,尽管找我,我让人陪你去逛逛。”   “珍惜珍惜这次机会吧,下次你回来时说不定已经两鬓斑白了。”   笑话,她也好意思嘲讽自己,都是半斤八两,五十步笑一百步。   宋恒越本看到两人在讲话就没有走近,可是姜照真说话却越来越过分,越来越离谱。   “百越大王子妃,这里是京都,不是百越。”   宋恒越眼神冷厉,带着杀意。   姜照真本就被沈书仪气了个仰倒,现在又被宋恒越的杀气镇在当场。   只撑着自己说了句。   “都是实话还说不得了。”   就灰溜溜的走了。   等她一走,宋恒越赶紧说“书书,她的话你别放在心里。”   沈书仪下颌微扬,看他脸上的着急,也觉得可笑。   “人家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放在心上。”   她以前当然是介意的,现在有什么所谓,姜照真跟她从来都不对付,这样来刺自己是很正常的。   至于话语中的奚落有什么用。   “毕竟她又没说错什么。” 第95章 永永远远都不会再爱上   宋恒越一僵,赶紧辩解“我没有。”   “事实就摆在那里。”   沈书仪有点心烦,就差人尽皆知了,还说没有。   就算不想承认也别多解释什么,显得可笑得很。   “别说了,走吧。”   这些东西没什么用。   脚步低沉,宋恒越也没有胆量上马车,带着不安的心上了马。   一到明月居,他就拉住沈书仪。   “我真的没有喜欢她,别人是在乱说。”   沈书仪是真的倦了,又被打扰,心里火气上升。   “你怎么那么烦,我不想知道你们的爱恨情仇。”   她不想知道,不想说这些事。   以前她想知道,得到的回应就是想多了,她现在想都懒得想。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是和离也无门。   再去想那些东西,知道那些东西,不是白白找恶心吗?   她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宋恒越知道她不想听,可他不能不解释。   扳住沈书仪,两人面对面,“听我讲好不好,求你。”   沈书仪闭了下眼,压下不耐烦。   “我没有喜欢过万宝如,当初相识都是因为陈修齐,陈修齐喜欢她,我天天跟陈修齐一起,那些都是别人胡乱猜测的。”   “我只是听陈修齐说她是个好的,陈修齐是我朋友,我不会多查他喜欢的人,对我来说她就是陈修齐喜欢的人而已。”   他是漫不经心,是不在意,他不会特意去观察万宝如好不好,陈修齐说好就好。   他脑子里对于万宝如的印象就是陈修齐天天在他耳朵边上说得那些。   所以他当时对万宝如的印象还不错。   “噢,你不喜欢,你不喜欢天天跟着陈修齐去等人?”   “你不喜欢,所以京都流言你不管?”   “你不喜欢,所以她做什么事你都纵容?”   可笑得很。   宋恒越深吸一口气,沈书仪却推开他,倚坐在贵妃榻上。   “我……”   “是我的错。”   是他没有考虑好,做事有欠妥帖,行事没有章程。   “不要再说了,越说我越觉得你可笑。”   沈书仪跟庆王妃一个想法,若是宋恒越真的喜欢万宝如的话,他不顾礼法和流言还情有可原   不喜欢也成这样,那就是他蠢。   沈书仪看他还要开口,直接不耐烦的打断。   “你非要辩是吧,前几年的流言甚嚣尘上,那个时候你是聋还是瞎了。”   “我知道你心里没我,可你在我成亲后怎么对我的?不够负责还被你说成相敬如宾。”   “每次同房后你都要去前院洗漱,怎么,我这浴室是会吃人是吧?”   “我送的礼物你看也不看,我的情绪你不管不顾,我跟你去边关,怀孕了你就把我送回来。”   虽然当时是边关不稳,可他难道就没这样做吗?   “我送去的信十有七八没有回信。”   “对我的称呼一直是世子妃。”   “我生明宣你不在,我干什么都不在,你说说要你还有什么用。”   “别说物质上,那些我多得是。”   “不纳二色是你承诺的,你做到是本分,做不到是背叛。”   “明宣周岁宴你都错过,对我也就罢了,对明宣你也这样,我们母子二人在你心里当真不重要。”   这些说起来不过几句话,但她真是一年一年撑过来的。   云淡风轻是因为她曾经在风里站的够久。   宋恒越脊背弯曲,她重重控诉压在心里。   “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装深情,令人作呕。”   宋恒越不喜欢她她理解的。   这没错。   没做到丈夫的责任才是他的罪。   妻儿都比不上他的朋友,这是多荒谬的事。   人心就是偏的,她也理解。   可是明宣是两人的孩子,庆王府以后的继承人,他怎么敢这样。   见他眼眶湿润,沈书仪冷笑。   “我不像以前一样对你上心了,你就上赶着来了,你是不是天生就爱别人不搭理你。”   “如若不是有明宣,我绝不会留在这做什么庆王世子妃。”   如果她能在明宣出生前回来,就算是圣旨赐婚,她也可以一搏。   可是已经有了明宣,她能怎么办,把明宣带走不可能,她若是自己走了,以后明宣怎么办。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是她的宝贝,她舍不得明宣受苦。   沈书仪一句比一句狠,但没一句话夸大。   宋恒越脸色苍白,手轻颤,维持不住表情。   可是他现在真的是真心。   他还能挽回吗?   “书书,对不起,我真的做错了,我会改的,求求你别放弃我,你只要偶尔回头看着我就好。”   看着他的态度和悔意。   他没资格让她等他,可是她不要走得太快。   “我说这些不是要你道歉,也不是要你悔过。”   “只是想告诉你,以后不要再提旧事,不要跟我提什么情爱夫妻。”   她永永远远都不会再爱上宋恒越了。   她能做到平和相处,做好明宣的父母,做好庆王府的世子妃,做好她自己。   别的不重要。   宋恒越失魂落魄走出明月居,他不想离开她一步,可他也承受不了沈书仪真真切切的冷淡。   那是无边失望绝望后生出来的冷。   都是他的错。   书书说的对,是他聋是他瞎,所以才会有那些流言,看看今日姜照真的话,就知道她以前没少嘲笑书书。   这还是明面上的,那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看书书的笑话。   其他的事他也真的无法辩驳,因为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婚后的冷淡是他不负责任,也是他恃宠而骄。   也许早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心里就有了她,可是他习惯了沈书仪的付出。   他是那样得低劣。   感情是平等的,可他却潜意识因为沈书仪的喜爱把自己放在高地。只享受不付出,偶尔付出却高高在上的觉得自己已经给了了太多。   他心里沉坠坠的,若不是自己是个男人恐怕都得哭出来。   他也得好好的反思自己。   这一年他自觉自己做的还可以,可是如今仔细想想,态度也不端正。   他应该自发的付出,不要抱有任何祈求回应才付出的想法。   他以为两人的感情已经所隔山海,可今日却发现是如隔云端。   山海可以克服,云端是他不可企及。   他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一切,不要期盼什么,等她那日愿意低下目光。 第96章 母妃要教你一件事   第二日下午,庆王妃就把沈书仪叫了过去。   “今儿腊梅开了,你陪我去看看吧,书仪。”   她脸色不是很好,应该是知道了昨夜的事。   姜照真是在宫门口说的,又没有压低声音,怕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庆王府后面有个硕大的花园,亭台楼阁,假山环绕,奇珍异植,各色花圃,还有个面积不小的湖。   绕过连廊,视线开阔,寒风中传来腊梅芳菲。   手上的汤婆子温暖了手,庆王妃折下一只花枝轻嗅,笑容恬淡。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沈书仪,“书仪,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当初阿恒那个蠢货闹出了那等流言,一则是因为行事没有章法,二则是因为不甚在意,也无人敢到他面前说什么。”   “我回京之后就已经处理了。”   如果当初她在京中就不会发生这么蠢的事儿。   “流言这件事也是有人暗自做的。”   当初她查到时恨不得咬碎了牙,可是那又有什么用,人家只不过是多传了一些话而已,猜测的是所有人,她还能怪到所有人头上吗?   这还不是阿恒做出让人误会的事,也让人家把准了他的想法。   “书仪,我跟你父王前些年一直僵着,后来我慢慢就看开了,只有自己过得快活才是快活。”   “当初我奉圣旨嫁到庆王府,虽然没有太大的指盼,却也好好的过了一段夫妻相合的日子。”   那个时候夫妻两人虽然陌生也慢慢的放开了心。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生活,积极的促进两个人的感情,着实是上了头。   庆王对她非常好,各方面上都比阿恒对书仪好,完完全全做到了丈夫的责任,更何况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感情。   她沉迷其中,觉得自己就是最幸福的人,公婆和爱,丈夫爱怜她,婚后也上进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她生下宋恒越不久,就发现宋毓川在外面养了人,她顾及体面,没有打上门去。   可是宋毓川却解释那只是他的表妹,因为丧夫被娘家婆家欺负,他只不过是照顾一段时间,再替她寻个好的夫婿。   她怎么能相信,两人之间就此崩塌。   哪怕之后的宋毓川做出种种弥补,做出改变,甚至跪到她面前,她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那份心了。   “这些旧事我已经不介怀了,书仪,是我没有教养好阿恒,让他和他父亲一样蠢。”   “我很喜欢你,把你当亲女儿对待,阿恒那里,母妃从不要求你做什么,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婚前婚后庆王妃都有好好处理当初的流言,可人的记忆并不会消失。   沈书仪眼尾洇湿,庆王妃对她真是没得说的,是她让沈书仪在庆王府站稳了跟脚。   如果不是有婆母的支持,沈书仪就是再有本事也不会在短时间之内就成为王府当家主母,不会像现在这样手里握着大把大把的产业,拿着能够遏制王府经济脉络的所有东西。   “母妃,您对我很好,书仪都知道的,如果不是您,书仪的日子不知道有多难过。”   不得婆母喜欢,不得夫婿喜爱,这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致命的。   揉揉额头,庆王妃露出恬淡的笑容。   “所以书仪,现在母妃要教你一件事。”   宋恒越是她的儿子,她当然爱他,可是她也厌烦他的做法,这会让她想起自己的曾经,想起那些日日夜夜流下的眼泪。   而书仪,那是自己一眼就看中的女子,有幸成为婆媳,她做不了别的,却会护她安稳和乐。   沈书仪抬手捂住嘴巴,这个场景她知道,只不过那已经是明年的春天了。   说实话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个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快放弃对宋恒越的感情了,只想好好的生活了。   但生活在一起,没有那么简单,时不时出现在眼前的人会日日挑动自己的情绪。   也因为有孕她暂时放下考量,但没想到在明年的冬天,那个她就再也没有以后了。   她声音带着些许哽咽,脸上的笑容却那么灿烂。   “请母妃赐教。”   庆王妃摸摸她的发鬓,寒风中飘荡着她温柔坚定的声音。   “书仪啊,并不是所有感情都重要的。”   “人生不过三样,父母儿女,朋友之谊,夫妻之情。”   “除了第一样无法选择,其他的两样在你感觉到伤心难过时就应该舍弃,就算难一点,可走出来就是万里晴空。”   “走出来后你就永远都只是你自己了。”   不再是谁的妻子,不再是谁的母亲,只是她自己。   庆王妃眼神温柔不已,阅历给她带来了沉稳和淡泊,给沈书仪指着方向。   “夫妻之情重要也不重要,你永远是庆王世子妃,以后会成为庆王妃,你的儿子明宣以后会继承整个庆王府。”   “若是能够和离,母妃就算再不舍也绝不会拦你,可是这件事我们都知道,不太可能。”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所以想要快乐,那么你的喜乐应该全由自己。”   面对着庆王妃真诚的谆谆教导,沈书仪眼神温暖带着点泪。   她一直都明白庆王妃是个多么好的长辈,她并没有因为宋恒越是他的儿子包庇或者袖手旁观,而是真真切切的把她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她重重点头,“儿媳受教,母妃放心,我早已收心,以后他就当他世子,而我当我的庆王世子妃。”   庆王妃给她擦去眼角的泪,顺便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我早就知道你想透了。”   “你如今就很好,抓住自己应该抓住的东西丝毫不放手,拿住该是你自己的东西。”   “你放心,阿恒对你的承诺有不有效母妃不知道,可母妃的承诺永远有效,你放心,绝不会有别人来给你碍眼。”   宋恒越跟庆王站在重重梅枝后,听着那亲如母女的婆媳,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们的判词。   二人再也没有拌嘴,都低着头,长得不太相像的两个人如今却如出一辙的低落。   庆王妃和沈书仪转头,目光也如出一辙的澄澈,见到他们二人都坦然不已。 第97章 理智自尊是她们俩的执拗   一击接一击,昨夜今天,把宋恒越所有的骄傲自得全部打碎。   原来他是这么失败。   母妃也对他不抱有任何的信任,她是爱他的毋庸置疑,可也不太看得上自己。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不是从他娶妻后呢。   他仍然记得母妃在他们成亲那日高兴的模样,那是发自内心真诚热烈的高兴。   又是什么时候变化的呢?   是他错过明宣出生吗?还是一日一日不停的变化呢。   母妃对自己已然失望,妻子也是。   庆王妃拉着沈书仪走出来,“你们父子俩也是来赏花的?”   庆王笑,他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心境已经平静了下来。   “我回去没看到你,就出来找一找,这天太冷了,你该多穿点。”   话没说完,都已经拉上了她的手,轻轻的揉搓着,庆王妃没有什么反应既没有挣脱也没有多说。   送走庆王妃和庆王,剩下的夫妻二人无话可说。   沈书仪向他点头,转头看向梅园外面站着的谷雨,“去拿剪刀剪一些花枝放在花瓶里,满室生香,正好配茶。”   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彩金雀裘,头上戴着红宝石头面,显得更加华贵自然,在这梅园之中更是相得益彰。   那玉白的脸在花枝的照应一下显得更加清越,美人如花隔云端。   回到正院的庆王妃闭上眼睛的养了一会神,对庆王说。   “有些时候我是真的恨你。”   纵然情爱不在,可那些受过的伤却不曾消失。   庆王低头,纵然已经习惯,可听到这种话也难受。   “阿烟,我向你道歉。”   当初年少的他颇受宠爱,可谓是京中纨绔,日日街头打马而过,傲骄的笑声传遍京都。   一朝赐婚,他是懵的,懵懂又茫然的成了亲。   阿烟虽为人清冷一些,可也是真真切切的可爱,一日一日的相处两人感情渐入佳境。   他放弃了曾经的想法,开始上进,想要给她挣一个荣耀。   想到曾经两人的决裂,他抹了一把脸。   他知道阿烟不喜欢他有别的女人,他也确实没有。   可是表妹找上门的时候他看她实在可怜,却又不敢跟阿烟说,满腔豪气的把她养在了外面,想要重新给她找一个好的丈夫。   毕竟她也是母妃那边的亲戚,他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他理直气壮养着表妹,又跟阿烟两人感情更好,甚至有了阿恒,可这一切都崩塌在阿烟发现的那一天。   经过这么多年。   他早已想清楚了。   并不是因为外室不外室的问题,是因为他不信任阿烟,是他的隐瞒,是他的欺骗。   是他明知道阿烟知道会伤心去还是去做了这件事情,他本可以做得更好,本可以更坦诚,却选择了最烂的方式。   他送走表妹,年复一年的献上忠心和真心,可时至今日,二人还是夫妻,却不是亲密的爱人了。   见到过,享受过两人真真切切的相爱,甜甜蜜蜜的时光,又到如今这个地步,他更加的怨恨自己。   可阿烟说不回头就再也不回头。   “阿烟,我早就让她付出了代价,你不要再生气了。”   他说的是阿恒那件事。   那流言虽是阿恒的错,可传播的那么广就有别人的推波助澜了。   查出来的时候,阿烟看他的眼神更加冷寂,让他如坠冰窖。   庆王妃冷哼,“我怎么能不生气。”   当初他把人送走,庆王妃默认,因为她认为这是男人的不自爱,跟女人无关,纵然她痛苦的哭泣,想要把他们都碎尸万段,可又理智克制。   可没想到经年之后,她还会回来给自己一击,可偏偏儿子也不争气,跟他父王一模一样的脾气,让人摸准了脉络。   若是他上心一些精心一些,怎会让流言出现。   庆王妃当时气的七窍生烟,直接把人给庆王处理,他们二人不是什么表兄妹嘛。   男人可比女人狠多了,她做不出来的事儿,她能够理智克制的事儿,放到这么多年都在求原谅的庆王手上可真是太好生恨了。   当初庆王也明确的知道表妹有一些问题,但也确实是他自己做出来的事儿,也算是好好的把人送走了。   这么多年得不到回应她回应,要说没有怨上那个表妹是假的,等她再次出来做妖,他心里的那些怨和生活再次遭到破坏的恨会好好给那个女人上一课的。   果不其然,家破人亡。   哈哈,真可笑,当初致力要给那人找一个好夫婿的人,让那人破人亡。   真真是可笑。   庆王妃再次笑开,“你当然是个狠人。”   太过清醒的人也会痛苦,这么多年她也不是没想过要不算了,可是谁让她这双眼总是能够看清本质,又让她长了一颗绝不将就的心。   她和沈书仪性格不一,本质却相似。   理智自尊是她们俩的执拗。   回到明月居,宋恒越一直沉默,到了晚上才说话。   “书书,过两日有万朝宴,我这几日会很忙,府中所有的一切辛苦你了。”   沈书仪点头,就像昨夜和今日之事不曾发生。   “好,我知道的。”   她们二人一主外一主内,这是长久以来的默契。   沈书仪不喜欢宋恒越插手她的事,就像曾经的宋恒越不想她多问一样。   他们互相交互消息,互相知道对方的动态,却不会插手太多。   她们在各自的领域,各自的维护着庆王府的荣耀,这是她们生在这个阶层要学会的东西。   沈书仪是其中佼佼者,她能当得好一个人的妻子,更能当好一个府的主母。   “姜照真已经被遣返回百越了。”   宋恒越小心翼翼地说着。   沈书仪一愣,“你做的?”   宋恒越摇头“不是。”   正确的来说,是百越大王子知道了这件事情害怕她惹祸就把她送回去了。   毕竟百越不过是个附属国,他们在国中之内再怎么尊贵,到了大夏也是臣子。   他可不想得罪人,何况沈书仪之后站着三大势力,没有一个不难缠。   沈书仪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百越大王子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很值得斟酌。   总不能是姜照真自己说的吧。   不过宋恒越不承认,她也不会去在意细节。 第98章 不可能。   年底这段时间忙碌非常,万朝宴会过后,又是除夕年宴。   太子妃带着年轻这一辈的妯娌们,准备祭祖事宜。   安排完所有的事儿,大家才松快了一会儿。   秋意浓眼疾手快的把沈书仪拉到她身边,语气兴奋,“你还真是厉害,那姜照真到京都来了个三日游就被你弄回去了。”   “若不是我消息灵通,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沈书仪嗔她一眼,“你到底是看谁的笑话啊?”   “啧啧,当然是她了,你那点事儿算什么,这次她回去百越估计日子也不会好过。”   秋意浓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她在姜照真手上吃过真正的大亏,气的她牙痒痒。   可惜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能私自解决,可那个暗亏她也是吃定了。   “就她那个心气,只要不犯糊涂,不会过的太差。”   心狠手辣的人到哪都能混的好,就看她的手段高低了。   太子妃回头看见两人嘀嘀咕咕,摇头轻笑,轻喊一声。   “快过来,现在有事儿让你们俩去做呢。”   “书仪,这个玉璧今天就由你捧着。”   沈书仪看着眼前的玉璧一愣,又立马回神,“我年少德薄,怎能担此重任。”   这块玉璧是除了皇后所捧的玉鼎,太子妃所捧的玉圭之外第三尊贵的,这块玉璧往年都是由定王妃所捧。   太子妃安抚一笑,“今年定王妃身子不好,其他人又各自有差事,这事由你来是最好的。”   这里皇子妃世子妃都有,可只有沈书仪有皇室血脉,甚至是比较亲近的皇室血脉。   在定王妃不方便的时候由她来最好。   沈书仪心里也明白,再推辞一番过后也就接了过来。   但她同样也明白,这应该是太子妃主动提议的。   毕竟在万朝宴会后没多久,卢惜青就是被赐婚给了东海国刚刚登上王位的王。   而她舅舅理国公如今正驻守东南,与东海国比邻而居,甚至还承担了一部分东海国的边防工作。   “多谢太子妃嫂嫂厚爱。”   回到庆王府,沈书仪也要带着明宣和庆王妃等人一起守夜。   “母妃,这卢家小姐年初三月出嫁东海国,咱们府上的添妆加厚三分如何?”   庆王妃点头,“这是应该的,那孩子既是个好的,又给我们灵犀当了有司。”   更何况那还是太子妃的妹妹,其中的度也要把握好。   庆王和宋恒越都只听着婆媳二人说话,不敢搭话,堂中只有宋灵犀明宣玩闹和婆媳二人话家常的声音。   庆王妃看看玩得高兴的宋灵犀,无奈摇头,“灵犀也到年纪了,今年春天再去白云书院半年,那差不多该回来学学管家了。”   京中贵女都是如此,宋灵犀的学业也差不多完成了。   宋灵犀语气轻然,“我知道了。”又跟明宣玩做了一团。   这个话题让沈书仪突然有一点惆怅。   越过除夕,又是一年春。   沈书仪在府中整理除夕收到的节礼,宋灵犀脚步着急的跑来。   “嫂嫂,荣阳伯说想给他家女儿和明宣定娃娃亲,你快去看看啊。”   沈书仪先是一愣,随即气红了脸,语气寒凉,“我去看看。”   宋灵犀拉住要跟上的明宣,“乖,小姑陪你读书。”   出了明月居,沈书仪才问,“世子在哪?”   “在后花园的镜湖画舫上。”   宋恒越收到陈修齐的拜帖,说是要去边关了想聚聚,得到沈书仪的允许后他才把人约到府中,他不敢去外面见陈修齐。   “阿恒,听说你今年去江南险象环生,还受了点伤?”   宋恒越点头,“是有这回事。”   两人说了一会,陈修齐也不曾说到自己被针对一事,他心里清楚是为什么。   今天能进庆王府,他都已经感觉奇怪了。   “明宣已经快三岁了吧,我记得他就比阿敏大半岁。”   转头看向外面,说到明宣宋恒越心里叹口气,他现在都觉得对不起明宣。   他语气悠远,带着点为父的欣慰。   “是啊,马上三岁了,他已经开始读书习武了,样样都学的有模有样的。”   性格开朗可爱,又喜欢撒娇,很多时候他都招架不住。   陈修齐也笑了,“那挺像你的,你小时候就勤奋。”   谁知这话一出,宋恒越没有高兴不说,还脸色认真的辩驳。   “他像他母亲更多。”   现在他和父王也够被排斥的了,明宣若是像他,说不得就没现在招人喜欢了。   “世子妃确实是人中娇凤。”   这话无假,沈书仪当初风仪就不是一般人可比,如今更是。   宋恒越眼中闪过愉悦,书书确实足够好。   “孩子一天一个样,阿延和阿敏这一年变化也大,我回来都快认不得了。”   “还是得多陪伴她们,不然孩子都陌生了,阿敏以前不记事,我这次回来,她都不认识我了。”   说到女儿,陈修齐本就爽朗的脸上笑意更甚。   “对了,你家明宣跟阿敏年纪相当,要不要定个娃娃亲?”   说到阿敏,他就想起妻子夸女儿的话,这个想法也突然出现在他心头。   宋恒越脸色一变,“不可能。”   陈修齐一顿,讪讪笑,“怎么呢?”   阿敏那孩子乖巧可爱,他是突然想起就这么说,也是玩笑话。   宋恒越摇头,“孩子们还小,又何必给他们上了枷锁。”   这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陈修齐沉默一会,“你说的对。”   本是玩笑,这下反而有点下不来台。   如今宋恒越对于万宝如这个人本就有意见,只是陈修齐毕竟是他多年的朋友,他也不至于去做什么。   但他不喜欢别人把主意打到明宣头上。   “这事是你那妻子提起的吧,修齐,我们是朋友,可我也不想这其中掺杂别的。”   时过境迁,他已经看清楚当初万宝如的面目了,但很多事情是由于自己蠢,他不会怪别人,但不代表他不讨厌万宝如。   至于陈修齐,他们是朋友,仅此而已。   “你回去吧,修齐,有时候你也要长长心,你现在到这个位置不容易。” 第99章 若不如去当个平妻吧   沈书仪冲到画舫上,一脚踹开门。   她只有三脚猫的功夫,但不代表她一点不会。   宋恒越猛地转过头,表情惊讶,“书书,怎么了?”   沈书仪走过去,面色带怒,扯住宋恒越衣领。   “你跟我出来。”   宋恒越虽然疑惑,但看到她的怒火,还是不声不响压低身子,让她扯得舒服,跟着走出去。   拉他走到画舫边上,沈书仪放开他,手上青筋暴起。   “站这。”   等他站好,沈书仪走到他后面,一脚把他踹了下去,湖里扑通一声,溅起水花。   沈书仪居高临下,看着懵懂无措的宋恒越,声音难掩滔天的怒火。   “宋恒越,你真的该好好洗洗你的脑子了。”   “跟明宣定亲,他荣阳伯的女儿配吗?”   不是她瞧不起陈修齐,她是瞧不起万宝如,万宝如教导的女儿做她的儿媳,那她还不如把明宣塞回肚子里算了。   明宣这辈子就算娶个乞丐都不会娶那陈敏,绝不可能,她就是死了,淮阴侯府理国公府还在,绝不可能。   “我真是小瞧你了,宋恒越,本还想着体面,还认可你们的友谊,让你们见面。”   “你就这样对我和明宣?我告诉你,宋恒越,我就是死了,明宣都不可能娶陈敏。”   宋恒越在水里扑腾,脸色苍白,“书书,我怎么可能给明宣定亲,我拒绝了。”   沈书仪懒得听,转头看到蠢蠢欲动风雷和八风不动的云电,眼色不变。   风雷打了个颤,转开了视线,云电表示啥都没看到。   沈书仪这才转头,“呵,我发现我也想错了,你怎么是喜欢万宝如呢,你分明是喜欢陈修齐啊。”   “你这么想跟他做一家人,我成全你好不好,你要去荣阳伯府当妻是不可能了,毕竟人家荣阳伯如今有妻有子,你又生不了,但奈何身份高,若不如去当个平妻吧,也不算辱没了你。”   沈书仪越气嘴越毒。   “只是去了荣阳伯府你就不是庆王世子了,毕竟没有哪家继承人当成你这样,恨不得把自己都送给别人。”   “但我想你也没关系的是不是,毕竟那是你心之所爱啊,荣阳伯夫妻应该也会欣然接受的,毕竟你们感情甚笃。”   宋恒越身上冰冷,心里也冰冷,   他苦笑不已,这是怎么个事。   “书书,我真的没有答应,我还说他了。”   他怎么敢嘛,而且他也不愿意啊,明宣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宝贝。   “而且我真的不喜欢他们夫妻俩,不管是谁。”   他真的恨不得把心掏给她看。   沈书仪不为所动。“你该庆幸你没有。”   若是他敢,明儿她就叫明宣丧父。   “我的提议你考虑一下,不丢人的。”   “我看你很适合跟荣阳伯做一家人。”   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蠢不自知。   “风雷,云电,把画舫开走。”   风雷还想说什么,被云电拉走了。   宋恒越也不敢上画舫,就眼睁睁看着沈书仪跟画舫走飘远,独留他一个人浮在湖中心。   见世子妃下了画舫就走了,风雷唉声叹气。   “世子也太惨了。”   云电翻了个白眼,“你可别凑上去了,我告诉你,在外面我们都听世子的,在府里我们听世子妃的,世子跟世子妃意见不同,我们也听世子妃的。”   “你可别蠢着上去碍事了。”   云电可自认自己早就看清楚了形势。   在府里世子啥也不是。   风雷恹恹的坐下。   “我知道了。”   “那我们就让世子在湖里泡着吗?”   云电凝神一看,“喏,没看到有一艘船过去了吗。”   小船停在奋力游泳的宋恒越面前,庆王露出半个身子,哈哈大笑。   “活该,活该。”   谁让这小子蠢。   “阿恒啊,你就好好游回去吧,父王这就走了。”   宋恒越沉默半晌,咬牙切齿。   “迟早把你送去边关。”   居然来看他笑话。   庆王妃悠闲的调着香,见庆王回来,也不开口。   “阿烟,你放心,书仪一点都没有占下风。”   跟阿烟一样生猛。   “那小子现在还苦哈哈的在湖里游着呢。”   庆王妃眼都不抬,“活该。”   “琥珀,你去明月居让世子妃收拾东西,我们一起去淮阴侯府的别庄上住几天。”   庆王眼睛一瞪,察觉到妻子的不悦,讪讪说。   “阿烟,这不太好吧。”   儿媳妇回娘家也就算了,怎么连妻子都要走。   这是什么事噢,这书仪莫不是个狐狸吧,看把阿烟给迷的,家都不要了。   庆王妃放下手上的器皿,净手之后才说。   “有什么不好,刚刚我已经让人给如乔送信了,正好如乔也在京中待不了多久,让书仪陪陪她母亲也好。”   “对了,告诉宋恒越那兔崽子,他怎么交友没人管,以后别把人带到我和书仪面前。”   她从不强迫别人。   沈书仪收拾东西,带着明宣和庆王妃宋灵犀汇合,直接就往城郊淮阴侯府的庄子里去。   几人才到没多久,淮阴侯夫人何如乔就带着小儿媳和孙子孙女来了。   “小姑小姑,明宣。”   定安扯着个小姑娘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明宣从椅子上跳下去,迎了上去。   “表哥,表姐。”   “明宣。”   几个小的抱作一团,何氏带着饶氏走了进来。   庆王妃拉住何氏的手,“可别行礼。”   饶氏倒是眼疾手快,“参见庆王妃。”   沈书仪看二嫂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心里也高兴。   “二嫂。”   “小妹,你可还好?”   寒暄半晌,沈书仪抱着小姑娘音融坐下。   庆王妃摸摸沈音融的脸,“眉眼中确实有些像书仪。”   沈书仪心里一滞,前世她就想有个可爱的女儿,可惜事不如愿。   如今她却再也不想生了。   宋恒越回到岸上,正准备去明月居跟妻子解释,可没想到人去楼空。   连母妃灵犀都跑了,面对父王幽怨和逼迫的眼神,宋恒越只得整理衣裳,马上赶去淮阴侯府。   一进门就看到岳父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下首是大舅哥二舅哥。   三人目光炯炯的瞪着自己。   “阿恒啊,你终于来了。”   他们拳头正劲呢。 第100章 滚   沈书仪在庄子上玩的安心,而宋恒越狼狈不已的回到庆王府,等换了衣裳之后,才到庄子上找人。   何氏笑笑,“那就让他进来吧。”   庆王妃眉头轻挑,“让他进来干什么,还是让他回去吧。”   听到庆王妃毫不留情的话,何氏脸上笑容更加真切,“那就听你的。”   “去告诉世子,好好去上值吧,书仪母子暂时不用他操心。”   宋恒越站在门口,听到脚步抿了抿唇抬起头。   “世子,我家夫人说小姐和小少爷在这很好,让您不要操心,安心去上值就是。”   听到意料之中的话语,宋恒越低下头,“我在这等一会儿吧。”   过了好一会儿,宋灵犀从门口露出一个头,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止不住。   宋恒越瞪了她一眼,“出来。”   宋灵犀‘哼’一声,“出来就出来。”   又能把她怎么样?   宋恒越看着妹妹大摇大摆一点心虚的模样都没有,心里气急。   “灵犀,你今天胡乱说什么?你就不能听完全程再去说嘛。”   明明他当时就拒绝了。   怎么谁都不信他呢,明宣是他的孩子,他对他的心跟沈书仪一样。   宋灵犀眼睛一转,“我怎么知道你没答应,你不是对人家有求必应嘛。”   她确实只听到了荣阳伯开口说想给明宣结亲,她就急匆匆的下船跑了。   “哼,别在这儿左右而言他。”   “哥哥,反正这次嫂嫂很生气。”   “你做没做都态度端正一点。”   她又没有告错状,她也没说他答应了呀。   说罢,宋灵犀傲娇的转了个身子,昂着头进门。   宋恒越简直快气笑了。   等了一天也没有见着沈书仪,第二天又被琥珀堵了回去,第三天倒是见着了人,只不过是沈书仪彪悍的二嫂。   把他好好的一通阴阳怪气。   到了最后,还是庆王忍不住了,来把庆王妃接了回去。   庆王妃觉得自己丢不起这个人,就跟着走了,还不忘回头交代沈书仪。   “书仪,你再陪你母亲待几日吧。”   沈书仪点头,“多谢母妃,您和父王路上小心。”   她也不是多想回去,那就多待几天。   沈书仪当天就带着明宣跟母亲二嫂一起回了淮阴侯府。   淮阴侯过了元宵节就要去边关,母亲要等大嫂生产完才去边关跟父亲汇合。   宋恒越追妻追儿追到了淮阴侯府。   淮阴侯府也是要脸面的,自然不会让自家女婿在府门口站很长的时间让别人看笑话。   但是进了侯府并不意味着可以见到沈书仪。   元宵灯会,沈书仪跟着父母家人一起赏灯。   宋恒越从后面追了上来。   “书书。”   沈书仪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只冲他点点头。   宋恒越并没有因为她这个看起来算是很好的态度而放松,因为他已经知道妻子有怎样强大的内心。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仇人站在眼前说不定她也能笑三分。   “书书,我真的没有答应,你放心吧。”   “你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也会跟他少来往的。”   “至于荣阳伯夫人,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求你,跟我回家吧。”   沈书仪感受着人潮的喧嚣,还有春风吹来的寒意。   “大可不必,你愿意与谁相交与我无关,别用我来做噱头,到时候你后悔了又来怨我,这件事儿可不是我同意的。”   宋恒越一僵,赶紧解释。“怎么会,我是真的想跟他减少一些来往的。”   如今各自成家,都有自己的家庭,更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小家上。   如果有什么会破坏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他就要做出抉择。   他跟陈修齐自小就是朋友,但因为万宝如,还是减少一些来往吧。   陈修齐性子比较粗糙,这一次能够提出这些事儿恐怕也少不了他那个妻子的枕边风。   “书书,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让他们在你面前碍眼。”   “荣阳伯夫妻已经出发前去西原了。”   沈书仪点头,“我知道呀,外祖母觉得荣阳伯夫妻待在边关更有贡献。”   少来她这儿献殷勤,有些东西不必他做,也有的是人帮她做。   宋恒越恍然大悟,他就说怎么自己才打了个招呼,人第二天就出京了。   说到这沈书仪难免看了一眼宋恒越,呵,西原,这个名字可真吉利。   眼看着今年冬天就是西戎大师进攻大夏之时,西原处于两国边境,首当其冲。   可她好像没办法把这件事情说给任何人听,也许可以暗中提醒一下父亲。   父亲驻守西南,西南与西戎虽不接壤,但却是最好的支援。   说到此,沈书仪心下一凉。   宋恒越前世带军支援西原,说不定接手的军队还是父亲麾下的,毕竟这就是两家联姻的原因不是吗?   方便宗室在战时监管与接管一部分军权。   沈书仪原本平静的心,涌起滔天怒火。   见旁边无人,风雷云电远远跟着隔开了人群,沈书仪突然转头,一巴掌甩在宋恒越脸上。   “滚。”   沈书仪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宋恒越脸上红肿,一个秀气的手印浮在上面。   他嘴巴微张,表情惊愕。   “书书……”   沈书仪也没有解释,脸上带着凛凛寒意,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不用再来找我。”   “等父亲去边关了我会回去的。”   回到淮阴侯府,沈书仪才收拾好心情,沉溺于往事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的好处。   今日是她冲动了,沈书仪看人论迹不论心,如今宋恒越还没有做出那种事,她受情绪把控给了他一巴掌,如今想想……嗯,也没什么不应该。   但她得控制好自己,就算事情再次发生,她也会过得很好。   “谷雨,准备一盏灯,我去找找爹。”   淮阴侯看着小女儿沉静的模样,莫名想起曾经满脸荣光的女儿,他露出一丝笑。   “书书,你放心,只要爹爹在一天,就没人敢欺辱你。”   这次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毕竟说出去也不过是一些玩笑话,而且女婿还当场拒绝了,他们要是做出过激反应反而失了风范。   沈书仪点头,“这事儿没有什么关系,我找爹是因为其他的事儿。”   荣阳伯夫妻现在没有那个本事给她添太多堵。 第101章 凛然,你不该这样   “爹,去年春猎时我们遇到了刺杀,没多久皇上就说要举办万寿节,且西戎挑衅非常,女儿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   “您觉得会不会是西戎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毕竟两国也是老对头了。   大夏建国这么多年一直致力于开拓。   南边的百越,东南的东海,西南的南召,东北大丽国都是这么些年被大夏动作震慑之下主动归附的。   淮阴侯眼睛一眯,父女两人沉思的神情分外相同,“应该是。”   他在那边也有一些探子,虽然只是外围,可也隐约察觉到气氛不太对。   “你放心,西戎毕竟离西南有一些距离。”   沈书仪点头,“若是发生战事,说不定西南军和西北军会被第一时间派出。”   “总之爹您心里有数就行。”   她没有证据,什么都没有,不能多说。   淮阴侯摸摸她的头,“等爹走了,你也早些回去,你公爹年轻时候虽然不着调,如今却样样都听你婆母的,而你婆母是个明事理的,会对你很好。”   “爹知道你心里明白的。”   沈书仪露出高兴的笑容,“好,我知道的,爹。”   淮阴侯看着女儿出门,喊来亲随,“阿恒还在外面站着?”   “回侯爷,姑爷现在就在前院。”   “把他喊进来。”   宋恒越被打了一巴掌也不感到生气,还追到了淮阴侯府。   听到岳父传唤,他后背隐隐作痛。   沈书仪在淮阴侯走后,也立马回到了庆王府。   庆王妃这些天一直帮忙处理事务,见儿媳回来也高兴不已,送出一套红翡头面之后,就高高兴兴地把账本给了出去。   再次见到妻子,宋恒越面上也露出了一丝庆幸。   这些天他倒是每天都能见到明宣,就是见不着书书,他惶恐不已,就害怕那天她真的不回来了。   二月初,阳光透过新换的纱窗洇入房间,谷雨几人拉着冬至摆弄着一身鲜红的嫁衣。   “世子妃,这身可真漂亮呀。”   沈书仪喝了一口茶笑容真挚,“冬至要出嫁,我也不能小气不是。”   这嫁衣是让上好的绣娘赶制了一个月的。   冬至脸上带着羞涩又幸福的笑,“多谢世子妃。”   能跟着这么一个主家,也是她们的幸运。   冬至收好衣服,谷雨才说,“世子妃,今日云阳侯府递了一封帖子过来,五日后是云阳侯生辰。”   这是祖母的母家,沈书仪也不能拒绝。   “回个帖子吧,就说那日我会准时登门。”   云阳侯府坐落在北城,牌匾熠熠生辉,门口的石狮子威严。   门口等着的妇人见着她的马车,赶紧迎了下来。   “好久不见了,世子妃安好。”   这是云阳侯府的大少夫人,也就是世子夫人吕氏,二十七八的年纪,脸上却带了一些细纹,笑容灿然却也掩不住疲累。   沈书仪点了个头,“大表嫂安好。”   她并不是态度轻忽,而是她对这位大表嫂吕氏非常有印象,她记得她还没有赐婚时,每一次宴会这位大表嫂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很奇怪。   就像带着浓浓的忌惮一般。   自己被赐婚之后,她就恢复了正常。   这也让沈书仪不是很舒服,而且祖母对如今的母家恨铁不成钢,沈书仪也难免受些影响。   沈书仪在这里身份是最高的,自然得到了最高待遇。   如今的云阳候夫人就是许凛然的母亲,她看着沈书仪虽然笑着恭敬着,却能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心虚。   沈书仪不明所以。   宴过三巡,沈书仪跟着贵妇们去往花园消遣消遣。   云阳侯府正院,云阳侯怒摔杯子,脸色涨红。   “许凛然那个逆子,老子的生辰都不回来,真是翅膀硬了。”   说到这个二儿子他就来气。   虽然有出息但是也太过忤逆不孝,考中状元就非要去外面外放,这回来了又搬了出去。   这让外面的人看了多少笑话。   就连同僚有时候都会问自己几句,让他丢尽了面子,偏偏不知情的人还觉得自己有这个儿子应该骄傲才是。   云阳候夫人唯唯诺诺站着,见他发泄完又走了上去,“夫君,你不要生气,我这就让人把他叫回来。”   她心中也骂着许凛然,那个孩子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体谅她这个母亲呢,这个时候他不回来,受气的就只有自己。   她是继室,在这云阳侯府本来就过的战战兢兢,可偏偏儿子争气却又不听自己的话,也没想过给他的母亲一点点脸。   云阳侯看着妻子的脸,冷哼一声,“你的好儿子自然只有你才能管教。”   许凛然收到母亲派人递来的消息,温润如玉的脸上出现一丝阴霾,站起来走了出去。   可笑,居然用表妹来威胁自己。   这就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恨不得自己是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也不乐意是这个女人生出来的。   许凛然见到云阳侯被训了一顿,也不做声,见到伪善的大哥,听着他令人作呕的关心,心境毫无波澜。   许凛然迈着徐徐的步伐,云阳候夫人一见他就把他拉进花厅,哭哭啼啼的哭诉。   “凛然啊,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娘呢。”   “我是你娘,还能害你不成吗。”   “你爹强势,只疼爱前头生的那几个,娘也是难做呀。”   许凛然看着她不是明明惺惺作态却能轻易挑动他怒火的模样,冷冷出声。   “这么多年了这一套还是没用够吗?”   他都已经搬出去了,还要这么忌惮他吗?   明明在他搬出去时就已经签了放弃继承云阳侯府任何东西的协议。   “我真是恨你。”   云阳候夫人哭声一顿,又开始凄厉大喊大叫。   “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因为那个女人怨恨我?”   “她早就嫁人了,凛然,你不该这样。”   许凛然突然一笑,面容苦涩带着一些怨。   “你就不配做一个母亲,这么多年一直委屈我来迁就你的名声,你不让我考状元,不让我娶心仪之人,就害怕我夺了这世子之位。”   “真是可笑,一个毫无用处的东西被人争来争去,你觉得我稀罕吗?” 第102章 唯一想要的就是表妹   “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表妹,可你是怎么答应我的呢,你说会帮我提亲,却一直瞒着我不去,我心心念念的等着,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你说只要我答应不去跟大哥争抢,你就会帮我去提亲的。”   “可你为什么不做?”   “我已经答应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要那个世子之位。”   许凛然难得的抛弃君子风范,眼睛含着泪水,瞪着这个生他的女人。   他到如今都没想通为什么会有母亲这么的糊涂,这么的心狠。   她是继室不假,可是继室也是正妻,但她偏偏就愿意放低身份放低尊严去讨好别人,这也就罢了,还要用他去讨好。   从小就不许他露一点锋芒,直到他被姑奶奶接了过去才能好好的学习。   他要求的从来都不多,唯一出格一点的可能就是想娶表妹。   可就因为表妹身份高,害怕她嫁给自己之后淮阴侯府和理国公府会帮他夺取世子之位。   好可笑呀。   一个破败不堪的侯府,值得他惦记吗?   他明明已经答应了在科举之中不去争先,可这个被称之为母亲的人还这样蒙骗她。   他在院子中等啊等,最后等来了表妹被赐婚的消息。   “你说表妹身份高,你得准备好东西才能上门,可这一等就是半年。”   他也怕唐突表妹,从来没有说明过心意,只想让母亲上门之后成与不成他都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去追求表妹。   他的一切都被毁了。   那他凭什么不争先,他偏偏就要考一个状元回来,把那个他们千爱万护的大哥对比得蠢笨如猪。   他们想要他做陪衬,他偏偏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这样才会让他们日日煎熬。   这些都不能弥补他失去表妹的万分之一痛。   如果她不这样框骗自己或者直接的拒绝。   他会自己向表妹表明心意,就算表妹不喜欢他,但他还可以再争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一些可笑的原因让他一点儿机会都没有。   “凛然,你怪我,你还在怪我?这么多年我这么艰苦才护着你长大,你怎么就看不到呢,因为一个女人你就忤逆母亲。”   许凛然冷笑,这些话这些年他听的已经够多了,她永远这么会,哭哭啼啼,站着母亲大义。   那个所谓的父亲和那个蠢毒的大哥都用她来限制自己。   “不必这样,你就好好的做你的继母吧,我这个儿子的用处你不是早就已经用尽了吗?”   “如今你可是能好好的当你的云阳侯夫人了。”   而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拥有表妹了。   “你这辈子就好好的听他们二人的话吧。”   许凛然转头,云阳候夫人大哭,“凛然,你别走,你走了你父亲不会放过我的。”   许凛然步子一顿,语气冰冷。   “怎么会,你可是他的贤妻啊。”从小到大他被这种话框骗过多少次,不放过她?   可笑,又是拿捏自己的手段。   “可今日沈书仪在府中。”   他带着冷厉的目光看向云阳候夫人,“你可真是高估你的胆子了,你敢对表妹做什么吗?你不敢,你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而他也是这个老鼠生的儿子,再也没有机会向表妹表明自己的心意了。   “你若是敢对表妹多说什么,我会把你想要的一切全部毁掉。”   他早就不叫这个人母亲了,也不再尊称。   许凛然最后一次在府中停留这么久,他站上那个他小时候经常躲着看书的假山,透过春光明艳久久地注视着那个他再也不敢直视许久的身影。   沈书仪崔兰溪相携而行,“算着日子,秋笛也快要生产了。”   崔兰溪点头,“怕是快了,等我回去就让人给她送一些东西过去。”   “王家也算家风纯正,不会亏待秋笛的。”   就一两年她婆婆因为好几年无子有一点意见,别的还好。   “对了,你夫君外放江南也有小半年了,你可打算跟着去?”   崔兰溪的夫婿在去年中了进士,不是前三却也是前十,又有家中运作,外放去了江南。   听到这话,崔兰溪撇撇嘴,“我又何必跟着去,他不是带了他那青梅竹马红袖添香的小妾嘛,就算再是江南,我去了也不见得比在京都好。”   她又是何必,当初在府里,他虽然尊敬自己,但也害怕自己针对他那心里人。   说实话,她对他也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毕竟在感情还有没有萌芽之前就发现了他有青梅竹马的丫头。   这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付出任何东西,况且她性子更加清冷,也不会显得热情。   两人是真正的相敬如宾,虽然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她对他却只有一点作为夫妻的熟悉感。   沈书仪看她面上都是无所谓,也就放下心。   “你既这样觉得就好。”   这种情况在京都贵妇之中屡见不鲜,大家基本上都是因为家世合在一起,若说感情婚后也不是没有,但是夹杂着太多,让人无法真心付出。   更何况男人总是比女人心狠,又见一个爱一个的。   “你放心吧,他们二人小心翼翼地在府中那模样我早就看够了,还不如让他们出去好好的放纵一下,也看看他们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她可不是他们加深感情的一环。   说来也觉可笑,不过是一个小妾罢了,他赵二到底是怎么才会觉得自己会介怀的。   她又不爱,又有钱,有子有女,难道还想争一个心中青梅丫鬟地位更高的男人吗?   沈书仪听罢也觉无语,“只要你过得好就行,方瑞那孩子乖巧可爱又懂事儿,方槿也一日一日是长大,你自己也有喜欢的东西,这就好。”   崔兰溪爱风雅之事在京都是出名的,她嫁妆里面的铺子多数都是书铺,琴坊,画斋这些。   崔兰溪露出轻浅的笑容。“你放心吧,我们几个当中只我更加无心无情。”   沈书仪也人沉稳玲珑,也曾陷入情爱。   唐知简就更不用说了,好在如今清醒了过来。   至于金秋笛,她跟她夫君也算青梅竹马,虽说不上深爱,却也是有感情的。   周扶茵那里更加复杂一些,但对夫君是有防备但也有感情。 第103章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两人慢慢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噫,那不是你二表哥吗?”   沈书仪定睛一看,果然是许凛然,他走在发了新芽的柳树底下,整个人端方君子,温润如玉。   许凛然翛然转头,对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双眼睛。   心中一跳,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收敛住心中涌起的兴奋,缓步走了过去。   “表妹,崔夫人。”   沈书仪一时间还没开口说话,崔兰溪就笑着点头了,这个许大人确实为人端方。   现在在外别人都叫自己赵夫人,她也只见过沈书仪手底下的人喊自己崔夫人。   “许大人安好。”   “表哥,你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儿?”   主要是她听母亲提起过许凛然在云阳侯府的尴尬地位,不然他也不会搬出去住。   许凛然微微一笑,“这儿清净些,表妹,姑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提到祖父祖母,沈书仪神情也带了一些娇嗔,“祖父和祖母如今在外面玩的可欢了,想必短时间也不会回来。”   这都出去三年了,一次都没回过京城,如今不知道在大江南北的那个地方。   唉,说不定等哥哥能够立起来,父亲和母亲也是这种状态了。   许凛然笑容灿烂了一些,话语带着安抚。   “表妹不用担心,姑奶奶他们带的人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沈书仪点头,“可我就是想他们了。”   许凛然嘴角上扬,他也想姑奶奶了。   他压制住自己高昂的情绪,“表妹,崔夫人请自便,我还有一些事儿了,就先走了。”   他不能给表妹添麻烦,也不能放纵自己。   崔兰溪看着他像青竹一般的背影,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许大人年轻有为,当初他中了状元,就已是很好的夫婿人选了,这过了几年回到京都又高升,更加引人注目了。”   “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娶妻。”   “表哥应该是有他的考量吧。”   也许也是家中无人替他打理。   男宾那边也迎来了宋恒越,云阳侯略显苍老的脸上也迸发出喜意,“给庆王世子请安。”   宋恒越冷淡的态度稍显热切了一点。   “不必多礼。”   这种人情交际他以往是不喜欢的,可是回想曾经独自出门的沈书仪,他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京都之中一般女性为宴主那就多数只有女眷参宴。   除非宴主是德高望重的命妇,不然很少一家一起出动。   但是朝臣勋贵为宴主,那就多半是夫妻二人一起上门,男宾一席,女宾一席。   这云阳侯府又是亲戚,沈书仪来了他也得来。   “世子,这是犬子。”   云阳候把大儿子推了出来,宋恒越瞅了带着满脸讨好面容阴柔的云阳侯世子,也是微微点头,“有印象。”   他的身份毕竟在这儿,这根本算不上失礼。   许凛然走进正厅,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玄色衣裳端坐在主位的宋恒越。   他神色不变,走过去行礼。   “参见世子。”   宋恒越手上的茶杯一转,“许大人不必客气。”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几句。   面对着大哥要吃人的目光,许凛然头发丝都没有动一根。   对着草包一般的许大公子,宋恒越当然更欣赏和自己同为朝臣又能力出色的许凛然。   虽然这是他的情敌。   但书书已经嫁给了自己,他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云阳侯悄悄地瞪了一眼收不住目光的大儿子,笑着插话。   宴会结束,沈书仪走出大门,就看到了表舅一家送着出来的宋恒越。   宋恒越也看到了妻子,大步走了过来。   “累不累?”   面对众人的眼光,沈书仪轻笑摇头,“不累。”   “表舅,我们这就回了,不要多送了。”   云阳侯连连点头,“好好,世子世子妃慢走。”   上了马车,沈书仪闭眼养神,并没有问宋恒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恒越也不敢说话,只把放在旁边的披风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没几日,王家那边就传来消息,金秋笛产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沈书仪也松了一口气。   “平安就好。”   “芒种,去准备一些东西,洗三那日给秋笛和孩子带过去。”   这是私下的,明面上的礼物另外再准备就是。   “对了,明儿给你们放假,冬至出嫁,你们也去送她一程。”   谷雨几人兴奋的点头,“多谢世子妃。”   春三月,桃树杏树梨树纷纷涌出花朵,卢惜青出嫁东海国,虽然名义不是和亲,但也算一件大事。   沈书仪也得添妆,参加婚礼。   明宣也快三岁,还得筹备着正式启蒙,文师傅武师傅都得找。   他六岁之前会在家中读书,六岁到十二岁,会入宫读书,之后才会任意择一学院就读。   宋恒越曾经也是如此。   时间越来越近,沈书仪的心情也起伏波动,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已然快发现怀孕。   沈书仪焦躁不已,虽然早就已经不想生了,可越到这个时候越是觉得愧对那个孩子。   偏偏宋恒越还时不时地在自己眼前晃悠,就算再理智再能够分得清楚,她也觉得厌烦不已。   “世子,你是没有自己的事情可做了吗?”   “若是没有,你可不可以对明宣上心一些,文师傅找了吗?武师傅找了吗?”   宋恒越看着妻子面色难看带着满心厌烦的模样,放下了手里面还在雕刻的小木马。   “书书,已经寻了好几个合适的人选,稍后我把名单送到你这儿来,你在挑选挑选。”   他怎么可能对明宣不上心。   ( 重要 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 q i s h u 9 9 . c o m , q i s h u 6 6 . c o m, q i s h u 7 7 . c o m 等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他也察觉到了这些时日书书越来越浮躁的情绪,本是一心想逗她开心,可不知怎么总是做不到。   沈书仪揉揉额头,“算了,这些日子你自己去前院待着吧,不要总来明月居了。”   宋恒越心里一滞,有点委屈又有一点恼怒。   “书书,有什么事我们不能说出来吗?这样怎么解决。”   沈书仪不想听,只道。   “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怎么你了?”   她就想好好的清净一下有什么错,“你以前都爱待在前院,现在怎么就不乐意了。”   宋恒越委屈气急,起身走了出去。   她赶他。 第104章 你活该   这几天前院书房气氛一直沉滞,风雷云电做事都小心翼翼,就害怕戳到了世子的痛处。   云希苦着一张脸进了庆王府,推开书房的门。   宋恒越冷淡地抬起头,“你来做什么?”   “怎么,我不能来呀?看你这冷脸的样子,怕是感情不顺吧。”   云希叹了一口气,忽略了宋恒越要杀人的目光坐在椅子上,手上的扇子摇得越发快了。   “陪我喝喝酒吧。”   他这段日子可真是愁的不行,容韵好不容易松了口,可是母亲却态度冷淡。   虽然他知道症结,但也难以调和。   “对了,我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五月,到时候你可能要来陪我去迎亲。”   宋恒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去,太远了。”   他现在可不愿意久离京都。   云希摸摸鼻头,“当然不是去那么远,到时候他们会把人送到京都来,成亲那日你跟我一起去别庄迎亲就行。”   “折腾了那么久才定下来,看来你那位心上人心中也没你嘛。”   这话把云希噎住了,半晌才苦笑着说。   “也许吧。”   “你呢?你怎么回事。”   宋恒越抿唇,“正月初的时候,陈修齐上门,谈笑般与我说起给明宣和他小女儿定亲之事,被灵犀告知了书仪,自那以后,她对我的态度一日比一日差。”   他思来想去还是认为这件事情才是症结,毕竟这段时是他真的没有做什么事儿惹沈书仪生气。   云希一口茶喷了出来,语气带着震惊,眼神如同看傻子。   “阿恒,你不会答应了吧?”   这要是答应了,恐怕不只弟妹生气吧,怕是姑母也要抄家伙揍人了。   “你觉得我是那么没谱的人吗?”   云希呵呵笑,点头。   “是。”   看着宋恒越不善的眼神,云希难得正经了一次。   “阿恒,说实话,我也无权干涉你交什么朋友,陈修齐也不是个心思多的,可他偏偏是个蠢的瞎的。”   当然,表弟好像也不遑多让。   “你看看,万宝如那种一眼就看穿了的女人,他都视若珍宝。”   “虽然前些年的流言虽然有人推波助澜,可万氏不会不知道吧?可她提起过一次吗。”   “那陈修齐呢,他知道吗?”   “那几年我也不在京中,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搞的。”   云希叹气。   “若我是弟妹,我不会误会,但我会认为那就是真相。”   “况且你别忘了,弟妹当初可跟你们就读于一个书院,她就小你两岁,你自己算算。”   云希推心置腹,宋恒越面色越来越苦,“我当初是不在意,也无人把这些话说在我耳边,就算偶尔听见也以为是一家之言。”   他怎么能知道当初的疏忽和不在意能够造成这么大的后果,但凡他知道,一定离万宝如远远的。   “对了,陈修齐既然这样提起那就是有这个意思的,阿恒,你可万不能糊涂呀。”   “不说后面发生的其他种种问题,就凭当初的流言,弟妹也绝不可能认可陈修齐的女儿。”   宋恒越点头,“我没有答应。”   他怎么可能答应,怎么敢答应,明宣是他的儿子,更是沈书仪的心头肉。   云希点头,“有句话不好听,但看你这个模样我也得给你讲讲。”   “你若是想跟弟妹感情有进展,你最好是跟陈修齐一家保持距离,最好就是断交。”   他是宋恒越的朋友,也是他的亲表哥,他很了解他,同样也看清楚了事情的一部分真相。   宋恒越脸上的表情一松,点点头,“我知道了。”   云希安慰他,“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朋友,可是有的时候是需要取舍的,当初的有些事情也说不清楚谁对谁错了,但你不要觉得弟妹没有说,甚至不介意,你就不去做,因为女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特别是对你没有感情又跟你有深切关系的人。   不然至亲至疏夫妻这话是哪里来的呢。   不要觉得别人没有计较就是你做的对,而是你没有达到那个她需要计较的地位。   毕竟介怀也是要付出感情的。   宋恒越无奈摇头,“如今走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问题。”   陈修齐万宝如那些都是外部因素,但凡他做的稍微好一点,沈书仪也不会失望到这个地步,如今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了。   刚刚云希还能侃侃而谈,可想到如今自己的情况,又拉下了脸。   “风雷,去取酒来,我跟你家世子喝一杯。”   风雷见世子没有反对,也就出去了。   酒过三巡,云希大着舌头拉着宋恒越说,“要不你装醉去跟弟妹道歉吧,酒后吐真言嘛。”   宋恒越扯开自己的衣袖,笑容苦涩。   “你以为她是谁呀,我要是敢喝醉去明月居多说几句话,会被她一律按照闹事处理的。”   沈书仪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不吃这一套。   “别出这个馊主意了。”   云希被惊得打了个酒嗝,“呃,苦肉计?”   “没用。”   这一年来他受伤的次数也有两三次,哪一次沈书仪关心过一丝半点儿。   “赔礼道歉?”   “她不想听。”   觉得他烦。   云希无奈的挠挠头发,“啧,你活该。”   遇到弟妹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阿恒以前还敢搞他那一套,要是这一辈子都没有感情也就算了,偏偏他还在冷落人家之后又对人家动心。   这不是纯纯的贱嘛。   这下好了,老老实实啥都不干还能有个妻子,但凡是多做一步都会被讨厌啊。   “那你就对明宣好一点。”   毕竟这个是亲儿子,还是弟妹如今最在乎的人,也是两个人的感情枢纽。   “说起来,我觉得你做的最错的事儿就是对明宣不够重视。”   按照弟妹那性子,亏待了她自己还没有什么事儿,如果是亏待了明宣,嗯,宋恒越就要吃大苦头了。   宋恒越又被戳中了痛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俩人你一杯我一杯,看着云希醉倒在桌子上,宋恒越才示意风雷云电把人抬到客房去。   他洗漱完,独自站在窗口,看着高高升起的明月,眼底散漫着不知名的情绪,显得孤寂又悲哀。 第105章 我家夫人是早产了   三月还没出头,沈书仪就收到了周扶茵生产的消息。   “怎么会?这算着还没到时间呀。”   “怎么也得四月吧。”   “回世子妃,我家夫人是早产了。”   前来传消息的丫头目光中还带着一丝愤愤不平,沈书仪察觉到其中肯定有事儿。   “你先拿着百年老参回去,过一会儿我就去府上看看。”   跟庆王妃回过话,沈书仪就带着人急匆匆往吕府而去。   吕府下人行事有度,井井有条。   沈书仪看到迎过来的吕老夫人扬起社交笑容。   “老身拜见世子妃。”   “老夫人快快请起,我听说扶茵早产,心中着急,这才突然上门,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不敢不敢,世子妃登门,吕府蓬荜生辉。”   吕老夫人年纪有五十出头,端肃的发鬓藏着些白发,脸上带的笑就跟尺子量出来的一样。   “扶茵现在在哪里,我去看看她。”   “世子妃不可,周氏刚刚才生产完,小心冲撞了您。”   沈书仪脸上的笑容越盛,“这又何妨,我们二人乃是闺中密友,何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只要扶茵样样都好,本世子妃也就放心了。”   说罢,沈书仪率先跟着周扶茵已经迎出来的大丫鬟往里面走。   沈书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立马收回目光。   走进门内,“把门关上吧,春风料峭,小心吹着了你们夫人。”   谷雨对跟在后面的吕老夫人行了一个礼,一把把门关上,她旁边跟着的丫鬟感激的看了看她。   沈书仪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苍白着一张脸的周扶茵,心中的怒气洇起。   “你这是怎么回事?”   周扶茵抚摸着旁边的襁褓,脸微微抬起看向沈书仪。   “我一切都好,只是产后虚弱,府中又没有准备得有山参,这才舔着脸往你那儿去求。”   把被子给她拉上,摸着她没有血色的脸,沈书仪语气轻了些,“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老实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回事?”   院子里跪着个妖妖娆娆的女人,吕老夫人眼中闪过的一点着急,还有周扶茵这临危不乱的模样,她可不信其中没有什么事儿。   周扶茵落下一滴泪,“那妾室算计我,我也得算计回去,你放心吧,说是早产,实际上也是足月了。”   沈书仪转头看着这周围都是熟悉的人,这才点点头。   “那就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讲。”   她们之间不必说二话,且她身份上占优势,虽不能帮上太大的忙,但是压阵是足够的。   “嗯。”周扶茵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我并不是不能容人之人,可这已经算计到我头上,我怎么可能在忍下去。”   那李氏平日里只管讨好老夫人,吕泽也不爱往她那处去,她最初是没有想到李氏会在背后隐藏着这么恶毒的心思。   沈书仪想了想问:“原先这个妾室是不是吕泽的通房丫头?”   “是。”   “那你可有心理准备了?吕泽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他能够担任与羽林卫指挥使,总不能只凭武力出众吧。   周扶茵再次摸了摸女儿的头,“放心,我并没有做太多的事,那算计也是真真实实的。”   夫妻几年,她当然了解自己的夫君。   说到此,周扶茵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夫妻夫妻,她已经到了开始算起他心的时候了,可她不敢赌啊。   在这姐妹几人中,只有她身份最低,父亲只不过是个五品官,当初能够嫁给吕泽,多少人说自己是高攀。   所以嫁进来之后她虽然处事大方,但也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特别是吕老夫人并不是很满意自己,一直想给吕泽纳妾。   吕泽多次拒绝,可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到了自己头上。   吕泽对自己是好的,可是两人之间却没有什么知心话,他沉默寡言,她冷静自持。   “书仪……”   沈书仪再次抚摸她的头发,“你放心,我帮你。”   说罢她起身走出去。   门打开,吕老夫人和那跪着的李氏瞬间抬头。   吕老夫人语气自沉,那李氏却慌乱不已。   “世子妃,扶茵怎么样了?”   沈书仪冷着一张脸,没有任何的笑容。   “这话却不该问本世子妃,扶茵乃是贵府的当家主母,老夫人你的儿媳,这话问到我头上我却不知如何作答。”   “老夫人,扶茵一向谨慎,平日里身体又健康,这缘何早产啊?”   也不等吕老夫人回答,就转头看向李氏。   “这个跪着的又是何人,当家主母平安生产,自该高高兴兴才是,怎地哭丧着一张脸。”   “莫不是扶茵早产同你有关,你才处处自危吧?”   沈书仪身份在这个地方,说话并不拐弯抹角,因为没必要。   周扶茵的丫头哭着跪下,却什么都不说。   沈书仪也不问,只转头看向已经进门浑身带着冷意的吕泽。   “妻子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女儿早产孱弱,吕指挥使真是贵人事忙。”   沈书仪话音刚落,吕泽就已经冲到了房内。   吕老夫人赶紧道:“我儿担心媳妇,世子妃不要见怪。”   “吕指挥使有心就好,我最怕那些没心肚子里还冒着坏水的人。”   “扶茵这样我也不放心,但也不太好打扰贵府处理事情,那本世子妃就去老夫人的正院坐会儿如何?”   吕老夫人微微一僵,点头。   “那最好不过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和地上跪着目露希冀的李氏,狠狠地闭上眼又睁开,跟着沈书仪的脚步出去了。   罢了罢了,总归她没有亏待周氏,找事儿也找不到她头上。   至于李氏,自作孽不可活。   她主要是怕儿子怪上她,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害怕。   原本脚步匆匆的吕泽再打开门看到妻子的那一瞬间反而放缓了脚步。   看着妻子苍白无血色的脸,刚刚出生的女儿孱弱的哭声。   他心中的怒火和后怕翻涌而出。   “夫人,你没事就好。”   周扶茵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并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她斩钉截铁道:“我不会放过李氏。” 第106章 她不相信他不是应该的吗。   沈书仪待到了傍晚,收到了李氏被送入官衙的消息后她才从吕老夫人院中去到正院。   看到周扶茵面色稍好一些,她才放下了心。   “你好好养着,孩子的洗三也不要大办了,满月的时候一定并补给她吧。”   “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往庆王府递话,回去我再让人给你送一些上好的补品来。”   周扶茵笑着点头,“今日多谢你。”   她本就没有让沈书仪陷入这件事情的想法,可事情就是赶的这么急,书仪也是二话不说就把这让件事情打开了序幕,让后面的事能够顺理成章的发展。   “不必多说这些,只要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不过以后你也不要兵行险招。”   纵然是规划得当,也会有出现意外的可能。   走到门口,沈书仪遇到了黑着一张脸的吕泽4   “拜见世子妃。”   “吕大人多礼了,扶茵和孩子身子虚弱,吕大人该细心照料着。”   等她背影消失,吕泽才走进卧房。   “为什么不直接明白的跟我说呢?”   他就这么不值得相信吗。   让她独自支撑殚精竭虑也不愿意跟自己说。   周扶茵听到他的问话脸色都没变一下。   “我说了就会有用吗?”   纵然吕泽表现的对李氏没有任何感情,可毕竟李氏是他母亲给他挑选的妾室,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她就是不相信他。   也许他对自己有心,可她能够看到的,能够感知到的却不多。   吕泽平日冷肃的脸露出一丝讥诮,“你连我都不信?”   “你愿意拿自己去做赌注,也不愿意来相信我的真心。”   “就算不说真心,那你怎么不愿意相信我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呢。”   他怎么可能放任别人伤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妾室。   他生气,却不是生气她算计自己,那点也说不上算计,而是生气她把自己和孩子陷入危险之地。   生气她不愿意相信自己。   “扶茵,我们夫妻几年,我难道还值不得那点信任吗?”   周扶茵沉默半晌,眼泪从眼角滴落,“你想让我相信你,可你不也每个月会挑一天去李氏那儿吗?”   就这种情况下,还说什么相信不相信,感情是最不讲道理的事,说不定他心中有李氏呢。   那她又该何去何从。   相信男人,不如相信自己,不过她计输一筹,让他查了出来。   “李氏算计我是事实,我也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但她执迷不悟我总不能不保全自己吧。”   什么机会,笑话,自她起了那个心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吕泽听了她的话,脸上露出苦笑。   “我只是去坐坐。”   一个女人跟了他,他总不能弃之不顾吧,就算不干什么,也要去坐坐给她脸面。   周扶茵语气仍然带着失落,“你做的对。”   所以她不相信他不就是应该的吗。   所以有的时候她也庆幸他就是这么负责任的人。   也许这样也好。   最后周扶茵抱起女儿哄人起来,吕泽沉默许久,独自出了门,再回首之际,看着妻子脸上温柔的笑容,他苦笑。   四月初八,明宣生辰,虽然只有自家人,却比去年更加隆重一些。   过了三岁,明宣就正式开始启蒙了。   庆王亲自过问了明宣的启蒙,文师傅武师傅都由他和宋恒越二人参详。   庆王妃也正式给了明宣第一家产业。   沈书仪也不例外。   庆王摸了明宣的小脑袋,“明日我就要去边关了。”   拖了一年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想陪明宣过了三岁生日,开了年他就该走的。   “阿恒,你在家中要照顾好一家老小,书仪,也辛苦你照料家中之事。”   “明宣,你要乖乖的听话。”   庆王去了边关,明宣恹恹几天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因为没两天他就迎来了文武师傅。   沈书仪也整理好了心情,不像前些时日一样心绪浮动。   母亲也在大嫂生产满两个月后去了边关,今年应该是不会回来了,而二哥二嫂也终于决定留在京城。   所以大哥也去了边关。   夏日蝉鸣阵阵,宋恒越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明月居,沈书仪难得见他这副模样。   “这是怎么了?”   宋恒越嘴角下意识勾起笑,随后道。   “皇上下旨让我去西南镇守。”   西南?那不就是父亲那里吗。   “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就走。”   沈书仪沉吟一会,前世没有这回事,这应该是为了西戎局势做准备。   从今年年初开始,西戎就频繁挑衅,到了后面又消停了下来。   “父亲在那儿,大哥也在,去就去吧。”   宋恒越点头,“我知道。”   “书书,你跟我一起去吧,岳父岳母大哥都在,你去了也正好团聚。”   西南安稳,又不会出什么事儿。   沈书仪摇头,“不了。”   看她连多一句的话都不想有,直接拒绝,宋恒越无奈苦笑。   前次他去边关时,边关还不算安稳,她都非要跟着自己去,如今却是……   “我……”   想要开口劝说两句,却没有那个勇气。   沈书仪冲他点点头,“我让人给你准备行装。”   “一会儿我写几封信,你替我带给父亲和母亲。”   准备行装一事都不用沈书仪操心,一切都有定例了,照着准备就没有问题。   “给你多带一些银票过去。”   她划开账本,写下了一笔5000两的支出。   “出门在外又要带兵,手上得多有点钱,若是在外有什么需要的,你也可以找我爹借,以后我会还给他的。”   宋恒越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书书,多谢你,我这次走了之后府中就剩母妃灵犀明宣,都需要你照顾,辛苦你了。”   沈书仪撑着头思考了一会儿别的,才回了他这句话。   “这倒无事,照顾他们是我的责任,也是我自己乐意。”   更何况庆王妃和宋灵犀都是有自理能力的人,哪里需要她多照顾。   “你在外也注意点安全,西南虽然安稳,却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的。”   “父亲母亲在哪边,你得替我孝顺一二。” 第107章 灵犀也是长大了   宋恒越去了西南,府中一下子清静了下来。   七月流火,沈书仪开始年中盘账,远一些的产业派管事去,京都之中的产业,沈书仪每一家都会亲自去视察。   待整理好庆王府公中的账册,沈书仪又得查自己名下的产业。   珍馐玉馆是京都中有名的食馆,主营糕点甜品,各色小食,种类繁多,涵盖了天南地北的特色。   最受京都贵妇闺秀的欢迎,阁楼后面一个个小包厢坐落在秀丽风景中。   沈书仪在三楼上盘账,忽听白露“噫”一声,“怎么?”   “世子妃,您看,那是郡主吧。”   沈书仪看了她脸上的惊讶,站起身走到窗边,就见宋灵犀和贴身丫鬟走在小径上,旁边还有个穿着青白学子衣服的男子。   两人缓步相谈,宋灵犀表情上带着点矜持笑容。   “这是?”   白露摇头,“奴婢没见过这位公子。”   沈书仪也纳罕,“我不是问那公子是谁。”   她就是好奇两人的状态。   虽然中间隔着点距离,但肉眼也可见到其中的气氛。   “别声张,让人把客人引到别的地方去。”   宋灵犀那边是贵宾所在,没多少客人。   “灵犀也是长大了。”   宋灵犀这个盛夏就会从白云书院肄业,接下来的程序就是学管家,选夫婿。   庆王妃打算多留她一段时间,想必婚事得拖到她十八岁之后。   “芒种,你找人去问问那公子是谁?”   想了想沈书仪又把芒种喊回。   “罢了,别去了。”   别弄巧成拙,这事该管的能管的还不是自己,而且她也相信宋灵犀。   话虽如此,沈书仪还是让白露去后院逛了一圈,保证宋灵犀能够看到白露才返回。   她不能主动问,却得让宋灵犀主动说,若是误会还好。   若不是那就是一件大事,也不能任由宋灵犀,并不是不给她自由,而是得好好考察男方。   她不能查,但庆王妃可以查。   等回到明月居,沈书仪就看到院子里陪着明宣却神思不属的宋灵犀。   心中叹气,“灵犀,明宣,我回来了。”   宋灵犀快速站起身,神情好像有一些尴尬。   “嫂嫂。”   明宣跑来扒在沈书仪腿上,“娘,明宣好想你。”   沈书仪笑容柔和,“嗯,娘也想明宣。”   “灵犀,辛苦你陪明宣了。”   宋灵犀连连摆手,对着沈书仪笑容宛宛的模样,不自觉心虚。   “没有没有,嫂嫂。”   看她坐立难安的模样,沈书仪拉着她进了房,“怎么了,你怎么支支吾吾的。”   “呃……嫂嫂,你今日是不是在珍馐玉馆?”   沈书仪喝了口冬至端上来的冰络,感受着冰鉴传来的阵阵凉气,闻言笑着点头。   “我今日去那里查账了。”   宋灵犀一僵,语气压低,“嫂嫂,那里也是你的产业?”   “是啊,那是我在闺中学管账时开的。”   “对了,这下半年我给你些银子,你也该去学着经营了。”   “虽说以后都有管事管着,可你也得懂。”   宋灵犀有点讪讪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嫂嫂。”   本还想说什么,但宋灵犀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嫂嫂,我先去看看母妃。”   沈书仪让她喝了盏冰络才把人放走。   宋灵犀跑出明月居,拍拍胸口,呢喃细语,“我到底怕什么。”   正院,庆王妃看着时不时看她一眼的宋灵犀,无语半晌。   “有什么事就说,这般作态作何?”   宋灵犀一惊,准备了好半晌后才说,“娘……”   庆王妃眉头一挑,女儿跟宋恒越那逆子一样,喊娘就没好事。   “说。”   “我今日出去玩了。”   “还有呢。”   “跟朋友出去玩了。”   庆王妃转头,“什么朋友?”   宋灵犀破罐子破摔,“就是白云书院这届最出色的学子,出身寒门。”   说罢不敢抬头,整张脸都红了。   盯着她看了半晌,庆王妃才笑出了声“噢,这样啊。”   “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你嫂嫂?”   不然怎么一回来就殷勤的去明月居,书仪一回来,她就又跑了回来。   “嗯。”   声音微弱,像是底气不足。   庆王妃笑够了才说,“今日你嫂嫂去珍馐玉馆了,你莫不是没调查好就去了珍馐玉馆跟你嫂嫂撞上了吧?”   宋灵犀:“我只见到了白露,才知嫂嫂可能在。”   庆王妃用手指戳戳她的脑袋,“你嫂嫂是给你面子,不然你见到的就是你嫂嫂了。”   “罢了,罢了,那小子叫什么?”   宋灵犀:“唐朝景。”   “你自己长点心,母妃也得查查人,对了,你确定人家也有那种心思?”   她对女儿的婚姻对象并没有家世要求,只要家世清白,为人正直,为人也得有点本事。   宋灵犀低头,“嗯。”   她有数的,母妃查就让她查,这是应该的,不然她自己也不放心不是。   庆王妃看她一眼,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自己有数就行,有些东西父母可以插手,却不能样样都管,否则适得其反。   “琥珀,去把世子妃喊来。”   她也得跟儿媳通个气。   宋灵犀想到白天在珍馐玉馆和她在明月居的模样,羞着跑走了。   沈书仪早就等着庆王妃喊她了,她知道宋灵犀一定会和庆王妃说的。   “给母妃请安。”   庆王妃开门见山,跟儿媳说话她从来直来直去。“你今日见到灵犀了?”   想到宋灵犀那羞涩的模样,沈书仪笑着回。   “看到了,我让人把旁边的人都引开了,母妃放心。”   “那个小子什么样?”   沈书仪想想开口,“挺清俊的,满身书卷气。”   “穿着学子服,看起来像是个满腹经纶的。”   庆王妃点头,“好。”   那就是跟宋灵犀说的一样,出身寒门,不然也不会出门玩耍都只穿着学子服。   “灵犀也长大了,母妃还有点不适应。”   女儿长大就要去别家生活。   就这点看来,宋恒越那逆子也算做了好事,至少给她娶了个自己满意得不行的儿媳妇回来。   “灵犀这事八字都没一撇,母妃还有得操心呢。” 第108章 表舅,您疼不疼?   又是一年乞巧,沈书仪收到许多礼物,宋恒越也让人送回来七八张地契,基本上都是江南的产业,写的都是她的名字。   明宣捧着一百两银票和自己写的大字,“明宣祝娘芳龄永驻。”   沈书仪蹲下身子,脸上的笑容灿烂温暖,只觉心中涌起阵阵暖意,“娘谢谢明宣。”   柔柔的亲吻了一下明宣的额头,“明宣是最孝顺娘的乖宝宝。”   这银票想必是他生日之时转到他名下的的产业出产。   芒种看着小公子和世子妃抱在一起,心里也高兴不已,小公子就是有心,还知道来找她要自己的银票去孝顺母亲了。   明宣小嘴嘟嘟,“明宣最喜欢娘了,要一直做娘的乖宝宝。”   他窝在娘亲的怀里,感受着温暖,脸上的笑容明朗。   沈书仪马上要出门的时候,明宣追了上来,“娘,今天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看着他可怜兮兮撒娇卖乖的模样,沈书仪哪里舍得拒绝,只搂起他。   “好,带你。”   到了玄清观,奉上香火钱,在后院停留了一段时间,笑看明宣在院子里面撒欢。   等从玄清观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头上的阳光仍然炙热,马车行走在阴凉小道中。   还没等下山天突然转阴,泼盆大雨而下。   众人一时间被困在半山腰,现在回玄清观有一点路途,下山也有一点路途。   “世子妃………”   谷雨话还没说完,一阵惊雷而下,马匹被惊了一下跑了起来,沈书仪大惊,一把搂住明宣。   “控制住马,控制不住就当机立断。”   她声音冷冽带着沉稳。   外面的惊雷不停,像是要把整座山轰了一般,沈书仪带着谷雨和明宣坐在马车里面随着马车摇摇晃晃,马车却进入了山野之中。   沈书仪本想带着明宣跳下来却发现没有合适的机会,马车颠簸不已。   马匹在惊雷的惊吓之下慌不择路,眼见着前面有一个坡,沈书仪愈发着急。   “表妹……”   一阵仓促的马蹄疾驰而来,“把明宣递给我。”   沈书仪转头看去,许凛然骑马飞驰而来,大雨淋湿了他,头发洇湿落在脸上,显得那温润如玉的脸带了一丝冷硬诱人。   沈书仪一只脚勾住马车璧,把明宣递了出去,可就在这时,马匹突然发疯转变一个方向。   许凛然只来得及明宣抱起来,马车就带着表妹往另外一个坡头而去,原本还勉力控制马的车夫被甩下马车。   “书仪……”   一时许凛然只觉心跳快要停止,“明宣,你乖乖在这儿不要动。”   后面护卫也追了上来。   许凛然接过一把弓,骑马追着马车去,看着马车快要到达坡头,他举弓射杀。   拉近距离,那箭穿马颈而过,马吃痛垂死挣扎,沈书仪观察着前面的路况,在合适的机会把谷雨推了出来,自己也做好了准备。   可没想到引以为靠的马车璧突然散架。   许凛然看着表妹从马车上滚下来,就要控制不住身体往坡下滚去,来不及思考,一个飞扑过去,把沈书仪抱在怀里,护住她的头和手臂。   滚下一个坡坎,许凛然害怕表妹受伤,强制用一个身位控制住了身体。   沈书仪只听‘咔嚓’一声,两人的身体就停住了。   “表哥,你怎么样了?”   她小心的翻身坐起,许凛然脸色泛白,见沈书仪看过来,下意识露出一个笑。   “表妹,我无事。”   看他手臂弯折,脸色苍白,沈书仪哪里能信他这话,“表哥,你别说话,我扶你。”   许凛然果然不再说话,只努力配合表妹。   手臂一阵阵发疼,许凛然忍住嘴里的吸气声。   沈书仪根本不敢碰许凛然的手臂,他身上都是泥水,而自己身上除了雨水,却没有沾到泥土。   护卫们也带着明宣赶了过来。   看着明宣要哭不哭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的露出笑容。   “明宣不怕。”   明宣重重点头,“嗯。”   只是语气发酸,眼泪都已经到了眼角。   沈书仪把他搂在怀里,“别怕,娘好好的。”   看现在雨又淅淅沥沥,马车早已经散架,只剩几匹马了,沈书仪叹了一口气。   “先下山吧。”   “山下有淮阴侯府的庄子,庄子里有懂医术的人。”   “来个人回去报信,顺便把医师请来。”   现在这个情况,他们也不适合回城了,表哥经不住折腾,明宣淋了雨又受了惊吓。   只能就近安顿。   “开门,大小姐和小公子来了。”   庄上管事迎了出来,见到沈书仪他们大惊。   “大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把郎中找来。”沈书仪言简意赅。   谷雨接过话头,把事情全部吩咐下去。   许凛然被沈书仪安置在床上,“表妹,让郎中先给你看看吧。”   沈书仪严肃摇头,“表哥,我真的没事,你看,你这手都…!”   找来的郎中都惊了,“这位大人的手是严重错位了,还骨裂了。”   “这错位小老儿还有办法,这骨裂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而且这位大人身上还有不少被擦伤撞上的青紫。   沈书仪虽早有准备,闻言也吸了一口凉气,许凛然看着她的表情,微微抿嘴。   “表妹别担心,都是小事。”   又转头对着老郎中说,“请放心治,没多久就会有医师从京都赶过来。”   明宣洗漱好换好衣服,就窝在许凛然旁边,紧紧盯着他的手。   “表舅,您疼不疼?”   许凛然用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温声安慰。   “表舅不疼,这是勇敢的象征呢。”   只要表妹无事,这点伤算什么,“表妹,你也快去洗漱休息吧。”   沈书仪忙得只来得及在湿透的衣服外套了一个斗篷。   “好。”   许凛然一边摸着明宣的头,一边用余光看到沈书仪出去才松了一口气。   “明宣,你乖乖的陪陪表舅睡会行不行?”   他看明宣勉力支撑的模样心里好笑,只开口哄道。   明宣眨巴眨巴眼,乖乖的“嗯”一声。   见他进入梦乡,许凛然才站了起来,走到外面让郎中诊治。 第109章 嫉妒宋恒越   到了晚上,京都的医师终于赶来,许凛然的手包上。   “伤筋动骨,许大人这伤起码得修养三月以上,也不能用这只手提重物,当然,最好是不动用这只手。”   许凛然点点头,“给世子妃看看吧。”   开头的郎中毕竟是乡土郎中。   等医师走了之后,沈书仪看向表哥吊起来的手,心里愧疚。   “表哥,今日多谢你救了我和明宣,若不是我……”   听着她的话,许凛然心里有点难受,“表妹,你不需要向我道谢。”   别说他是心甘情愿的,就算不是因为心中那难以言喻的感情,就凭两家的交情,他也该帮忙的。   “你跟明宣无事就好。”   表妹自小体子都不大好,明宣又是个三岁小孩。   沈书仪这才笑了,“嗯,还是多谢表哥。”   今日若不是有许凛然,估计她得受不少罪。   看着表妹面上的疲累,许凛然赶紧说,“你回去休息吧。”   想起白天他惊恐之下脱口而出的书仪,他就心里一滞。   见沈书仪哭笑不得的样子,许凛然才后知后觉的看向自己床上躺着睡得香甜的明宣。   “就让他在我这里吧。”   沈书仪不好意思,“这怎么好,不能扰了表哥休息。”   “不妨事,明宣今日受了惊吓,也不好挪动他。”   许凛然言之有理,沈书仪最后也妥协了。   看她背影杳然,许凛然嘴里的关心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想问问她可有哪里伤到,有没有不舒服,可是他好像不能唐突。   想到今日的惊险,许凛然突然庆幸自己控制不住的心。   他早知今日是表妹的生日,他看着满屋子的礼物无法送出,只得跟着自己的心出现在去玄清观路上。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渴求什么。   也还好他今日碰到了表妹,不然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回到房间,沈书仪转头看向谷雨。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谷雨摇头,眼泪突然滴落,“奴婢无事,小姐,您以后万万顾着自己,而不是顾着奴婢。”   她感动后怕下意识的把以前的称呼喊了出来。   若不是小姐把自己推下来,小姐能把握住机会跳下去的,那就不会那么惊险了。   沈书仪笑着叹气,“当时机会合适,你别多想,谁也想不到马车会突然散架。”   沈书仪觉得有点晕就休息了。   谷雨睡得迷迷糊糊,又想到世子妃今日淋了雨,赶紧起来,可没想到世子妃双颊通红,头上还冒汗。   “世子妃,您怎么了?”   谷雨的喊声把院落的人震醒,医师匆忙忙把脉。   “世子妃这是寒气入体才发了高烧,得发了汗才好。”   许凛然早就被惊醒,看明宣还睡着,给他盖好了被子才走了出去。   他不能走近,站在外间只能透过窗看到谷雨不断给她擦汗的模样,她不自觉的嘤咛难受让许凛然还空着的一只手握拳。   这个时候他心中的嫉妒发了狂,他一直都嫉妒宋恒越,嫉妒他光明正大的拥有了表妹,拥有关心表妹一切的资格。   而他只能强自控制着自己的心和身体,站在这里像个木头,不敢动不能动。   等到天明,沈书仪的烧才退了下去,许凛然松了口气,有点不放心明宣又赶回房间。   借着烛光,他看着明宣熟睡,不自觉露出一点稀薄的笑容。   沈书仪今日这事着实惊到了庆王妃和淮阴侯府众人,就连外祖母大长公主都派人来庄子上看她。   庆王妃摸摸她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了才把被子给沈书仪拉好。   “都怪母妃没有多派点人跟着你。”   宋灵犀搂着明宣不放,明显还在后怕。   二嫂饶氏也拉着沈书仪的手,“你可吓到我们了,昨儿你二哥念叨着你会去玄清观,早知这样,就该让你二哥陪你的。”   沈书仪脸色还有点红,闻言感动又好笑。   “这也是突然发生的,是我命中该有一劫,怎么能怪别人。”   “你这孩子……”   沈听琴瞅了眼许凛然的手臂,神色奇怪,过了好半晌才开口。   “凛然,昨日多亏了你。”   许凛然对着他的神情只好转开视线。   看他这样,沈听琴想笑又觉得无奈。   “我们从小一起读书,谁不知道你。”   许凛然这心思,估计只有小妹蒙在鼓里。   只是想到许凛然家中那母亲,他又觉得可惜,当初家里人都觉得凛然是个好的,但因为他那家里搁了心思。   见许凛然还是不说话,一张脸如清风一般,沈听琴又不自觉叹气。   “表弟啊,你……”   许凛然抬头看他一眼,沈听琴劝人成家的话噎在口中,感受到他不愉的情绪,只得投降。   “罢了罢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反正吃亏的不是他小妹。   沈书仪还在跟庆王妃说话,“母妃,您今日就带着灵犀回,我现在这情况还有表哥的伤也确实不方便走动。”   别看许凛然只有手上伤势重,可他后背腿上全都是青紫,还是得养着。   庆王妃点头,“你放心,我让人给大理寺那边打招呼了。”   二哥沈听琴拍拍小妹的脑袋,又拍拍明宣,口中念念有词。   “痛痛飞走,怕怕飞走。”   沈书仪无语凝噎,明宣倒是高兴,大叫着再来一次,可沈听琴被深感丢人的饶氏拉着走了。   到了下午,沈书仪才听到白露来报,“世子妃,云阳候夫人来了。”   “奴婢已经把人送到表少爷院子里了。”   沈书仪抿唇,心里有点替表哥难受。   她自家人早早就来了,如今怕都回到京都了,偏偏这云阳候夫人都下半晌了才到。   她揉揉额头,“走吧,去看看。”   云阳候夫人毕竟是她表舅母,许凛然又是为了救她和明宣才这样的,她不能不表示。   “明宣,你乖乖在这里读书好不好,看看表舅给你布置的书籍。”   她不想带明宣一起去,云阳候夫人她自己都不是很想接触。   白露连忙过来扶着她,“世子妃,您身体还没好全,若不如在等会吧。”   沈书仪摆摆手,“走吧,不妨事。”   “凛然,你次次都是为了沈书仪顶撞我,她嫁人了你不知道吗?你爱慕她有什么用。” 第110章 我不想娶,也不会娶   “她现在是庆王世子妃,你又何必惦记她。”   许凛然闻言抬头,“与你何干,若是没有其他事,你就可以回去了。”   在这种时候他尤其不想看到她。   云阳候夫人气急,眼泪又掉下来,抽抽噎噎的说。   “我是你娘啊,你为什么把我当仇人啊。”   “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   沈书仪到底哪里好,把他的心都迷住了。   听她这种无耻的话,许凛然冷笑不止,“都是为了我?”   “你的为了我就是委屈我?你的为了我就是打压我?你的为了我就是应该我得的东西拱手相让?”   这话她怎么说的出口的,从来没听那个母亲像她一样无耻懦弱愚昧蠢毒。   她是心里眼里都讨好那个男人,他这个儿子算什么,就是工具而已。   是她做名声,是她讨好男人的工具。   “表妹的事暂时不说,你对我什么样你自己不清楚吗?”   “明明有两匹布,我与那人都是嫡子,一人一匹是应该的,可是你全部都给他,还说我不懂事。”   “他蠢笨,你就要我不出头。”   “就连姑奶奶接我去淮阴侯府住,你都不高兴,你说的为了我好,敢问到底是哪门子的好?”   云阳候夫人擦擦眼泪,“凛然,这么久的事了,你怎么还在记恨娘,当时我过得多苦你不知道吗?”   怎么就不会体谅体谅她呢。   夫君是她的天,她又是继室,当然得看夫君脸色行事啊。   夫君疼爱大公子,她只能疼爱大公子。   看这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的作态,许凛然心下早已经没有什么波澜。   以前他时时想,也许她真的有苦衷,哪怕他的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他那是假的,他也仍然抱有一丝幻想。   可表妹那事,却让他幡然醒悟,彻彻底底不抱任何期待了,甚至开始恨她。   恨她自私愚昧,却很会利用母亲的优势来诓骗他。   明明她就过得不错,却说自己过得难,她的那些苦难都是她自己加在自己身上的,甚至是自己自愿去吃苦的,没有谁逼她。   有些苦甚至是她是自导自演的,想当然的。   可她却用这些苦来限制自己,把这些东西加注在他身上,甚至主动用他去迎合别人。   她的那些苦七八成都是自己自作自受的。   这算什么苦?   “你何止是不配当娘,我甚至觉得你不配当个人。”   许凛然早就对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期待,也没有任何的孝心,就当他枉读圣贤书吧。   云阳候夫人闻言一惊,马上大哭,一边哭一边斥责许凛然。   “你这个没良心的,从小就不让我过好日子,你不听话,我就被骂,如今为了个女人,连母亲都不认了。”   “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会摊上你这种儿子。”   “沈书仪娶回来干什么?只会导致家宅不安宁,她身份比你大嫂高,你父亲不会同意,而且我苦了一辈子,在你父亲哪里没有尊严,在府上也没有威严,难道让我在儿媳妇面前也要卑躬屈膝吗?”   她没有做错。   她都是为了云阳候府,也是为了许凛然。   儿子本来就不得他父亲喜欢,还不乖一点。   许凛然面容平静,眼眸中却酝酿了万重寒冰。   “你自己是个阴沟里的老鼠,当然见不得万丈光芒。”   表妹是云中月,花中灵,金玉珍。   她当然见不得表妹,特别是表妹会衬得她如同脚底下的藓。   “你就会挖苦我,可是你也不想想,沈书仪是淮阴侯唯一的女儿,是大长公主的外孙女,她家怎么会同意她嫁你?”   “我都是为了你的尊严,若是上门提亲被拒绝,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许凛然冷笑出身,看看,多无耻啊。   一切都是为了他,可他从没有得过一分好。   他是不是该谢她,没有一把他生出来就溺死。   “做不到你就不要答应,我当初苦苦等待的那半年你知道我怎么过得吗?”   睁眼就开始等,心思浮动也不敢放下手中书,因为那是他能够给表妹幸福的渠道。   他一定会努力努力,就为了让表妹的生活质量不要降低,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别说娶表妹,他连接近表妹都没机会了。   她嫁作人妇,他远走他乡。   “你以后也不要对我说教,来了这趟,也算全了你的名声了,你走吧。”   呵,难不成还是真的心疼他不成。   云阳候夫人眼泪突然收干净,“许凛然,我是你娘,你就是这么对我说话的?”   许凛然低头,表情没有变化,但是身上都散发出不欢迎的气息。   “你到底还要我怎么样?”   破裂的女声响起,“你总是沈书仪沈书仪,她跟你什么关系?打量着我不知道你昨天怎么会救到她们母子。”   “你就是算好的,知道人家会出现在玄清观。”   “我告诉你,这次回去你就给我娶亲,人选我也给你看好了,就是你舅舅家的女儿。”   “反正都是表妹,你舅舅家的还更亲。”   许凛然反应了一会,哈哈大笑。   “我还有舅舅?”   可别把算盘打的太宽了,她没有兄弟,他哪里来的舅舅,这说的是原配家的舅舅吧。   “你是给人执妾礼都觉得不够啊,你怎么不改姓呢,你不该叫郑欣怡,你该叫尤欣怡。”   人家尤氏在阴曹地府估计脸都笑抽了,看看,这继室对她夫君好,对她儿子好,如今还为她娘家打算上了。   云阳候夫人终于有哭哭啼啼外的表现了,恼羞成怒。   “反正你父亲已经想好了,你回来带上家私早些去下聘礼,人家姑娘等着呢。”   许凛然抬头,“别打我的主意,若是你在敢打我的主意,我就不知道大哥那蠢货保不保得住世子之位了。”   他不争不抢不稀罕,可那蠢货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把柄,他不介意多费些力气。   “你已经25了,你还要为了她不娶妻,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许凛然喝了一口茶,语气平淡。   “和表妹无关,我不想娶,也不会娶。” 第111章 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沈书仪站在廊下,表情震惊又尴尬,白露芒种也面面相觑。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表少爷是这番心思。   就这么一会,沈书仪把所有的话都听清了,她心里震动,向来清晰的脑子突然不知道怎么反应。   听到云阳侯夫人又在哭,沈书仪轻手轻脚的退出院子。   一到门口,几人就飞速离开,就怕后面追出来什么人。   白露和芒种扶着沈书仪,三人都有点呆滞震惊回到院子,冬至端了一盏药迎过来,“世子妃,您回来了?这是……”   沈书仪摆摆手坐下,心绪起伏。   芒种看她坐着,突然说,“其实表少爷挺不错的。”   对小姐这般深情,这么多年了,说不娶就不娶。   有的人心里有人也不耽误娶妻生子。   白露不自觉点头,“是啊,表少爷当初对小姐就好,每次都给小姐带糕点带好玩的玩具,还有书籍。”   那个时候的表少爷也不像现在宽裕,可那糕点,玩具,书籍都是贵的。   如今想想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您生病的时候,表少爷天天都在淮阴侯府呢。”   沈书仪揉揉额头,“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听到。”   表哥的深情厚谊她是觉得震惊的也有点感慨,可是他们二人却不适合谈论这些。   “今天我们没去过那院子,你们知道了吗?”   表哥若是知道自己听到了这些,又该如何自处,大家都维持原状就好。   白露芒种都点头,心中也叹气。   冬至也听明白了,突然说了一句,“当初表少爷还找奴婢学做云团糕。”   云团糕是沈书仪最爱,而冬至做云团糕是一绝,从大长公主那里学回来的。   白露芒种又连忙看向沈书仪。   沈书仪手指轻轻磨挲,心情复杂。   “别说了。”   芒种几人才点头,就有丫头来报,“世子妃,云阳候夫人求见。”   沈书仪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心中涌起一股火,又强自压下。   只道。   “就说我休息了。”   她不想见到这个不配为人母的女人。   云阳侯夫人原本还满带笑容,心里正打算见到沈书仪想要跟她说让她劝劝许凛然。   可没想得到的却是闭门羹。   想要发作,却又想到了沈书仪的身份,脸上讪讪。   “这样啊,那世子妃好好休息,我就走了。”   就沈书仪这个做派,还好没嫁给许凛然,不然她又得伺候一个祖宗。   “世子妃,人走了。”   “嗯,冬至,表哥那边要仔细照料着。”   她今日没有心情再去看他了,一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也心绪复杂。   二是表哥心情估计也不好。   “芒种,拿纸笔来。”   给表哥娶尤家小姐的事,云阳侯府应该不会轻易罢休,她当然也相信表哥的能力,可也不忍心表哥太过艰苦。   “祖母安好,见字如晤………只盼回音。孙女书仪拜安。”   云阳侯府是祖母娘家,如今当家的是祖母侄儿,虽然已经隔了一层,但有些时候还是能够管一二的。   有祖母开口,想必表哥会轻松很多。   写完这封信,沈书仪又给二哥写了一封,让二哥盯着云阳侯府,必然不能让表哥吃了亏。   若是表哥真心娶妻,沈书仪只有高兴的份。   可这明显是不怀好意,那尤氏可是云阳侯原配的侄女啊。   也亏得云阳侯那夫妻俩居然能够找出这么个人物来配表哥。   她如今对云阳侯府的印象已经突破了底线,连表舅都不乐意喊了。   怪不得祖母每每说起娘家都要长叹一声。   许凛然也只待到了第二天早上,“表妹,这几日辛苦你了,我还有差事,得回京了。”   沈书仪表情跟往常一般无二,“表哥这说的哪里话,这次的事儿真的多谢你了,回到京都你也得好好养伤,我会让医师跟着你一起回去的。”   许凛然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多谢表妹。”   明宣不舍的嘟嘴,“表舅,明宣看完书还可以去找你吗?”   他蹲下身子,摸摸明宣的头。   “当然可以,只不过明宣在家要乖,要好好孝顺母亲。”   以往听到这种话沈书仪只当是寻常,如今却感觉有一丝脸热。   “好了,明宣,表舅还有其他事,你不要缠着他。”   许凛然矜持的站起来,向沈书仪点头,脸上笑容温润。   “表妹下次出门多带点人。”   这次发生的事情他再也不想看到了,可惜他身份不对,也无能为力。   沈书仪微微低头,收敛住表情,“好。”   许凛然走出院门,下意识回头,两人目光对上,他露出笑,沈书仪也笑。   坐上马车,许凛然掀开帘子,盯着庄子,像是看到了坐在重重院墙之后的心上人。   他完好的手握拳。   足够了。   这已经足够了。   就算不能陪伴身侧, 这三两日的相处也够了。   他得克制自己,还得回京处理云阳侯府那一堆破事。   沈书仪也松了一口气,这两日她的心情也不像表面那样沉静。   她对许凛然自然是没有那种感情的,可两人之间也有兄妹之情。   许凛然以前经常在淮阴侯府,两人之间也很熟识,他对于她一向都是很好的,只她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   表哥是真正的端方君子。   唉,想到这儿,沈书仪越发厌恶云阳侯夫人,那么好的表哥,却因为她受了这么多罪。   还好表哥青松不改志,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娘,表舅给我布置的任务呢,我要快点看完,到时候去找表舅。”   沈书仪摸摸他的头,心情有一些奇怪,明宣实在是太过喜爱表哥了。   如果放任,反正有一种利用表哥的嫌疑。   若是不放任吧,又让明宣难受。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沈书仪吩咐谷雨等人收拾行李,第二日她们再返回京都。   西南,宋恒越带着一身的青青紫紫,遥望着东方。   “也不知道书书和明宣在干什么,明宣乖不乖,她们二人有没有想我?”   沈观棋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   “别想了,快点来练练,别到时候上战场的时候拖后腿。”   他可不是公报私仇,只是合理训练妹夫罢了。 第112章 婚嫁之事   回到庆王府,庆王妃搂着沈书仪和明宣,心里庆幸不已。   “还好你们母子两没事儿,真是多亏了许大人,母妃已经准备好了礼,稍后就送到他府上去。”   沈书仪微微点头,用感激的目光看向庆王妃。   “辛苦母妃操劳。”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你呀就是太懂事,这算什么操劳。”   自从娶了儿媳妇她已经开始享福了。   宋恒越不过一些日子就收到了京中来信,在知道母子两人遇险后怕不已,对许凛然也是感谢不已。   “云电,去准备一些东西,给许大人送过去。”   他心里明白许凛然能够出现在那里必然不是巧合,可这个时候他却非常感激许凛然的算计。   他实在难以想象若是书书和明宣二人出了事儿,他该怎么生活。   沈书仪回到府中休息了几日,又回了淮阴侯府。   “二哥,我让你办的事儿办的如何?”   沈听琴叹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   “办好了。”   “你放心吧。”   他也不知道云阳候府这样会算计,想当初舅公在的时候,云阳侯府荣耀非常。   如今却……   “表哥这日子过得太难了。”沈书仪有感而发。   她以前也知道许凛然过的艰难,却不知已经难到了这般程度。   那日听到的对话让她心惊,她从来不知道有人的母亲会是这般模样。   “二哥,明明大表哥胸无半点墨,整个云阳侯府能够撑起门楣的怎么看都是二表哥,就算祖宗礼法在前,二表哥不能承袭世子职位,也该阖家一起供养,这才是家族兴盛之法啊。”   实在是难以想象云阳侯府居然短视到如此地步,这在京都中可真是一股清流。   沈听琴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表舅那里到是可以赞一声情深意重,对原配和嫡子情意不断。”   父亲这个角色不疼爱孩子好像是不奇怪的事儿,毕竟没有十月怀胎,好像难以激起血脉之情。   甚至有爱子在前,后面的孩子好像并不重要。   那云阳侯夫人呢,那可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呀,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做出这等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卑微讨好夫君的人。   “云阳侯夫人倒是可以赞一句‘贤’。”这句话带着无端的讽刺和刻薄。   “二哥可别侮辱这个词了。”沈书仪嗤笑,贤?难道对男人好就叫做贤。   这可真是可笑。   沈听琴从善如流的换了话题,“凛然那件事想要解决也很简单,只要他下得起心,那算什么。”   一个尤家,不足为虑。   唯一能限制许凛然的就是云阳侯,可如今许凛然有大表哥把柄在手,也不足为惧。   “祖母来信大肆斥责云阳侯,想必过些日子祖母也要回来了。”   毕竟是娘家,有些事儿可以不管,但也有些事儿不得不管。   比如强逼许凛然娶尤家女,这是成了心要毁了许家唯一的麒麟儿,许凛然还算是祖母教养长大的,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劳动祖母也是我等无能,但这件事儿还非得祖母出手不可。”   毕竟是亲戚,他们下手太狠不合适,祖母毕竟是真真切切的许家人。   “二哥,这件事情你也要和表哥通个信,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你就说是你偶然间查到的。”   沈听琴点头,“我知道。”   “早先你在信里就这么说了,我也是这么告诉凛然的。”   “唉,当初舅公携子征战沙场,何等的威风,可偏偏二人一朝命丧,次子承袭侯位后云阳侯府竟败落至此,行事如此偏颇无理度。”   沈书仪也知旧事,不禁的揉揉眉头。   “纵是世袭罔替,高门显贵,但一放松对子孙的教养,就会酿成苦果。”   “罢了,祖母要回来,我们兄妹也该一同迎接,二哥到时勿忘给我传信。”   从书房出来,沈书仪又去看了看大嫂和刚刚出生几月的小侄女,在这里碰到了二嫂饶氏。   几个人坐下下寒暄几句,二嫂饶氏突然提起,“小妹,你府上的郡主是不是该选婿了?”   沈书仪一愣,点头,又带着一丝探究问。   “二嫂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宋灵犀确实是到年纪了,庆王妃本来也在慢慢的摸索着京中的儿郎们,可没想到宋灵犀有自己看中的人,这事儿就暂时搁置了一会儿。   剩下的应该等庆王妃先查查人,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饶氏团扇清轻揺,“我也是偶然得知,那唐朝景算下来还是我远房表弟。”   沈书仪眉头一锁,“请二嫂细说。”   “那唐公子母亲是我族中的一姑姑,那姑姑只有母亲,备嫁时又是自选了一个乡绅秀才,族中考量了一番,见那秀才还有一些才能,也就让她嫁了。”   “后来那秀才也是中了二甲进士的,只不过在上任路上遇到了山贼,虽然没有性命之危,可也不能上任了,就此荣养在家。”   “姑姑出嫁时嫁妆颇丰,姑父乡绅之家也是小有家财,而且姑姑性格坚韧,又善经营,日子其实过得不错。”   她今日说这些话,都是实话实说,并没有任何说项的意思。   沈书仪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二嫂,只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一切有父王和母妃操持。”   饶家乃是书香世家,家中的姑娘自然都不错。   那唐朝景她当时看着也是个满腹经纶的,只不过婚嫁一事得经过诸多计量,不是一言一语就能促成好事儿的。   大嫂陈氏等二人说完又才插话,“郡主乃是皇亲贵胄,高门贵女,这唐家说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   这也是大实话,沈书仪当初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毕竟宋灵犀可是一点苦都没有受过的。   女人嫁人不单单是看男人,还看家世教养,公婆,乡土人情。   “弟妹说那唐家小有家资,可跟庆王府比起来,那又算什么呢。”   沈书仪摇摇头,“灵犀若是出嫁自然是不缺银钱花使,可是在我们这个阶层若是出嫁花自己的嫁妆,这……” 第113章 我不会打扰表舅的   饶氏也是点头,“若是再遇上了中山狼,凤凰男,这日子可就难过了。”   “两位嫂嫂都知道知简吧?她当初就是选了一寒门子弟,可婚后却被婆母和丈夫挪用嫁妆,成亲三年之后才得知,事发时嫁妆也只剩一半了。”   有的时候这种坏在根子里的人还好。   “我就怕遇到了那种花着你的钱,还要觉得你羞辱我的人。”表面一般无二,心中却存思量。   姑嫂三人都叹了一口气。   饶氏对沈书仪说,“今日我跟你说这话可不是有人示意我的,是我前几日回娘家偶然听说的,你放心,这件事儿就是在我族中知道的人也没几个,我是想着我既知道一些情况也不能不跟你讲。”   “那姑姑也是关起门来跟我父亲讲的,不会败坏郡主名声。”   沈书仪相信她这话,饶氏父亲是饶家族长,唐家若是有心想要娶宋灵犀,自然少不得饶家助力。   所以找到了饶家族长处也是正常。   既然是知道了这件事,沈书仪回到府中也就去了正院。   “母妃,那唐家您可是查到了?”   庆王妃没有问答,先招呼她坐下,想了一会儿才说。   “查到了。”   “那孩子本就是白云书院林大儒的弟子,前些日子又正式认了饶家。”   在庆王妃看来,身份方面唐朝景就只有这两个关系可以说道一些了。   “说是寒门,可也不算清寒。”   只不过父族并没有什么出色的人罢了。   沈书仪点头,“我今日听二嫂提起,那唐家夫人是饶家姑奶奶,为人也算坚韧,这儿媳倒是不知真假,母妃觉得呢?”   庆王妃点头,“这是真的,当家人无法入仕又身子羸弱,一切都是她当家做主的,家中的资产也翻了几番。”   “林大儒对那唐朝景也是赞不绝口。”   沈书仪松了一口气,又说。   “母妃多费一些心,咱们家就灵犀一个姑娘,不能委屈了她,也不能让她被蒙骗。”   “少不得要查查乡里之事和一些人情来往。”   “你说得对。”庆王妃手上的杯子转了一圈,“我准备去信给你父王,让他接手这件事。”   有时候男女双方的重点不一样,还得两方结合意见才行。   沈书仪点头,“若是母亲允许,儿媳也可让二嫂去打探一番。”   毕竟饶家是唐夫人娘家。   庆王妃放不下茶盏,轻笑,“这有何不可。”   “若不是灵犀有自己相中的,我们还要费不少事儿呢。”   说到宋灵犀,庆王妃又想起了别的事儿,“书仪,这些日子辛苦你带你妹妹理一下管家之事,她以前多多少少懂一些,但都是小打小闹。”   这管家的事还得儿媳来教,就连她都没有书仪做的那么尽善尽美。   “那儿媳给灵犀准备一笔钱,让她从经营店铺开始吧,家中的事平时带着即可。”   “人情往来这些不用我去教。”   人情往来宋灵犀这么多年耳濡目染,身份也高,哪里还需要人特意去教导。   庆王妃点头,“钱就从我那里拿吧。”   沈书仪哪里能应,“还是从公中出吧,母妃那里的银钱等灵犀出嫁时自有用处。”   “我们府中也就这么几号人,又何必分内外,母妃不必再破费。”   说做就做,沈书仪带着宋灵犀去找了中人,“有些时候,该省的步骤则省下来,有这个便利自然不用街上一家一家的找。”   “你也不用害怕被欺骗,一是身份地位在这儿,二是生意诚信为本,你自是去找最好的中人。”   宋灵犀点头,“我知道了,嫂嫂。”   “这是3000两银票,你得考虑好店铺地址,类型,货源,对客分层。”   “店铺是买是租,这些东西都由你自己考虑。”   既然是让宋灵犀历练,沈书仪自然不会样样过手,只会在最关键的地方给她一些提议。   等宋灵犀这铺子开张,已经是八月中秋了,沈书仪收到宋恒越来信。   “吾妻书仪,见字如晤,天日长久,思卿恋卿,…………万盼回信,夫恒越。”   沈书仪看完,把信折起来,“拿去放着吧。 ”   “给我取纸笔来。”   她给宋恒越写了一些京都发生的事,又把宋灵犀的事当做重点讲述了一遍。   写好放入信封,吩咐谷雨,“去让明宣写一封信给他父亲,等他写好了一起封好送出去。”   这已经是八月,随着时间越来越近,沈书仪心态却越来越稳,心中唯有的担忧,就是边关百姓受苦,以及后续的抗战。   “芒种,今年风调雨顺,庄子上粮食作物比往年都多一些,让管事把多余的都存起来。”   “还有,拿着我的牌子和一万两银票去收购一些粮食。”   西戎战争虽不至于影响到京都,可也不安宁,她应该早做打算。   “拿我的信去淮阴侯府,大嫂会准备的。”   “在把大管事给我喊来。”   沈书仪正拿着对牌,大管事就走了进来。   “老奴拜见世子妃。”   大管事是庆王府的管事,沈书仪接手庆王府后,大管事也从曾经管内务变成管外务,直接和庆王对接,主要是管理庆王手里的那些产业。   “大管事,今年事态不太稳定,我们得多买一些粮食,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稍后我就让人把银子批下来。”   大管事话不多问,只拱手称是,“老奴会得办的妥妥帖帖的。”   “嗯,但只从各大粮号买,不要去乡下收。”   把这件事情办妥,沈书仪心下一松。   明宣一溜烟进屋子,“娘,我已经给爹写好了信,又完成表舅布置的任务,我可不可以去找表舅玩。”   见沈书仪摇头,明宣赶紧走上前去搂着沈书仪的腿,话音软糯,连连保证。   “我不会打扰表舅的。”   沈书仪一时无语,可看着明宣满目期待的模样,她又狠不下心。   “去可以,但你记住你说的话,绝对不可以打扰表舅办公,去一会儿让你表舅给你布置好任务,你就回来。”   明宣总缠着许凛然,他虽没有老师的名号,却也相差无几了。   “冬至,去准备一些吃食糕点,让明宣带去。” 第114章 亲如父子   “夫君,你觉得这件怎么样,我们孩子会喜欢吗?”   容韵手指指着一个小木马,云希半扶着她笑看着道。   “肯定喜欢。”   容韵如今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云希不放心她,一下值就陪着她。   脸上也全是幸福的笑容的容韵嗔他,“你就会敷衍我。”   云希正准备说些什么,就看到了从另外的架子后面绕出来的两人。   “表舅,这笔真好看,明宣谢谢表舅。”   明宣半搂着许凛然脖子,一只手还拿着装在盒子里面的毛笔不断地挥舞着。   话音雀跃,整张小脸都是笑容,许凛然抱着他面上温润。   “不过是一支笔罢了,给你布置的任务你也要抽空完成。”   乍一看两人就像一对父子一般。   云希目瞪口呆之下,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容韵不明所以,往那边看了一眼,“噫,那小孩真可爱,若是能够抱抱他就好了。”   她也想自己的孩子这么可爱好学。   “夫君,你可不可以去跟他父亲说一下,让我抱抱他。”   云希有些无助的挠挠头,又狠狠地咳了几声。   “韵儿,那不是他父亲。”   这是明宣啊,明宣的父亲不是表弟恒越嘛,怎么可能是许凛然。   说着他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搞笑,拉着妻子走了出来。   “明宣,许大人,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你们。”   许凛然微微转过头,见着是他们,表情不变。   “云大人。”   明宣记性很好,不用许凛然提醒,已经大声的喊了出来。   “表叔好。”   走上前摸摸他的脑袋,云希心里突然想起宋恒越,恨不得笑出声。   “明宣啊,你还记得表叔呀。”   “这是表婶,可不可以让表婶抱抱你呀。”   母亲不在,明宣下意识的看向许凛然,许凛然揉揉他的脸,把他放在了地上。   “明宣自己做决定。”   明宣想着自己曾经得到的礼物,踌躇了两分也就点头答应了。   容韵兴奋地把明宣搂入怀中,但也只是克制的抱了几下也就松开了手。   随后又给了明宣见面礼。   等许凛然二人走了之后,云希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一定要给阿恒写信。”   容韵想了想问,“这就是你表弟的儿子?”她成亲那日明宣当然也去了,可惜她那个时候没有见着。   “是,他叫明宣,已经三岁多了。”   “那哪位大人是?”   两人亲密成这般模样。   云希笑容憋都憋不住,“是明宣的表舅,大理寺少卿许凛然。”   怕妻子搞不清楚,又说。   “是世子妃的表哥,淮阴侯老夫人娘家是云阳侯府,这位许大人就是云阳侯府的二公子。”   容韵还是有一点分不清,无奈的摇头。   前些日子她就在记京都错综复杂的关系,可怀孕了之后又不能太伤神,就搁置了下来。   搂着她的腰肢,云希解释道。   “表弟宋恒越是庆王府的世子,他的妻子沈书仪是淮阴侯府的大小姐,淮阴侯老夫人是云阳侯府的姑奶奶。”   “而且这位弟妹身上也有皇家血脉,她的外祖母是当朝大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姑姑。”   容韵倒抽一口气。   “这么显赫。”   “嗯,这位弟妹未出嫁时就是京都有名的贵女,无人能出其右。”   可惜最后被阿恒捡了个便宜。   “京中的关系错综复杂。”豪门显贵互相联姻,晓不得谁家祖上就是姻亲关系。   沈书仪看着明宣拿着的毛笔,无奈摇头,沉下脸教育他。   “明宣,娘跟你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哪怕那个人是表舅也不可以,你表舅抽空教导你已经是辛苦了,你怎么还能收表舅的东西。”   明宣有些无措的拿着毛笔,“娘,是明宣错了。”   见他并没有推脱,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认错。   沈书仪心里也满意起来,只是话音仍然不变。   “你现在还是个三岁小孩,你还没有能力回礼,自然不可以乱收别人的东西。”   “等你再长大一些,娘会把你的一些东西交给你,到时候你就有能力回礼了,那个时候我们明宣才可以收别人的礼物,可以吗?”   她并不是还不起这个东西,只是不能让明宣养成这种习惯。   生在他们这种地位,送礼的人数不胜数,明宣若是觉得理所当然哪还要得。   “你收任何礼物之前,都要想想是否有能力还,是否应该收,可以吗?就是娘交给你的任务。”   明宣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娘,明宣一定会乖乖的。”   沈书仪这才向他伸手,明宣扑过去,小嘴嘟着。   “娘,我可以跟表舅回礼吗?”   “当然可以,一会儿娘就让芒种陪你去选礼物好不好,明宣也想想表舅喜欢什么,你自己选。”   “到时候你去找表舅的时候,亲手给表舅送去。”   这边母子二人温馨不已,那边的云希把妻子安顿好也迫不及待地去书房写信。   哈哈,阿恒前些日子还嘲笑他才娶妻,而他已经有妻有子了。   可谁不知道弟妹如今对他是爱搭不理。   而明宣,现在看起来跟许凛然也是很亲近。   他也得狠狠的嘲笑他。   “世子,京中的云少爷给您来了信。”   宋恒越放下手中的笔,眼神还盯着眼前的舆图。   “拿来。”   云希还能说什么,不就是炫耀妻子怀孕了吗。   云电把信封拆开递给宋恒越。   宋恒越冷淡的表情越变越黑,眉头皱起,嘴角抿着,半晌之后,才把信一把拍在桌子上。   “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个许凛然救了书书和明宣他是感激的,但这可不是他接近她们母子两个人的理由呀。   居然还带着明宣一起去买学习用具,还亲如父子。   云希那眼睛是瞎了吧,明宣是他的儿子,怎么可能跟别人亲如父子。   “取纸笔来。”   云电利落的把纸笔铺好,又磨好了墨。   宋恒越写下一句‘吾妻亲启’后,提着笔半晌没有下笔。   他叹了一口气。   写信回去少不得又得一顿痛斥,还会惹怒了妻子。   恼羞成怒下,他转头给云希写了回信,言语措辞之间都希望云希好好的守着他自己妻子,别都已经成亲了人还跑了。 第115章 请报上名号。   九月初,秋高气爽。   不算灼热的阳光撒在院落中,把朵朵菊花照得明丽非常,带着秋的姿艳迎风招展。   沈书仪带着宋灵犀走在偌大的后花园中,“侍弄花圃园林自然不需要我们动手,你只需要明确自己的要求。”   “一般园林花圃最重要的就是宴会之时,如果是你有社交需求就要牢牢的把控好每一个时节。”   现在的宋灵犀当然不需要,可她若是嫁人了这些就是必不可缺的。   庆王妃坐在高台之上,感受着习习秋风,目光落在那两个妍丽的佳人身上。   花嬷嬷让琥珀摆好屏风,才转头随着庆王妃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世子妃身上穿着一件粉黛兰衣裳,裙角露出那是正红百褶。   修长的颈套着一只碧玺璎珞,圆润的耳垂上戴着同质地的耳坠,头上并没有珠翠环绕,淡淡的点缀着几枝花簪。   “世子妃风仪天成。”   庆王妃闻言脸上露出笑容,“书仪这容貌还只是其次,浑身气度才是卓然。”   沈书仪样貌当然是好的,一张鹅蛋脸,带着些许威严清冷,看上去就如九天上的玄女。   “郡主容貌精致秾丽,娇俏可爱,却也不失贵女风范。”   庆王妃把目光转在女儿身上,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嫩绿色的袄裙,身上戴着的头上插着的全是点缀着宝石的黄金首饰,   “她这一身想必是她嫂嫂给她搭的吧。”   能把黄金运用得如此浑然天成,不带一丝俗气,还带着满身贵气的,这整个京都中唯有沈书仪可以做到。   “书仪最常用的就是黄金首饰。”   花嬷嬷点头,“咱们世子妃不愧是由大长公主和淮阴侯老夫人共同教导的。”   淮阴侯夫人何如乔自然不是不好,可是从小泡在密罐子里长大之后又寻到了如意夫君的她有时候思想中还带着一丝天真。   淮阴侯老夫人,沈书仪的祖母当初可是跟着父兄一起上战场的猛人,嫁给老淮阴侯后也是夫妻两人一起叱咤疆场的。   大长公主就更不用说了,先帝的亲妹妹,见识,气度,行事风格都带着浓浓的皇家威严。   “书仪那孩子当初还是受了一些委屈,可她现在这样也很好。”   庆王妃喝了一口牛乳茶,脸上的笑容飘然。   花嬷嬷给她续上了杯,“小姐,您不要想太多,世子妃如今这样就很好,您看看她的行事风度哪一样不好,整个王府内外都把控得当,这才几年的功夫,这个王府谁人不知世子妃威严。”   “就连外面的产业都不知扩增了几倍。”   庆王妃点头,“若不是因为身份原因,那些产业还要更增加几倍。”   可惜他们是庆王府,拥有一定的产业是应该的,但也不能过了度。   “王妃,您可别忘了,咱们世子妃手底下可养着几百上千的伤残士兵呢。”   这些人说是伤残,可是也比平常人勇猛。   庆王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如果不是书仪从小身子就不大好,想来也会同她祖母一般威震疆场。”   沈书仪跟宋灵犀绕了一圈,回到高台上请安。   “母妃。”   庆王妃赶紧让人送上冰镇的牛乳茶,“都喝两口吧。”   “这都入秋了,这天儿还没凉下来。”   沈书仪拿手帕轻轻地擦了擦手上汗,“这才九月,等一到十月初,这个天立马就冷了下来。”   “书仪,你祖母大概什么时候到?”   “应该也就是这三两日了,我还没有收到确切的消息。”   她话音才落一会,白露就急匆匆的跑来,“奴婢拜见王妃,世子妃,郡主。”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着急。”   “世子妃,老夫人已经到京都了,如今正在去云阳侯府的路上。”   沈书仪杏眼圆睁。   “这也太快了吧。”   “书仪,那你快去吧。”   淮阴侯府和庆王府知道消息的时候,一个身姿挺拔头上没有丝毫白发的威严妇人下了马车。   看着头上那个光亮的牌匾,心里复杂。   “云阳侯府。”   父亲,哥哥,你们若是知道自己努力了一辈子荣耀了一辈子的云阳侯府成了如今这副荒唐的模样可会心痛。   从后面下车的健壮老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   “含章,进去吧。”   许含章收敛了脸上些许的变化,面色坚毅迈步。   “嗯。”   “来者何人,请报上名号。”   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听着门房的问话,许含章冷冷一笑。   她还是第一次回云阳侯府得到这种待遇。   放在曾经,谁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大小姐姑奶奶。   看来这些年她不在京中,她那个蠢笨的侄儿是越来越嚣张了。   “我是许含章,去告诉你们家侯爷,我在祠堂等他。”   说罢,不管已经懵圈的门房,直接进了门,夫妻两人一步一步地往祠堂走去。   过了几息,那门房才惊慌的往正院跑去。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姑奶奶,可也知道许含章的大名,那可是让他们家侯爷闻风丧胆的名字。   祠堂的守卫看到人本要拦截,可仔细一看都默默地让开了路。   “姑奶奶好。”   许含章推开祠堂的大门,看着光亮不已的祠堂摆着的无数牌位,她从旁边抽出香点燃。   “列祖列宗在上,许氏含章今天前来,既是祭祀,也是请您们做个见证。”   把香插入香炉。   她抬头看着那几个眼熟的牌,嘴角抽动,眼神带了一丝悲伤。   “父亲,哥哥,你们会不会怪含章这些年不闻不问。”   云阳侯府是她的娘家,她和父亲哥哥一起为许氏的荣耀征战疆场,嫁人之后,又和夫君一起保家卫国。   可是哥哥和精心教导的侄儿战死疆场,她本想让二侄儿继承父兄遗志。   可哪里知道,那个以前可爱非常的孩子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别说继承遗志,就连上战场都不敢。   她原本想要把他掰过来,可得到的话语是,她只不过是一个出嫁的姑奶奶。   她应该好好的待在淮阴侯府,而不是有事无事操心云阳侯府。 第116章 不介意当当这个云阳侯。   当时的许含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她这一辈子,既是许家女,也是沈家妇。   她从来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被许氏的当家人认为是外人。   这么多年她心死,不管太多,只一个凛然实在是太过可怜,她看不下去了。   许凛然也争气,是整个许氏唯一有本事的人。   她怎么可能让凛然被毁掉。   云阳侯脚步匆匆的冲进祠堂,看着那个记忆里面仍然威严的背影,脚步一顿一踉跄。   “姑姑,您回来了。”   许含章没有回头,声音平稳。   “跪下。”   云阳侯本想反驳,可看着门口那个高大威猛的身影,还有记忆中的鞭子,根本就没有反驳的勇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姑姑,我……”   “闭嘴,给列祖列宗磕头。”   云阳侯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想要站起来却对上了姑姑的眼睛,准备撑起的腿又弯了下去。   “许怀敬,今日当着列祖列宗,当着你爷爷你父亲你哥哥,你说你是不是要毁了云阳侯府?”   说到这,许含章语气里的冷冽响彻整个祠堂。   云阳侯有点战战兢兢,但是也撑着摇头。   “怀敬没有这个意思。”   听他这样说,许含章没有一丝波动,语气依旧冷然。   “那你为何硬要逼着凛然娶尤氏女,你明明知道那尤家是什么情况。”   只能靠着云阳侯府的一个小破落户的庶女竟然敢肖想云阳侯府的二公子,许氏麒麟儿。   到底是谁给的自信?   还不是眼前这个蠢到列祖列宗都快跑出来教训的不孝子孙。   “姑姑,那尤家有什么不好,那姑娘也是不错的,再说我的发妻不也是尤家女吗?”   他也是深思熟虑了的,尤家配许凛然那个不孝子也挺好。   许含章看他这副模样,冷笑两句,对已经走到门口颤颤巍巍的老管家说,“福管家,把家法取来。”   福管家低垂着头,默默地走进祠堂,在牌匾下方取出一根鞭子。   “大小姐,家法在此。”   “福伯你………”   福管家状若未闻,跪在地上默默地给满堂牌位磕了三个头,站起来慢慢的往外面走。   许含章拿着鞭子狠狠一甩,鞭子落在地上,清脆狠厉的响声响动。   “许怀敬,这么多年我对你早就已经失望,你堕了我们许氏家风,没有勇猛,没有果敢,你只有陷入心中的幻想和懦弱。”   “这么多年,云阳侯府一日日的衰弱下去,连兵权都早已不在,你把我们许家军埋没在了历史中。”   “你说说,你到底是对得起哪一个列祖列宗?”   云阳侯涨红了脸,恼羞成怒。   “又何须姑姑来管。”   许含章冷笑,“为何不需要我来管,我是许氏女,是许氏的大小姐,许氏的姑奶奶,是你的长辈。”   “这个云阳侯府的荣耀与我息息相关,我曾经为云阳侯府的御赐牌匾出了一份力。”   “你爷爷你父亲去世前,都有交代我,一定要看顾好云阳侯府。”   “你如今还执迷不悟。”   “你若是没有能力,有自知之明不再作妖,老老实实的守着云阳侯府,我虽然失望却也不会看低你。”   “可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儿?”   这么多年她早就已经失望够了,不抱任何的期盼,她已经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已经烂到了地里。   偏执无理,懦弱无本事。   许怀敬呵呵两声,“我有做错什么?许家军没了怪我吗,父亲和哥哥战死疆场,圣上当然对我们家没有了信任。”   见他还在怪罪别人,甚至是怪上了已逝的哥哥和侄儿,许含章摇头。   “你可真是无用。”   话音平稳,手上的动作快速如疾风,一鞭子狠狠地甩在许怀敬身上。   “这一鞭子是打你失了我许氏风骨。”   “啪。”   “这一鞭是打你不敬父兄。”   “啪。”   “这一鞭是打你败坏云阳侯府。”   “啪。”   “这一鞭是打你死不悔改。”   “啪。”   “这一鞭是打你为父不慈。”   许含章把鞭子放进刚刚的盒子,转头看着痛哭嚎涕的许怀敬和门口那几个想要进来却又没有勇气的人。   “这五鞭是我许含章代替列祖列宗给你的教训,许怀敬,做人做事我不求你稳重,我只求你当个人,你若是当不好人,也最好像野兽那样当好一个父亲。”   “凛然是我们许家唯一一个有本事的人,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毁了他。”   这句话是对着门口肥胖痴呆的大侄孙和侄儿媳妇说的。   “若是谁在敢起坏心思,哼……”   走到祠堂门口,看着丈夫伸过来手,许含章搭上,一步步的往外走。   要走出院子时她回头。   “许怀敬,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大儿子至今只是个虚的世子吗?”   “是因为你这个云阳侯就是个虚的,当初兄长战死前,曾经上奏圣上,云阳侯府由我继承。”   “你这般不争气,我自然不介意当当这个云阳侯。”   她当初嫁给了夫君,云阳侯又是她的娘家,她自然不可能跟侄儿争这个侯位。   她不后悔这个决定,因为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可她也绝不会放任许怀敬败坏云阳侯府。   放下大雷,任由整个院子的人石化惊恐痛哭,许含章对着赶来的几个孙儿笑了笑。   “走吧,回家吧。”   沈书仪露出笑容,“祖母祖父,我们回家吧。”   沈听琴赶紧凑上去扶住祖父,感受着祖父粗壮有力的臂膀和奇怪的面容,他笑容灿烂放开。   许凛然赶来时就看到沈书仪扶着许含章,沈听琴亦步亦趋的跟在老淮阴侯后面。   “侄孙拜见姑奶奶和姑爷爷。”   “起来吧,凛然,好些日子不见了,你还是跟曾经一样。”   许含章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搬出去了,你不想纠缠那就更应该好好的为朝廷做事。”   这个世界上只有权势可以做成任何一切事儿。   走出云阳侯府,许含章再次回头看。   “也许云阳侯府也该变一变了。”   父亲和哥哥也许想看到的就是她想的那样吧。   名不正言不顺的云阳侯府也该迎来它真正的主人。 第117章 这是应该的   回到淮阴侯府,面对迎上来的儿孙们,许含章和老淮阴侯沈旌章开怀大笑。   “都是些好孩子。”   过了晚饭时间,老两口把沈听琴和沈书仪喊到书房。   “开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我打算正式承袭云阳侯的爵位。”   沈听琴跳起来,“早就该这样了,祖母,有这种事儿你怎么不早说,非要让表舅在那上蹿下跳那么多年。”   沈书仪拉住他,“祖母自有自己的想法。”   她就很能理解,最开始的时候祖母一定没有对表舅失望的,就比如她,若是父兄没了把淮阴侯的爵位给自己继承,可是自己兄长还留下有儿子,她怎么可能去承这个爵位。   肯定是要留给侄儿的。   可没有想到表舅这么不争气,不争气也就算了还越来越糊涂,最后甚至想要坑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子孙。   “祖母放心,这种事有先例,更何况当初舅公已经上表皇上,这是名正言顺的。”   而且她们那么多姻亲,想要办成这件事儿非常简单。   许含章郑重的说。   “我就算拿回了这个爵位,也会还给许家的。”   “最后可能就是给凛然。”   沈听琴和沈书仪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是应该的。”   难道他们还会肖想云阳侯的爵位不成,他们自有风骨。   祖母是许氏女才能得到这个爵位,他们就算是有许氏血脉,也与他们无关。   他们姓沈,沈书仪更是嫁入庆王府了。   祖母许含章做事讲究雷厉风行,这话才出口几天,整个京都知道了,许氏姑奶奶许含章是云阳侯府真真正正的主人。   圣上也拿出了当初已经批阅的折子,许含章成了新任的云阳侯。   还没等京都众人反应多久,许凛然就成了云阳侯世子。   沈书仪陪在理国公府,两位祖母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当初让你谦让,你若是不谦让哪有这个烂摊子。”   若是当初哥哥和父皇敢把皇位留给她她就敢接,可惜这也没人给她。   许含章嗔她两眼,“你以为我是你呀。”   这宋凤鸣从小就是在皇家长大,争抢和荣耀都是刻在骨子里,跟她说自己是怎么想的无异于对牛弹琴。   “当初嫂嫂早逝,怀敬还是个孩子,哥哥带着他们兄弟二人,又要驻守边关,那个时候边关也不安宁,就把他送回了京都,自没有那么多心思花在他身上。”   “怀毅从小就沉稳,又是世子,一直跟在哥哥身边。”   长曦大长公主嗤笑一声,“这还不明显吗,看他的行事做事明显就是嫉妒羡慕他哥哥嘛。”   “不然怎么会独独对自己的嫡长子好,对嫡二子那般打压。”   “而且他那正妻原配尤氏我记得是他自己看中的吧。”   “这两重因果压在一起,他不得死命的护着大儿子。”   哼,在这满城贵胄之中如果只会一个轴,不会变通,思想也不通透,怎么可能混得开。   就算没本事,也要一个通透。   许含章叹了一口气,“我看也是这样,当初他父兄没了,我竟不能从他眼中看出多少悲伤。”   “当时我悲伤过度,只想着他与我应该是一样的心情,这爵位给了他,我心中也算好过。”   “可没想到……”   后来她又被伤了心,一下子觉得无所谓,因此也不太管他的行事。   “只是可惜了凛然,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从小生活在这种环境,没有得到几分喜爱,全是打压。”   “偏偏他有一个盲从糊涂愚笨的母亲。”   “不说护着他,反而还跟着一起欺负他。”   大长公主想了想那郑氏的做派,嫌弃的道。   “她的主性格是自私,什么盲从糊涂愚笨全是因此而产生。”   看看人家过得多好。   只不过是一个儿子罢了,要是能够让自己过得好打压打压又何妨。   但愚笨也是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要是出息她该过的有多好。   沈书仪摇摇头,“表哥当初幸得祖母庇护,否则怕是若如大表哥一般无二了。”   也还好许凛然天生就聪明好学,哪怕被打压也会自己努力学习。   “凛然如今也不怎么愿意回云阳侯府,我想着要不要把那一家人移出去算了,可又害怕他名声受损。”   她自己也就罢了,想得通的人自然知道她得之正位,有一些愚昧无知的恐怕还在后面说她诡计多端。   长曦大长公主无奈摇头,“这有何难,你们呀就是日日考虑什么名声,只要得到实际的实惠,做什么不可以。”   “许凛然若是得到了侯位,谁又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   而且这也是个把柄不是嘛,一个显于面前的把柄,又有正当的理由,这就是送在帝王手中的弱点呀,要是在有点本事,还不得高步步高升。   沈书仪赞同的点头,“外祖母说的对,这个时候要考虑的是利益最大化。”   反正做都做了,还怕多做一步,他们光明正大又手握圣旨,不过是些道德观念罢了,左右多说几句也不会掉层皮。   她是非常赞同把那家人赶出去的,也不能说赶,只是把他们迁移出去养养病呀。   “祖母,你现在接手了云阳侯爵位,那这个府邸就是你的,哪有让侄儿一家住在里面的说法,表哥是世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且听说表舅和表舅母这些日子卧病在床,这京都之中还是不适合养病,我想城外的庄子上更加适合,若是可以去云州去江南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嘛。”   许含章看了一眼自己孙女,又看了一眼点头称赞的闺中密友,笑了起来。   “行行行,都听你们的。”   真不愧是有皇家血脉,这利益分明的事儿在她们眼中就是好事儿。   “书仪啊,你如今这副样子就很好。”   沈书仪点头,“自然很好。”   她如今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明宣继承庆王府,也是为了自己的身份地位。   纵然没有世子妃这个身份,她也是高门显贵,可她毕竟嫁人了不是。   纵然她对出嫁从夫嗤之以鼻,但她对身份地位荣耀还是看重的。 第118章 半身种种皆不由你了。   许凛然端坐在书房里,满带笑容的看着明宣稚嫩的工笔,他的小厮惊蛰拿着一壶茶走进来。   “大人,不,世子,请喝茶。”   惊蛰眼角眉梢都是高兴激动,自家主子终于不用再受苦了。   “别这样叫。”   还是叫他大人就好。   姑奶奶当上云阳侯是理所当然,而他只是许氏血脉,并不是姑奶奶直系血脉。   他觉得这个爵位留给听琴或者留给表妹都很好。   可最后也拗不过姑奶奶。   “大人,甩掉了大麻烦你应该高兴才是。”   这些年大人哪怕已经立起来也会受那一家人辖制,眼看着那家人就要被送出京城,大人自然应该高兴。   “姑奶奶处理事情迅速。”   原本他们定的计划是用手里的把柄给他们一个教训,可没想到事情才实施到一半,就被姑奶奶掀了炉灶。   许凛然笑着点头,面容温柔了起来。   “我一直受姑奶奶庇护,如今也在她的羽翼下,也只有姑奶奶还看中我了。”   他从小感受到温暖的时间就只有被接到淮阴侯府后的日子。   姑奶奶姑爷爷既严格又慈爱,表叔和表婶和蔼一视同仁,两位表哥更是带着他上山爬水读书习武,表妹话虽不多但是各种关怀都藏在细节。   表妹从小就光芒万丈,怎么能不吸引他这种藏在暗地里面的人呢。   成亲的事他早也没想了,不是那个人,没有感情他根本就不想步入婚姻。   不想害了别人,也不想害了自己。   只要淮阴侯府都好,只要表妹过的都好,他就满足了。   “惊蛰,你去把这几本书准备好,到时候明宣来了给他。”   他递出一张书单,惊蛰‘哎’一声,赶紧去后面的书架上面找。   处理完云阳侯府这件事已经是九月中旬了,天气虽还热着但已经能感受到一丝凉爽。   宋灵犀这段日子一直跟着沈书仪学习管理府邸事宜,如今姑嫂二人正在堂前查账。   沈书仪算盘珠子叮当作响,宋灵犀拿着账本一字一句地念着,她看着自家嫂子那手飞快地拨弄着,另外一只手还在不断地在本子上写着,一时差点忘了念。   沈书仪抬头,“怎么了?”   宋灵犀飞快的摇摇头,“没有没有,嫂嫂你是怎么能够做到一心二用的?”   沈书仪轻笑,“我能够过目不忘。”   这也是她处理事情这么快的原因,只要她想记住用心去记过的东西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也就不会忘记。   叹了一口气,宋灵犀放下手中的账本,“嫂嫂真是天才。”   放在内宅中是屈才了。   “我就做不到像你一样游刃有余。”   见她这般模样,沈书仪无奈的摇了摇头。   “并不是让你做到像我一样,而是你心里有数就行。”   若是人人都像她这样那还不得累出病,她一是喜爱,二则是因为手底下能人无数,她只要做最上面的决策层就行。   “灵犀,你若是为宗妇,管家理事外出交际必不可少,管家理事你早已有些基础,外出交际你根本不用担心,只要通透些即可。”   “若是不为宗妇,或者只是小家妇,懂些内里就够了。”   话都已经到这个地步,又想起宋恒越寄回来的信,沈书仪还是开口问宋灵犀。   “如今照母妃那边看来,那唐家还算可以,但是我得问问你,灵犀,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宋灵犀沉默半晌,最后说,“嫂嫂,说实话,我并不知道应该决定什么,我是喜爱他的,可是我也有一点害怕。”   毕竟人心易变。   沈书仪拉着她的手,“你哥哥也是担忧不已,有些事儿我也跟你讲讲,你不要怪嫂嫂多话。”   “你若是嫁给那唐朝景,第一点就是若是他榜上无名怎么办?”   “第二点则是那唐家的生活条件比之我们亲王府是天差地别,纵然他家小有家资,可是咱们毕竟是皇亲贵胄,经年富贵。”   “你出嫁自然会得到大量的嫁妆,可是就拿我来说,我嫁到王府之后你哥哥就给了我五万两的花销,这还是我们小家的,其他时候我的所用都由公中所出。”   “而且女人不应该拿自己的嫁妆去贴补夫家。”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第三点齐大非偶,你真的看清楚他的本质了吗,明白他经年之后不会因为咱们的权势富贵暗中埋怨你吗。”   “毕竟生活环境是不一般的,行事考量更不一般。”   她真不是看不起那唐家,可有些东西就明明白白的摆在眼前,不能不去考虑,哪怕是杞人忧天。   “而第四点,情爱,想必你也看到了我跟你哥哥,当初我是何等的热情,可如今不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宋灵犀沉默的时间更长,她当然知道也考虑过,可是少年人,一厢情痴在,总觉得任何事都可以解决。   沈书仪也没有不同意这场婚事,只说。   “灵犀,趁现在还早,你应该冲开你心中的情爱带来的迷雾,你去认真的看看,看看他是否是你想要的,不要等事情形成了定局你再来后悔。”   “若是你真心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他也是个好的,我想也没有谁可以欺负的了你,你永远是庆王府的郡主。”   就算最后唐家变了,她也有坚实的后盾。   宋灵犀猛然点头,“好,我都听你的,嫂嫂。”   她知道哥哥嫂子都是关心自己,嫂嫂看事情更加通透。   “灵犀,你应该自由自在的,你这十多年的人生一直都是掌上明珠,无人能给你气受,可你要知道,一旦嫁了人,半身种种皆不由你了。”   嫁人妻子,做人母亲,就算在清醒在通透也只能掌控半个自己了。   就如她一般,为了明宣,为了各种各样,不也得在如今的旋涡中。   与之相对的幸好是她有开明的公婆,不找事儿的小姑,可爱的孩子,泼天的权势富贵。   就算宋恒越曾经做的过分,也没有忘记了底线,他并没有慢待她,只是冷淡她的感情。   若是公婆不慈,家中琐事频繁,夫君不仁有爱妾也不上进,那才是真正的无底大坑。 第119章 真是恨透了他   宋灵犀带着浑身的思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庆王妃从丫头那儿得知这事,只跟花嬷嬷感慨,“这些事儿我本想查清楚之后再跟灵犀说,如今她嫂嫂说了也行。”   儿媳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婚姻之事哪有那么简单,婚前那点情思在婚后的琐事中经不起消磨。   她们当然愿意为宋灵犀的生活做后盾,可是一切都要当事人想通,若不然,受伤的还是她本人。   九月下旬,天气突然转凉,金秋笛和周扶茵联袂而来,脚步匆匆脸上带着寒意。   “怎么了?”   向来大大咧咧的金秋笛嘴巴微张又抿上,周扶茵也面色难看,过了好几息,周扶茵才道。   “赵二坠湖身亡了。”   沈书仪反应了好一会儿,脑子翻来覆去,最后才说。   “他不是好好的在江南吗?”   能够让姐妹几人这副神情的赵二自然只有崔兰溪的夫君了。   金秋笛一巴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脸上带着沉痛愤怒,“说是陪他那青梅竹马的小妾出去游湖,不知怎的就坠湖了。”   他是凭什么,他就这样死了,留下兰溪母子三人该过的多么艰难。   “别在这儿坐着了,我们去赵府吧。”   赵府是礼部尚书府,如今已经挂上了白幡,过路小厮仆妇都带着哀容。   沈书仪带着金秋笛和周扶茵一路走到崔兰溪的院子,还没走进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   两个孩子的抽噎声和崔兰溪强忍泪水的模样一下子就击中了几人的心。   金秋笛也收下了口中即将出口唾骂赵二的话。   周扶茵心疼不已,赶紧把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轻地哄着。   沈书仪则走到崔兰溪旁边,搂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   “兰溪……”   多一句话她也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把两个孩子哄睡,周扶茵让人把孩子们抱去睡下,沈书仪感受着肩膀上的湿意,心里叹了一口气。   纵然没有感情,可遇到生死大事,也不是那么好排解的。   崔兰溪又靠了几息才抬起头。   声音带着清冷坚韧,“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没事儿。”   “我如今真是恨透了他,死就死了,还死的不光彩。”   “他若是死在任上,死在公事中,我们母子三人还能得个好,他倒是好,就差死在小妾的肚皮上了。”   游湖,她虽然不稀罕,可那该死的赵二可曾带过她和孩子们去游过湖。   她是真的不生气他没了,她就是生气他没给她带来荣耀,还差点带来屈辱。   而孩子们也没了父亲。   礼部尚书府当然不是不好,公爹开明,婆婆虽然更加看重大嫂,但也不曾怠慢她。   可是没了父亲,孩子们就像无根的浮萍,就算有她这个母亲相护,可是……   沈书仪看她眼中全部是恼怒,没有悲伤,心下就松一口气,只要兰溪无事,那赵二管他去死去活。   “那当下就是把人接回来办个葬礼。”   “大哥已经启程了。”   “府里的丧事自有母亲和大嫂操持”   沈书仪听罢又考虑起了其他事,周扶茵也低着头,金秋笛气恼半晌,这会儿才说。   “那小妾怕是活不了了。”   崔兰溪冷淡的点头,“我管她死活,他们二人不是感情甚笃吗,要是能够去陪伴赵二不也是件好事。”   反正她不会动手,但这不意味着公爹和婆母没有想法。   在生死之下,那些理智早无残存。   沈书仪想了好一会儿,郑重的道。   “兰溪,这件事情可能需要伯父伯母出手。”   “你只管哭,在外你可不要表现出这副模样,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得到你公爹婆母的怜爱,一定要把你们该拿到的东西拿到手。”   “最好就是在你公爹和婆母的庇护下独自生活,你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一定因为赵二这不光彩的事对你们母子愧疚非常。”   “伯父伯母自然要出面做一些强硬的事儿。”   崔兰溪点头,“我已经给父亲母亲传信了,他们会带着族老来的。”   他们崔家也不是吃干饭的。   父亲当初能够给自己求圣旨就是非常疼爱自己的。   沈书仪忍了好一会儿压制在心中的隐忧,最后还是开口。   “兰溪,江南距离这里那么远,你真的确定那小妾肚子中没有种吗。”   崔兰溪一震,头瞬间昂起。   “你提醒我了,放心,我会让人去查证。”   准备回程的时候,沈书仪再次回头,就见崔兰溪站在门口,重振旗鼓像个要去战斗的勇士。   沈书仪不自觉地向她挥挥手。   从赵府出来,金秋笛叹了一口气,“还好兰溪从来都清醒,如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过今后的日子。”   自己夫君为了陪小妾游湖坠湖而亡,想想就觉得可笑。   沈书仪揉揉自己酸涩的眼睛疼,只道“皇上应该会看在两家父亲的头上不会怪罪。”   只不过这到底不是光彩的事,想必兰溪得过一段苦日子了,但熬过这个时间,又是天高地阔。   等赵二的尸身运到京都,葬礼开始。   为了给崔兰溪面子,沈书仪和周扶茵金秋笛等人全都到场。   等人入葬,崔兰溪着人保护好孩子们才跟沈书仪几人走在一起。   “已经说好了,提前分家,把所有应该赵二所得的东西都分给了两个孩子。”   “我们分家不分府,只不过以后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二老跟着大哥大嫂。”   “付出了什么代价?”   崔兰溪脸上露出了轻浅笑容,“没什么,只不过我若是再嫁要等到孩子们长大,也要征求孩子们同意。”   她根本就没想过在再嫁这事。   好不容易一个死鬼死了,她还要再去找一个来让自己受罪吗?   若是实在不行,找几个面首不好吗。   何至于把自己再次陷入婚姻之中。   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为了孩子她也不会再嫁,她会好好的守着他们。   金秋笛虽然不是满意,但也只得点头,“只要你想清楚就好。”   周扶茵和沈书仪倒是早早的就想到了结果,崔兰溪的性子向来是她们当中最清冷的。 第120章 她又过了一劫。   明月居小院多日不见阳光,绿叶和腊梅上附着冰霜,明宣坐在火炉旁一个慢慢的练着字。   沈书仪少见得没有动作,而是透过开启的小窗看着外面飘飘然的雪花。   谷雨给她递了一个汤婆子,“世子妃,快暖暖吧。”   沈书仪把汤婆子抱在怀里,收回目光又低下了头,“想来快得到消息了吧。”   西戎进攻大夏的时间想必也不会有变化。   “谷雨,吩咐人去准备马车,我要去玄清观。”   她在家里坐立难安,也许只有神佛面前她才能平静一下心情。   “可世子妃,外面白雪纷纷,这个时候出城恐怕不妥。”   “去准备吧,多带一些人就行了。”   “多带几匹马,若是马车不能行,就换成骑马。”   总之今日这趟,她一定要去。   “明宣,今日你去祖母那里吧,娘有一些事儿去办。”   明宣看着母亲郑重的模样,自然乖乖点头,“我知道了,娘,你路上小心。”   沈书仪揉揉儿子的小脑袋,想着前世昏昏沉沉中听到他的哭声,眼泪差点忍不住掉下来。   “好,娘一定小心。”   看他抱着书籍一步步地走出院子,沈书仪才回头去柜子里面拿出一件新绣好的襁褓,慢慢的抚摸着。   “娘从一开始就不认为你没了,你一定在另外一边过的很好是不是。”   她是真的死了,可她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孩子会随自己而去。   到时候有父亲母亲有母妃,还有外祖母,他和明宣也一定也会过得好的。   她不敢想象没有了娘,明宣会多难过,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连娘都没有见过。   乘着马车到了玄清观,沈书仪像是找到了心的归途。   “你们都出去吧。”   她独自跪在满殿神像之下,取出那个襁褓。   “求神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终身顺遂。”   “信女沈书仪拜求。”   十一月初一,也就是前世的今日,便是她难产之日,沈书仪跪在冰冷的地上,任由前面柔软的蒲团静立。   只有用疼痛才能够克制她心中的埋怨。   她既埋怨宋恒越也埋怨自己。   谷雨芒种几人在外等了一夜着急不已,又不见世子妃出来。   “怎么办?”   世子妃倒是早早的就吩咐她们去休息,可她们怎么能够抛下主子。   白露急得团团转,想要推门,又被芒种拉了回来。   “别去了。”   “想来世子妃也需要清净一下。”   这些天世子妃那肉眼可见的焦躁悲伤她们早早就看在了心里,虽不知为何,却也想要让主子好过一点。   第二日天明,沈书仪带着一脸平静和青黑的眼圈走了出来,“回吧。”   她又过了一劫。   虽然常常想这又是新的一辈子,不应该困于前世,可那是她生身骨肉,在她肚中待了八个月的孩子,又让她怎么去释怀。   回到明月居,就看到明宣红着眼眶跑了出来,“娘,你昨晚怎么不回来?”   沈书仪搂着他,把他抱起来,“是娘的错,以后娘会陪着明宣的。”   琥珀迎着风雪找来,“世子妃,王妃有请。”   “好,等我换件衣裳就去。”   庆王妃看见儿媳走了进来,又见她眼下的青黑,眉头紧蹙。   “书仪,你这是?”   沈书仪走上去把手地递在她手里,“无事,只不过是昨夜风雪太大,我害怕回程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就留宿玄清观了,带的东西又不够就没睡好。”   庆王妃嘴角几牵,最后放下了询问的想法。   “昨儿传来消息,西戎大军突然进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困了西原城。”   “皇上大怒,命令西路大军和西南大军一起抵抗西戎。”   沈书仪突然开口问,“那朝廷这方派了何人?”   庆王妃摇头,“并没有派人,只是让你父亲和西路大军一起保卫西边。”   面上不显,沈书仪心下冷笑。   看看,同样的形势,没有了宋恒越的掺合,朝廷这边没有很大的动作,连朝中将领都没有派过去,只让现在同在边关的西路和西南大军御敌。   由此可见前世宋恒越对荣阳伯夫妻的感情啊。   可别说什么为了功劳,庆王府那么显赫还缺这一点功劳吗,就算是等她生产了之后再去,会少了这点功劳吗?   更何况宋恒越除了亲兵能够指引的军队就只有她沈家的西南大军了吧。   沈书仪突然忍不住冷笑一声,开口对庆王妃说。   “听说前些日子,荣阳伯夫人去了西原跟荣阳伯相聚?”   庆王妃一愣,点头。   “是有这么回事儿,听说是她强硬的要去,荣阳伯老夫人拦都拦不住,只留下了两个孙儿在京中读书。”   “噢。”   才八九天时间,沈书仪就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父亲寄过来的信,说是派了宋恒越作为先锋,突击西戎大军。   而解救被困西原百姓的事交给了西路大军。   沈书仪看着信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爹是为了安她的心。   若是这世宋恒越再次去了西原,沈书仪想她是真的做不到如同现在这般了。   至于西原,西路大军也不是吃素的。   西边战事胶灼,往往宴会频繁的京都也消停了下来,西原之危在十二月初就已经解了。   而西南大军和西路大军联合进攻也将西戎逼至边关外,宋恒越和大哥沈观棋都是前锋,在这个时间段内已经和西戎栾战数回。   只不过冬日不是作战的好时机,边关又是草原荒漠。   不利于追击还很容易受到埋伏。   有时粮草也不能及时。   年前节宴,宫中办的十分简朴,皇后和太子妃率先捐赠了银钱用于支持前线战事。   沈书仪看她们二人捐赠的数额,也就减了一些,“庆王府捐赠一万两。”   其实国库非常充盈,但这是心意,有皇后带头,也能筹备不少银两。   沈书仪回到庆王府,征求了庆王妃的同意,把前些日子收购多出来的粮食一半捐赠,另外一半则让手底下的商队远往西边。   “希望父亲和哥哥平安无事,战事顺顺利利,边关百姓早日回到正常生活。” 第121章 边关   这个年冷冷清清的就过了,庆王府也只有三个人守夜,明宣毕竟还是小孩子,早早的就让他去睡了。   庆王妃揉揉自己的额头,“还是希望战事早些平息。”   宋灵犀添了一把茶,接话道。   “这是冬日,连连作战兵士们也吃不消,更何况还有边关那些百姓。”   “早知道我前些日子就少花些银钱了,这样也能多捐一些出去,虽帮不上大忙,也多多少少有点用。”   “你有心就是好的。”   过了元宵就是春,出门已经可以感受到料峭春风,虽然还有一丝冰凉却能感受到生机勃发的气息。   西戎边境,宋恒越带着剩下的三四百人马奔驰。   草原上仍然风雪不驻。   后面追兵四散,一行人不敢停歇,他们现在已经深入了草原深处,若是被包围那就是死路一条。   待到傍晚,众人才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下来。   宋恒越拿出藏在怀中的荷包细细摩挲,上面的栀子花仍然耀眼,荷包之内的红布如同新绣一般。   “愿夫君与书仪怜我怜卿,风月常新。”   他抬头看着风雪夜幕遮掩下没有了轮廓却露出了些许残辉的月。   “书书,不知现在的你在做什么?是陪明宣读书,还是辛苦看账本。”   昂首几息,他珍惜的把荷包藏入怀中,几次转换位置放在了最安全最贴心的地方。   “世子,我们现在已经拉开了一条战线,也该找路回去了,若是在深入,怕是!……”   不能小看西戎人的追踪技巧,这草原荒漠毕竟是人家的领地。   他们已经在草原中奔袭一月有余,也该回了。   “嗯,地图给我。”   他拉开简易的地图,这还是他们这段时间自己绘制的。   这茫茫草原之中无人来往,也无从谈及地图之事,现在手上这地图简易非常,甚至他们自己都无从确认这幅新制的地图是否会让他们迷失方向。   可也比没有的好,至少还可以信任多人的记忆。   “明日往东南方向突围吧,那边向来没有西戎部落驻守,我们只要维持住阵型,不要迷失路线,想必在七八日后就能回到边关。”   其实距离不算远,但他们中途还会跟追兵短兵相接,不可能一直都不被发现。   宋恒越拿着匕首指出一条线路,众军士纷纷点头,“好。”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扰乱西戎视线,划出一条战线,方便大部队作战。   如今已经算是圆满完成。   在奔袭三天后,宋恒越他们遇到了最强壮的一支队伍,栾战数回,手下也只剩了百十来人。   宋恒越带着满目血光和还未消失的杀意,“给兄弟们找个好的地方。”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回归故乡,宋恒越狠狠地闭上眼睛,沉痛悲痛从身上涌出。   大家默默然的把代表身份铭牌从战死的兄弟们身上拿下,给他们找了个避风隐蔽的地方。   “记住这些地方。”   迟早有一日他们会打回来,让他们认祖归乡,这些土地迟早会是大夏的领土。   “迟早有一日会让你们躺在自己的家园上,让你们回归家乡,荣耀故里。”   众人带着满身的风雪疲惫血泪静默的立了一会儿。   “走。”   他们应该离开这儿,不然追兵早就到来。   “把我们要用的能带的带上,其他的粮草全都烧了。”   宋恒越摸了摸跟自己荷包放在一起的布防图,打马而去。   这一战损失惨重,可仅凭得到的布防图就能给西戎大军来一场反攻。   对面就算发现了布防图遗失,也没有那么快变换阵型。   “世子,再往前百里就是西戎大夏楼兰的交际处了。”   宋恒越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眼神冷厉,“看来是不能一走了之了。”   “云电,你带着布防图走。”   又点出十几个功夫好手,“你们四面突袭。”   “其他人留下来斡旋,保持阵型,我们往楼兰方向走。”   这里离楼兰更近,如果是往大夏方向的话还要奔袭更远,楼兰是个小国,他们很轻松就能越过国境线,更何况手底下人员四散,很容易隐蔽。   宋恒越带着剩余的兵士一边逃跑一边迎战,眼见着风雷等人都不见了身形,才组织奔逃。   即将到楼兰边境,宋恒越却突然中了一箭,从马上掉落,“世子。”   宋恒越的头磕在石块上,脑子里面突然出现了孩童的哭声和几个杂乱的场面。   一个恍惚,倒在了地上。   沈书仪带着宋灵犀去荣王府参加宋漱云的定亲宴,宋漱云的未来夫君是吏部尚书的小儿子。   荣王世子妃赵氏满脸笑容的迎出来,“弟妹,灵犀,你们可来了。”   “今日是漱云的大事,自是要来的。”   正厅里荣王妃面色红润,可见是过的很好。   “书仪来了啊,灵犀,你去陪你漱云姐姐坐会儿吧,稍后再让你姐姐来见客。”   “恭喜荣婶婶喜得佳婿。”   “哈哈,漱云年纪也就比你们家灵犀大几个月,也是到了年纪,不然我还有心多留她几年。”   这定了亲并不意味着马上就会成亲,只不过宋漱云今年八九月份也就年满十八了,到时候怎么也留不得了。   “漱云是郡主之尊,若是婶婶想留哪有不能留的说法。”   “这可不能了,留来留去留成仇。”荣王妃满脸笑容的开起了玩笑,旁边陪坐的几位夫人也笑了起来。   回到庆王府后。   “嫂嫂,明日你可以陪我一起出去走走嘛。”   宋灵犀难得带了一些忸怩。   沈书仪脑子一转也就想明白了,“好啊,等禀明母妃我就跟你一起去。”   庆王妃自是没有不答应的,“既然都出去了,就多玩会儿再回来,记得多带着人。”   “好,我知道了,母妃。”   说是姑嫂二人一起出来玩,实际上也是宋灵犀出来见见心上人。   “还是珍馐玉院吧。”   哪里是自己的产业好把控,宋灵犀点点头应了句好。   这次唐朝景没有穿着学子服,而是穿着一身青色的直缀,可见是打扮过的。   “学生拜见世子妃和郡主”   沈书仪细细地打量他一番,“不必多礼。”   容貌清俊,书生气质,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第122章 世子他在战场上失踪了   等她们二人走出去之后,沈书仪才回到座位坐下,桌上摆满了最新的新品。   “世子妃,您先尝尝,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既然来了沈书仪也不打算浪费时间,打算尝一下最新研发的新品。   沈书仪接过勺子,一样一样的品尝起来。   傍晚,姑嫂二人才回到庆王府,庆王妃问沈书仪,“我好久没有收到阿恒的信了,你可知他近日在干什么?”   “前次收到他的来信说是前锋带队,怕是进了草原了。”   沈书仪也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没有收到信了,若是情况允许,宋恒越不会连除夕都没有来一封信。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为国征战是好事儿,可我又有一些担忧。”   这些日子她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心里难受。   见庆王妃难得带了一些轻愁,沈书仪安慰她。   “母妃不必着急,世子手底下亲兵皆在,功夫非常,必然不会有事的。”   庆王妃点头,“我也是有感而发,这种事儿本应该习惯了才是。”   都说到此,沈书仪心里也有一丝着紧张,“待我去信问问父亲。”   庆王妃点了头又说起宋灵犀。   “灵犀的事先等一段时间吧,这些日子战事频起,不合适谈论这件事儿。”   “更何况她父亲和她哥都在边关,府里就剩下我们娘俩,该缓一缓的。”   “今日我倒是见着了那唐公子,看起来是个温厚达礼的人。”   沈书仪倒是有心好好观察,但想想也就算了。   第一次见面总不能究根究底吧。   庆王妃一锤定音,“这事有的谈,但还是等你父王和阿恒回来。”   她已经考量过了,唐家虽不是最好的人选,但也挺合适,家中只有一子,唐朝景又争气,是白云书院学子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本就是林大儒的弟子,如今又认了饶家,以后在仕途中也有人帮衬。   “当然,最重要的是等灵犀自己在看看。”   婆媳二人就着琐事谈论半晌。   沈书仪回到明月居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大管事就匆匆而来。   “世子妃,刚刚边关传来急报,我军抓住时机大败西戎,战局已然平稳,可是世子,世子他在战场上失踪了。”   老管家都快稳不住了。   沈书仪一愣,脚步忍不住后退,“你说什么?”   谷雨赶紧扶住她,沈书仪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儿先瞒着明宣。”   “母妃那里可知道了?”   “已经知晓了。”   看着世子妃强忍坚韧的模样,大管事心里稍松。   沈书仪扶着谷雨的手一抖,声音平稳。   “去正院。”   庆王妃就算平时在嫌弃宋恒越,可那也是她的儿子,她必然承受不住。   “这件事情没有定论,府中之人不得胡乱议论。”   宋恒越只是在战场上失踪,只要不是找到尸体,那他就好好的活着。   大管事赶紧应下。   “老奴明白。”   一路上,沈书仪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想去,若是他没了,那么庆王就要多撑二十年才能让明宣平稳的接过王位。   思绪纷飞,也不影响沈书仪快步走到正院,庆王妃坐在首位,手握拳放在桌上,整张脸沉着。   “书仪,你来了。”平常一见到沈书仪就扯出笑脸的人习惯性的扯扯嘴角却露不出笑容。   沈书仪赶紧走上去蹲身倚靠在她身上,“母妃放心,世子必然不会有事儿。”   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人。   “我父亲肯定已经派人去找了。”   淮阴侯就在边关,宋恒越是他的女婿,他必然不可能不管,只是目前战事在前,就算是要找也有一定的难度。   “母妃,我去找,我现在就去边关。”   并不是她对宋恒越情深不寿,而且宋恒越确实对庆王府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就算平日里两人在不和睦,也不希望对方去死,宋恒越活着的作用比死了的作用强太多。   更何况庆王妃对自己那么好,她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她悲痛。   而且,还有明宣,那是他的父亲。   宋恒越可以不仁,但为着庆王妃和明宣,她却不能不义。   她去是最合适的,她是宋恒越的妻子,庆王府的当家主母,而且父亲兄长都在边关。   庆王妃一把拉住她。   “别去,书仪,如今那边正乱着,我相信阿恒没有事儿的。”   若是儿媳去了出什么事她后悔都来不及。   “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哪里都不许去,明宣需要你,庆王府也需要你。”   庆王妃强硬非常。   她是打定主意不许沈书仪去的。   “母妃,我……”   “书仪,你父亲兄长都在,他们必然不会放弃阿恒,整个西路大军和西南大军没有谁敢放弃他,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会找到他。”   “如果……那就算你去了也是无法。”   这个可能性她不敢提起,也不想相信。   沈书仪沉默半晌,突然抹了抹眼泪。   “好,我知道了,母妃。”   庆王妃一切都是为了她着想。   回到明月居,感受着寂静无比的夜和所有人担心害怕的目光,沈书仪扯出一个笑容。   “不用担心,从明日起,庆王府闭府。”   “明宣那里也要交代老师们不要说错话。”   “所有人都一样,不要在明宣面前表现出异常。”   沈书仪走进东厢房,就看见奶娘和丫鬟们沉默的在外面守夜,个个不敢发出声响。   “都下去吧,我陪着明宣。”   把明宣搂在怀里,感受着他圆润的身子滚了一圈最后依偎到自己怀里。   “明宣……”   她也不敢想象宋恒越没了是什么场景,她的明宣该是何等的难过,还有庆王妃中年失子,那是何等残忍的情形。   她自己除了各种担忧倒还是忍忍就能过。   当初庆王妃心里悲痛之时一直陪伴着她的就是宋恒越,就像当初她难过陪在自己身边的是明宣一样。   这种感情再加上母子之情,母妃如今该是何等的惊惧。   “明宣,娘不会有事的,你乖乖的在家等等娘好不好。”   她不能不去的,从各种层面上来说她应该跑这趟,庆王妃必然只能坐镇京都。   庆王在边关也是抽不开身,西戎大乱,他得防备有人趁乱捣乱。 第123章 沈书仪,你怎么敢来   沈书仪写下几封信,交给白露和芒种。   “这信到时候给外祖母和祖母送过去,母妃哪里也不要瞒,明日一早你就告诉她。”   她要去边关,却不是悄悄去。   “谷雨,我让人准备好的人准备好了吗?”   她手底下也不是一点人都没有。   虽说都是伤残士兵,可总有因种种变故退下来的人,而且祖母和外祖母手里面也有亲兵。   想必她们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去的,如今人马都已经等在城外了。   “冬至,你已经成亲了,我本不想带你去这一趟的。”   冬至露出点笑,“世子妃,我就算成亲了也是你的人,更何况夫君也会去这一趟,我们夫妻二人都跟着您,自不算分离。”   沈书仪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白露,明宣那里就交给你了,你只要告诉他我去江南办理一些事儿就行。”   “芒种,这段时间府里种种事你就配合着灵犀一起处理,记住,闭府,除了宫里面的人,谁都不见。”   沈书仪穿上轻便的衣裳,疾驰出城门,看着外面已经等着的三百精锐发令。   “出发。”   五十是淮阴侯府的亲兵,一百是属于外祖母大长公主的亲兵,还有一百是原本她自己手底下存留下来的精锐。   庆王府的人她只带了五十,剩下的全部留在京中。   一路奔驰,风餐露宿,沈书仪大腿都磨起了血泡也只是上了药继续奔驰。   谷雨冬至也不是娇弱的,只是心疼世子妃。   等到沈书仪到西南大军陈兵之处时,已经是十日后,这一路众人就没有休息过。   沈书仪从来都是精致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风沙,脸下青黑。   “兵营重地,来者止步。”   沈书仪下马,一个踉跄差点倒在地上。   “世子妃。”   谷雨冬至连忙扶着她。   她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军营,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去禀告大将军淮阴侯,就说沈书仪来了。”   兵士们见他们这么多人,虽是从国境线内而来,也不敢放松,只说“稍等。”   传令兵进去还没有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沈书仪,你怎么敢来……”   可看着女儿浑身狼狈的模样,淮阴侯的大声斥责又收回了嘴里,只是轻轻的走上前拍拍女儿的肩膀。   “书书,是爹爹不好,没有找到阿恒。”   沈书仪眼泪突然掉下来,一把扑入淮阴侯的怀里,她爹就是这样,明明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却为了女儿把这件事认下。   “爹。”   淮阴侯把女儿搂住,感知到她的腿根本没有力道,心疼不已,一把抱起她,用披风盖住她。   “别怕,爹在。”   “给这些人找个营地,吃喝也准备好。”   他吩咐门口的兵士后抱着女儿大步的往营帐走,沈城自然的留下统领带来的三百人,谷雨冬至快步的跟着父女二人往前走。   刚刚追着大将军出来的将领看到了披风底下的人纷纷都让开了路。   “那是书仪吧。”   “不然还能是谁,没想到书仪居然能追着来。”   他们都是看着淮阴侯几个孩子长大的,沈书仪从小就在边关和京都两头跑,淮阴侯又只得了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自然是日日带在身边,他们早就熟识不已。   “观棋去找人已经去了十日了都还没回来,唉,人虽然进了楼兰境内,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追兵找到。”   当时那个情况追兵已经在身后了,又误会他带着布防图,怎么可能不穷追猛打。   “我们借着这布防图立下大功,自然要尽心尽力的找人。”   沈书仪坐下,脸上的泪水早已擦干,“爹,他当初是在哪失踪的,是什么情况?”   淮阴侯沉声,“当初他外线穿插西戎作战,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带着布防图和粮草的西戎军队,他们把敌人全部歼灭,得到了布防图,可也因此遭到了大量追杀,人员在这其中拼杀殆尽。”   “他们往楼兰大夏方向冲杀,最后阿恒带着人留下来做掩护让十多个人冲出包围圈,把布防图带了出来,而他最后消失的地方在楼兰边境。”   “据说他当时已经昏迷。”   至此就没有了踪迹。   沈书仪看着父亲桌上的舆图,手指不断的摩挲,“那最后就是不确定他到底是在楼兰还是被追兵追到了。”   “我们在西戎的探子传来信息并没有得到他被捉的消息。”   说实话这算一个好消息,若是被捉,不说面子,就说命恐怕也难保。   在外还好一点。   “云电带着布防图出来,我们最后也找到了风雷,风雷把他藏起来之后引开追兵,再回去的时候已经他不见了。”   所以他们又失了最后一点踪迹。   “书书,你放心,阿恒应该没有事儿的,你哥哥已经带着云电去找了。”   “风雷伤得很重吗?”   淮阴侯点头,“嗯,找到他的时候,已经快神志不清了,身上全是伤口。”   沈书仪默默点头,“爹,我去看看他。”   “好,吃点东西再去吧,你这虚脱得。”   对着父亲心疼和不赞同的目光,沈书仪吃了一些饭菜,“爹放心,女儿无事的。”   只是这一路风雨兼程太过劳累,其他的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毕竟她带着三百来人。   淮阴侯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只说,“就知道你闲不住。”   那毕竟是明宣的父亲,女儿的丈夫,她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呢。   风雷一见到沈书仪就不顾伤口跪了下来,眼眶发红,“是奴才无用,没有护住世子,请世子妃责罚。”   沈书仪一把扶住他,“别这样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世子最后应该是自己走的,虽然没有找到人,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说这话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可她不得不这样认为。   “风雷,好好养伤。”   “世子的事会有人去做的,明日准备齐全我就前往楼兰。”   沈书仪打算先从楼兰境内找起,西戎那边实在是太过危险,父亲不愿意她去,她也不愿意让人为了护送自己葬送生命。   “世子妃,您不要去,若是您出了一点事情,风雷怎么有脸面面对世子。”   世子的心尖尖就是世子妃啊。   “明日风雷就启程。” 第124章 庆王世子可真是好福气   沈书仪强硬的按下风雷。   淮阴侯也不能阻止自家女儿。   “书书,楼兰那边我们已经打好了招呼,你带人去应该能够保证安全,只不过人数太多恐怕就不行了,只能带两百人以内。”   楼兰再是小国也是一个国家,自然没有别人带着军队入内的说法,如今他们做出这等妥协也是大夏实在强盛。   沈书仪早有预料,“我知道的,爹。”   “您放心,我必然会稳重行事,不会引起两国冲突。”   她只是去找人,并不想引起外交事故,自然是在别人允许的范围内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你哥哥如今带人在楼兰西戎边境寻找,你若是有事儿,把信号弹发出去,你哥哥一定立马赶到。”   他还要镇守边境指挥战事,不然他一定跟着女儿一同去。   “你一定要小心行事,爹等着你回来。”   沈书仪点头,“嗯,谢谢爹。”   说实话如若不是庆王妃对女儿实在是好,明宣也不能没爹,他又不想让女儿当个寡妇,他其实是不乐意放女儿出去的。   沈书仪带来的三百人挑了一百精锐,剩下的全部由淮阴侯的亲兵组成。   她带着这二百人往楼兰而去,路过草原荒漠风沙,沈书仪终于见到楼兰的边境线,“大小姐,当初世子就是从这儿进入边境线的。”   她们走近,楼兰士兵把人拦下,沈书仪让人父亲的亲随千山前去交涉。   她下马走到旁边看着这里的环境。   “世子妃,不要往那边走了,那边是西戎的地盘。”   沈书仪看着面前无人的荒原,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千山很快回来,“大小姐,已经交涉好了,走吧。”   “辛苦千山叔。”   “不辛苦,大小姐,楼兰那边也派了人过来迎接,他们会全程跟着我们。”   既是监视也是带路。   那领头的将军带着一身野性,看到沈书仪时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兴味,不过很快收敛。   “这就是世子妃,你们沈家军的大小姐?”   “那庆王世子可真是好福气。”   千山似笑非笑的看他几眼,“牧野将军知道这是我们大小姐就好。”   他不轻不重的刺了几句,牧野笑笑不再说话,也不在看沈书仪。   沈书仪上马,跟着他们一起往楼兰而去。   这周围都快被翻遍了,沈书仪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拿着水壶把玩,旁边还放着一卷由楼兰提供的简易地图。   “沈大小姐,你看这都找了一段时间了还是找不到,要不?”   沈书仪抬头,看着第一次凑到自己身边的牧野,向他轻轻点头后说。   “多谢将军这段时间照料,可不见我夫身影,自然不能退回,还请将军多担待一段时间。”   说是找了很久其实也才三五天,毕竟有楼兰的人在,沈书仪等人也不能肆意寻找。   千山走过来挡住牧野,“牧野将军,请您过来,我们再商量商量路线。”   牧野挑眉,“好啊。”   这群大夏人还真是把楼兰当做自己的地盘了,可真是让人不爽。   第二日他们找到了周围的一个村庄,沈书仪看着地图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他们找到的第无数个小村庄了,若是再找不到踪迹,恐怕只能更往里面走或者往西戎方向去了。   “都说了你们找人可以,但不要打搅我们百姓的生活。”   牧野标准的大夏语惊动了沈书仪,沈书仪走过去,“怎么?”   千山马上去问了情况,“大小姐,说是我们有士兵发现了一点踪迹,可是那户人家不允许我们查看,牧野将军正不高兴呢。”   沈书仪抿唇走过去,“牧野将军,当初我们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协议,若是发现踪迹定要让我们查探的,这是你们的承诺,而且我们也没有打搅你们百姓的生活,只是发现了踪迹,着急了一些,请将军见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沈书仪强硬中又带着一丝软和,她现在只想快点找到人,就算找不到人有点踪迹都是好的,不想在这里扯这些无用的东西。   牧野舔舔牙后跟,呵。   “我们当然是按照协议来的,可是我们的子民并不乐意你们搜查他们家中,也请你们坚守你们的承诺。”   沈书仪点头,“这是自然。”   “不过将军可否等我前去询问。”   牧野沉默几息,点了头,“沈大小姐请吧。”   走到那一家三口面前,沈书仪停下,用熟练的楼兰语与之交流。   牧野和那一家人明显一愣。   她喊来谷雨,拿出三根金条,“我是从大夏来寻找夫君的,我们家中还有三岁的孩子,一直等着父亲归去。”   “我请求您,若是有线索,请一定告知我,或者让我自去查看,麻烦了。”   那一家三口对视一眼,看着那三根金条,最后还是让开了路,只说。   “我们只是捡到了东西,里面也有金条,所以想把东西留下来。”   真诚的人会得到天的帮助,他们没有理由阻拦了。   沈书仪心下一松,没有让兵士上前,只说,“那我可以看看吗?放心,牧野将军在此,我不会扰乱你们家中。”   听到自己名字的牧野再次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美貌坚韧,不怕吃苦,还懂得见好就收,会示弱,礼貌又不失强硬。   啧,曾经他去大夏时怎么没有遇到这个女人呢。   沈书仪成功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那是一件沾满血的内裳,她一把拿过,细细的抚摸着上面的料子,又翻看已经快烂掉的领子。   “千山叔,这是世子的中衣。”   这是她亲手缝制的,宋恒越已经穿了两三年了。   沈书仪心里突然一松,“我可以看一下那根金条嘛。”   怕他们误会,她再次用楼兰语解释,并且承诺会送上重金。   他们拿出一个荷包正要准备取出里面的金条。   沈书仪看着上面已经粘着血的荷包,昂头对着天闭上了眼睛。   上面纯白的栀子花染上了血色。   牧野看着她眼角那丝放松,取过那个荷包递给了她。   他亲眼的看着她取出里面的一根金条和红布,他认出了上面的字。   “愿夫君与书仪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第125章 一定很相爱吧   终于是有线索了,沈书仪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楼兰语也带着顺畅和一点喜意,“请问你们是在哪里得到这些东西的。”   沈书仪把荷包里面的金条重新递给那家人。   他们双手接过,语气也舒畅起来,“这是那日放牧的时候我们在牧场找到的,当时那里还有狼的尸体。”   众人原本高兴的心思又是一滞。   重伤遇到了狼群,而且中衣破败成这样,可想而知……   谷雨冬至一人一边扶住沈书仪,沈书仪脸色不变,只说,“能带我们去看看嘛。”   有线索就好。   她现在应该做的是赶紧寻找,而不是在这里自己吓自己,悲春伤秋。   “可以。”   牧民家的小子骑上马,带着沈书仪等人寻了过去,“已经好几天了,恐怕现在去也看不到什么东西了。”   牧民小子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沈书仪说,他们已经得到了大量的财产,却帮不上忙,开始的时候还有一点推诿,现在确实是有一点不好意思。   沈书仪摇摇头,“没关系。”   她带的人有擅长寻找踪迹的,而且他们还带了一只鼻子特别灵敏的犬。   如今找到了宋恒越的东西,再在那里找到血迹,想必很快就会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不管是死是活。   走到牧场,千山赶紧带着人下马寻找踪迹,沈书仪的手紧紧握着缰绳。   眼睛盯着那只犬。   牧野骑马走近,“沈大小姐还真是深情。”   沈书仪面色不变,牧野便能够从她眼睛中看出一丝震惊和嫌弃,当下便笑了起来。   这个大夏贵女可真是有意思,他原本还以为她是情深不已,追都追到这儿来,可没想到好像不是他想的那样呀。   沈书仪:“牧野将军可是无事可做?”   他们两人只是暂行的关系,他又何必在她耳边说这些。   从她眼中看出淡漠,牧野摸摸自己手上的刀,不再说话,只眼睛同样跟她一起盯着那只犬。   那犬慢慢移动,尾巴突然摇了起来,千山赶紧跟着它一起过去,果然在土壤中发现一些血迹。   “大小姐,有血迹,这血已经渗入了深层,想必世子一定在这里流了很多血。”   那就意味着一定跟狼群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找,继续找。”   沈书仪现在心情也平静了下来,事到如今她已经做了她能够做到的一切,所以哪怕担心庆王妃和明宣,她已经能够坦然接受所有的结果了。   一群人跟着那只犬慢慢悠悠的走着,过了大半日,牧野拉住缰绳,“沈大小姐,前面是西戎的地盘了,再走过去就恕我不能陪同喽。”   沈书仪点头,“多谢牧野将军,我们两边的协议在找到人之后会顺利进行。”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庆王府不缺这点钱。   沈书仪毅然决然的进入西戎领地,她并不打算现在放信号弹。   人还没有找到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能到时候哥哥他们还没到,她们已经跟西戎人相遇了。   牧野紧紧的盯着她的背影,最后叹了一口气,啧一声。   “走,我们沿着边境线跟着。”   就当是为了那笔钱,他也该尽善尽美。   进入夜晚,那寻踪犬突然停住,尾巴摇了起来,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威胁。   沈书仪一愣,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形削现骨,身上着兽皮,眼神带着血色杀意。   一步步的朝他们而来。   “来找我的?”   他醒来之后已经在这偌大的山脉中盘旋太久了,凭着记忆里面的知识他只敢在楼兰和西戎的边境线游荡。   前面那些日子他身上的伤势太重,只敢藏在草原深处。   看着面前的女人他脑子一痛。   沈书仪下马,小跑过去,“宋恒越?”   本想拒绝她接近,可手却下意识的开放成怀抱的模样,沈书仪当然也没有扑进他怀里。   只拉着他上上下下的打量。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既然好好的为什么不往回走。”   宋恒越听着她的质问和语气里的关心,只说,“我受伤了。”   他伤得很重,现在也没好全,如果不是因为她让他很熟悉并且想到了那块红布上的‘书仪’,他绝不会出现。   “世子,你没事可太好了,世子妃已经找了您许久了,大家都找了您很久。”   宋恒越一愣,“世子妃?”   他什么时候娶妻了。   沈书仪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你不记得我了?”   宋恒越点头又摇头,“记得一些。”   “你曾经救过我是吧?”   沈书仪一手抚上自己的脸,低下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   怪不得这么久他都没有找回去,一是受伤,二也是失去了对当前情况的认知,只能养好伤之后再做打算。   “你现在还记得什么?”   “只记得我正从东北边境回京都。”   所以他当时醒来根本不能明白自己的情况,这个地方的地理环境明显就是西边。   宋恒越听着她的问话都是下意识回答,根本就没有想到拒绝,他抿唇,突然对现在的情况感到陌生。   可是他又很想把面前的这个人搂入怀中,身体肢体都在叫嚣着赶紧抱她。   沈书仪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上面穿着兽皮和破碎的铠甲,身下的裤子都破了好几个洞。   “走吧,离开这儿。”   这个地方毕竟也是西戎领地,“千山叔,我们撤回楼兰领地。”   宋恒越亦步亦趋的跟着沈书仪,默默地低下头,手握着拳,克制着自己身上的冲动和头里不断涌出的痛。   沈书仪感受到他踉踉跄跄,转头拉住他的手腕,“走吧,一会儿就安全了。”   宋恒越紧紧的反握住她的手,所以她真的是自己的妻子,他记得她是淮阴侯府的大小姐。   他是真的忘记了一些东西,可身体的反应却放骗不了他。   她千里迢迢的来找自己,听他们说已经找了许久。   而他哪怕是忘记了她,也忘却了他们之间的记忆,可心里不断涌动着渴望。   所以他们两人在他没有忘记的那一段时间一定很相爱吧,他突然想起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荷包,他们应该如同他看到的那红布上绣的一样。   “怜我怜卿,风月常新。” 第126章 明宣是谁?   牧野看着骑在马上还紧紧跟着沈书仪的男人,‘嘶’了一声。   所以面前这个狼狈中带着浑身冷意的男人就是这位沈大小姐的夫君吗?   啧,庆王世子,皇亲贵胄。   大夏那边就喜欢权贵与权贵联姻。   “既然找到了人,那我们可以返程了吗?”   沈书仪点头,“可以。”她看向千山叔。   “把信号弹放出去吧,放红的。”   这表示他们找到了人,这又是夜晚,哥哥他们一定能够看到的。   沈观棋确实看到了,虽然只是隐隐约约,可也能看到。   云电突然松了一口气捂住脸,“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应该是世子妃他们找到的人。”   沈观棋看了看远处的边境线,‘哼’了一声,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找人打一架吧。   正好他的邪火正盛。   “去找西戎人。”   沈书仪深入楼兰境内后才松口气,“赶紧让人给世子看一下。”   看他这模样估计受了不少伤。   宋恒越抿唇,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后又站定。   千山带着医师给宋恒越看伤,越看越佩服。   “大小姐,世子伤到了头,而且身上各处都有刀伤,还有狼咬的的伤口,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上药,化脓得厉害。”   沈书仪揉揉眉锋,“先治。”   她考虑到了情况所以带了医师和伤药来的。   宋恒越余光里全是那个带着满身疲惫却光彩夺目的人,他曾见过她好几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她救了他那一次。   其余时候只是惊鸿一瞥。   他实在是想象不到两人怎么就成为了夫妻,可是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他们两人之间应该是有感情的。   自己能够带在身上的东西应该是珍之重之的,而且这里离京都那么远,战场那么危险,她都愿意日夜不休的寻找自己,两个人之间应该非常相爱。   牧野远远的看着,嘴角一勾,“这夫妻两个真有意思。”   一个熟稔中带着冷淡,一个陌生中带着热情。   一个比一个有意思。   因为宋恒越的伤,众人回程得稍微慢了一些。   待到大夏和楼兰边境,沈书仪转头看向一路跟随的牧野。   “多谢将军相助,我们协议的东西明日就会到达此处,到时请将军签收。”   东西她早早的就准备好了,不过是些许银钱。   庆王府如今除了一部分的产业在庆王手里以供给亲兵使用,其他的全部都在自己手里。   关乎世子,这些东西她轻易就能调动。   一跨过边境,沈书仪笑容重新浮现,这一趟算是功德圆满。   就算宋恒越失去了记忆也没有关系,不影响他当一个合格的庆王世子。   除了最开始相见的时候宋恒越带着一些克制不住的亲昵,后来这几天两人之间的关系像是回到了最开始成亲的时候。   这让沈书仪心里很自在。   前两年宋恒越一副恩爱夫妻的模样,着实让她受到了不少困扰。   宋恒越眼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沈书仪,只不过是隐晦了一些。   他心里也很苦恼,明明很想接近,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可是没有了记忆他着实不敢冒犯。   这些日子他也搞清楚了目前的状况。   现在是西戎与大夏开战,而他在战场上失踪,沈书仪是来找她的。   西路大军和西南大军正在与西戎栾战,如今已成大势,想必很快就会结束这场战争。   风雷骑着马飞奔而来,沈书仪眉头一皱,“你不好好养伤,怎么来了?”   风雷赶紧拱手,“多谢世子妃关心,奴才听说找到了世子,实在是忍不住。”   他弄丢了主子,正日日煎熬呢,怎么可能坐的住。   宋恒越见两人熟稔的说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所以他们是真的成亲了。   风雷见世子妃不再说什么,赶紧走到宋恒越旁边,看着自家世子苍白瘦弱的模样,心酸不已。   “世子,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宋恒越看着他,抿抿唇,“我没事儿。”   风雷是这段日子他见过第一个熟悉的人。   沈书仪他虽然也记得,可是因为身份的关系因为记忆的问题总是陌生中带着熟悉。   沈书仪看他们主仆二人相谈几句,才对风雷说,“世子失去了这些年的记忆,你既然来了就跟他好好说说。”   风雷才是他的心腹,有些东西她不知道但是风雷一定知道,她也能感受到宋恒越的陌生,还是由风雷来说吧。   风雷大惊,转头看看世子,又看看世子妃,最后低头,眼眶有一点湿意。   都怪他,是他没有保护好世子,还弄丢了世子。   回到大营,淮阴侯等在大帐,本来轻松的心情在听到宋恒越失忆时也变得沉重。   “怎么会这样。”   沈书仪走上去给他倒了一杯茶,“爹不用担心,就是撞到了头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不影响生活。”   淮阴侯转头看了一眼平淡的女儿,心里叹了一口气。   就是因为失去了这几年的的记忆他才担心啊,这两人就是这几年成亲的。   女婿忘记了这几年,不就是忘记了这几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这几年的感情和责任感吗。   宋恒越看得出来淮阴侯的忧虑,走上前拱手行礼,“小婿一定会尽快找回记忆。”   他也不想这样,明明自己很想亲近妻子,身心都在叫嚣着,可他却不能这么做。   他失去了记忆,这对相爱的妻子很残酷,导致他们如今都是很陌生的模样。   他觉得能够写出“愿夫君与书仪怜我怜卿,风月常新。”的妻子肯定也是因为自己的失忆感觉到局促和陌生的。   淮阴侯狠狠地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了,我再让人去请两个医师来。”   他们带去的医师毕竟是军医,并不是军医治病不好,可治这种疑难杂症,还得请别的医师。   “多谢爹,女儿就不打扰爹了,我先带着他回去熟悉熟悉环境。”   淮阴侯摆摆手,沈书仪带着宋恒越走出大帐。   “该说的风雷已经跟你说了吧,接下来得把你这个失忆治好,如果情况允许,短期之内我就会返回京都,母妃和明宣还在等着我。”   “明宣是谁?” 第127章 西原来信   沈书仪一愣,风雷在身后疯狂摆手,宋恒越转头,“怎么了?”   风雷在沈书仪的视线下低头,“是小公子。”   宋恒越瞳孔中闪过震惊,修长的剑眉一蹙,瞪了风雷一眼。   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   风雷也是一时疏忽,他只顾着把最近的情况都说了,一时间忘记说夫妻两人还有一个孩子。   沈书仪无语摇头,风雷总是粗犷一些,没有云电那般细心,不过好在忠心耿耿。   很是反应了好一会儿,宋恒越才说。   “这是应该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多休息两日在返程回京吧。”   家中还有人等待,就算他在不舍也只能放她回去。   淮阴侯派人去找的医师第二天就到了,   “世子妃,世子这就是撞到了头,头中有淤血,等淤血清了之后就会恢复记忆的。”   “至于其他的伤势也只能慢慢养着。”   沈书仪点头,让谷雨把人送出去,“能恢复记忆就好,这段时间战况没有那么紧急,你也可以多休息一段时间。”   宋恒越微微低头,想开口说什么,却一时没有话。   “世子,世子妃,千山叔求见。”   “快请进来。”   千山拿着五六封信走了进来,虽然行动和语气都恭敬非常,可也能看出一点不满。   “这是前些时日从西原送过来的信,那个时候世子已经去了西戎,我们没有您的踪迹,没有办法把这些信送过去。”   沈书仪目光冷然的看着那几封信纸,“呵,千山叔,这是战场,不是什么过家家的地方,一切自然以战事为重,别说是几封信,就算是十万火急的事儿送不到草原去吧。”   说罢沈书仪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下皱眉的宋恒越,“既然是给世子的信,我也不便观看,千山叔,我们出去吧。”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帐篷中,宋恒越嘴唇微张,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她突然生气?   风雷狠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世子,你还是别看了,赶紧去追世子妃吧。”   世子失去了记忆,他可没有啊,如果是这个时候不提醒,等世子恢复了记忆,第一个要办的就是自己。   什么西原来信,恐怕就是荣阳伯来信吧。   这可怪不得世子妃生气,以前世子妃就算在介意也不会这样,毕竟修养和气度都摆在那里,可能耐不住那家人一直作妖啊。   纳妾,结亲,这是一般人能够想出来的事儿吗。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宋恒越来不及细想,一把冲了出去。   沈书仪也没有走远,还在跟千山说着话,刚刚的情绪已经变浅。   “书书,等等。”   脱口而出的称呼让宋恒越自己都一愣,沈书仪转头,“有事吗?”   千山微微抬头看了二人一眼,行了个礼就走了,心里满意不少。   把人叫住之后,宋恒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刚刚是凭着一股冲动担忧冲了出来,可真要让他说什么他却找不到那个话头。   他甚至不明白沈书仪到底为什么生气。   沈书仪看着他沉默半晌,耐心消失。   “没什么事儿我就走了,我还要去处理别的事儿。”   要运往楼兰的那笔财物还得她亲自去监督,她没空在这跟他玩什么沉默的游戏。   “我,……”   如果他恢复记忆就好了。   风雷从后面走了上来,不住的挠挠头,“我怎么忘记了世子没有记忆的事儿。”   没有记忆就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就连道歉都不知道从哪儿开口。   宋恒越转头看向风雷,眼睛里都是冷意。   风雷左左右右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奔驰而来的云电,心里突然一松。   “世子,云电回来了。”   好云电,这种事还是你去说吧,他说出来不对味。   云电高兴激动的情绪还没说出,就对上了世子探知的眼神和风雷看救星的眼神。   回到大帐,宋恒越坐下看了眼摆在自己桌边的那几封信,眼神压迫“说吧。”   云电到底是比风雷沉稳,看了看那几封信的署名,就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世子,这几年发生了许多事,最重要的就是您跟世子妃之间的关系变化。”   宋恒越眉头紧蹙,“我们应该很好吧。”   这话一出,不只风雷,就连云电都一时无语,可看着世子自信的模样,又想想他失去了记忆,云电还是没有泼冷水,可也没有肯定。   “总之,这几年您跟荣阳伯一家的关系没有曾经好了,准确的来说,荣阳伯夫人的娘家人几次三番的在背后论说世子妃,荣阳伯夫人还曾上门想给您纳妾。”   “其二,荣阳伯曾经想把他的二女配给咱们家小公子,世子妃不同意,您也没有同意。”   “世子,虽说您失去了记忆,可有些事儿毕竟不是以前了,荣阳伯一家您最好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吧。”   “您放心,奴才句句属实,您若是不照做,等恢复了记忆您铁定会后悔的。”   云电说这句话虽然逾矩,可也是发自肺腑。   宋恒越还沉浸在这些话中,过了一会儿才发问。   “我跟世子妃的关系也因此受到了影响?”   风雷点头,“是的。”   何止是受到了影响呀,世子妃就差当没有您这个人了。   宋恒越点头,既然是影响了夫妻二人的感情,他确实应该离远一点的。   “其中可还有其他缘故?”   风雷云电对视一眼,最后还是说。   “世子,您的记忆停留在几年前,应该还记得当初的流言吧。”   说到这个,宋恒越就想起母妃发怒的模样,还把他送到东北边境去反省。   他很快明悟其中的缘由,所以沈书仪是吃醋了吗?   他是真的不喜欢万宝如的,想到此,宋恒越恨不得马上去跟沈书仪解释。   不过转头又想想,他们两个竟然能够那样相爱,想必曾经的自己已经解释过了吧。   那就好,那就好。   “风雷,明宣的事你应该好好的跟我说说了吧。”   他居然连儿子都有了。   想到自己跟沈书仪已经有了血脉的延伸,他就觉得浑身发软,心中涌现出一股暖意。 第128章 声声哭诉,句句害怕   把准备好的财银钱运往楼兰后,沈书仪看着留下来的谷雨冬至和沈城,吩咐道。   “我们还要在边关停留几天,这几日沈诚去查查这边的账,既然来了也不能浪费时间。”   沈诚自是应答,“我正是这么想的。”   沈书仪回到帐中,宋恒越表情柔和立马迎了过来,“虽然是春日,边关还是寒凉,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了。”   说罢就递过一个汤婆子,沈书仪抬头看他,能从他墨黑的瞳孔中看出一丝温柔。   她心下平淡不已,原来真的有身体本能这一说法,就算是失去了记忆,宋恒越也不像前几年那样对自己冷淡。   所以有没有感情真的一目了然。   “不用了,我穿的多,不算冷。”   忽略他站的不算稳的模样,沈书仪安然坐下。   寒意并不算什么,只边关的风沙日日吹拂着,沈书仪还真有一点难受,总觉得身上的每一个缝隙都漂浮着尘土。   见她拒绝,宋恒越手指微颤,把温热的汤婆子放在简易的茶几上,又看到了那几封来自西原的信。   “书书,你来看看这几封信吧。”   喊出口中深藏了许久的称呼,宋恒越耳后泛红,有一点发热。   他目光灿然的盯着沈书仪,他时刻的牢记着风雷云电说的话。   既然他们影响了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他就应该疏远一些。   沈书仪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到是那几封信,手指蜷缩着,像是在压抑着怒火和不忿。   “怎么,世子是突然不识字了?既然是寄给你的信,又何须我来看。”   别到时候又觉得她管的太多。   感受到她压抑着的冰冷,宋恒越赶紧解释,“不是的,我们二人是夫妻,自然立场相同,既然曾经决定远离他们,那就不该在看他们的信,我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沈书仪表情难辨,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藏着冰冷和一点讽刺。   她并没有因为这话感觉到舒畅多少。   曾经的事情能够给她造成的影响已经很稀少了,只不过提起依然觉得怒火四盛。   可看着他这副模样,沈书仪承认自己还是想看看那几封信到底是写着什么。   在同样的境地情况下,她想看看信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才能让前世的宋恒越不顾一切的抛下她们母子。   “既然是写了,那就看看吧。”   沈书仪坦然不已,她对于自己内心所渴求的东西从来都不加掩饰,想看那就直接开口。   宋恒越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把那几封信递到她手里,只要她乐意搭理自己就好。   至于陈修齐夫妻二人,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还是感觉到抵触,所以他直接就相信了风雷云电说的话。   总共是四封信,其中一封是陈修齐写的,另外三封的落款都是万宝如。   沈书仪克制的冷笑一声,“世子,你还是看看吧。”   别到时候怨怪她。   如她所想,都是求助信,沈书仪忽然闭上了眼睛,前世种种如幻梦般消失。   里面并不是什么情真意切的话,只不过是声声哭诉,句句害怕,段段委婉求助。   万宝如那三封来信一封比一封语气更急切,最后一封甚至带上了不易察觉的怨怪。   陈修齐那一封就正常许多了,只不过是说了当下的情况,说了被围困的艰难以及自己决不投降的决心。   宋恒越看她语气认真,也接过了那几封信,看到前面几封的时候面色还算正常,只看到最后一封信脸色难看。   “简直是无稽之谈。”   居然明里暗里说是不是沈书仪不愿意让他回信,可笑至极,沈书仪当时远在京都,怎么阻止他回信?   沈书仪低下头喝了一口茶,一句话都懒得答。   “书书,我真的不喜欢万宝如,而且我也听风雷云电说了这几年的事,我会跟他们保持距离的。”   他不想让妻子伤心难过。   沈书仪无所谓的点点头,“世子的事儿世子自己做主就是。”   宋恒越的事她懒得管也不乐意管,这一次来边关不过是因为母妃和明宣,如果是没有她们二人,她必然不会来这一趟。   想起信中种种,她突然心里厌烦。   “世子休息着吧,我去看看我爹。”   宋恒越本来想要张口说一起去,可看到她不耐烦的背影,几欲张口都咽了下去。   “好像跟想象的不一样。”   他们两个难道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相爱吗?   淮阴侯这两日都忙碌不已,看着女儿提出的食盒,他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你怎么来了?你应该多休息。”   见着女儿眼下的青黑,他也心疼,可是女儿从小就是这么执拗,他想要阻止她是不可能的。   有时候因为她的执拗他既是骄傲又是头疼。   沈书仪把食盒里面的饭菜摆出来,不自觉撒娇,“爹,我听说你又不好好用膳,我知道边关事忙,事态紧急之时您也顾不上,可这空了下来怎么还不吃呢。”   “这不是让女儿担心吗?”   淮阴侯满脸笑容接过女儿递过来的筷子,“好好好,爹会好好吃饭的。”   “爹若是不好好用膳,明儿女儿就去信给娘,给她说一说。”   淮阴侯连连点头,“好,爹知道了。”   他一点被威胁的感觉都没有,只觉满心的温暖。   “不是说云电跟大哥他们是一起的吗,怎么云电都回来了大哥还不回来?”   淮阴侯咽下一口饭菜,“我又派他去执行别的任务了。”   在现在的战局中他们处于优势,自然要好好的巩固,若不是他身为大将军,他都想自己亲自上战场。   “你不用担心,你大哥也是身经百战了,不会有问题的。”   沈书仪点头,家中全是将领,她已经很习惯从担忧中调节自己了,若是日日都在忧虑,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淮阴侯速度很快的用完膳,想了想又对女儿说。   “明儿一大早你们就去后方,这是陈兵之处,你久待也不好。”   “把阿恒一起带着去,等他伤好了再回来。”   “爹,我……”   “不必再说,爹知道你的心,你也早些回京城吧。” 第129章 总不能当一个瘸子吧   沈书仪看着藏匿在寒风凛冽风沙漂浮后的大营。   营门那高大肃立的身影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名剑,隔着剑鞘都能感受到他的锋芒。   马车晃悠悠的远去,沈书仪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这一别,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见了。   谷雨给她拉紧了披风,低声劝。   “世子妃,侯爷和大少爷都是猛将智将,西戎与之相对,必然是败落的下场,您不要担心。”   沈书仪透过窗口,看向外面的原野,那大片大片的土地已经透露出一丝绿意,飘荡的风沙像是被挡在了后面。   “边关的春天到了。”   千山骑马跟在马车旁,“大小姐,侯爷的意思是送你们去秋叶城休养,那里比较平稳,好多战中流离失所的百姓都安顿在那里。”   大夏不缺钱粮,就算是失去了家园,也不会让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失去生活的依靠。   “您送来的大部分钱粮都被用在了那里。”   沈书仪收回远眺的目光,脸上露出浅笑,“能帮得上忙就是好事儿。”   她送来的东西也是杯水车薪,百姓能够得到安顿,是朝廷的功劳,是所有心存善意的人的功劳。   往这边运钱粮的并不止自己一家。   马车缓行在道路中,沈书仪看着风沙远远地被抛在身后,荒原变成绿野。   秋叶城到了。   不算大的城池拥挤不已,可也算有序,马车驶入城中,来到一座二进的小院子前。   “大小姐,城中许多空置房屋都被用来安置百姓了,如今只剩这一座了。”   沈书仪下了马车,打量眼前的房子,“无事,只不过咱们带来的人要挤着一些了,很多人都只能睡在帐中了。”   她带来的人马自然是要带回京都的。   宋恒越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这一路的奔波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还泛着点青。   他轻咳一声,风雷扶住他,“世子,您没事吧?”   回头看着他的脸色不好,沈书仪赶紧吩咐风雷,“快把世子带进去,再让医师去看看。”   宋恒越“书书,我没事。”这个称呼他已经很顺口了,就像曾经唤过千百次一般。   他不想她担心。   两进的院子终究不大,沈书仪和宋恒越只能挤在一间屋中,其他的房子都要腾出来安置带来的人。   千山把人送到安顿下来,马上到沈书仪面前辞行。   “大小姐,我立马就要走了,您也快点回京都吧,边关不安宁。”   沈书仪赶紧把他送了出去,“千山叔,路上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   天色已晚,刚安顿下来,谷雨端了一碗白粥,“世子妃,您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才安顿下来灶头上也没有菜,只能先煮一点白粥。   “这样下去也不行,我们还要待几日,总不能日日都吃白粥吧。”   她是没有关系,但是不能亏待带来的这些人,如今还有病号在。   “这秋叶城怕也是食物短缺,你一会儿找人出去问问可有什么地方能购买一些蔬菜的。”   秋叶城并没有被战火侵蚀,又有原住民在,多花一些银子能够买到时蔬肉菜的。   他们自己带来的干粮肯定是不够的。   谷雨赶紧点头,“奴婢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办,您先吃两口吧。”   “让冬至也注意着一些世子的饮食,做一些药膳给他补补身体。”   “欸,奴婢会交代冬至的。”   城中突然来了大队人马,自然是瞒不住许多人的。   在一所小院子里,万宝如大发雷霆,“让你们去找医师,找了这么久还找不着,养你们有何用?”   “夫人,秋叶城本就是小城,哪有什么高明的大夫。”   按住暴露的青筋,万宝如怒吼:“那要让我怎么办?秋叶城没有,就是别的地方找啊,如今城中安置的也有许多官眷,总是有人带着医师的吧。”   她看着自己的腿,暴虐不已,“去找,我让你们去找,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医师给我找来。”   她总不能下半辈子都当一个瘸子吧。   想到这儿,她的泪花从眼中飘落,为什么命运总是这么待她,这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过了一些,又让她伤到了腿。   陈修齐看着唯唯诺诺退出来的下人,皱了皱眉头,走了进去,浑身的疲惫融入灰暗的环境。   “宝如,你别担心,你的腿会没事的?”   万宝如根本维持不住冷静,心中的悲痛害怕全部化作咆哮,“说的倒是简单,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还是不能治,你告诉我怎么没事儿?”   “早知道我又何必跟着你到这儿来。”   如果她在迟来两个月,是不是就不会遇上这场浩劫,只要两个月呀。   眼眸中露出疲惫,陈修齐沉默的站在原地,所有安慰的话语早就已经说遍,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说着任何的话都像哄骗。   “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   陈修齐看着妻子暴虐的眼神,完全更改的面相,心中苦笑。   “宝如,你会好的,而且医师都已经说了,你这个就算最后治不好,也不会影响生活。”   “呵,不会影响生活,我要是成了一个瘸子以后还能好好的当你的伯夫人?”   “阿延阿敏难道不会被嘲笑?”   “你母亲早就恨不得让我直接下堂,给你重新娶一个高门显贵的妻子,如今我变成了这个模样,总算如了你们母子的意了吧。”   看着她疯狂责怪所有人的模样,陈修齐疲惫不已,这些话他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都说了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母亲他知道,怎么可能会因为她变成了一个瘸子就让自己休了她,曾经她那副做派甚至还不如一个瘸子呢,母亲都已经容下了她。   “你吼我?你居然吼我,我就说吧,你肯定早早的就想着休了我,怪不得你跟你母亲沆通一气要把我留在京都之中,原来是方便你找下家呀。”   “你为什么会被留在京都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做的那些蠢事。”   陈修齐痛苦不已,他看着自己缺失的手臂心中更加悲痛,明明受伤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第130章 不许去找他们   夫妻两人在嘶吼过后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小厮高兴的声音。   “伯爷,夫人,奴才刚刚听说庆王世子和世子妃入了城中,他们应该带的有医师,咱们快上门去请吧。”   陈修齐猛的站起来,仅剩的那一只手抖着,话音失措。   “你说什么,阿恒来了?”   万宝如也是猛的站起来,“快去找他们,我不想做一个瘸子。”   话音刚落,她又幡然反悔。   “不,不许去找他们。”   她不想被沈书仪看笑话,她绝对不可能让她这副模样被沈书仪看到,不然那会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陈修齐不解,看着她癫狂的模样无奈发问,“那你到底要怎么样?”要治的是她,不治的也是她。   “不许去,陈修齐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咱们去了那么多封信都没有收到回信,你觉得他还把你当朋友吗?”   “你都说了,他是庆王世子,你知道庆王世子是什么吗?是皇亲贵胄,你觉得你们俩还是朋友吗?”   陈修齐后退两步,他看到了妻子眼中浮现出来的怨恨和害怕,一时无言。   半晌才开口,“宝如,阿恒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失踪的消息,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揣测他?”   他跟宋恒越是朋友,他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很清楚。   当初没有人跟他这个失去了父亲又失去了权势的人交心,只有宋恒越愿意理他。   宋恒越是把他当朋友的,可是这里是战场,战场千变万化,阿恒怎么可能事事顾及他。   他去信之时当然是希望宋恒越能够来西原的,毕竟宋恒越身份高,手里的兵强势,只要是他来西原之危一定能解,并且不会罔顾他们的性命。   万宝如冷笑,“你可真是自信,那是曾经了,他现在可不单单是你的朋友,他还是沈书仪的夫君。”   沈书仪那人那么睚眦必报,怎么可能放任自己的夫君来救他们,当初表妹不过是几句话不对,都让她那样报复。   当初母亲和夫君都已经上门道歉,沈书仪不也还让淮阴侯多处针对夫君吗?   还有后面的结亲一事,她的阿敏怎么就配不上宋明宣了,这还只是玩笑话,她们都那么大的动作,当下就把夫君赶出了京城。   “这几年的种种,还不够你反思你们之间这段关系吗?”   陈修齐痛苦的捂住脸,“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呢,可是我们之间这段关系都是我们自己败坏的。”   “你为什么总是在怪别人?从来不反思自己呢。”   如果他们能够做好朋友之间能做的事,把握好分寸,这一切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吗?   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   当初两家之间还是有来往的,就算他远在西原,也能收到沈书仪准备的节礼。   这一切能怪到谁头上。   “万宝如,你自己不想治,我却不能不帮你治,我会去求世子妃的,你也最好放下你心中的那些成见和见不得光的想法,仔细想想到底是身体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抛去一切,他已经很能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自己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也看清楚了自己凭借这段关系得到了多少东西。   也看清楚了他跟宋恒越的关系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地步的。   这么多年他得到宋恒越的帮助那么多,他不能忘恩负义。   万宝如满腔的话语被噎在喉咙中,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一只袖子空荡荡的飘着,眼泪突然涌出。   “夫君。”   陈修齐头也不回,直直的出了院子,走出门口,他看着外面满目惶然。   左手捂着胸口,感受着右手臂传来的疼痛,只觉茫茫无处归。   “伯爷,您……”   他的侍从赶紧扶住他,“咱们快去求求庆王世子吧。”   陈修齐脚步就像黏住了一样,“是该去的。”可是自己的手已经没救了,他那只握刀握笔的手再也不能提起刀和笔了。   为国征战,他自然毫无怨言。   可他没脸去见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沉默半晌,陈修齐迈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外去,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盘旋许久,他才走到沈书仪和宋恒越暂住的地方。   “来者何人,请止步。”   沈书仪带来的人并不认识陈修齐,见他带着满脸颓然接近,马上拦下。   沈诚在大门里面理账,转头一看,眼眸一眯,立马走了出去。   “荣阳伯见谅,这护卫从来没见过您,不识大驾,您来这是?”   看着他空荡荡的手臂,沈诚惊讶不已,微微低垂的头掩盖了所有的思绪。   陈修齐在准备登门时已经做好了准备,勾开一抹笑容,“我是来求医的。”   他开门见山,沈诚只道:“荣阳伯稍坐,咱们世子也是重伤未愈,此时也不知道是否醒着,您等我通传通传。”   他说话也留了余地。   见沈诚快要转头,陈修齐喊住他,“若是阿恒还休息着,请你去通报世子妃。”   见他识时务,沈诚笑容真诚了一点点,“是。”   “请您稍坐。”   沈书仪坐在贵妃榻上理账,宋恒越半卧在床上眼不错的盯着她。   看着她弯弯的眉眼时而严肃时而赞许,看她手上的笔不住,他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敲门声响起,沈书仪翻账本的手和写字的手不停顿,“进来。”   冬至开门走了进来,沈诚还留在屋外,“世子,世子妃,荣阳伯求见,说是来求医的。”   沈书仪手一顿,“求医?怎么会求的我们这儿来。”   宋恒越也是一愣收回目光,看向门口,嘴巴微张,最后又看向沈书仪。   冬至眼神都不变一下,只说,“奴婢听沈诚说荣阳伯失了一只手。”   这话一出,沈书仪和宋恒越都是猛得一抬头,宋恒越多多少少带着一些担忧。   沈书仪神色更加复杂,失了一只手,她说不上幸灾乐祸但也说不上不高兴。   想起自己前世的无助,想起哭喊的明宣,想起那个她看都没有看过一眼的孩子。   哪怕这已经是这世了,她也没有办法替他惋惜。 第131章 听听这话多可笑   沈书仪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   “世子出去见见他吧。”   这是宋恒越的朋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就不必相见了。   至于是求医还是怎么,一切都由宋恒越定夺,只不过她现在带在身边的医师也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名医,恐怕是帮不上忙。   宋恒越再三确认了沈书仪是真的不在意,才缓缓点头,“好。”   就算万般疏离,可关乎生老病死大事,还是应该过问一下的。   不管是从道义还是看在曾经的情谊上。   沈书仪继续埋头在账册中,等宋恒越出去之后,她才抬起头,露出一丝笑容。   见到麻木沧然又丢了一只手的陈修齐,宋恒越哪怕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感到惊讶。   在他的记忆中,陈修齐还是那个灿烂的少年,爽朗中带着一丝热烈。   陈修齐苦涩一笑,“阿恒,让你见笑了。”   “听说你重伤未愈,此番上门打搅实属无奈,请你不要见怪。”   宋恒越咳了一声,“我还好,只是你这……”   西原被困,陈修齐驻守西原,自然会与西戎短兵相接。   “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陈修齐想到了受伤时的场景,无奈又苦涩的笑,“是我武功不行。”   “我今日来是听说你们带了医师,想请医师上门给我夫人看看,她伤了腿,若是再耽搁下去怕是……”   宋恒越摇摇头,“这么久了不可能一个医师都没看过吧,既然他们都无法,我府中带的医师恐怕也是无法。”   他并不是舍不得人,只是直言相告。   他如今对万宝如在信中诋毁妻子不悦,想想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她为何会受伤,我记得西原一直没有被攻进去吧?”   听到他这话,本就颓废的陈修齐一僵,整个身子就像陷入冰天雪地一般。   面对着好友探究的目光,他鼓起勇气,“西原被围,宝如实在是着急,所以想找个机会突出重围,这才受了伤。”他越说语气越低,没有了底气。   宋恒越气笑了,“突围?你告诉我怎么突围。”   一个城池被围,还有那么多的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困守其中,要怎么突围才行?   兵力相差那么大。   万宝如不懂,陈修齐也不懂吗?   宋恒越语气冰冷起来,“如果她是这个原因受的伤,那就算我如今这个医师医术不行我也不会让他上门去看,我会把她直接下大牢。”   “修齐,你要知道擅自开城门逃出会造成多大的后果,你现在应该想的不是怎么给她治腿,而是应该想怎么赎罪。”   他绝对不会原谅这种不把百姓的人命看做命的人。   陈修齐连连说,“你误会了,她到城门口就被我拦住了。”   受这个伤是她疯狂之下想要从城楼逃下去,摔断了腿。   冷哼一声,宋恒越脸色才稍微好一些,“就算如此,我也不会让人去给她看的,别人无法我这自然也无法。”   “你若是有心就跑远一些去找吧。”   就算没有造成后果,可有那个心就是有那个心。   外面那么多西戎人围着,不好好蜷缩在城中,还想着突围。   这是得有多蠢。   “还好你有点脑子,不然你父亲守下的家业就断你的手里了。”   “我知道。”   所以这件事情一出,他直接就把人软禁了,就算如此,城中的官兵也防备着他们夫妻二人。   他最后在守城之战中失了一只手臂,才勉强挽回众将士的信任。   母亲说的娶妻娶贤他总算是体会到了,换做是心中有格局的人,必不会做出这种事。   “阿恒,那我走了。”   再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会有结果了,宋恒越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这次西原没有失守,你也是有功的,你虽然失了手,也不用担心日后。”   皇上不会忘记任何一个有功之人。   陈修齐露出一个笑容,“嗯,我知道了。”   冬至一溜烟的跑到沈书仪旁边,“世子妃,荣阳伯夫人摔断了腿,以后怕是要瘸了。”   她语气中全部都是兴奋和高兴。   让她作妖,还想让世子纳妾,还妄想把女儿嫁给小公子。   如果她是正常摔断腿的,冬至可能还不会这么幸灾乐祸,可谁让她是起了坏心思摔断腿的呢。   “世子妃,我依稀听到荣阳伯说,荣阳伯夫人当初被围困之后,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想要偷偷跑出去,还好被拦了下来,不然一个城池都会因此遭殃。”   沈书仪眉头紧蹙,整张脸都冷了下来,“怎么会有这种蠢货。”   西原算是西境大城,城中起码几万百姓,若是被她开了城门让西戎人攻了进去,怕是得酿成大祸。   “还求医,不可能。”   宋恒越推门走了进来,“我没有同意。”   “书书,没想到修齐是真的失了右手,不过他那个也没得治了,至于他那妻子,真是让人犯恶心。”   看着他那满脸厌恶的样子,沈书仪头一次觉得搞笑,“恶心?你怎么会觉得恶心,京都传言你跟荣阳伯二男争一女,我还以为你应该庆幸她会打算呢。”   宋恒越一愣,随即眉头紧锁“书书,这怎么可能,我跟她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噢,没有关系,所以你跟陈修齐日日跟她一起?”   “我没有,我记得确实有一些段时候我跟着陈修齐等过她,可那是陈修齐说她不好意思,单单他一个人去等的话怕别人说不好。”   沈书仪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讽刺和嘲笑。   “呦,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话,怎么,你们两个人去等别人就不会说她不好了?”   “也是,你是世子,你去等别人怎么可能说她不好,只会说她太好了,就连荣阳伯和庆王世子都深陷在她的魅力中。”   “你自己听听这话多可笑。”   说罢,沈书仪带着冬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独留宋恒越一个人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这事儿确实是我的错,可…!”   可妻子对他发火的模样他怎么觉得熟悉呢,难道曾经他每天都被这样对待? 第132章 不会抛弃我的吧?   万宝如等在屋中,听到外面的响动,把头转对着门口,带着期盼。   见陈修齐一个人走进来,万宝如立马浑身带刺,“我就说不必自找羞辱,你还不信。”   陈修齐坐下,听着她一句一句的话。   “当初等不到回信,你就应该明白你自己的地位了,宋恒越那种人懂什么体恤别人,沈书仪也不过是站在父辈的肩膀上俯瞰别人的人。”   为什么别人的命总是这么好。   而她拼尽一切,一步一步的做了正确的选择,却让她成为这般模样。   看着她嘶吼恶毒的脸,陈修齐只觉得自己以后再也看不到那个阳光明媚善良可爱的万宝如了。   “你不要再怪别人了。”   他的语气低沉却带着平淡,像是一切都看透了。   万宝如猛然回头,看见丈夫坐在椅子上像是融入了黑暗中,心中无端发恐,语句大声起来。   “今天出门前你还说过一定要治我的?怎么,这就后悔了。”   揉揉自己已经长了皱纹的眼角,陈修齐靠在椅背上,“没有后悔。”这话他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明明再有几天西原之危就解了,可你那么几天都等不住,从城楼上跳下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还好我发现了你的想法,不然让你开了城门,我这一辈子都无颜面去见我的母亲和父亲了。”   他这话就像平日夫妻低语一般,可字字句句都带着心累疲惫。   “你怪我?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怎么惶恐不安吗,不出去难道就在西原等死,那两日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阿敏和阿延还在京中等我,我怎么可能愿意死在西原。”   “别说这些了。”   是他的错,是他没有教好妻子,好在没有酿成大错。   “总之,你本也不愿意去讨好阿恒,既然如此以后你就再也不要去他们面前显眼了。”   他自己也是。   “若是不行,你就回京吧,京中有好大夫,我再让母亲帮你请个太医。”   “回京,我这个伤势等到回京早就已经瘸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有治好,难道回京之后就会好了吗?”   她就是不想因为奔波加重伤势才滞留在秋叶城的,可是前前后后看了那么多医师,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她不想瘸啊。   她想要风风光光的当自己的伯夫人,想要看别人艳羡的眼光。   感受到夫君沉默的模样,万宝如突然觉得心中害怕不已,好像坠入了无边黑暗,看不到一只手来救她。   她从床上扑腾着下来,陈修齐一把站起扶着她。   “你……”   万宝如感受到了热度才把刚刚涌起的害怕收了回去,“夫君,你不会抛弃我的吧?”   看着她眼泪汩汩而出,顺着秀美的脸流了下来,陈修齐又看着自己扶她的一只手,再看了看自己已经断掉的另外一只手,悄然的闭上了眼。   “不会。”   风雷云电走进屋子,沉思的宋恒越抬头。“以后我还是离陈修齐远一点。”   一是他娶了一个蠢女人,二是他们着实影响自己夫妻感情。   云电低着头不怎么说话,风雷忍了一会儿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世子妃跟您关系不好也有您的原因呢?”   宋恒越看向风雷,“你说什么?”   感受着世子还要杀人的气息,风雷摇头,“没,没什么。”   他就是个下人,主子的事儿他管不了,这一点他得向云电学习。   让世子自己去幻想着吧。   反正失了忆的世子再怎么想都想不到,他跟世子妃之间从来都没有相爱的时候。   世子妃满目热情的时候,世子冷漠。   世子热切不已的时候,世子妃犹如闭目。   在秋叶城待了些许日子,沈书仪看着坐卧已经没有任何问题的宋恒越开口。   “你身体已经好了不少,我也该回京了。”   庆王府那么大一摊事,还有明宣,母妃,灵犀都在等着她,她实在是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宋恒越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可还是觉得难熬。   “这些日子里你一直没有得到休息,不如休息两天再走?”   沈书仪摇头,“对我来说只要是没有事做就是休息,更何况再累都已经累在前面了。”   难道回程在累还有她来的时候那么累吗?   “对了,你的伤再养一些日子才去前线吧。”   宋恒越默默点头,看着院子里面抽芽的梨花,语气温柔。   “战事很快就会平息,你和明宣在家中等我。”   沈书仪恍若未闻,只说。   “你的记忆恐怕等要一段时间了,我带来的府中亲兵给你留下。”   外祖母和祖母给她带来的亲兵以及她自己手下的人她全部带走。   “不必,你把人全部带走,护卫你的安全。”   他不想她有任何一点危险。   沈书仪懒得反驳,只是打定主意要把那一百人留下,宋恒越的亲兵差不多拼杀殆尽,也要给他留一点防身的人。   “你的情况宫里和父王母妃都已经知道,接下来你行事要更加小心,战场不是儿戏。”   宋恒越点点头,“好,我知道了,都听你的。”   看着妻子嘱咐他的模样,宋恒越手指微微摩挲,轻轻抬起手臂把手指放在她的发鬓上。   克制又克制的替她扶正了发钗,“书书,我一定会好好听你的话,在战场上也会小心,你和明宣在家中等我,家中的一切都托付给你照顾了,辛苦你了。”   他这副温情的模样让沈书仪一时无言,她曾经多么期盼他像现在这副模样。   可惜时过境迁,她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   “嗯。”   涉及到家中之事,各自分工一直是两人的默契,沈书仪做好自己该做的,当好自己的当家主母,庆王世子妃。   宋恒越做到自己应有的支持和信任,同时在外拼搏。   说好了之后,沈书仪吩咐谷雨等人准备行李,想着在京都的儿子,她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笑容。   “把给小公子的那几本书收好。”   “给家里人的礼物都包好。”   “对了,沈诚,那日咱们看到的古籍可包好了?”   “主子放心,必然不会让表少爷失望的。” 第133章 回京   前面的话宋恒越一直在笑听着,直到这最后一句,宋恒越才疑惑的看向沈书仪,低声嘀咕。   “表少爷?”   可看着众人都没有一丝奇怪的模样,他又把自己刚刚心中涌现出的忌惮收了回去。   第二日,宋恒越依依不舍的把沈书仪送到城门口,看着她期待的模样说不出挽留。   “你不要太赶了,一切以你的身体为重,我让云电陪着你回去。”   沈书仪抿唇,“不用,云电留在你这里用处更大,你看看我们这一行人有谁敢招惹吗?”   看着她决然推辞的模样,宋恒越叹息了一下,“好。”   扶着她上了马车,在帘子落下来之际他倾身抱住了她,“等我。”   沈书仪推开他,“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影响。”   宋恒越摸摸鼻头,“嗯,你路上小心。”   看他像个小媳妇的模样,沈书仪无语的落下帘子,看来失忆不失忆对他丝毫没有任何的影响。   马车刚刚起步,后面就传来了呼喊声。   宋恒越回头,谷雨看了一眼,眉宇间的厌恶一闪而过,“世子妃,是荣阳伯夫人。”   “看她们这副模样怕是要回京。”   沈书仪头也不抬,“加速。”   喊的是宋恒越,跟她有什么关系,谷雨跟前头挥了一下手,整个队伍就像军队开拔一样留下一捧尘土逍遥而去。   万宝如透过帘子看着那支队伍飞快地走了,一下子吐了一口血。   “可恶。”   本来思来想去做了很多心理准备才准备跟着沈书仪一起回京,可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搭手。   宋恒越看向陈修齐,整张脸沉着,“怎么,你们也要回京?”他还沉浸在妻子回京的苦恼中呢。   陈修齐目光看着只能看到一个尾巴的队伍,嘴唇蠕动,“我原本想让万氏跟世子妃一起回京的。”   “我还要停留在这里,她一个人回京我也不放心。”   宋恒越也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远去的队伍,“那大可不必,你若是担心就多派一些人跟着去,至于你那妻子就不要去给我的世子妃添堵了,她最是聪慧,受不住蠢货。”   看着好友直言不讳,不留任何一点余地,陈修齐苦笑不已,“嗯。”   人都已经跑了他再说什么都无用。   听着马车里面传来的惊呼声,宋恒越脸色不变,还站着跟陈修齐寒暄,“你好好养着,手的事儿已经成了定局,不要想太多了。”   等着里面的惊呼变成了痛哭声,宋恒越才施施然的上了马,“我就先走了。”   他曾经看在陈修齐的面子上对万宝如抱着一丝容忍,可这一次的事儿,却让他对万宝如这个女人厌恶不已。   一个不知大局,不知家国为何物的女人,根本值不得他放一个眼神。   看着吐血昏迷的万宝如,陈修齐抹了一把脸,整个人就像空洞了一般。   “把夫人送回去吧。”   这个模样了还回什么京,就在这儿待着吧。   他实在是不明白万宝如为什么会对沈书仪有那么大的敌意,这样都能把自己气吐血,还能指望她干什么。   去时匆匆,回程就缓慢了许多,二十来天左右沈书仪才晃晃悠悠的回到京都。   刚刚入府,就看到带着明宣奔跑而来的庆王妃。   “母妃……”   一句母妃刚刚出口,她就看到庆王妃眼泪涌出。   庆王妃一把抱住她忍不住的轻轻捶了她几下,“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母妃都说了,不要你去边关。”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面对你的父亲母亲,还怎么面对明宣。”   她根本就接受不了呀。   明宣也扁着一张嘴哭了出来,“娘,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明宣都想你了。”   他虽然还小,可是这段时间也能察觉到府中气氛的异常,祖母时常笑着哄他,背后就落下眼泪。   姑姑更是时时眼眶红肿。   庆王妃转头搂住明宣,“我的乖明宣,你娘已经回来了,不要哭了,祖母心疼。”   沈书仪手足无措,庆王妃抹干净眼泪,把明宣抱了起来塞到儿媳怀中。   “快抱抱孩子吧,你肯定想他的紧。”   沈书仪接过孩子,闻着明宣身上特有的味道,心情松快。   “母妃,我这一次非常顺利,才去了几日就找到了世子。”   庆王妃刚刚哭过声音还带着嘶哑,“找到了就好,只是可怜你受了这么多苦。”   能够娶到书仪,不只是宋恒越的福气,也是整个庆王府的福气。   这般识大体,能担事儿,理智有胆气的儿媳妇何处去找。   可惜那个蠢儿子不知道珍惜,早早都错过了夫妻相合的机会。   不过只要儿媳好,什么都无所谓了。   “书仪,你这次吓到母妃了,以后再也不能这样了。”   沈书仪连连保证,“我知道了,母妃。”   等回到正院,庆王妃激动的情绪才缓和了下来,“这段时间一直紧绷着,让你看笑话了。”   沈书仪心疼地看向庆王妃,“母妃,这段时间让你担忧,是世子和儿媳的错。”   她知道庆王妃平日里对于宋恒越的嫌弃都是真的,可那些都不涉及生死大事儿。   宋恒越毕竟是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庆王妃对她也是如同亲生母亲一样好,她出门这么多日,还去的是最危险的边境,庆王妃肯定担忧不已。   可有些事儿她不得不做。   宋灵犀掀开帘子大步走进,一看到嫂嫂那熟悉的面孔,眼泪就掉落下来。   “嫂嫂,你终于回来了。”   一家人哭了一场又一场。   庆王妃劝了句,“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就好了。”   这次又挺过了一劫,宋恒越无事,则庆王府四十年安稳。   “母妃,世子失忆,恐怕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记忆。”   庆王妃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回了句,“只要人没死就好。”   抱着哭累了还不愿意睡觉的明宣回到明月居。   “明宣,娘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了。”   “这一次也是事情紧急,你爹爹丢了,娘也得去找找呀。”   事情处理完了,也得跟明宣说说,他是庆王府的继承人,自然得明白缘由。 第134章 京都悠闲   安抚好明宣,沈书仪感受着已经带着一丝暖意的夜风,轻轻地拿过团扇揺了起来。   轻柔的风拂在明宣熟睡的脸上,沈书仪目光就像春日里的阳光温柔却不灼热。   明宣,娘会让你安安稳稳得长大。   第二日,沈书仪赶紧上门拜见两位祖母。   大长公主看她神色自然,脸上如同春风化雪般明媚,只笑。   “只要你好,外祖母就放心了。”   “有赖于外祖母支持,书仪万般感激。”   她再次拜谢,纵然都是血脉亲人,情谊也需维护。   从理国公府回到淮阴侯府,二嫂饶氏一见小姑子就迎了上来,“小妹,你这胆子可真大,以后要做这种事儿告诉嫂子,嫂子跟你一起去。”   沈书仪哭笑不得,“多谢嫂嫂关心,小妹记住了。”   “快进来吧,祖母等着你呢。”   一番寒暄交谈,沈书仪玉面含韵,她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十七年的府邸,眉目带光。   “表妹……”   沈书仪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了许凛然的声音,“表哥?”   许凛然下马,控制住自己的步子缓行接近。   “你是回来看姑奶奶的吗?”   “是啊。”   向表哥点头应答,她笑容自然。   许凛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表妹,看她容光依旧,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表妹去了边境心中煎熬不已,恨不得之只身跟上,可步子能够迈开,理智却无法这样做。   “表哥,这些日子你还不忘指点明宣课业,书仪在这里拜谢了。”   许凛然笑容浮现,语音轻柔,“明宣乖巧聪明,我教不了他什么,只不过是推荐他看了几本书。”   “表哥谦虚了,你可是状元之才,明宣能得你指导一二是他的福气。”   说到此,沈书仪倒是觉得就这样一直靠着情谊来让许凛然给明宣指导实在是太过分了。   心中思索或许明宣可以认下许凛然这个老师。   表哥本身就才华横溢,如今在大理寺中也是声名赫赫。   两人说了几句,沈书仪微微敛下睫羽,曾经听到的话又在她脑中循环,让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表哥,我府中还有事儿,这就回了,祖母正在府中,你进去吧。”   直到表妹的马车消失在转角,许凛然才收回目光,转头进了淮阴侯府。   许含章看了一眼侍立在身旁的侄孙,无奈摇头。   “凛然,你如今是云阳侯府的世子,还是长住府中好,你找个日子搬回去吧,府里再也没有人给你碍事儿了,你看不惯的人全部撵出去就行了。”   她知道凛然心中还是有隔阂,但有些东西时过境迁,也该放开目光。   说着她就想起了刚刚才出府的孙女,又看了一眼许凛然温润的模样,心中感慨。   凛然这孩子昨日才来看过自己,今日来怕是为了书仪那孩子吧。   她也想要劝凛然成亲,可是又怕造成冤孽,罢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回到府中,沈书仪喊来明宣,又把那几本专门为许凛然挑选的书籍拿了出来。   “明宣,明儿你就去你表舅府中,把这个当成礼物送给你表舅。”   她不适合用自己的名义去送,但是明宣去就很合适了。   明宣点头,小心翼翼地翻开书籍,看了两眼就细心的合上。   “明宣知道了,娘。”   看着儿子乖巧的模样,沈书仪压低身形,郑重的问。   “明宣想不想让表舅当你的老师?”   明宣晶润的眼一下子亮了,小脸上都露出渴望,“可以吗?”   见他一激灵的模样,沈书仪拿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当然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呢,明宣想要的该有的东西她拼尽全力都会为他求来。   “只不过要等你爹回来,你爹亲自上门去请才能显出咱们的重视。”   “你再等等好吗?”   明宣头一点一点,兴奋溢于言表,但是也能克制。   “嗯,明宣都听娘的。”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地走出房门,沈书仪只觉得心情舒畅,“芒种,你这些日子找人去寻摸着一些古籍,再找一些风雅的东西,等世子回来了好上门拜谢表哥,再开口替明宣延请表哥为师。”   拜师礼她也得准备的妥妥当当。   明月居中的梨花桃花开遍之后,迎来了夏日盛开的栀子花,凉亭底下风扇慢慢的摇着,冰块的雾气冷气弥漫。   “你可真是坐得住。”   四皇子妃秋意浓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整个人斜卧在摇椅上,很有一副喧宾夺主的气势。   沈书仪坐在旁边的圈椅上,把桌上摆得冰酪推在她面前,“快吃点儿吧,这天儿热得我心境浮躁。”   秋意浓慵懒的坐直,端起那盏冰酪用了两口,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   瞅了一眼旁边穿着一身玫瑰色纱衣的沈书仪,悠悠的躺下,“你还没有心境?我看这整个京都的冷气都藏在你心里了。”   “战事平息,咱们大夏又得了一圈领土,若不是那西戎以游牧为主,住处不定,少不得把他们打下来俯首称臣。”   可惜,人家又没有家园,自然是跑得快。   沈书仪感受着旁边扇子传来的习习凉风,用叉子叉了一块凉瓜放入嘴中,咽下肚后才接话。   “能够平息就是好的,若是要把西戎打下来,又得是几年抗战。”   “四皇子在北境也算混的风生水起,你怎么不跟着去?”   这夫妻俩一直常年分离,还能有两个孩子,沈书仪也是佩服的。   “去干什么,北境那么冷,他受的住我可受不住,我呀就适合待在京都这个富贵窝里。”   沈书仪点头,“这话对了,我也适合待在富贵窝里。”   权势富贵养人,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这个模样,若让她降低生活标准,也没有值得她受苦的人和事。   曾经她追着去边境,是有情饮水饱,可如今谁还有那个心力。   “大军已经在班师回朝了,这一次庆王世子立下大功又受了重伤,皇上肯定会重重赏之。”   “说起来他是真的失忆了?” 奇!书!网!w!w !w!.!q!i!s!u !w!a !n !g!.!c!co m 第135章 宋恒越回京   沈书仪点头,“是真的。”   “那还真是稀奇事。”秋意浓把团扇放在桌上,脸上又带起了揶揄。   “听说那万宝如瘸了腿,这个消息倒还算带着几分喜意。”   见她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沈书仪撑着头笑了起来,“瘸了就瘸了,又不影响她当她的伯夫人。”   嗔沈书仪一下,秋意浓笑容漾开,“那女人看着就是个自私的,如今又瘸了腿怕是更疯狂了。”   “不信你跟我打个赌,以后这荣阳伯府怕是有大笑话看了。”   万宝如那种女人没有得势时还能装一下,就像在学院的时候能够装出热情开朗的模样,得势以后就会慢慢恢复原状,如今又受了这等刺激,怕是心里面的自卑猜忌种种都会冒出来。   荣阳伯若是真的一心一意还好,若不是,那估计就有大笑话看了。   “我就说你心冷,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这会儿早就幸灾乐祸了,你呀,还是这副模样。”   沈书仪嘴角一扁,“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她不高兴才是假的,想着万宝如那几封信,在看着她现在的惨状,沈书仪能不高兴吗。   若是只有今生的所有纠葛,沈书仪还能够做到平和,可一旦带入了前世的种种,沈书仪还觉不够呢。   万宝如做出传信之举时未必是存了坏心,只不过是求生的欲望强烈,可是造成的后果就摆在那里,沈书仪怎么可能当做没有发生。   只是她为人理智,不会做什么落井下石之事,也不愿意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   前世是她难产之事万宝如夫妻负三分责任,她自己也该负二分责任,谁让她自己蠢还抱有幻想呢,剩下的五分通通都在作出决定的宋恒越头上。   “你高兴就行,你这几年来沉迷于求神拜佛,我还以为你要出家,没有七情六欲了呢。”   沈书仪白了秋意浓一眼,“那也总比你好吧,日日沉迷在花红酒绿之中,若不是知道你的习性,我都以为你坠入了温柔乡中了。”   “富贵生活就是这样,享受又不是什么错误。”   夫君不回家,天天带着两个孩子,还不许自己享受享受了。   她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沈书仪也只是随口一说,“你跟四皇子青梅竹马,他待你也算是独一份了,你啊别再想着别的了。”   话到此处,秋意浓慵懒的表情一滞,随后点头。   “我知道的。”   沈书仪跟秋意浓关系一句两句说不清,说两人是好友吧,以前又爱针锋相对。   说两人关系差吧,又能坐在一起谈天说地。   至于秋意浓的往事,还是秋意浓自己捅到沈书仪面前的。   “你放心,我已经忘记了,有些人有些事儿早早的就死在了曾经。”   死在了那个她骑马奔驰几十里都没追上的夜晚。   她带着满心的意愿,去找了她最了解最熟悉也知道会帮自己的沈书仪,求得她为自己掩护,求得一匹马,可是再快的马都追不上无心的人。   “我那日独自回来时就已经想通了。”   “现在夫君对我很好,我们两个有儿有女,他没有妾,我也没有外心。”   “我只是见你前些时日有些郁卒才说到这事,你一切都想通了我就放心了。”   沈书仪见她认真,笑着解释。   秋意浓拿着团扇轻轻的给她扇了一下风,笑容重新回到脸上,“必不会辜负了你一番好心。”   “他回他的金国当他的皇子,我在大夏当我的皇子妃,不是一路人自然走不到一起。”   “宋承昀对我挺好,我不可能一直无心。”   所有成亲的皇子当中只有他无妾,一直遵循着当初对她的承诺,哪怕这个承诺她并没有点头,他也做了。   她当初也没有跟那人私奔的心思,只觉若他有心,她愿意去金国和亲,只不过人家无心罢了。   她也得以留在大夏,继续沉迷在温柔富贵中。   仔细想想,那时也是一时气盛,年少情思总是热烈,现在的她铁定不会做这种事。   两人相视一笑。   六月中旬,明宣一大早很是兴奋,把每日该看的书看完就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沈书仪向他招手,看他小跑过来拉着他说,“一会儿你跟着祖母和小姑一起去迎你爹,可不能胡闹。”   “好,明宣知道。”   明宣越来越大,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每日都把最乖,乖宝宝放在口中了,沈书仪欣慰中还带点惆怅。   “娘,你不去吗?”   轻柔地摸摸他的头,注意点没把他的头发揉乱,“今天家中有太多事儿,娘太忙了。”   沈书仪是真的忙,这一到年中又该查账了,她抽不出空。   庆王妃带着明宣坐在酒楼里,看着缓缓行进的大军慢慢的指给明宣看。   宋灵犀也在张望着,突然她一惊喜,“母妃,明宣,快看,是哥哥。”   明宣伸着脖子往外看,庆王妃也往那边看了一眼,见儿子冷着脸坐在马上,撇撇嘴,“总是这模样。”   这点儿跟他爹一点都不一样,天天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见宋恒越快到楼下,明宣大声喊:“爹,爹,明宣在这里。”   一众兵士抬起头,宋恒越听到熟悉的名字,也是猛的抬头。   只见一张圆润的小脸从窗上露出,满是快乐的脸五官非常像沈书仪。   见他高高兴兴的跟自己挥手,宋恒越突然有一点手足无措,半晌才抬起手挥了挥。   耳中只听到他高兴的声音,“爹,你身体好了吗?明宣可想你了,你快看,祖母和小姑都在这。”   宋恒越刚刚就已经看到了露出半个身子的妹妹,虽然已经长大了几岁,还是像曾经那样活泼。   母妃露着半张脸平淡的看着自己,但仔细看还是能从她眼中找出一丝温柔。   不方便下马,他只向庆王妃欠身拱手。   庆王妃随意的挥挥手向他打了个招呼,明宣可不管这些,拿着旁边的糕点就往底下扔。   “爹,快吃,这是明宣从家里拿来的。”   宋恒越接过胡乱砸下来的糕点,笑容温柔明亮。   被出现的儿子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宋恒越抬头,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楼上少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第136章 一样照打不误   明宣背着软乎乎的双手走进明月居,宋灵犀在身后忍俊不禁,沈书仪从窗檐看了过去,含笑摇头。   “娘,我回来了。”   “这么高兴?”   那圆圆上的小脸布满了热情和兴奋,“高兴,明宣好久没有见到爹了。”   “爹回来了明宣就可以拜师了。”   说着他小手握拳给自己打了个气,“表舅一定会喜欢明宣的,会同意明宣当他的学生的是吗?”   沈书仪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看着他带着期盼的模样,忍不住拉过他,“明宣是个勤劳的乖孩子。”   “就算表舅不是你的老师,你也得尊敬他,你看,现在你也不是表舅的学生,表舅都对你这样好。”   许凛然对他们母子的用心不用说,以前不知道真相时她以为表哥是因为祖母的缘故才对自己如此好。   如今知道了她却不能坦然享受这份好了,有时候甚至有点逃避。   可是明宣和表哥实在相合,她舍不得阻止两人来往。   明宣点头,“我明白了,就算表舅不能给明宣当老师,我也会尊敬他的。”   宋灵犀听嫂嫂和侄子说了几句,来了兴致。   “嫂嫂,许大人明辨是非为官公正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他担任了大理寺少卿后就连连侦破了各种大案。”   “明宣若得他为师,也能学学这机敏过人的本事。”   “表哥是个方正君子,做人做事都遵循着国法和原则,是个不可多得的端方人。”   表哥就是这样的人物,他是淤泥中生长出的莲花,不弯不折自有风骨。   平常心性的人哪里能从云阳侯府那种环境中生长成如今的模样。   人人都说淮阴侯府对许凛然有再造之恩,可是祖母和他们只是搭了一把手,学本事学做人还得是表哥自身。   回忆以往,沈书仪发现自己对表哥所有的印象都是那个在云阳侯府假山上抱着书苦读,寒来暑往从不停歇的少年。   他的假山之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匍匐着身形,这样羸弱的模样本来跟任何气节之词不相关。   可是他迎着热暑,迎着寒冰,日日不变的模样让她印象中的少年从始至终都是端方坚韧的模样。   “前几日我还不能想象哥哥失忆是什么模样,今日一见就知了,原来就是变成以前那冷冰冰的模样。”   对其他人还是那副模样,但对明宣却带着一些局促。   “这两年哥哥才好了一些,这一失忆又要重新来过了,想想真是辛苦嫂嫂。”   以前哥哥那副模样看着就让人心烦,现在失忆了记不得孩子记不得妻子,以后还不知如何,让她心中总是忧愁。   就怕委屈了嫂嫂和明宣。   这些年嫂嫂为庆王府的付出没有人可以置喙一二,偏偏遇到了这么个夫君,想想就觉得委屈。   看着她带着一丝忧郁向来明朗的脸上都耷拉下来,沈书仪无奈轻笑,拍拍她的肩。   “这些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你哥哥如今这副模样也挺好,我们夫妻之间就是如此,他只是失了忆又不是失了智。”   宋恒越确实有种种不好,可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她是他的妻,他不会对她不好,只不过这个好与不好怎么定义就各自由人了。   刚刚嫁过来的她承受不住那些淡漠,只觉得夫妻模样不是他们之间那样。   现在的她早已不是曾经的自己,爱自己以自己为主才是真。   无论别人如何,只要她还是沈书仪,只要她做好自己就能巍然不动。   “至于明宣,我想世子他会适应的。”   在边关相处的那一小段日子她也能看出一些东西,宋恒越是失去了记忆,但是身体本能还在。   不然不可能对她热情。   宋灵犀见嫂嫂脸上都是自若的模样,那端柔的脸就像是定海神针,她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嗯,我知道了。”   走过酒楼后,宋恒越几次回头,可那个熟悉的身影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在后面的沈观棋追了上来,白眼一翻,嘲了句:“别看了。”   这小子脑子里想什么他还能不明白,只不过自己妹妹自己清楚,她决定的事儿是别人改不了的。   “你的头时不时会痛,拜见皇上之后你去找个太医看看,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回事儿。”   他可不想妹妹做个寡妇。   见大舅哥脸上一闪而过的嫌弃和担忧,宋恒越克制收回目光,心中叹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他已经从身边众人的表现中看出来了,他和沈书仪夫妻二人的感情必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他把期待的心绪收回,“我知道了,大哥。”   这段日子一到晚上他总容易头疼,日日多梦,清醒之后却记不住梦中的内容。   只觉心神疲惫不已,惶恐日渐而增。   沈观棋回头跟外甥挥了挥手,这才收回视线,压低声音警告道。   “阿恒,你是失去了记忆,不是失去了脑子,你对明宣可千万好一点,你别忘记了,明宣可是我妹妹和你的血脉,是淮阴侯和庆王府的血脉。”   宋恒越错过妹妹生产,又错过明宣的周岁宴,这早就让他们一家不满了。   “大哥放心,我不会的。”   想着儿子的那张小脸和他热情的模样,宋恒越露出笑容,立马保证。   那可是他的孩子,看起来那么乖那么可爱,他怎么可能对他不好。   他轻易的就接受了沈书仪和自己的婚姻关系,可面对自己有一个儿子的事,他总是不能心存实感,有时想起就觉得局促。   可今日一见到那张脸,他就跟曾经见到沈书仪一样,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是他的儿子呀。   他心中骄傲温暖。   家中有妻有儿,这是他曾经没有实感的。   可如今的幸福美满,他却享受不已,恨不得现在飞奔回府。   沈观棋不置可否,脸上笑容依旧,只有骑马在他身侧的宋恒越听到他冷哼了一句。   “你最好是这样。”   “我爹那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跟听琴二人脾气也不甚好,若是小妹受了委屈,我们可不管你是什么皇亲贵胄。”   一样照打不误。 第137章 世子……您怎么了?   沈书仪可不知道自家哥哥在警告宋恒越。   宋恒越回京对于庆王府也算是一件喜庆的事。   她正忙活着今天晚上的席面。   宋灵犀也在帮她,这一年的时间,她也成长了不少,不再事事询问沈书仪的意见。   拿过她递过来的单子,沈书仪不住的点头,“灵犀,你处理这些事情已经游刃有余了。”   姑嫂二人对着账本翻看。   宋灵犀抬头见看到了坐在房里端端正正写字的明宣,放下笔又看几眼才说。   “明宣这股子劲头颇有学子悬梁刺股的风范。”   沈书仪闻言透过窗看了对面坐在书桌前小脸板正的明宣,“他能够坚持下来,我就觉欣慰了。”   明宣身为庆王府的继承人,要有本事她才能够放心。   “嫂嫂放心,你这样优秀,哥哥也骁勇善战,明宣必然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就借你吉言了。”   日头快落下来,金黄的光芒洒落在庭院中,带来了一丝暖融静谧,檐上红瓦反射着落日的光,沈书仪的脸从撑起的窗落入宋恒越的眼。   他下意识露出笑,才迈两步便看到对上她含笑的眼,刹那间,重重画面从自己眼前划过,他却捕捉不到。   “世子,世子……您怎么了?”   云电一把扶住软倒在地的世子,沈书仪眉头紧蹙,快步走了出来。   宋恒越看着面前的妻子,突生恍然隔世之感,他勾起一个笑,晃了晃头,“我没事,书书。”   沈书仪面色冷凝,没有搭理他,转头看向云电风雷。   “世子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们这好像并不觉得奇怪。   云电看着世子对自己摇摇头,直接开口,“世子妃,自从您回京之后,世子时不时头疼多梦。”   他知道世子不想让世子妃担心,但世子不知道世子妃的威仪,他知道啊。   宋恒越抿唇,下意识说。   “书书,我真的没事的。”   沈书仪瞟了他一眼,看着走出房门带着点惶恐的明宣,脸上温柔了下来。   “没事儿就站直,别吓着了孩子。”   “爹,你怎么了?”   见明宣扑了过来,宋恒越推开风雷云电,一把把孩子抱了起来。   对着明宣带着担忧的眼神,他有一点懵,心中却浮现出了温暖。   “爹没事。”   从身体接触中,宋恒越失去记忆带来的隔阂悄然不见。   明宣看着自家爹有一些苍白的脸色,还是放心不下,“爹,您不要讳疾忌医,明宣这就让娘给您请医师。”   沈书仪看着孝顺的儿子,脸色放柔再放柔,“明宣不用担心,娘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   刚刚谷雨就已经出去了。   宋恒越一只手抱着儿子,另外一只手克制地放在沈书仪腰上,心中的喜悦冲散了刚才的虚弱。   “爹刚刚就是没站稳,明宣不要担心。”   “我们进去吧。”   沈书仪看了一眼搂着宋恒越脖子不放的明宣,便没有推开宋恒越的手。   走到门口时,沈书仪借由跨门的动作移开了腰。   独留一个娉婷袅娜的背影。   宋恒越摩挲手指,感受着上面遗留的温度,徒生遗憾。   走进屋中,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浓重的生活气息向他展示着他忘记那段记忆夫妻二人的生活。   正厅几个玫瑰椅摆放着,端肃清雅。   右跨间摆着黄翅梨花木的饭桌,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熏香花卉,跨间再过去是一间小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各色书籍,书桌上还有没有书写完的账册,翡翠算盘还在停在刚刚没有拨弄完的模样。   左跨间第一间摆放着一个铺满了织锦的贵妃椅,旁边还有一张小榻,墙上挂着画几张稚嫩的大字,花瓶中放着几只重瓣百合。   小窗开着送来一丝暖意和栀子花的香气。   精致屏风后的则是偌大卧室,里面摆着放着圆桌木凳,雕花床榻挂着影影重重的纱幔,高大宽阔的衣柜摆放着,窗边梳妆台上摆放着一面菱花镜。   他能够想象得到她在这里揽镜梳妆的模样。   明宣抱着宋恒越,用小脸蹭着宋恒越,“爹,你看,明宣已经会写字了。”   他手指指着花厅里的大字。   宋恒越不住的夸赞,看他们父子二人相得,沈书仪也松了一口气,她只怕宋恒越态度冷淡明宣难受,她自己如何不重要。   “世子,我们该去正院了,母妃在等着我们了。”   “好,这就去。”   看着一前一后走进来的几人,庆王妃难得露出一丝温柔,宋恒越放下明宣跪下。   “儿不能陪伴母妃身侧,还让母妃担忧,是儿子不孝。”   沈书仪没有跪下,只跟着蹲身,明宣懂事的跟着宋恒越一起跪下。   庆王妃笑着哼了一声,站起来把儿媳拉住,又拉起明宣,才喊宋恒越,   “快起来吧,你没事儿就皆大欢喜。”   别的她也不求什么了。   他习以为常的站了起来,“我知道了,母妃。”   宋灵犀快步走了进来,“哥哥,你还好吗?”   “我很好,灵犀。”   他知道自己失踪后一家人都担忧非常。   招呼着下人仆妇把摆膳,一家人坐了下来。   用膳过后,庆王妃趁着儿媳出门的时候喊住宋恒越。   “这次多亏了你媳妇和你岳父一家,你要心存感激,书仪去找你并不是她的责任,书仪是庆王府世子妃,是你的妻子,你得敬着。”   面对母妃说教,宋恒越有些无奈,非常认真的回答:“我知道。”   以前的他到底是多不靠谱,才能让岳父和大舅哥母妃连番警告自己。   书书是他的妻,失了记忆他都满心满眼的惦记着,怎么可能对她不好。   他失忆后见到沈书仪,听到他们喊她世子妃,他的心才落了下来。   每次见到她,他都要非常克制才能够压抑将她抱入怀中的欲望。   今日再见,那种感觉更加深刻,但是这半年以来寥寥的信件,和周围人的态度让他心生难安。   明明失忆的是他,可又觉得被放弃的是自己。   庆王妃瞅了他一眼,“你这失忆的毛病也该看看了。”   儿子以前是什么模样,她心知肚明,她害怕旧事重演,书仪是收心了,但她也不许书仪委屈。   阿恒还是恢复记忆得好,这样才能知道自己的错。 第138章 哪位表哥?   “世子妃,世子脑中淤血块已经散了一些,下臣再开一些药给世子,再过一段时间再看看。”   “至于头疼之症,是淤血消散造成的。”   沈书仪听罢站了起来,“多谢王太医。”   宋恒越也松了一口气,他想早些恢复记忆。   送王太医出去后,宋恒越看向返回院子里的沈书仪,“多谢书书为我操劳。”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只是笑笑不接话。   “这是跟你出征战死的亲兵名单,你既然已经回京,也该亲自去祭拜一二。”   她递了一份名单过去。   “他们的父母妻儿也在等着你。”   他们牺牲在边关,连尸首都没有,宋恒越这个主子应该亲自抚恤。   在回京后她已经去过一遍了,但她是她,宋恒越是宋恒越。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宋恒越眼中露出哀色接过名单,表情认真一个一个地看了下去。   最后他闭上眼,哑然开口,“是我无用,没有办法带他们回家。”   沈书仪手帕捏紧,“为国捐躯既是荣光也是悲痛,我们无力做其他,只能保障他们家人的生活。”   夫妻二人夜话几句。   沈书仪去洗漱后,宋恒越独自坐在花厅内,有些手足无措。   等妻子回到床上,他才有些僵硬的去了浴室。   夜半,他看着妻子熟睡的脸庞,轻轻地将她搂入怀,鼻尖充盈着她身上的香味,无心睡眠。   这个时候他无比的希望自己恢复记忆,让自己不至于像个毛头小子。   明明他和书书已经有了孩子,可他现在却像是十七八岁一般激动无措。   沈书仪一夜天明,丝毫不受影响,早起就开始处理杂事。   “世子妃,你让奴婢准备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按照您说的,一家再给二十两银子,总共一千八百四十两,奴婢已经去库房把银子点了出来。”   芒种汇报着。   “嗯,让风雷云电明日去取,单子已经在世子那里了。”   白日宋恒越要去宫里参加庆功宴,明儿就可以去办这事了,抚恤一事宜早不宜迟。   “奴婢记下了。”   “世子妃,你前次让奴婢准备的谢礼和拜师礼早就在库房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书仪点头,“去看看吧。”   谢礼不能马虎,先去谢礼,上门问问表哥意愿,若是他愿意就办个拜师宴,奉上拜师礼。   宋恒越现在还没有出门,洗漱好后走了出来,见到沈书仪和丫头们往外走,“书书,你要去哪里?”   回头睇他一眼,见他眼角青黑,沈书仪眉头微挑,只说,“我去看看给表哥准备的谢礼。”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表哥了,前次在秋叶城书书特地给他准备了礼物,这次也是。   这个表哥到底是哪方人物?   “哪位表哥?”   沈书仪的表哥也有几个,他一时分不清。   这会子她心情正好,不烦他追根究底,回答道。   “是云阳侯世子。”   “对了,你既然问起,那过几日你挑出一天空,我们得带着明宣一起上门拜谢表哥,顺便为明宣延请表哥为师。”   宋恒越眉头紧蹙,一时无话。   云阳候世子?   他记得云阳候世子不是个蠢笨的货色吗,这种人怎么当明宣的老师。   他欲言又止,脸色难辨。   沈书仪回头时见他这样,眼眸微转就知他在想什么,摇头失笑。   “现在的云阳候是我的祖母,云阳候世子是二表哥许凛然,他德才兼备,这一两年又特别照顾明宣的学业,明宣也非常喜欢他。”   “你若是不放心,自去打听打听。”   许凛然的名声一向不错,如今有了云阳候世子身份,又没有了家庭拖累,名声更好了。   宋恒越咳了声,不是那个所谓的大表哥就好,“书书的眼光自然是好的,你既觉得好,明宣也喜欢,那就去请吧。”   他虽然没有注意过许凛然,但也知道别人评论云阳侯府是就只有一个许凛然可夸,可见他学识人品都不错,   “我会抽出时间的。”   沈书仪这才满意点头,“你去给母妃请安后再出门吧,你在外这段日子母妃挺担忧的。”   “好,都听你的。”   看着妻子出了院门,宋恒越才去东厢房看看睡意朦胧还在赖床的明宣。   看他柔嫩小脸红扑扑,小嘴微嘟,宋恒越想摸摸他的脸,可看着手上的伤疤,又怕粗糙手指划伤了他,只用指背轻轻的蹭了蹭他的脸。   明宣嘟嘴,呢喃细语,“爹,我困,在等一会会就起来,明宣会用功的。”   宋恒越低声笑出来,柔声答。“好。”   明宣聪明爱学这事他已经从母妃来信和亲随口中得知了。   给明宣盖上薄被,宋恒越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交代了照顾明宣的仆妇。   “好好伺候小公子,一会儿到时间了把他喊起来。”   明宣前两月因为没有起床迟了会不高兴了许久,接到母妃来信说起这事时他哭笑不得。   他自然不能让儿子不高兴,时间到了就把他喊起来,不能耽误了他上进。   沈书仪回来时明宣已经去前院进学了,她收拾好就去了正院请安。   庆王妃一看到她笑容就浮现在面孔上,“书仪,你来了,母妃正好有事跟你说。”   “母妃,您说。”   沈书仪自然坐下,婆媳二人独处时都比较亲和。   “荣王府的漱云九月就要成亲了,荣王妃邀我们七月初一去万佛寺上香,为儿女祈福。”   “你也陪着母妃一起去,好休息几天。”   阿恒平安回京,庆王妃心里那口气也松了下来,心情也舒畅了。   “好,那儿媳让灵犀也准备准备。”   见儿媳应承,庆王妃又想起一事,“那唐家夫人来了京都,我在想要不要见一见。”   宋灵犀这十一月就年满十八,就算她再想留也留不住了,这亲至少得定下来。   说到这,沈书仪眉眼微敛,思量了一会,建议道:“母妃若是想见也简单,我二嫂是饶家女,跟那唐家夫人是姑侄关系,若由二嫂相邀自然合适,只是这地点怎么定呢?”   饶氏古道热肠,这事必定会帮忙的。 第139章 原来的他这么混账的吗?   庆王妃思考了一会,拍板下来。   “那就辛苦你和你二嫂了,万佛寺礼佛就是个合适的机会。”   别的时间就没那么合适了。   “那儿媳去跟荣王世子妃说一声。”   虽说各是各的,但两家同去万佛寺,又是荣王妃相邀,这添人的事也得跟人家说一声才行。   庆王妃揉揉额角,“我去说吧,辛苦你去麻烦你二嫂了。”   “琥珀,去把我库房里那套金蟾玉璧头面和万宝珠玉簪子拿过来。”   沈书仪拒绝不得,只能带着东西回明月居。   把东西放在梳妆台上,她提笔写信,谷雨把信封准备好,等世子妃写好后装好。   “那奴婢就让人送回淮阴侯府交给二少夫人了。”   “把这盒子里的金蟾玉璧头面一起送去。”   沈书仪留下了那支万宝珠玉簪子。   “让冬至在准备一些凉瓜,葡萄,还有宫里赏下来的荔枝也带一筐过去,定安和音融最是喜爱瓜果了。”   “对了,昨日世子不是带了一些楼兰那边的千纱布回来,你也带几匹回去,让大嫂二嫂给孩子们做几件纱衣。”   谷雨连连点头,“好,奴婢都记住了。”   白露听到千纱布才开口。   “世子妃,世子给您留了一匹粉紫纱,那渐变色最是难得,不如做成衣裙?”   沈书仪想想那让人惊叹的布匹,也来了兴致,“那就做成裙子,那布匹做完应该还有的剩,你看着给小公子做一身衣裳。”   明宣身量不大,用不了多少布料。   那布料虽然绚丽,可明宣是个软糯白嫩的小孩子,穿着肯定好看。   白露点头,脑中已经勾勒出布匹的剪裁。   “奴婢会亲自去针线房跟着的。”   想到她清晨去库房看到入库的东西,沈书仪又吩咐“既然都要做衣裳,那就给全家都做了。”   “白露带着布料去正院和流光院,让母妃和郡主挑选花色颜色。”   “父王的也让母妃帮着一起挑了,做好了再送去边关。”   “明宣那里也让他自己选吧。”   她现在对于明宣不那么严,有些东西得让明宣自己选择。   白露等了又等,看世子妃又开始拨弄算盘,才小心翼翼的问。   “那世子呢?”   总不能给全家都做了,偏偏少了个世子吧。   沈书仪手一僵,有点无言,她确实没注意到宋恒越。   想到这布料还是宋恒越从楼兰那边买来的,她说。   “我今儿见到里面有一匹青烟色和一匹鸭青色,就用那两匹做吧。”   宋恒越不是多挑剔的人。   她也懒得多想了。   白露得令。   傍晚时分,火烧云染红了天,谷雨表情兴奋地走进来。   “世子妃,刚刚宫里来了消息,皇上赏了世子黄金百两,白银千两,另着世子担任礼部右侍郎。”   总而言之,宋恒越升官了。   沈书仪表情一抽,礼部?   宋恒越就是个武官,怎么去了礼部。   不过升官是好事,“快去告知母妃。”   晚上宋恒越回了庆王府,就见明宣等在门口,一见他就扑了上来。   “爹,您什么时候有空啊。”   宋恒越揉揉明宣的头,“过两日就有空了,到时候爹好好陪你和你娘。”   明宣嘟嘴,放开抱住宋恒越腿的手,有点失落。   “那明宣什么时候才能拜表舅为师呢。”   听见儿子的嘟囔,宋恒越一愣,这么着急的吗?   看着低头的明宣,他还是安慰。   “明宣,爹会尽快。”   看儿子又高昂一些的情绪,宋恒越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   早知道明宣喜欢许凛然,可没想到是这么喜欢啊。   明宣得到宋恒越的话,才拉着他的衣袖慢慢走进府里。   “那爹陪我练字吧。”   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好,陪你。”   书房里,宋恒越抱着明宣练字感受着明宣东扭西扭。   拍拍他的头,“凝心净气。”   “可是爹,这样很不好,明宣是个勇敢的男子汉。”   宋恒越无奈放开他的小手,一腔爱子之情被噎住。   “那怎么办?”   明宣小大人般叹了一口气后说。   “我自己来吧,爹,你既然要帮我,就给我研墨吧。”   看明宣踩在自己的椅子上,小手挥毫,宋恒越手拿墨块不动声色回头瞪了眼脸都憋红了的风雷。   云电早早就转头研究墙上的字画了。   风雷一僵,立马转头。   世子真可怜,都成小公子的磨墨小厮了。   明宣写完大字,回头看宋恒越。   “爹,我们可不可以去找娘了,明宣想娘了。”   宋恒越捏住他沾上了墨的袖子,“你不是男子汉嘛,怎么还想娘呢。”   明宣跳下椅子,“爹,您不懂,当儿才知慈母心,明宣得去尽孝。”   说罢,明宣还自己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话语。   半晌无语之后,宋恒越笑了起来。   明宣这孩子有点调皮。   还当儿才知慈母心,怎么,他这个爹不是他祖母的儿?   还是他不知慈母心。   再说,怎么不是当儿才知父母心呢。   “走吧,爹可不敢拦着你孝敬你娘。”   他也想去陪着沈书仪了。   看着父子二人手牵手走了进来,沈书仪走出来,“世子,明宣。”   明宣一下子放开宋恒越的手,直奔母亲而去,“娘,明宣陪爹写字呢。”   沈书仪眉头一挑,“陪你爹写字?”她看向额头闪过无奈的宋恒越。   “我陪他练字。”   给他研墨也是陪。   明宣不管宋恒越反驳自己的话,手脚并用往沈书仪腿上爬。   沈书仪‘啧’一声没动,宋恒越嘴角一抿,上前把明宣提了起来,“明宣男子汉,你太娇气了点儿。”   明宣也没反对,只是顺着父亲的手慢慢的攀爬上去,宋恒越也随着他,一会儿明宣就窜到了宋恒越背上。   这一年多,明宣不止读书还练武,小小的一个人身手敏捷。   宋恒越托住他,转头看向温柔明媚的沈书仪。   “书书,这次我能在京都陪你们一段时间了。”   像他们这种宗室武官,肯定是不能长久待在礼部的,可也不会轻易调动。   沈书仪还没说话,明宣就凑近宋恒越耳朵,“爹,听说我出生和周岁宴你都没有陪我?”   陡然听到这话,沈书仪面色一僵又一冷,瞪了宋恒越一眼。   宋恒越一愣。   原来的他这么混账的吗? 第140章 夫妻之间怎么能一头热呢。   沈书仪上前明宣从宋恒越背上抱了下来,把他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肩膀。   “这话是谁跟明宣说的?”   纵然语气再是温柔,可是瞳孔里的那股冷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到底是谁在孩子面前说这种闲话。   是事实没错,可也不能告诉明宣,那让孩子心里面怎么想。   她想让明宣过的好,让明宣感觉到幸福,不是让明宣觉得父亲没有把他看得很重。   宋恒越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母子二人身后,背有些佝偻下来,手指不断的摩挲轻颤。   嘴唇张开又抿住。   从妻子的这个态度他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的他真的错过了明宣的出生和周岁宴。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明宣还笑呵呵的,“我听到的。”   “我给祖母请安,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了祖母这样说。”   “祖母还训了爹呢。”   看明宣亮亮的眼睛,沈书仪突然有些噎住,“噢,这样啊。”   她总不能说是庆王妃在撒谎吧,   气氛一下子尴尬住了。   明宣抬头看着宋恒越,“爹,是不是有这回事儿啊?”   他倒没有什么怨怪的心思,他还不懂事儿,不明白这样的原因。   沈书仪也跟着他一起转头,这件事儿总不能让她来解释吧。   宋恒越对着母子二人,心跳一滞,明宣求索的眼神,妻子冷淡的模样都让他开始怨怪曾经那个自己。   “是爹的错,爹给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轻咬嘴唇,沈书仪忍不住嗤笑一声。   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以前的宋恒越心中没有她,哪怕是做错了事也找了万般借口,甚至从内心觉得自己小题大怪。   现在的宋恒越记忆停留在曾经,可偏偏从各种行动中都可以看出他心中有自己和明宣,所以干脆利落的认错。   明宣轻轻的摇摇头,“爹,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不过你快点抽出空,我要去找表舅。”   宋恒越飞快点头,“好,后天就去。”   又说了几句,沈书仪才让人把明宣送回东厢房。   夫妻二人坐在房内,沈书仪低头拿着一只茶杯把玩,宋恒越站在旁边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不敢动不能动。   过了几息,他才开口。   “书书,对不起。”   沈书仪手一顿,声音毫无波澜,“这种话我已经听够了。”   “你有歉意也不能弥补你曾经做了这样的事儿。”   “明宣不计较,是因为那时他还不懂事,也不明白你这样做是疏忽了谁。”   “明宣出生你赶不回来是因为你得去给你重要的朋友送药,你最不重视的是我,所以孩子在我肚子里面你也不把他当回事儿。”   “这些东西我早已经看透。”   她不计较,她记仇。   “明宣周岁宴,你前一日也不跟上峰请假,有些时候我真是佩服你的本事,轻重缓急是分的明明白白的。”   “只不过我为轻,别的事儿为重。”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沈书仪轻轻地放下茶杯,在茶几上磕出一声轻响。   “这不过是其中两件最严重的事儿,其他的都关乎于我自己,我也不想再谈。”   “你是失了记忆,不是变了一个人,有些东西你不能怪在那个你头上,因为都是你。”   “不过我们早就说好了,你当你的世子,我当我的世子妃,我们一起当明宣的父母,别的再也不计较。”   她话落,句句真诚,脸上也浮现着清淡的笑容,宋恒越一时竟不能分清这些让他心碎的话是否为真。   “可书书,我只想要我们两个当一对好夫妻。”   他不想两个人这样,他想要恩爱,就如曾经他找到的那个荷包一样,风月常新,怜我怜卿。   妻子脸上的突现的讽刺让他无所适从。   他的心只为沈书仪而动,这段日子他天天想着她,本以为回来之后夫妻相守,和和美美,可谁知这才第二日就已经现了原形。   失去了记忆的陌生感重新侵蚀了他。   他强撑着,见沈书仪脸上的讽刺又收了回去,但宋恒越却更难受了。   “书书,我想起书房还有事儿,我一会儿再回来。”   宋恒越甚至不敢等她的回答就落荒而逃。   沈书仪转过头看了看灯光照射后也略显昏暗的院子,坐姿也松懈了一些。   谷雨端着一盏牛乳走了进来,“世子妃,……”   她说话带着一些小心翼翼。   “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就喝。”   沈书仪摇头轻笑,现在吵架都是她占上风,有什么可担心的。   曾经两人吵架就像她无理取闹,他坐在高椅之上显得冷淡又无奈。   如今对换了情绪,对换了位置,她甚至比曾经的他更冷淡,因为她连无奈的情绪都没有。   谷雨表情松了松,“世子妃,只是苦了您。”   不管世子是失去了记忆还是没有失去记忆,难道世子妃曾经受的苦就不在了吗。   “曾经的苦是我自找的,只今时今日我不乐意了而已。”   把自己的心送给另外一个人就要做好被蹂躏的准备,她收回了自己的心,却也变得更冷。   曾经的那些被冰块冻过的痕迹仍然没有消失。   但是她得到了自主权。   如今。   宋恒越的心她也能看得出来,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之间有无可弥补的缝隙。   永生永世都梗在两人之间。   无法弥补,一人无从得知,一人无法忘却。   她能够做到像现在这样相敬如宾,全是理智二字在撑着。   他们因为一场政治,因为一场单方面的爱意走到一起,二人的结合就是一个错误。   只是这个错误也带来了一些美好。   比如母妃的疼爱,比如明宣。   看着世子妃从容的模样,谷雨也笑了起来,“怎么可能是世子妃自找的,是世子看不到您的好。”   世子和世子妃二人又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小儿女,他们两个是夫妻呀。   夫妻之间怎么能一头热呢。   就算没有感情,只凭着责任,世子也不应该冷待世子妃。   好的都享受到了,坏的却嗤之以鼻。   面对世子妃的好,面对世子妃的不安,都是眼明心瞎。 第141章 所以他就是个混账。   这边主仆二人低声叙话,那边的书房风雷云电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敢动。   “说吧。”   “还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一并说了。”   今日这个场面着实尴尬又让他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见那二人还低着头,宋恒越冷寂的目光射过去,风雷一激灵,头更低了。   云电倒也还稳得住。   “说。”   别人不跟他说,是没得说的,或者没有立场说。   总不能自己的亲随也心不向着自己吧。   风雷等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世子,小公子说的事儿都是真。”   宋恒越惨然的闭上眼,他有心理准备,毕竟沈书仪已经明明白白的说了。   可是再听到这一句,他还是难受。   “为什么呢?”   好朋友,他能有什么好朋友,总不会还是陈修齐吧。   气氛又沉滞了片刻,风雷见云电还是那死模样,心里气急。   好家伙,也不能啥都让他来说,至少分担一点啊。   云电感受着风雷暗暗投来的目光,心下叹了一口气,“世子妃临近待产期,世子您从西南境出发回京,可在那之前您就收到了荣阳伯来信,说是有一味药西原没有,那药正好是西南特产,让您给置办,您回家的路线不会路过西原,可那路线距离西原只有三十来里距离,您就亲自给送去了。”   “虽然您送到立马就走,一路快马加鞭不敢停歇,可最后还是错过了小公子出生。”   风雷以前还不觉得如何,但经历了这么多事儿,他已经能够理解世子妃的崩溃和难过了,现在忍不住说开口说了句。   “还就错过了一个时辰。”   “若是不去西原,应该是能够赶上的。”   宋恒越身子微颤,手上的青筋暴起,明显是在克制自己。   “那明宣周岁宴呢?”   风雷云电二人对视一眼,小公子出生那日还可以说是阴差阳错,毕竟谁也不知道世子妃什么时候生产。   可周岁宴这事就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您说那几日经常事发频繁,所以没有跟上峰请假,您打算第二日提前回来,可没想到那一日突发急事,您就这么错过了时间。”   宋恒越已经可以想象满堂宾客之外书书的模样了,定然是脸色苍白气怒不已。   他让她在京都中权贵之中丢了面子。   而小小的儿子肯定茫然无措的坐着,不懂为什么气氛那样奇怪。   宋恒越一把捂住脸,只是想想他都觉得心疼,为什么曾经的自己会堂而皇之地做出那种事儿呢。   只点着一根烛光的书房渐渐被阴暗替代,过了半晌,宋恒越才哑声问,“我以前对世子妃不好吗?”   云电摇头又点头,“世子您对世子妃确实是比较冷淡的,算来算去您对世子妃的好就是不纳妾,不让世子妃缺银钱花使,每个节日也有礼物,可这些礼物都是奴才去挑选的。”   说白了就是不用心。   或者觉得世子妃就在那,不管什么时候回头她都在,下意识的忽略了她的重要性。   宋恒越现在知道了,知道为什么曾经的自己会做出那种事,是因为不懂书书的好,是因为不懂得珍惜,是因为他自大目中无人。   由此可以想象他还做出了多少伤她心的事儿。   “我失踪之时从怀中找到的那个荷包是怎么来的?”   “那是您生辰世子妃给的,总共是两个,还有一个应该是在世子妃那,我听说世子妃就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荷包才找到了您的行踪。”   风雷早就把这件事情打听清楚了。   宋恒越修长的手指只敢握住荷包的边角,不敢伤损半分。   “呵…!”   所以他就是个混账。   在这种情况下,书书还能去边关找自己,可见其品质良心。   而他,实在算不上一个男人。   “把太医给我找来,我想要早点恢复记忆。”   纵然过去都是不好的事,可他也不该不明白,他也得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做出这种事情。   这件事情在沈书仪那里也没有轻易过去,她再三的观察了明宣,发现他是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才舒服了起来。   这两天,宋恒越虽然很想赖在明月居,可奈何实在是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他觉得羞愧,不敢出现在沈书仪面前。   想着对明宣的承诺,他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一天处理掉。   站在明月居门口,宋恒越准备了许久也没有迈出步子,连明宣回来都没发现。   明宣从前院回来,在他后面看了半晌才开口。   “爹,你为什么要在这站着。”   看着好像傻子呀。   宋恒越回头,看着儿子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心里很是难受,脸上露出点笑容。   “爹是想告诉你明儿我们就可以去云阳侯府了。”   明宣脸上迸发出热烈的笑容,把手上的书袋递给了旁边的小厮,一把冲过去抱住宋恒越的腿。   “真的吗?太好了。”   高兴了半晌,明宣又回过神,“要是表舅拒绝了我怎么办呀。”   宋恒越摸摸他的头安抚他,“不会的,不是说你表舅很喜爱你嘛,他肯定不会拒绝你的。”   就算拒绝了他也会想尽办法让明宣如愿以偿。   只是儿子这热烈的模样,让他心里着实吃醋,可又无可奈何,都是他的错。   明宣点点头,又放弃了宋恒越,直直地跑进院子里冲进正房,“娘,明日我们就去拜师吧。”   沈书仪看着他额头上冒出来的细汗,赶紧拿手中的帕子给他擦了擦。   “明日不是去拜师,是去感谢表舅不辞辛苦教导你多日,等咱们问问你表舅的意愿,若表舅同意,咱们再找个好日子让你拜师。”   明宣点头,“嗯嗯,这样最好。”   说着他就抽出娘亲给他擦汗的那张帕子,把娘亲的手擦了擦,“娘,我在外跑来跑去脸上都是脏的,可别脏了你的手。”   沈书仪笑开,把明宣轻轻地搂入怀。   “我儿最贴心。”   宋恒越走入房中就看到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在那金黄色的日光照耀下显得温暖自然。   这么温馨的场面,他好像见过无数次,可那其中都缺了自己,想要融入都不能。 第142章 明宣可想您了   沈书仪就当前两日的事儿没发生,跟宋恒越商量起了明天去云阳侯府的事。   “可有送拜帖去?”   “已经着风雷送去了,云阳侯世子明儿下午才有空,我们明日下半晌去就行。”   沈书仪看了一眼眉开眼笑就快蹦蹦跳跳的明宣,无奈摇头,只回宋恒越的话。   冷漠语气带着警告。   “嗯,知道了,世子可千万把明儿的时间空出来,别到时候又说有别的事耽误了。”   宋恒越虽然没有记忆,但此刻仍尴尬不已,连忙答应。   “不会不会,我还没有去礼部任职,这几日没有什么事。”   本是打算多陪陪妻儿的。   沈书仪不置可否,蹲下身跟明宣说话。   “明儿去见着表舅,你可不能失礼,就算表舅拒绝了,你也不要难过,你表舅对你已经够好了。”   明宣轻轻点头,“我知道了,娘。”   宋恒越看着儿子略带愁的模样,忍不住开口。   “明宣不用担心,你表舅一定会同意的。”   听到他这斩钉截铁的话,沈书仪侧头抬起,眼一眯,透露出点警惕,语气中带了点嘲讽。   “世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怎么,若是表哥不同意,还想用强硬手段?   宋恒越一愣,“不是,我……”   “我只是想说,我会让许大人同意的,并没有强逼他同意的意思。”   投其所好他总是会的。   怎么就能扯到强逼呢,宋恒越无奈的勾勒出一丝苦笑,书书还真是不相信自己啊。   拜师是明宣的心愿,他这个当父亲的肯定会帮他达成所愿。   沈书仪可不管他话语中的意思,站了起来,把明宣拉住,转头看他一眼。   “世子别忘了,表哥是云阳侯世子,而如今的云阳侯是我祖母。”   他们如今比曾经更加亲密。   以前云阳侯府当家的人是表舅,祖母不喜表舅,两家来往并不多。   可如今的云阳侯变成了许含章,这跟自家无二样。   虽说下一代会还位给许家子孙,可许凛然从小到大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淮阴侯府过的,也亲近无比。   宋恒越唇轻颤,看沈书仪已经拉着明宣坐下,“我有分寸的。”   “对了,你怎么去了礼部?可是皇上有什么安排。”   见她感兴趣,宋恒越赶紧走过去坐下,面容带上一丝轻松,就像是被赦免了一样。   “西戎过一些时日要来京都递上降书,到时候会由礼部接待,所以才皇上把我和两个偏将放进礼部。”   “既得皇上重用,就该尽心竭力。”   宗室任职向来不按照文官武官的升职模板走,一般都是哪里需要往哪里去。   宗室的地位全看皇上的认可,皇上若是认可则无处不重用,皇上不认可只空有地位,没有丝毫权利。   看宗室地位只看位置的重要,这礼部虽然是清闲了一些,可也要看是什么时候。   西戎战事宋恒越原本就是前线将领,又正逢西戎来降,让宋恒越去礼部也是震慑之意。   明宣听得津津有味,宋恒越把他抱在怀里,沈书仪时不时填补两句。   三人在火烛的照耀下犹如幸福美满的一家。   沈书仪让仆妇小厮把东西搬上马车,自己带着明宣上了马车,明宣还小,并不怎么出门,现在看着外面的街道兴致勃勃。   这条道上只有庆王府和荣王府,自然没有什么街景可言。   宋恒越翻身上马,袍角翩飞,明宣呼了一声,看着外面的大马眼睛中带着渴望。   “你啊!”   点点明宣的头,她喊住宋恒越。   “把明宣抱去骑马吧。”   她一向都不怎么拘着明宣。   宋恒越本来就把目光放在她们母子二人身上,当然看到了明宣的渴望。   只等妻子发话,他立马就下马,把明宣从马车上抱下去,又抱上了马。   云阳侯府门口,许凛然已经在等着了,只是不像曾经一样充满了期待。   惊蛰跟在他身后小声说。   “大人,奴才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糕点,都是表小姐和明宣公子喜欢的。”   许凛然回头瞪了他一眼,“自作主张。”   可也没说把这些东西撤下去。   惊蛰摸摸鼻头嘿嘿笑了两声,又开始默不作声当一个透明人。   看着马车远远行驶而来,许凛然走下台阶。   远远就听见明宣兴奋的喊声。   “表舅,明宣来了。”   宋恒越看着长身玉立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袍的许凛然,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警惕,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   他抱着明宣下马,本想说话,可没想到明宣扑棱着就直奔许凛然而去。   “表舅,明宣把布置的书都看完了,您让练的大字都练了。”   “明宣可想您了。”   许凛然动作自然地把他抱了起来,温柔的摸摸他的头发,这才转身看向宋恒越。   “下官拜见庆王世子。”   宋恒越看着随他一起看过来的明宣,突觉得心里梗的难受。   “许大人好。”   看着满脸笑意的明宣,感受着他对那许凛然毫不掩饰的喜爱,他吸了一口气说。   “明宣,不能失礼。”   许凛然笑容清淡,搂着明宣的手一紧,嘴唇轻启。   “无事,明宣乖巧可爱,下官很是喜爱。”   后面的马车掀开帘子,他的目光微微低垂,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住。   只看着那个名正言顺的男人上前把她扶了下来。   “表哥,好久不见了,你光彩依旧。”   许凛然这才露出笑容,“表妹谬赞。”   他余光看宋恒越扶着沈书仪手臂,不动声色地让开道路,“世子,表妹,请进。”   明宣依偎在许凛然怀里,小声地跟他说着自己的学业情况,沈书仪笑容满满不时搭两句话,宋恒越感受着手心的温暖,却有一种被排斥的感觉。   正厅里,明宣让小厮把自己的功课拿了出来,安静的听着许凛然点评。   沈书仪看着摆在自己手边的云团糕,拿着手帕的时候一顿,眉眼微敛,转头看向明宣座位旁边的白玉糕。   心里叹了一口气,表哥为人就是太周到了,可这个用心她实在是无法回报。   宋恒越时时刻刻关注着沈书仪,也发现了她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思绪。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盘糕点。   那是白玉糕,明宣的最爱。 第143章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妻子旁边的是云团糕,他每日都能在明月居见到,可见是她的最爱。   宋恒越嘴唇一抿,看向满目认真的许凛然。   就算许凛然跟淮阴侯府很是亲密,关系亲近,也不可能如此周到吧。   许凛然夸赞了明宣几句。   宋恒越看着他眼睛里面带着的赞赏和疼爱。   刚见到此人就冒出的警惕好像此时有了缘由。   抬起茶水喝了一口,发现又是妻子最爱的云雾尖,他转头看向沈书仪。   见她表情恬淡,端肃坐姿中也带着一点轻松,那是心不设防时不自觉放柔的坐姿。   宋恒越看明宣拿着课业回到座位上,才露出笑。   “许大人这段时日对明宣的课业照顾非常,我非常感激,这一年多以来我一直在外征战,确实无力操心明宣,能得您这个状元之才教导明宣,是他的荣幸。”   “府中虽有我和父王延请的文师傅武师傅,但许大人这番用心着实令人感激。”   沈书仪手指往茶几上轻扣,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宋恒越一顿,接着说。   “此番回京,我特带妻儿到府上拜谢,风雷,把东西拿上来。”   看着摆满了厅堂的东西,许凛然抬头看了一眼宋恒越,笑容更加清淡,“那就多谢世子了。”   全部都是表妹准备的,有什么不能收的。   明宣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   “明宣多谢表舅多日教导。”   又说了几句,沈书仪才开口。   “表哥,明宣多谢你操心,今日上门是还有另外一桩事想求表哥。”   许凛然这才把目光转向沈书仪,面容不自觉柔和半分:“表妹请说。”   宋恒越压制住心中的不爽,接过话。   “我们夫妻二人想明宣延请许大人为师,许大人,你看?”   愣了几息,许凛然看着沈书仪的脸,带着不可置信的询问。“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表哥,你意下如何?”   许凛然吐露出几声清脆的笑声,“能得明宣当我的学生那我这一生就没有遗憾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能有这个福气,可是求之不得。   别说明宣的母亲是表妹,就只是看明宣这孩子,他也喜爱非常。   表妹既有这个心思,他就会倾尽所有好好教导明宣。   明宣一听到许凛然答应下,根本克制不住自己,带着满脸笑容扑了过去,“表舅老师,明宣终于有老师了。”   而沈书仪因为许凛然那句话心思一滞,袖子里面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已经心想事成,可宋恒越却高兴不起来,今天种种,总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书仪也没有阻止明宣,她知道明宣有多想要表哥当他的老师,现在肯定是兴奋不已。   许凛然蹲下身搂住明宣,宋恒越却越看越碍眼,这个动作多熟练啊,就像他才是明宣的父亲一般。   沈书仪没有动作,可他却看不下去了,但声音仍然柔和,“明宣,你也已经是个有老师的孩子了,不能这么孩子气了。”   明宣倒也听劝,“噢”了一声,从许凛然身上爬了下来,又恭恭敬敬的行礼。   “是明宣无礼,请老师不要怪罪。”   许凛然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温润的脸布满了柔和的笑,如同春风拂过。   “没关系。”   沈书仪已经收敛好了思绪,“表哥,既然你愿意,那我们就挑一个时间把拜师礼办了。”   许凛然点头,“好,我去算一个合适的日子,到时候通知你们。”   他已经在思考着拜师宴的规格了。   “辛苦表哥了。”   她也没有任何的异意,只说,“到时候我少不得要来府上叨扰,请表哥见谅。”   拜师仪式肯定在云阳侯府办,毕竟是明宣拜师,可也不能什么事都让许凛然操心。   可她又不算名正言顺。   看来也只能拜托祖母帮忙了。   宋恒越握住沈书仪的手,“这件事儿就交给我来办吧。”   沈书仪一愣,看了他一眼,眼光流转,最后点头,“那就多谢世子了。”   看着她如出一辙的冷漠,甚至对他比许凛然还要漠然,他只是觉得自己在边关时想象的夫妻相爱犹如笑话。   眼看着天色暗淡,夕阳挂在天边,沈书仪和许凛然道别。   宋恒越扶着她上了马车,才一把捞起明宣,“许大人请回吧,不必相送了。”   许凛然站在夕阳余晖下,眼神不清晰,却也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不曾变过。   “世子慢走,明宣,回去了也不能忘记课业,要日日勤勉。”   宋恒越起马跟在马车旁边,再次回头望去,就见到那个身影一直注视着马车,笑容好像萧索了起来。   眼神带着温柔和克制。   他一下子明悟了。   呵,原来是心慕沈书仪,开头种种他还不愿意多想,可如今却因为一个眼神就清楚了。   因为他现在看书书也是这副模样。   温柔克制甚至带着一丝情怯。   两人隔着夕阳对视一眼,各自收回目光,只是心绪浮起。   惊蛰跟着许凛然看着马车拐弯消失不见,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明宣公子成了您的学生,大人您总算可以高兴了。”   他其实是淮阴侯府出来的人,以前许凛然只有一个病歪歪的小厮,到了淮阴侯府后,许含章从自己手底下的人分了一个惊蛰给他。   至此就跟着他从淮阴侯府到了云阳侯府。   是许凛然最信任的亲随。   大人的心思都没有瞒过淮阴侯府的那几位,怎么可能瞒得住他这个日日相处的亲随。   许凛然嘴角勾勒出笑容,“嗯。”   他确实很高兴,非常高兴,表妹是他这一辈子都无可企及的人了,他这一辈子也打算不成亲了。   能得明宣当自己的学生,是他心之所向。   嫡传学生犹如半子,他会好好的教明宣他自己的知识智慧。   “拜师宴的规格大一些吧。”   “明宣是庆王府的小公子,不能亏待了他。”   他也想放纵一下,告知众人他收了他最为满意的学生,“你去淮阴侯府请姑奶奶回来,这件事情我怕我办不妥。”   他不想委屈明宣,不想委屈表妹,哪怕只是一个拜师宴。 第144章 许凛然没有机会。   宋恒越看着母子二人脸上洋溢着笑容,牵着手走在前面,明宣步子雀跃,沈书仪步子轻柔,两人同频。   他只觉自己僵硬不已,背在后面的手交错,不断地较着劲。   许凛然的那个眼神时不时浮现在他面前。   纵然明白他再也没有机会,可还是让他觉得不爽。   可偏偏沈书仪对这个表哥很是信任,明宣对他也是喜爱非常。   几人去了正院,庆王妃早早的就等着了,“看明宣这副模样,许少卿想必是答应了吧。”   明宣连连点头,“祖母,我有老师了。”   府中的文师傅武师傅只是启蒙之师,并不适合当真正的老师,许凛然才是明宣第一个正正经经的老师。   看他那溢于言表的激动,庆王妃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真是喜欢你表舅。”   好在许凛然是个好的,才华横溢,在官场上也是一步步上升,如今身份也高。   “说起来,还是你们淮阴侯府会教孩子,许少卿也是你们府中教导出来的。”   沈书仪有点不好意思,只解释道。   “这也说不上,表哥只有一半的时间在淮阴侯府,说不上是我们家教导出来的,他来淮阴侯府之前就是个自持爱读书的。”   性格多半是天生。   许凛然就是个真实的写照。   宋恒越坐在位置上,觉得茶水烫嘴不已,“母妃,这事父王知道了吗?”   庆王妃转头瞅了他一眼,眼角透出笑,那笑带着揶揄。   阿恒那脸上带着一点悔,想必是有一点不乐意了,可惜。   “知道啊,这事早早的就告诉他了,他觉得可行。”   感情就他一个人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他去说更显郑重的话,估计都不会告诉他吧。   “噢。”   但转头看着明宣还没有消散的兴奋。   他又想,算了吧,反正许凛然没有机会。   明宣实在是喜欢,他不想扫他的兴。   可就算这样安慰自己,他心里也是难受非常,本来沈书仪跟许凛然就是表兄妹,如今又加上个明宣,更是亲近了。   嫡传弟子更是如同半子,这样想想更难受了。   他站了起来,看着还在开心交谈的几人,狠狠吐出一口气,又忍了下去。   “母妃,我去一下书房。”   庆王妃不是很在意的挥挥手,沈书仪更是头也没回,就明宣转头看了他一眼。   出了房门,宋恒越揉了揉额角,这算什么事儿啊。   “云电,把我库房里面的东西搬出来给明宣挑选拜师礼。”   他按着自己又开始疼痛的太阳穴,沉声吩咐着。   云电停顿了几息,有一点为难地说。   “世子,您库房里面没有东西。”   “嗯?没有东西。”   看云电不似作假的模样,他开始回忆,记忆却空空荡荡。   “是的,您在两年前就把库房里面的所有东西都送到世子妃那里了,您的所有私产现在也全部转给了小公子,在世子妃那里保管着。”   所以他也从财务大总管变成光杆总管。   宋恒越半晌无话,最后摇头笑了起来,“这样啊。”   “行吧,那我所有的花销?”   “都是从世子妃那里取。”   “想必世子妃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您不用操心。”   这话又把宋恒越的心情说得复杂起来。“都迫不及待啊。”   “太医来了吗?”   云电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算了一下开口说。   “快了吧。”   风雷早早的就去请了,也差不多该到了。   “世子您也不用着急,记忆一事急也急不来的,还是得循序渐进,毕竟这淤血是在脑子里。”   宋恒越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目前的情况却让他格外的想要恢复记忆。   他实在是想知道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听别人说起,他已然觉得自己是个混账,可还是挡不住他带着一丝期盼,比如两人是真正的相爱过。   七月初一,沈书仪带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她们去万佛寺礼佛最少也是四五日,又是三个女眷一起出行,东西都得带够。   “谷雨,着人去荣王府问问几时出发。”   “是。”   冬至怀有身孕,沈书仪就让她在府中守着,“你也不要太累了,底下都有其他人,你只要好好坐着就行。”   “多谢世子妃关怀,奴婢知道了。”   宋恒越已经去礼部履职了,西戎使团正在半路,估摸着过一段日子也就到了,礼部正是繁忙的时候。   他抽不出空陪几人前去,只能把她们带出去的人增加了一倍,“书书,路上注意安全,你也不要太劳累了,多休息几天。”   沈书仪颌首,“我知道。”   “明宣这段日子就在家读书,你下值后要记得照顾他。”   都是女眷出行,明宣又正在读书,沈书仪自然不会带他一起去,所幸宋恒越在京都,再忙也会挑出时间照顾孩子。   “嗯,我都听你的。”   沈书仪白他一眼,“什么叫做听我的,明宣是我们的孩子,你是应该照顾他,听我的照顾他是个什么意思?”   宋恒越连连认错,“都是我口误,对不起,书书,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这段日子他因为明宣拜师许凛然已经心烦久矣,特别是拜师礼就在半月后,他还得日日上门跟许凛然交流细节,因为心知肚明,两人之间冷淡不已,只能维持平常的交流。   沈书仪和庆王妃宋灵犀一起出府,在门口遇上了隔壁的荣王妃一行人。   两行人结伴而行。   万佛寺沈书仪等人也来过多次了,自然是轻车熟路,就连院子都是她们常住的那几个。   庆王妃喊住准备去忙的沈书仪,“书仪,你休息休息,让你妹妹去办吧,她也快嫁人了,这些事儿也该让她心里有个数。”   沈书仪也不推辞,跟庆王妃坐着一起聊聊天,“母妃,我二嫂已经给了我信,说是后日再来万佛寺。”   “你二嫂行事妥当,我们这儿也不着急。”   她们毕竟是和荣王妃一起前来,明儿肯定是要一起给儿女祈福,见客之事放在后面更好。   “你刚刚见到荣王那个庶女了吗?” 第145章 若是个没本事的就算了   “见到了,那姑娘还是有点变化的。”   宋秋云已经萎缩了一些,不像曾经那样看着柔弱还带着一些心机。   今日一见,她的穿着打扮低调了下来,现在也不跟宋漱云争个前后了。   庆王妃抬起茶杯喝了一口,“你要相信一个人不会那么快变得,她那眼睛里还带着野心呢。”   有些人在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掉那眉眼高低处的愤然。   “那也无法,若是她从小就得到好好的教养,也不会是这般模样。”   好好的一个姑娘,被教得眼高手低,那点子手段放在这京都经历众多的贵妇面前,显然是不够看的。   所以到如今宋秋云都还没有定亲,她比宋漱云还大半岁呢。   也不是没有人求娶,可要么门户低,要么就是大家庶子。   若是荣王是个能干本事的,必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可偏偏谁都知道荣王是个软脚虾。   唯一争气的荣王世子还不喜这个便宜妹妹。   “我倒是听嫂子说去年有一段时间她们府里热闹的很,为的就是她的婚事。”   可惜荣王越闹,荣王妃越是撒手不管。   最后闹了个无趣。   庆王妃撇撇嘴角,“荣王差不多被架空,他才不是为了女儿呢,是在试探荣王妃和荣王世子的耐心呢。”   “听说皇上有意让荣王世子正式承袭王爵。”   沈书仪看了一眼在外面指挥众人放东西的宋灵犀,转移了话题。   “母妃,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呢?”   庆王出去有整整一年了,不算别的,就算是为了宋灵犀的婚事,也该回京了。   “今年年底吧。”   “灵犀那孩子没有改变心思,可这人也得等她父王回来看看才定,好事多磨,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更何况庆王府门第高,挑挑拣拣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更何况她们还没有挑拣呢,只是考察期长了一些。   “母妃,我倒是觉得可以先看明年三月春闱的结果后再定。”   这有没有本事,放出来练练就知道了。   若是连个一甲进士都不是,谈何娶庆王府唯一的郡主,这不是笑话吗。   庆王妃团扇轻揺,微微眯眼感受着庙宇独有的香,“你说得对。”   “若是个没本事的就算了。”   她同意还不是因为那孩子是林大儒的弟子,又认了书香门第的饶家。   而且她母亲也算有本事。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唐朝景是个有本事的。   “世子也才回来,这段时间朝事繁忙,等这段时间过了让他去书院看看。”   庆王妃嗤笑一声,“让他去看也不是不行,可我就怕他走了眼,毕竟你看看他那朋友,都是什么鬼样。”   以前她看陈修齐还是个好的,如今却是说都不想说。   有那样的妻子,可见他也不是个多有数的。   那西原之事也是她们不是那样碎嘴子的人,不然就得给她宣传宣传,让那万宝如在这京都做不了她的贵夫人。   沈书仪哭笑不得,“母妃说的极是。”   说着说着庆王妃扇子一停,“这么说来,他父王也是一个模样,算了算了,都指望不上,还是我们自己看吧。”   这下,沈书仪也不敢轻易搭话了,只低着头微笑。   第二日一早,沈书仪带着宋灵犀爬上山顶看了日出,宋灵犀难得有一点烦忧。   “嫂嫂,若是那唐夫人不好,我该怎么办?”   沈书仪眉头紧皱,“为何要这样说?若是不行那就不行。”   “灵犀,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决定的,可能有些舍取也是因为一个人就能决定的。”   比如婆婆不行,那就真的不行了。   那唐朝景可是独子,想要分家都不能的。   “你想想我跟母妃你就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沈书仪直言不讳,“你不要怪我多话,我总是希望你过的好的。”   这世间孝道在前,婆婆总共有千万种方法压住一个人,就算不会伤筋动骨,可这名声还能听吗?   “不要担心,这明日你不就是能看到了吗。”   那唐家夫人总不会是个分不清高低分寸的,那样的人是没有办法撑起一个家的,也不会让家业翻了几番。   宋灵犀‘嗯’一声,她想起了曾经嫂嫂还在爱慕哥哥时,两人争吵,她问母亲。   ‘为何嫂嫂对任何人都是宽容,只对哥哥生气。’   母妃回她。   ‘你不懂,这是有情,若是无情,别人做什么你都毫无波澜的。’   ‘灵犀,你不要觉得你嫂嫂是无理取闹,等你嫁了人,你会知道世间之事不是都如你所愿了。’   ‘你对你嫂嫂宽容一点,用宽容的眼光去看她任何行为,因为你总会遇到差不多的情况,我也希望有人能够用宽容的眼光去看你。’   ‘你嫂嫂没错的,你不要因为那人是你哥哥,就觉得你嫂嫂事多。’   自此之后,她对嫂嫂才是真真切切的亲近起来,“我知道的,嫂嫂。”   所以她万分知道有一个好的婆母有多么重要。   夫君人选重要,家庭成员也重要,若是那唐夫人不行,她也不会稀里糊涂的嫁进去。   有情人虽难得,可长情人更难得,她总不能期盼唐朝景这一辈子都和现在一样吧。   她只是在挑选自己最喜爱的,也算一种权衡利弊吧。   姑嫂二人回到半路,听到有人争吵。   “你别多事了,我敬你是长姐,你以为你就真的是长姐了吗。”   “算来算去你哪里有二姐尊贵。”   宋秋云话音冷厉了起来,“我才劝你别多事,宋亚云,别忘记了,你也是个庶女,你所有的一切都捏在她们手里,她们拿捏你只会比拿捏我更简单,因为我还有父王帮我,而你,哼……”   “不为自己考虑,就只会过的更差。”   宋亚云白净的小脸气得通红,开口反驳。   “你自己蠢无知,可别拉上我。”   宋秋云嗤笑,“哼,你才是蠢货,看你这色厉内荏的样子,怕是心里面也不是没想法,就是不敢实施吧。”   “你就这样吧,别破坏也是好事,不然我就让父王把你嫁给老鳏夫。”   她笑看一眼吓白了脸的宋亚云,丢下句,‘胆小懦弱的蠢货。’就施施然地走了。   宋亚云半晌才捡起掉在地上的帕子,眼睛通红。 第14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等人走远之后,沈书仪和宋灵犀走了出来。   “嫂嫂,这……”   她跟宋漱云是很好的姐妹,一直都讨厌宋秋云。   这眼见着她就要做坏事儿,她总不能视而不见。   沈书仪知道她的想法,“你只把我们今天听到的对话告诉漱云就行,你可别擅自去查,灵犀,这件事儿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她可不想沾染上荣王府那边的事儿。   “我知道了,嫂嫂。”宋灵犀也知道这事不该她多管。   中午,沈书仪跟着庆王妃一起去找荣王妃汇合,一起去殿礼佛。   荣王世子妃赵氏跟沈书仪一起并排着跟在婆母身后,一行人乘着凉爽的风走在树荫底下。   “明日就不像今天一样悠闲了。”   庆王府这边约了饶氏和唐夫人,荣王府那边也约了宋漱云的未来婆婆。   “时光不留人,我嫁过来的时候漱云还是个小孩子,现在都已经到嫁人的年纪了。”   赵氏看着不远处相携而行的两个女孩子感叹道。   沈书仪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宋灵犀还是那副明媚的模样,有一些内向的宋漱云也显得温婉自然。   “嫂子也不用担心,漱云是郡主之尊,自身也是温柔可人,在哪里都过得好。”   “这倒也是。”   前面的几人越走越快,赵氏拉住沈书仪,“弟妹,今儿早晨的事儿让你看了笑话,我实在是羞愧,我们府上的情况你也知道的,有些时候一个疏忽就容易出事。”   赵氏那双特别出彩的桃花眼中不自觉露出一丝冷意,沈书仪拍拍她的手。   “嫂子又何必羞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赵氏笑容真诚,“这话倒是不假,这经难念不难念总是要念的,只有念了才能得一方清净。”   两人加快步子跟上前面的庆王妃和荣王妃。   回到院子里,庆王妃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儿,嘱咐道:“灵犀明日就好好的跟漱云去玩吧。”   宋灵犀脸色带着一些微红,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母妃。”   “书仪,明日又要辛苦你了。”   “这是儿媳应该做的,母妃,要不明儿还是让灵犀在院子中玩吧,不要去找漱云了。”   不说别的,就说那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的宋秋云,沈书仪都不放心让宋灵犀出去玩。   “更何况明日那吏部尚书家的夫人也会到,说不得会带了漱云的未来夫婿来,我们灵犀就不好去凑热闹了。”   庆王妃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你说得对。”   人家未来婆婆来了少不得要见见儿媳妇,若是带了儿子来也会让未来的小两口培养培养感情,这个时候灵犀确实不适合去打扰。   山林雾气笼罩之处,清晨的阳光破开雾气照射在万佛寺,撞钟声响起,整个山头活了起来。   一行蜿蜒的马车走在山道上。   “姑母不必紧张,庆王妃和小妹都是宽和的人。”   饶氏安慰着略显紧张的唐夫人,那唐夫人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裙,头上戴着两根素淡的玉簪,简洁却不失礼。   稍显紧张的面孔透露出岁月洗礼后的阅历。   “让你看笑话了,庆王妃和世子妃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这些年远离京都,自是有一些紧张的。”   庆王府乃是一品亲王爵位,庆王妃本身就是国公府的嫡女,身份高贵。   世子妃是长公主的外孙女,身上拥有皇室血脉,又是淮阴侯的嫡女。   这二人的身份放在整个京都都是一等一的尊贵。   她家夫君虽是进士之身,可还没进入官场就被那该死的山贼重伤了身体,自此之后就只能荣养在家。   她自己虽是世家大族饶氏之女,可毕竟不是主支。   这又关乎自家儿子的婚姻大事,一点都马虎不得,就算她这么多年在商场沉浮,也觉得紧张。   饶氏笑笑,“姑母独自把家业撑了起来,也是女中巾帼,哪里需要这样呀,您呀,可千万把心放回去。”   到了万佛寺,唐夫人吐出一口气,扬起笑容,脸上的紧张消失不见。   “二少夫人和唐夫人请跟奴婢来,王妃和世子妃已经在后院等你们了。”   二人随着早就出来等候的谷雨走向后面的院子。   沈书仪跟庆王妃坐在主位上,看着外面走进来的人影,她才站起身迎了出去。   “拜见世子妃。”   沈书仪一手一个扶住,“二嫂又何必多礼。”她嗔了饶氏一眼才看向另外一只手边的唐夫人。   皮肤白皙,眼睛明亮,可以从带着点皱纹的脸上看出年轻时的荣光。   穿着打扮合时宜,既不喧宾夺主,也不显得失礼。   头上那两根玉簪虽不显眼但也是如今昂贵的和田玉,那雕刻手法繁复自然。   “夫人快快请起。”   唐夫人站直,“多谢世子妃。”   她刚刚进门就看到从房门迎出来的神妃仙子,如今凑近一看更显优越。   周身气度皆显簪缨世家皇亲贵胄的风华。   沈书仪带着两人进屋,庆王妃今日穿着皆和平日一般无二,才见到人就露出笑容。   “拜见庆王妃。”   “不必多礼,这几日出来礼佛,一切从简就是。”   她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这位唐夫人。   确实不是柔弱妇人,眼神也明亮,身为下位但也不卑不亢,浑身带着一种干练利索的劲。   “花莹,这便是你的姑母吗?”   饶氏站起身,笑意盈盈的看向庆王妃,“回王妃,这就是我的姑母,虽不是同房,却也亲近得很呢。”   “果真跟传闻中一样,巾帼不让须眉啊,唐夫人在京都可还适应?”   “回王妃的话,我本是京都人,跟随夫家住在运城,但也时不时上京操持生意,自是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不瞒王妃,我呀早就住够了运城,如今正打算在这京城中买一栋宅子住下来,也能解我思乡之情。”   庆王妃笑容灿烂,“远嫁就是这般不好,你既有这个心,又有这个能力,自然回京更好,这里毕竟是京畿之地,繁华久矣。”   她很满意的,也不觉得对方这样回话突兀,灵犀是她掌上明珠,若是不主动表明自己的态度,又怎能有之后的事儿。 第147章 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这场谈话也算宾主尽欢。   “花莹和唐夫人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一会儿吧。”   庆王妃发话,饶氏和唐夫人也赶紧站起来应下。   沈书仪也早早都给饶氏和唐夫人安排了院子,就在旁边。   “二嫂和唐夫人随我来。”   “毕竟是在寺庙之中,这院子清冷了一些,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着人来告诉我,我让人去置办。”   饶氏挽着沈书仪的手,随意的打量了一下院子,“出来一切随简就是。”   虽说是简洁了一些,可细节中都透露出华贵。   那香炉的冉冉紫烟,座椅上放置的锦缎靠背,哪一样不是暗中透露出奢华。   “多谢世子妃操持,妾身拜谢了。”   沈书仪让开半个身位,“不必如此。”   走出院子,沈书仪往旁边的阁楼上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无奈好笑。   那阁楼上的窗猛然关上,不一会儿一道身影从阁楼中跑了出来。   一见沈书仪就露出笑容。   “嫂嫂。”   沈书仪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   “可满意?”   宋灵犀不好意思地挠挠手,“这又如何看得出来,还不是得辛苦母妃和嫂嫂替我参详。”   “好啦,回去吧,母妃肯定在等着了。”   两人一进门,就对上了庆王妃了然的目光。   “母妃……”   “别做那副样了,看着眼疼。”   她又不是那种严厉的母亲,只要无伤大雅,她向来不怎么拘着孩子们。   “看的可满意?”   听着嫂嫂和母妃如出一辙的话,宋灵犀笑开。   “嫂嫂和母妃才是亲母女吧,看这话问的一模一样。”   庆王妃轻哼一声,“我跟你嫂嫂本就是亲母女,你哥哥才是捡来的,你啊就是长得太像你父王。”   “这如何能怪我。”   长相又不是她能决定的,还好父王长了一副小白脸样,不然她不知道得长成什么样。   “那唐夫人看着倒是还行,是个干练的,说话行事有条理有度,看事也通透”   沈书仪想了想刚刚看到的,也微微点头。   “母妃眼光自是没错的。”   宋灵犀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耳朵微颤,香腮粉红,嘴唇不自觉轻咬。   “慢慢来吧。”庆王妃喝口茶看了一眼女儿慢悠悠地说道。   她也不着急,她的女儿值得好好挑选。   “对了,那吏部尚书夫人果真是带着儿子来的,今日我见着他们在外游园了。”   宋灵犀眼睛一亮,开口说着今天的见闻。   “就是那公子长的一般。”   庆王妃“长得一般又如何,那公子也是个博识广闻的,据说家中还没有通房妾室,也算是个好人选。”   她又看了宋灵犀一眼,“说起来那王公子会跟唐家那小子同一届春闱呢。”   宋漱云可是荣王妃的唯一一个女儿,人家给自己女儿挑夫婿怎么可能不尽心。   这世上长得好又本事大的人能有多少。   比起长得好,自然是本事好更加让人动心。   这人的长相嘛,只要看得过去,清秀有余就好。   “母妃说的是,不过若是能好看一点那就更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若是宋恒越长得丑,圣旨一下,她估计也只能嫁了,但若是说动心,那绝不可能。   庆王妃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一下子笑开,“那我倒是要庆幸我这张脸长得还可以。”   毕竟阿恒比较像她。   下半晌,几人一起去万佛寺后山赏花,宋灵犀一路扶着庆王妃,笑容像是镶嵌在脸上,步子有一点紧张。   唐夫人一路上都不怎么看宋灵犀,只到了目的地之后两人搭了几句话。   庆王妃看到她如此举止更是满意了。   “娘,娘,我在这里。”   沈书仪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回头,惊讶地看着抱着明宣的宋恒越,随后扶了扶额头。   “就算是失忆了,粘人这个特质也是改不了的。”   她重生回来后,宋恒越慢慢的就像变了一个人,越来越黏人,她有时候都觉得厌烦。   这好不容易失忆了,她感觉还能过点松快的日子,这不曾想,有些东西还跟原来一般无二。   庆王妃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在那边站着的儿子笑的开心,让你以前不上心。   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看看妻子脸上的无奈,宋恒越一下子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最后还是在明宣的强力指引下,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母妃,二嫂,书仪。”   明宣童声清脆,一下子把父亲的话全部盖住。   “祖母,明宣好想你呀,我都已经有一天没有见到您了。”   “娘,你为什么不带我呀,这大好的景色才方便明宣陶冶情操啊。”   “二舅母,你为什么也不带音融表妹呢,明宣好久没有见到她了。”   明宣小嘴不停把几个人都问候了一遍。   宋恒越看着眉开眼笑的母亲,已经开始逗孩子的二嫂,还有早就转移目光的妻子,心中无奈至极。   所以他就是个带明宣来卖乖的工具人是吧。   最后,明宣跟在宋灵犀身后,声音微弱:“小姑,我在山下遇到了一个男子,是明宣见过的哟。”   宋灵犀一僵,赶紧捂住明宣的嘴,下意识抬头看向自己哥哥。   宋恒越瞅她一眼,转开了目光,看着妻子头上松动了一些的发簪走上去轻轻的扶住。   明宣见过的男子多了,可值得明宣来跟她讲的肯定只有唐朝景。   怎么这么尴尬呀。   早知道就不借着明宣的由头去见他了,给明宣送了银子又给他买了昂贵的糕点还没有捂住他的嘴。   哥哥也不说话,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呢?   沈书仪陇住自己的发簪,往前走了两步,“母妃,世子和明宣来了,儿媳先带他们去安置。”   这会子天都要暗下来了,她也不放心宋恒越带着明宣回去。   更何况这里都是一些女眷,也不适合他们两个人多待。   庆王妃点头,摸了摸又跑到自己旁边的明宣的头。   “好,你先带着他们回吧。”   宋恒越把明宣一把提起来坐在自己手臂上,另外一只手扶着沈书仪的手臂。   两人循着小道慢慢的往回走。   庆王妃看着那和谐的几人,久久的才收回目光。 第148章 “你又头疼了?”   沈书仪带着二人回到自己住的院子,扶着明宣的肩膀,把他的衣服拉正。   最后才看向宋恒越,眼中带着冷淡,声音如冰。   “这些日子朝中无事?还是明宣的课业已经全部完成,能让你们父子二人如此悠闲。”   这是万佛寺,距离京都有十多里,就算快马加鞭也要半个时辰, 他到底是有多闲,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万佛寺。   沈书仪口中暗含的嘲讽让宋恒越一僵,手不自觉地背在背后,咳了一声,“朝中确实不太忙。”   他本是个武将,去礼部也是明显的震慑西戎之意,更何况他又才去就职,礼部那些人也不会给他太多公事。   明宣看看母亲,又看着已经话音落下的父亲,往后退了一步,又眼巴巴的看着父亲。   宋恒越“……”   所以这一切都得他一个人背下来吗?   “明宣是我要带着他来的,他的课业在这里也能做,我会监督着他的。”   沈书仪把父子二人的眉眼官司看在了眼里,只觉得心中涌起一阵阵无奈。   ……   “好吧。”   “我们这次来是有正事儿,可没空陪着你们,你们就好好的在院子中,世子你也要盯着明宣完成课业。”   说罢她就转身出门,宋恒越和明宣紧紧盯着她的背影,看起来可怜非常。   “对了……”   看她回头,两人又笑了起来。   沈书仪看着两张笑脸,停顿了一下,随后更加斩钉截铁。   “明儿你们都回去,耽误一天也就罢了,怎么能日日都耽误。”   明宣立马低头作乖巧状,“明宣全部都听娘的。”   宋恒越叹了口气,也点头,“我都听你的。”   见他们二人这副模样,沈书仪心里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门。   万佛寺的素斋向来最是出名,花样繁多,最受香客的喜欢,她让人把今天的素斋送上来。   庆王妃等人也在这时回来了。   几人走在一起,面容带笑,可见是很满意这趟出行。   “母妃回来了。”沈书仪赶紧上去扶着庆王妃。   “您回来的正好,素斋刚刚送上来。”   琥珀也赶紧让人送上茶水,又让人捧着一个个盆儿走了进来,里面装满了清水。   庆王妃把手沁入铜盆之中,喟叹一声。   “还好是在万佛寺,若是在京都之中怕是只顾着乘凉,那会出去赏花。”   万佛寺位于山林之中,旁边丛林笼盖,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饶氏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干净手,“京都的盛夏一向如此。”   宋灵犀站在庆王妃旁边,接过帕子,余光中唐夫人也正好在擦手,想到明宣说的人,她顿了顿。   庆王妃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转头看向那边指挥着丫头们布膳的儿媳。   “书仪,快来坐着,让你妹妹去办。”   “好,多谢母妃疼我。”沈书仪也不推脱,脚步轻柔的走了过去。   唐夫人面容带着和蔼的笑,“王妃疼爱儿媳在整个京都都是出了名的,妾身最是佩服王妃这样的人。”   庆王妃笑出声,“名声这东西最是听不得的,我的书仪贴心贤惠,我不疼也不行啊,不然心里过不去啊。”   饶氏也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我家小妹能得王妃为婆母,也是天赐的机缘。”   坐下用膳之前,唐夫人有一点不好意思的开口。   “妾身在此,打扰了王妃一家相聚,让世子和小公子只能在外用膳,实在是不好意思。”   沈书仪安抚的看了唐夫人一眼,脸上明艳,话语轻柔。   “难得夫人与母妃相得甚欢,自该合乐一番,夫君和小儿自有他们的去处,夫人不必管他们。”   天还没有暗下来,但室内已经点上了烛火,宋灵犀用完膳坐了一会儿,沈书仪看着她忍不住抓抓挠挠的手,又叹了一口气。   “母妃,儿媳带宋灵犀去看看明宣。”   庆王妃点头,“去吧,嘱咐阿恒,让他明天记得早早回,这朝政大事儿岂能轻忽。”   “是,儿媳明白。”   宋灵犀如蒙大赦的跟着沈书仪出门。   她一路上欲言又止,沈书仪只等着到院子里面才对她说,“别担心,唐公子应该是送唐夫人来的,他既然没有上山,傍晚也会回去的。”   “你若实在是担心,我让你哥哥着人下去看看。”   宋灵犀不好意思的点头,“嗯,都听嫂子的。”   沈书仪明白小儿女的心思,也不会多说什么。   曾经她年少时,听到宋恒越的消息也难免辗转反侧。   明宣正在一棵枝繁叶茂挂满了果子的梨树底下练字,旁边放着两盏灯笼和一个驱蚊的香炉。   宋恒越坐在旁边时不时指点一下,手上的蒲扇摇着,明宣耳边的发丝随着蒲扇的风飘动。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明宣没有分神。   宋恒越马上迎了上来,看着沈书仪微薄的汗意,他赶紧摇着手上的蒲扇,“书书,可是累了,快来休息休息吧。”   后面的宋灵犀一下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沈书仪微微点头,把蒲扇从他手里拿过。   “你让云电去看看唐公子可还在?”   宋恒越看了一眼妻子身后的妹妹,轻点下颌,“好。”   “若是还在,就把他请上来吧。”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宋灵犀自己看的上眼。   沈书仪听这话一愣,下意识抬头看向他脸上,见他脸上的脸色,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你安排就行。”   “若是回去了就别多管了。”   宋灵犀面腮粉红,手上的帕子扭着,“多谢哥哥。”   在母妃和嫂嫂面前她都不会如此羞赧,可哥哥和父王不一样,只要想着那个场景就觉得脸上泛红。   把宋灵犀送出去后,宋恒越才克制着半搂沈书仪的腰到明宣旁边坐下。   沈书仪感受着腰间的热意,嘴唇一抿又轻吐一口气,随着他一起走过去。   看了认真安静的明宣,沈书仪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见沈书仪笑了,宋恒越才松了一口气,不生气就好,他现在就怕她不高兴,怕她疏远自己。   看完了明宣,她才看到旁边桌上已经散了热气的药盅,沈书仪眉头紧蹙。   “你又头疼了?” 第149章 像是在赎罪。   宋恒越在她旁边坐下,恨不得亲手把她眉头抚平。 --奇@ 书#网¥ q i & &s h u & # 9 9 &. c o m--   本想安抚一下,可看着她的眼神,宋恒越只得实话实说。   “前两日还好,今日不知怎得头疼加剧,不过你别担心,不影响生活。”   他今日一到万佛寺就觉得头疼不已,怕是天气炎热晒到了,或者是他用药太多了。   他实在是太想恢复记忆了。   沈书仪看他一眼,眼神不辩喜怒,他加重了药量她是知道的,只是太医也说无事,她也就没管。   “你就这么想恢复记忆?”   宋恒越点头,“嗯,我想快点想起我们的曾经。”   别的事不重要,那些忘记了还可以从别处得知,但是他和沈书仪的过往却是得自己知道才有感触。   他知道自己以前错的离谱,也承认自己的错,为此忏悔。   可他也从身体本能知道自己很爱她,所以他想恢复记忆,想知道他们之间的一切。   沈书仪看了明宣一眼,又对宋恒越说,“走吧,我们房里说。”   她面无表情,宋恒越却受宠若惊。   沈书仪看了一眼想要坐到自己旁边的宋恒越,指了一下对面,“世子,坐那吧。”   宋恒越讪讪的转变了个方向。   沈书仪开门见山。   “你还是遵循太医的说法吧,这药也不能太猛了,对后续恢复不好。”   “你既然着急知道我们之间的事,那我自己跟你说吧,别人说的你不能感同身受也不能从中理清真相,我们两个都是当事人,我说的你总该相信了吧。”   她话语平静,烛光在她的身后,她的面容隐匿在灿烂烛光的带来的幻象旖旎处,让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宋恒越本该答应,可是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书书,我……”   “我们之间的事比较简单。”沈书仪也不想两个人一直这么下去,她想把事情说清楚,至少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些话曾经也说过但是那时候多少带着一些怨气,不像现在一样平静。   宋恒越沉默了下来,头微微低垂,藏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   “我们也许见过数次,但是我第一次对你有印象就是那年你受了伤倒在我家的庄子前,我救了你。”   “后来在书院我总是能够见到你,一则是关心,二一则是你经常跟荣阳伯一起在女院门口等荣阳伯夫人。”   “所以桩桩件件我都看在眼里,京都之中关于你们的传言也频起,纵然后来被压了下来,可看在眼里心里的事儿却没有那么快消散,至少在我心中那传言就是真的。”   宋恒越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沈书仪抬手压了下来,她柔美的脸是那么的平静,就像说的是别人的事儿一样。   “后来皇上有意赐婚,你来找我,说:‘皇上有意赐婚,此事应该无改,若我此生别无二人,你可愿嫁我’。”   她的话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我答应了,回你:‘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以为你收心了,愿意好好过日子。”   哪怕她心中还有一些疑虑,她也答应了,这事在前,赐婚在后,所以哪怕他们的婚事圣旨分明,她也非常高兴,因为她提前得到了他的承诺。   “成亲那日,你告诉我,‘相敬如宾。’”   “后来你果然做到了,相敬如宾就是我们婚姻的真实写照,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想要夫妻同心,也一直为了这个目标前行,可一个人没有心,另外一个人再努力也是无用。”   “所以,我想告诉你,你就算恢复了记忆也是无用,在我心中你早就不是沈书仪的夫君,你只是世子妃的夫君。”   “每一个决定离开的人,一定是在风里站了许久。”   她就是在风中站了许久的人,料峭春风,炙热夏风,瑟瑟秋风,凛冬寒风,她都吹了个遍。   所以她最后倒在了可以先掀翻她的寒风之中,就算重生,那些东西她也绝对忘不了。   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就是维持现在的表面功夫。   她不想因为和离给淮阴侯府带来任何的不好,也不想让明宣难受,所幸她自己也挺了过来,这样的生活对她来说也算好事儿。   “你就当我已经离开了。”   她早就走了,离开了她们的感情之路,困住她的是圣旨婚书和明宣。   宋恒越眼眶通红,握拳的手青筋直冒,另外一只手轻颤,他只觉得自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不要走,求你……”   沈书仪摇头,“你还不明白吗?我讨厌你对我的冷淡,讨厌你对我只有些许责任心,你如果只当我是世子妃,那么明宣呢?从前我因为荣阳伯夫妻跟你吵架,你总说我无理取闹,想多了,可是明宣出生你做的事儿还不够让我明晰吗?”   “你对我如何我早已不重视,可你不能愧对我的明宣,那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   “我对你的心是一日一日冷下来的。”   “噢,对了,忘记告诉你了,在我冷下来之后你也热情了起来,可是没用。”   “所以,不管你的记忆是什么样,我都希望你做好世子和明宣的父亲,不要试图在我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那不可能,我付出去了的东西被扔掉后,难道我还能再收回来再用吗。”   宋恒越眼泪一颗颗的滴落,他知道都是他的错,可他也以为还能够挽回。   “书书,你不要那么残忍,你再回头看看我,我一定会改的,一定会比以前做的更好,好千倍万倍。”   “以前是我没有责任心,是我伤了你的心,这些都是我的错。”   他的背佝偻了下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在面前的桌上,沈书仪勾唇笑了一下。   “我知道是你的错,可想要回到我曾经的那副心情却再也不能。”   有时候难过的时候她也希望自己忘却曾经的东西,可她不能啊。   他们之间拥有了深不见底的隔阂,那是自己的命和那个还不知道男女的孩子。   沈书仪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袅袅檀香,这是她刚刚重生之时不能控制满心怨恨的时日日必须闻的香味呀。   她筱尔睁开已然平静的眼,看着宋恒越捂着头跪倒在地,像是在赎罪。 第150章 一切都是他活该。   宋恒越只感觉头痛非常,种种画面从自己眼前飘过,他只能抓住些许,那是自己冷淡的脸。   “书书,书书……”   只有低声的呼喊妻子的名字才能让他清醒一会儿。   他跪在地上微微蜷缩着,对面是坐在椅子上状若神明般冷漠的妻子。   “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动静惊动了外面的明宣,沈书仪站起身一把拉住宋恒越,把他安置在座位上。   “明宣来了,把眼泪擦干净。”   她自己曾经不知道多少次擦干净眼泪去拥抱给她带来温暖的明宣。   母子两人抱在一起才能缓解那些伤痛,宋恒越这才哪到哪。   “娘,爹怎么了?”   明宣推开房门看到坐在椅子上捂着头的宋恒越,愣了一下立马跑过来,声音着急不已。   沈书仪拉住他,“别担心,你爹就是有点头疼。”   宋恒越艰难的扯出笑容,眼尾洇红,右手衣袖湿了一块被他掩在了身侧。“明宣,爹没事。”   看着宋恒越的眼睛,明宣安静了一瞬,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椅子,轻轻的给他揉了揉太阳穴。   “爹,我给你揉揉,一会儿就不疼了,啊。”   “嗯。”   他还想多说什么可,说出一个‘嗯’之后,泣音仿佛萦绕在喉头,他只得咽了下去。   书书那么好,明宣也那么好,他怎么舍得伤害她们半分的?   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今她们二人都在自己身边,可他却怅然若失,心中酸疼,恨自己无用。   所以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书书了吗?   这一辈子再也不能得到她的真心相对了,两人自此之后再也跟一对好夫妻无缘吗?   沈书仪唤来风雷,“去山下找个医师过来,世子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若是碰上云电,让他回京去把药拿来,若是没碰上换个人去京中。”   宋恒越忍着疼痛,任意冷汗直流,“动静小些,别让母妃知道。”   风雷立马跑出院子,沈书仪让谷雨拿来帕子,她轻轻地给宋恒越擦去头上的冷汗。   “明宣,去把东西收起来,你爹只是有点头疼,没关系的。”   听到娘亲吩咐,明宣依依不舍得从椅子上爬下来。   “嗯,我知道了,娘……”   见他一步三回头,沈书仪面容温柔,转头对着宋恒越时语气冰冷如冰。   “看看,这是我们那么乖巧可爱孝顺的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忍心错过他出生又错过他的周岁宴?”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沈书仪心中毫无波澜,手上的动作依旧温柔却带着些无情。   “明宣很好,是我不懂珍惜。”   沈书仪确定他头上已经没有汗才放下帕子,“他当然很好,你若是心中真的有愧,那就好好的当你的世子,让明宣可以快乐的长大继承权势。”   继承爵位和继承权势是两回事。   爵位摆在那里,只要不作死就不会失去,可是权势这个东西父辈若是没有又谈何继承,若是没有本事又谈何去继承。   她既要宋恒越努力,又要他好好的教导明宣。   宋恒越抬头对着她一如既往浮现温和的脸面和对自己时从未改变过的冰冷瞳孔。   心中苦笑,她说的对。   他是应该好好努力。   他现在唯一能够让她看中的怕就是明宣父亲的这个身份了,世子还在其次。   至于丈夫这个角色,他早早的就失了格。   “我会更加努力。”   努力给她给明宣带来荣耀。   “不要让明宣担心。”痛苦也不要痛苦到明宣面前,当初她心中埋着何等的怨恨,不也独自藏在心中吗。   “我做得到的我希望你也能做的到,当初说的和离我不是说假话。”   这个时候她不介意提起这件事儿。   宋恒越更加痛苦,单手捂住脸庞,沈书仪能从他冒着的青筋,头上又浮现的冷汗,看出他的痛苦绝望。   “不……”声音细碎,蕴含着无端的痛。   “不要和离。”   “我知道你没有赶上明宣出生是为了去看荣阳伯夫妻,本就是想同你和离的,可你答应了我会一辈子好好对明宣,你的所有都会是明宣的,我才放弃了那个想法。”   “若是你做不到,我真的不介意带着明宣走。”   这是不高明的手段,但是沈书仪毫不在意,能够拿捏得到他的手段就是好的手段。   “不要和离,什么我都答应,对明宣好是我应该做的。”   看着小小的身影快要出现在门口,沈书仪又摆出笑容,“嗯,最好是这样。”   宋恒越也下意识的露出笑容,放在脸上的手瞬间拿下,“爹娘,我收好东西了,爹好一点了吗。”   “嗯,应该是好一点啦,你看他都在笑了。”   宋恒越点头,“嗯,明宣不用担心,爹一点事都没有。”他任由心中的空隙越来越大,违心地说着安抚的话。   他的心快要荒芜,可看着明宣高兴起来的模样,他又笑了,只是笑容是那么难看。   刚刚脑中闪过的种种画面他只抓住了自己永远冷漠的模样,还有自己从不曾回头的样子。   他的对面和后面就是眼前还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所以他是个混蛋,是个不懂珍惜不懂心疼人的混蛋。   一切都是他活该。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这是他早就知道的认知,可是该怎么去补偿他却一头雾水。   他想要的太多,既想要家庭和睦,又想要夫妻和谐,但世间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更何况书书是被伤了心又收了回去的人,这一切谈何容易。   可要这么放弃,他又做不到。   等把明宣哄回去睡觉之后,沈书仪才问宋恒越。   “可有想起什么?”   宋恒越心里一滞,嘴角僵硬,“就想起了点细碎的事儿,连不成串。”   可就是那么一点细碎的事儿,都把他自己以往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可见他曾经的过分。   沈书仪点头,“能想起一点就是好事,这证明着你快要记起来了,早点想起来父王母妃也好安心。”   风雷带着医师疾驰而来,折腾到大半夜,沈书仪看着苍白着脸的宋恒越,只说。   “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去陪着明宣。” 第151章 有可取之处   第二日,宋恒越清晨就回了京都,沈书仪没有见到人,也没有多问。   见到宋灵犀,沈书仪才想起来唐朝景的事,“昨日云电去看了,说他已经回了书院,你不要担心。”   宋灵犀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哥哥和嫂嫂。”   庆王妃刚刚用过早膳,见沈书仪带着明宣走进来,赶紧向她们二人招招手。   “书仪,明宣,快来。”   “祖母。”明宣步子沉稳不少,走过去行了礼,沈书仪跟在他身后。   “母妃安好,昨日睡得可还行?有没有蚊虫?”   庆王妃看着大清早就开始操心的儿媳,无奈不已。   “你啊,就不能松快一点吗,放心,一切都好。”   书仪是个孝顺贴心的,就是太辛苦了一点,若是可以她倒是想让她松快一些。   “阿恒回去了?”   “是啊,今日一大早就回去了。”   今日两个王府又合在一起礼佛,比第一日多了好几人。   吏部尚书夫人已经年近五十,她的小儿子正是宋漱云的未来夫婿。   “见过庆王妃世子妃郡主。”   庆王妃一把扶住她,“都是老相识了,这里又还有你的亲家在,何必多礼。”   她这话让扶着荣王妃的宋漱云一下子红了脸。   “妾身平日里少见到王妃,这见到了还是得赶紧表示我的尊敬。”   王夫人言笑晏晏,一下子就把话题接住。   沈书仪注意到荣王妃后面没有跟着宋秋云,倒是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宋亚云低眉顺眼的跟着。   她拉着二嫂和赵氏走到一起。   看着万佛寺熟悉的布局,沈书仪只想起刚刚重生回来的自己有多困顿,还好她走了出来。   也还好那几日婆母看出了她心绪不对,带着她到万佛寺安静的待了几日。   让她可以整理好思绪从容地面对之后的事儿。   若是刚刚重生就得跟宋恒越日夜相处,她怕是会忍不住心中的愤恨。   到了傍晚,宋恒越依旧骑马赶来,身后还跟着唐朝景,见到他们俩所有人都一愣。   唐夫人双眼微怔,宋灵犀也是一样,只是对上那双含笑中带点局促的眼睛一下子低了头。   宋恒越目不斜视的走了过来,只在最后轻轻地朝沈书仪看了一眼。   “母妃,我今日去白云书院视察见到了唐公子,想到了唐夫人正在此处,就把他一起带着来了。”   沈书仪心里也感慨宋恒越的行事风格,说是要考察就直接把人带来了。   说来也是,自从知道了宋灵犀和唐朝景的事,母妃还没有真真正正的见过这位唐公子。   她倒是见过两次,但也没有相处过。   庆王妃愣了几息就反应过来,“这样啊,这就是唐夫人家的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   唐夫人也收了脸上的怔然,拉了唐朝景,“回王妃,这个就是犬子,他啊就是个呆子,说不上一表人才。”   唐朝景恭敬的行了一个礼,“唐朝景拜见王妃,世子妃。”   庆王妃也就打量了他一瞬就开口,“快快起来吧,你娘过分自谦了,唐公子是林大儒的关门弟子,才华横溢,怎么说不上一表人才呢。”   看得出唐朝景面对庆王妃还是比较紧张,可也能克制的住,沈书仪看了看站在他旁边玉立着的宋恒越,心中想笑。   这唐公子估计还懵懂着就被宋恒越揪着上山了,心里面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两个小年轻脸上都红成了一团,各自低头。   宋恒越看着露出一点笑容的妻子,也不自觉地勾勒出一点笑容。   傍晚用膳过后,宋恒越把唐朝景安排进了前面的院子。   万佛寺早就习惯接待了各路豪门,有大把大把的院子,不然还住不下。   夫妻二人坐在庆王妃下首,宋灵犀带着明宣在外面玩,庆王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阿恒,你觉得那唐朝景如何?”   宋恒越想了想,“儿子倒是觉得有可取之处。”   至少是个会读书的,言语通透有物。   “就是文弱了一些。”   庆王妃笑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从小就家学渊源的。”   “能有一项出众也是不错。”   “我今日去白云书院也顺便问了,他的风评不错,长得也还算可以吧。”   宋恒越手指轻轻的摩挲,话语平静。   “这事儿主要也看灵犀,若是她真的想嫁,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也不敢欺负了她。”   庆王妃哼了一声,“说的简单。”她倒不是说那唐家不好,她是对儿子这句话嘲讽。   主要也是习惯了他每说一句她就反驳一句。   庆王妃揉揉额头,“像我的书仪家世那么好,嫁给你还不是受了种种委屈,你看长公主和淮阴侯找你的时候可有让你下不来台?”   宋恒越僵硬的坐在位置上,沈书仪转移了目光,心中好笑不已,母妃维护她和反驳宋恒越好像已经成了日常的生活。   “母妃……”   庆王妃看了不敢多说话的宋恒越一眼,又哼了一声。   长公主和淮阴侯为什么不敢大力的整治宋恒越,还不是因为书仪得跟他过日子。   所以说整治女婿哪有那么简单,除非撕破了脸,不然谁会大力的去收拾女婿。   打老鼠恐伤了玉瓶,那玉瓶不就是自家千疼万爱的女儿吗。   “罢了,你有这个心就是好的,以后你妹妹还得你多看着。”父母总会老去,能一辈子照料着妹妹的恐怕只有阿恒和书仪了。   “这是自然,我跟世子就这么一个妹妹,当然会好好看着她不受任何委屈。”   沈书仪接过话,宋恒越也点头,“母妃放心。”   “今年底你们父王回来再让他看看吧,如果合适也该把事情定下来了,你妹妹年纪也到了。”   阿恒都觉得还可以,那就是还看的过去的,再多观察一些时日吧。   “你既然在京中,也多抽一点时间观察一下。”   宋恒越露出点笑容,“我知道的,母妃。”   “过几日就是书仪生辰,你今年陪着她一起去玄清观,去年她差点伤到了,我心有余悸。”   “好在当时她表哥在。” 第152章 证明自己的清白。   宋恒越瞬间看向沈书仪,眼神里带着后怕。   虽然知道书书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但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是很怕。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点庆幸和感激。   “我会准备礼物感谢许少卿。”   沈书仪轻轻摇头,“不必,你已经送过了。”   “明宣的拜师宴准备的如何了?”   宋恒越自告奋勇,沈书仪也同意了,虽说有些放心不下,但是她来了万佛寺,也没空自己盯着,只能相信宋恒越。   “准备了大半了,书书你放心,祖母也在那边盯着,我若是不懂会问祖母的。”   又过一日。   一片片阴云飘过,沈书仪手上的团扇清扬,眼神看着外面悠闲不已。“看来是要下雨了。”   谷雨往香炉里放了一卷香,闻言回头,“这多日都是炎夏,也该下雨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赶紧放下香炉盖。   “奴婢去把小公子找回来。”   沈书仪放下扇子,“去吧,若是他在母妃那就不用管了。”   “哎,奴婢知道了。”   大雨倾盆而下,宋恒越顶着伞走了进来,在门口把身上的水汽处理干净才走了进屋。   “书书,我回来了。”   沈书仪手上拿着一本书籍悠悠陪明宣读着,闻言轻瞄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嗯,去洗漱吧。”   天光渐暗,雨慢慢停歇,外面响起敲门声,为了跟沈书仪同频也拿着一本书读着的宋恒越抬头。   “怎么了?”   “世子,是唐公子来了。”   宋恒越和沈书仪对视一眼,他说,“我出去看一眼。”   看着浑身湿透唐朝景,宋恒越脚步一顿,“唐公子这是怎么了?”   唐朝景虽然狼狈不已但还是维持着自己的风仪,“回世子,我今日准备回房时发现一个女子走进了我的屋子,我这才不得已上门叨扰,请世子见谅。”   想到房中的女人,唐朝景脸色晦暗,心中冷意陡生。   宋恒越脸色一变,“女子……”   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唐朝景,“你没有进去?”   “没有,我看到有人进了我的屋子立马就去了母亲的院子。”   “嗯……”宋恒越背在身后的手摩挲了一下,眉头微动,“风雷,带唐公子去洗漱。”   唐朝景松了一口气,万佛寺中的女眷只有那么几个,庆王府的,荣王府的,吏部尚书府夫人和他母亲表姐。   排除过后只剩下荣王府有适龄的女眷。   以他的身份地位哪个都不敢招惹,告诉世子也并不是希望世子帮他,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   吐出心口的气,他跟着风雷往厢房走,心中有一些忐忑。   他对宋灵犀是真心的,也知道自己身份低,所以读书非常认真。   想要企及天上月,他也得有梯子,以后也得让宋灵犀不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科举就是他唯一的途径。   他害怕因此一事错过最爱的女孩子。   宋恒越让云电去查,又走回屋里。   沈书仪早就听到了门外的谈话,也在思索着。   “书书,咱们几家在万佛寺,这周围早早的就戒备了,不可能有其他人混上来。”   沈书仪点头,“所以只能是荣王府的人了。”   “我心中也有人选。”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把目标打在唐朝景身上,唐朝景是后来上山的,这两日多数都跟着宋恒越,女眷中没人见到过他。   “是谁?”   “荣王那两个庶女其中一个吧。”   沈书仪揉揉额头,“等云电回来再看吧。”   云电速度很快,“回世子世子妃,奴才去的时候发现荣王和荣王侧妃都在,现在怕是已经有人来请世子和世子妃了。”   “唐公子所话非虚。”   实在忍不住,沈书仪冷笑了一声,“真是好算计。”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荣王果然是能够一次次打破她的认知的人,这哪里像是个皇亲贵胄,简直是个泼皮无赖。   不说别的,就是唐朝景,该知道的都知道这是灵犀看中的人,虽成不成还在之后,可谁敢轻易的肖想,简直是不把庆王府放在眼里。   门口传来喧哗声,沈书仪平了心头的气,对宋恒越说。   “世子你稍后带着唐公子来,我先去母妃和灵犀那里。”   “嗯,………”看着妻子风风火火的出门,宋恒越看向云电,“你去京都,把荣王世子请来。”   沈书仪找到庆王妃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准备完毕,“母妃……”   庆王妃心情很是平常,“荣王来了,说是有事请我们见证,既然这样我们也去看看吧。”   沈书仪抿唇,看了旁边站着的宋灵犀,最后还是说。   “母妃,这事儿恐怕还跟我们有些许关系。”   她尽量平静的把刚才的事儿都说了出来。   庆王妃面色难看,宋灵犀难免气恼。   沈书仪想了想刚刚的事儿,还是劝,“母妃和灵犀先不要动气,我们先去看看他们是怎么说的。”   “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蹊跷。”荣王的那个庶女是眼高于顶的,怕是不太可能看的上唐朝景。   就算唐朝景未来的前途如何好,也不能掩饰他现在就是个寒门子弟的事实。   “嗯。”庆王妃掩下心中的怒气,拍了拍旁边的宋灵犀,“别担心。”   她也想借此机会看看那母子二人是如何应对的。   第一时间去找阿恒,也是合理的应对,毕竟两家什么情况大家都清楚,如果是庆王府事后才知道这事儿,怕是会觉得看错了他们。   几人出门口就遇到了等着的唐夫人,只见她脸色沉静,庆王妃心下点头。   饶氏也找了过来,几人相携前往。   荣王妃抚住自己的额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昏。   荣王则像个战胜的将军一样坐在旁边,堂下还跪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宋秋云。   很快堂中就挤满了人,庆王妃端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头也不抬。   荣王问起了宋恒越。   “不是说阿恒也在吗,怎么只差他没来。”   沈书仪心头一动,只回,“世子还在照料明宣,恐怕得晚一点。”   唐夫人也是一顿,这堂中明明是差了朝景和世子,怎么荣王说只少了世子。 第153章 已是衣衫不整   荣王咳了一声,环顾了一周,“王夫人,本王看中你家公子才把漱云许配给他,可万万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还敢肖想我的长女,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他语气里带着严肃恼怒可也能从中听到雀跃。   荣王妃本想说什么但被赵氏压了下来。   沈书仪看了一眼荣王妃身后脸色惨白的宋漱云和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宋亚云,又看了看母妃旁边的宋灵犀,心下更是不满。   不等懵懂着的王夫人反应过来,庆王妃突然开口呛了荣王一句。   “荣王,要说这等事儿又何必来请我们做见证,你难道不知这堂上还有未嫁的女儿吗。”   堂而皇之地说这种事儿,到底是不把谁看在眼里。   荣王涨红了脸,过了几息又说,“弟妹不要恼怒,事情已经这样了,本王总要解决,更何况这关乎我的两个女儿,我实在是太过着急了,忘记灵犀在这里了。”   “要不,让灵犀先出去?”   他实在是惹不起庆王府,他躲着总行了吧。   宋灵犀摇了摇母妃的手臂,庆王妃转头瞪了她一眼,沈书仪站起身,“那我把灵犀送出去。”   她转头拉着宋灵犀,走到门口才低声吩咐她,“快去告诉你哥哥堂上的情况。”   “我刚刚就看了,王公子的院子和唐公子挨着,他们怕是弄错了人。”   宋灵犀眼睛一亮,“我知道了,嫂嫂。”   沈书仪摇摇头,心中却没有那么乐观,毕竟这院子还是唐朝景的,就算发现弄错了人也怕他们也想要弄成真的,把污水泼到唐家头上。   她走回里面就听到王夫人气急不已的声音,“我夫君虽只是吏部尚书,比不得荣王府高贵,但我家也不是任王爷您这么污蔑的,您先说说我儿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王爷您不惜把两个女儿的名声搞坏也要给他泼上这盆污水。”   她的儿子她还不知道吗,那就是个书呆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说罢,她狠狠地瞪了瞪在堂下哭泣的宋秋云。   刚刚她就说这荣王府不讲究,怎么会让女儿跪在这儿哭泣,没想到是想要害自家呀。   荣王也不恼怒,跟旁边的孙侧妃使了个眼色。   孙侧妃擦了眼角的眼泪,站出来说,“夫人,今日雨大,我儿秋云来不及回房,就近找了个地方避雨,可没想到这个院子是贵公子的住所。”   “等我找到我儿时,她已是……已是衣衫不整,试问夫人,又有何人敢做这种事儿,还不是只有这房间的主人。”   宋秋云掩面哭泣,身子如娇花在雨中轻轻地抖着,错乱的发丝低垂。   王夫人气急,“一个庶女……”气怒不已的她过分的话就要从口中说出,可她背后的王公子打断了她。   王公子满身书卷气息,带着疑惑地看向荣王荣王妃,“可是小生的院子在隔壁呀。”   王夫人一下子停顿,脸上露出笑容,“呵,王爷又有何话说。”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荣王妃也马上昂起头,脸上带着惊喜和兴奋。   宋漱云也一下子抬起头,看到未来夫君冲她安抚的点头,眼泪一下子滴落。   庆王妃噗嗤一声笑出来,“荣王这事做得可真是……”蠢不可及。   荣王呆愣在了当场,孙侧妃和宋秋云也忘记了哭。   “那这个院子是谁的?”   宋秋云狼狈的开口问,这时宋恒越和唐朝景宋灵犀走了进来,唐朝景恭恭敬敬的拱手。   “这个院子是我的,请问荣王荣王妃为何不经过主人的同意就擅自闯入小生院中。”   “虽然这是万佛寺的客房,但这几日是我在住,虽我不在房中,可这也不是您二人不问自入的缘由吧。”   宋秋云透过手帕抬头看了看唐朝景,心下悲凉,却也一下子做了决定,她是真的失了身子啊。   “父王,母妃,就是他。”   王夫人和王公子一下子笑出了声,却也不再多话,只是那神情怎么看怎么讽刺。   唐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我儿今天一直在我院中,待雨稍停之后又去找了世子下棋,本就不在院中,怎能是他。”   荣王猪肝色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小小庶民,这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唐夫人不卑不亢拉着儿子,“我家虽是庶民,可夫君也是天子门生,一甲进士出身,荣王府虽是高门,但说话做事不能不讲究规矩和证据,这位小姐既然说是我儿,请问证据在哪里。”   孙侧妃哭哭啼啼,跪到了荣王面前,“王爷给我们女儿做主啊。”   宋秋云又换了一个脸色,怯怯哀哀的看向唐朝景,“公子,你既然做了这事为何又不敢承认,你这不是要害了我一辈子?”   “这样下去我还怎么活。”   说着她看向宋灵犀,“灵犀妹妹,求你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把他让给我吧,不然我就活不下去了。”   “这公子已经害了我,求求灵犀妹妹怜惜怜惜我吧,我知道你们二人已经钟情于对方,可是我……”   既然是宋灵犀看中的,必然有可取之处,呵,她已经成现在这副模样了,抢了又如何,更何况谁说就不是他了,他们母子二人说的话怎么可信呢。   宋灵犀那么高傲,想必也看不中已经有了污点的人。   心中复盘了一下今日的事儿,宋秋云狠狠地瞪向荣王妃背后的宋亚云。   宋灵犀和庆王妃气的身子抖着,沈书仪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走过去一巴掌甩在宋秋云脸上。   “你不过是个庶女,也配叫灵犀妹妹?”   “别人教不了你我来教你。”沈书仪又是一巴掌,“让你败坏灵犀的名声。”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攀扯我庆王府金尊玉贵的郡主。”   “别动我妹妹,……”门口窜进来一个穿着蓝色锦衣的男子,直奔沈书仪,宋恒越站起来就是一脚把人踹出了房门。   宋恒越头也不回地转向荣王,“荣王叔,我今日已经给够了你面子,若你再不收手,别怪我无情。”   这场闹剧他已经看够了。   “唐公子下雨之际在他母亲房中,后来又跟我一起,没有作案的时间。”   唐夫人拉着唐朝景冷哼,“我儿风光霁月,不怕人查。” 第154章 对不起   王夫人也拉着儿子站了起来,“这事儿我必会告知我家夫君,我儿他是高攀不上荣王府了。”   庆王妃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被儿媳打倒在地的宋秋云。   “这事儿你们荣王府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连荣王妃都懒得看一眼,“我记得宫中有些嬷嬷可以验明正身,想必你家庶女很是需要。”   “有这个功夫在这污蔑别人,还不如把万佛寺围起来,别让真正的歹人跑了。”   她把歹人二字加重了话音。   唐夫人也拱手,“我儿不怕查,我让人去了大理寺报案,妾身就在这儿等着大理寺的人到来,这皇天之下必有公信。”   宋恒越转头看了一眼外面被踹到哀叫的荣王庶子,哼了一声,“今日如果是你碰到我妻一根头发丝,我就让你断腿断手。”   说完这话,他又冷然的看向荣王。   “侄儿着急去宫中,这就告退了。”   说罢他拉着沈书仪的手吹了一下,“这种肮脏入骨的人怎么需要劳动你动手,我们快回去洗洗手。”   “风雷,你就在这儿陪着唐夫人和唐公子等大理寺的人到来。”   人是他们请来的,是他们庆王府的客人,他不可能不管。   宋灵犀扶着庆王妃,宋恒越拉着沈书仪一同往外走。   看了一场大戏的饶氏站了起来,走到唐夫人面前,“姑母莫怕,我就在这陪你。”   她看脚下宋秋云的目光像是看什么垃圾一般。   荣王脸色犹如猪肝,孙侧妃早就冲出去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嚎。   荣王妃跟赵氏也因为王夫人走前那一句话愁的冒起了火。   只有一直低着头的宋亚云笑了起来。   庆王妃刚坐下就摔了杯子,“荒谬,简直是荒谬。”   “阿恒,你明日就去联合王府上折子弹劾荣王。”   她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先别说那唐朝景已经是庆王府已经在接触的未来女婿人选,就说那宋秋云胆敢攀扯宋灵犀,她都不会放过他。   “母妃莫要生气。”   宋灵犀也轻轻地拍着庆王妃的,“母妃莫气。”她也很生气,但是嫂嫂已经给她出了气。   她如今忧愁的就是唐家,他们家无权无势,怎么能够抵挡荣王府呢。   宋恒越看了她一眼,低声安抚,“无事,现在荣王府得势的是荣王世子。”   皇上本就有意把荣王爵位过渡给荣王世子,不想让一个蠢猪待在王位上,如今不就正合了他的意。   更何况荣王世子那位兄长他是知道的,是个有本事也通透的人,更何况这事儿本就是荣王府无理。   到了第二天,宋灵犀终于松了下来,荣王世子成了荣王,可惜的是从亲王爵降到了郡王爵。   而唐家既得到了不畏强权的名声,又得到了荣郡王府的补偿。   庆王府也得到了荣王府送过来的赔礼,已经成为新任荣郡王妃的赵氏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这事儿完毕已经是七月初六,一行人回到了庆王府,庆王妃叹了一口气。   “以后出门不能跟那些家宅不宁的人家一起了。”   唐家这次的应对,庆王妃也比较满意。   虽是下位,却也不卑不亢,甚至会先发制人,也会利用优势。   她不怕人多思,她就怕人蠢。   拜别庆王妃,沈书仪带着明宣回到明月居,   明宣高高兴兴的跑了进去,“娘,我们终于回家了。”   摸摸明宣的小脑袋,沈书仪也点头,“是啊,这段时间我会找人教你礼仪,你可得好好学,拜师宴上可不能出差错。”   明宣连连点头,“我知道的。”他肯定会认真学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照射在明月居,沈书仪坐在梳妆台前任由白露帮她整理头发。   宋恒越带着清晨的凉气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已经装扮好的妻子,捏紧了手上的盒子。   白露识趣的退了下去。   “书书,今日是你的生辰,你快看看这个你喜欢吗?”   看着他放到自己面前的盒子,沈书仪挑了挑眉,里面是一只雕刻好的玲珑手镯。   雕刻玲珑手镯工序复杂,一不注意就容易做毁。   看这雕刻完好无缺甚至算得上精湛的手镯,沈书仪勾唇,笑容看起来甚是平淡。   “多谢世子了。”   一直观察着她的宋恒越心下微微失望,可也很快整理好情绪。   “书书,今日我陪你一起去玄清观,我们今日可以在那里住一晚。”   沈书仪一愣,随即笑了。   “也可以。”   以前她也会在玄清观小住,后来事务繁忙,她一般就是当时去当日回。   庆王妃一大早就准备了宴席,一家人给沈书仪过了一个生辰,宋恒越和沈书仪这才坐上马车出门。   明宣站在门口向他们挥手,“爹,娘,明日早些回来。”他今日还要学习拜师的礼仪步骤,纵然不舍,还是留在了家中。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玄清观,沈书仪步子轻快越过宋恒越。   宋恒越轻笑,跟着她走进玄清观,可刚刚进门脑子里就轰隆一声,手扶在大门上才撑住了身体。   云电赶紧上前,被宋恒越挥退,书书今日很是高兴,他不想扫兴。   “我没事儿。”   他一路跟着沈书仪,看着她取出荷包,脑中钝痛不已。   风雷和云电搬来梯子,宋恒越拦住想要自己上去的沈书仪。   “书书,这有点危险,我上去吧。”   沈书仪顿了一下,转头看他一眼,还是让开路,把荷包递给他。   宋恒越接近虔诚的接过荷包,把它挂在新长出来的高高枝丫上。   他好像透过荷包像是看到了她的愿望。   随即面前种种画面闪过,哭泣的他,冷漠的他,毫无生气的他,还有仇恨看着他的明宣。   “世子,世子,……”风雷云电看着世子从梯子上摔落在地惊呼上前。   沈书仪看着他头发中冒出血,“快去请医师,快啊。”   宋恒越迷迷糊糊中向站在光亮中的妻子伸手,呢喃开口。“书书,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他居然连放个荷包都做不好,……对不起,他也不知道他为何事在道歉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沈书仪只看到他的嘴在动,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第155章 不,那不是他。   沈书仪坐在床榻边,看着睡梦中还在不断呓语的宋恒越,不自觉的想,自己是不是不适合跟他一起去寺庙和道观。   “风雷,世子明儿怕是不能去上值了,你去帮他向上峰请个假。”   风雷担忧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世子,只点头,“奴才知道了。”   “不要离开我。”   宋恒越沉浸在斑驳梦境中,嘴中不断呢喃,沈书仪眉头紧锁,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书书,……”   沈书仪嘴角扯着,没再说什么,只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他头上的冷汗。   看着自己的手被一把拉住,沈书仪用力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叹了一口气。   “夫君,我觉得栀子花代表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觉得呢?”   如同幻雾般缥缈在眼前的女子捏着手上栀子花荷包,向来沉静的脸上露出一丝飞红,轻轻地把装满心意的荷包递给他。   “夫君,你为什么不会回头看看我呢?我们才是夫妻。”   她流着泪,头却高高昂起倔强着,又轻轻的擦去眼泪转身离去。   他欲要伸手留住她,只从空空如也的手心中看到了一轮空空的月亮。   “夫君,我们已经有了明宣,我想肚中这一胎是个可爱的女儿,也好让我们夫妻二人儿女双全。”   烛光之下的书书摸着高耸的肚子,笑容温柔恬静,不远处的明宣在瞄着大字。   “夫君……”   “爹……你要去哪里呀,不是说今天会陪着我和弟弟妹妹吗?”   泪流满面的她站在庆王府门口,那眼泪诉说着她说不出口的绝望,流出她心中的痛苦。   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忽远忽近,却不再消失。   明宣踉跄地追着马匹,被风雪扑了满面,最后留下是他那一声带着惊恐的“娘……”   宋恒越只觉无助不已,想要搂住那个倒在地上不断流血的妻子,却始终不能接近。   他好像随着那风雪远去了。   他在夫妻生活中好像是个透明人物,不管书书如何,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书书,对不起。”   不,那不是他。   不,对不起,书书。   她身上流淌下来的血色染红了雪地,她闭上眼之前的怨恨和痛苦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在回首时,空荡荡的院子,麻木冰冷的母妃,满面仇恨的明宣。   “不……”   不是这样的,他的妻子好好的活着,他们两个同心同力,共同养育着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他们的结局。   书书,你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也该醒来了吧,这么久了。”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明月剥开阴云穿透过来的光,照在了他接近斑驳暗沉的心里。   他的救赎。   “我不能做梦了,不能。”   他的妻子孩子还在等着他。   他想要追寻声音的方向,却忍不住再次回首   他看到了永远像个隐形人一样的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眼中留下悲凉的血泪。   “书书……”   “世子妃,世子醒了,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云电的声音响彻在屋中,沈书仪也从旁边快步接近,“醒了就好。”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熟悉的声音让宋恒越从幻梦中清醒,“咳咳。”   看着书书好好的待在自己身旁,脸上带着些许担忧,他努力的勾起一个笑容。   “我没事。”   这个安慰很是苍白,宋恒越又吐出句,“我恢复记忆了。”   话音落下,他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梦中的那些陌生的场景,让他如鲠在喉。   沈书仪手一顿,“恢复记忆了?那就好。”   他正常一点对于庆王府是一件好事,也让她心中松一口气,她不喜欢总是有人提到曾经。   那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她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已经走了过来,可是没有谁愿意回想那不舒服的曾经。   “书书,对不起,没让你安宁的好好过一个生辰。”   沈书仪摇摇头,“生辰每年都会过,这没什么关系,只是你这头上的伤口怕是一日两日好不了。”   宋恒越只笑,“没事,只要没吓到你就好。”   夜半时分,宋恒越辗转反侧半晌,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书书,忍不住说。   “我刚刚梦到了你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哭着送我,明宣还一路追着我哭。”   沈书仪原本合上的眼睛瞬间睁开,手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心中种种怨气涌来。   喉咙滚动,咽下怒火。   语气正常无比,“真的吗?还有什么。”   她已经有了重生的机缘,不代表宋恒越没有,如果是他真的重生那么他们两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她现在能够接受相敬如宾的过日子,那是因为宋恒越还没有做出那种事,有些时候她是把两个人分开的。   那个抛弃了妻儿也要上战场的宋恒越是她深恨之人。   对那个只是冷待她对明宣也有责任心的宋恒越,她只是不爱收心,顺其自然地相敬如宾。   宋恒越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书书,我还梦到了以前我对你不好的时候,想想我就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扇自己几巴掌。”   沈书仪不想听这些,侧了身正对着他的脸,露出点点笑容,此刻灯光暗淡,宋恒越也就没发现她眼中蕴藏着深深的恨意和冷漠。   “怎么会梦到我大着肚子呢?那你为什么会让梦里我挺着个大肚子送你呢,你不该陪我吗。”   她轻柔的语音让宋恒越露出笑,“书书,那都是梦,若是我自己,怎么让你一个人,也舍不得让明宣哭啊。”   沈书仪“嗯”一声,呵,所以没重生是吗。   若是重生了,以宋恒越的性格不会对她如此温柔,说不准还要立马解释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妻子这温柔的模样,让宋恒越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的惶恐和后怕消失了大半。   失去了记忆时只听到外人和她的叙述,他就明白自己罪孽深重,是夫妻感情至此的罪魁祸首。   恢复了记忆再回首看,他又能从更多细节中发现自己的错误。   可是那些仿佛印在脑海中的梦境,和那个流着血泪的自己,却让他迟迟不能忘却。 第156章 两人这是冤孽啊!   “书书,……”   沈书仪径直打断了他,“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卷楚辞放在哪里?”   “楚辞?”   “你没有送过我楚辞呀……”宋恒越回忆了半晌没有发现楚辞的踪影,妻子送自己的所有礼物都在他的书房放着,只少了一件,就是自己在西戎失踪和狼战斗时不小心丢掉的那个荷包。   而那个荷包现在在书书那。   沈书仪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宋恒越又说,“我再回去找找,书书你别生气,我肯定好好放着的。”   他曾经把书书送的礼物放在库房从不曾翻看,此刻提到楚辞,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忘记了书书送自己的礼物。   沈书仪舌头抵着牙根,哼笑一句,“没有印象就算了。”   她送的那卷楚辞,是想夫妻二人给未出生孩子挑个名字,这一世她没有打算再次生子,那卷楚辞自然无从说起。   可就算这样,沈书仪也忍不住刚刚心中涌起的愤恨和痛苦,凭什么他要梦到这事,要梦到她最狼狈最痛苦的时候。   “书书,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梦中那雪地中流淌的血色仿佛刻在心底最深处。   他感觉无比后怕,也在庆幸自己当初听了书书的话喝下了避子汤。   沈书仪气息紊乱翻身坐了下床,“书书,你去哪?”   她脚步僵硬的走到放着自己行李的箱笼,心中的猛兽不断地蛊惑她拿起一把匕首。   眼泪随之滴落,她走过去时平静但踉踉跄跄,回来时却速度飞快脚步平稳。   昏暗的烛光照射在这间充满了檀香的屋子,那床上躺着的人,说出的那一句不要孩子,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刚刚那些沉着冷静的应对只是她最后的理智,“不要孩子,你配吗。”   他就是个刽子手,亲手埋葬了她的性命,埋葬了孩子的幸福。   匕首刺入他的胸腔,沈书仪抽出来又是一刺,“宋恒越,你就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妻子儿女都可抛弃。”   那些深埋在心中几年不可触碰的伤口又翻涌了出来,鲜血淋漓。   她就像是回到了曾经回到了那个下午,大着肚子的她和明宣两个人站在风雪交加家门口。   顶着寒风,她说不出阻拦的话,而追着父亲的明宣最后看到的却是再也无声息的母亲。   明宣那些哭喊声句句都在刺她的心。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在期盼肚中孩子平安,可是那只是她的期盼呀,是她无助之中的一点妄想。   那时难产,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孩子要怎么命大才能平安呢?   宋恒越被她红肿流着泪的目光刺痛,抓着她的手无力放下,“书书。”   你就这么恨我吗。   谷雨云电听着世子妃传来凄厉的喊声,连忙开门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宋恒越浑身血色,躺在床上任世子妃施为,世子妃手上的匕首鲜血滴落,砸在世子脸上,仿佛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谷雨哀叫了一声,立马冲过去把沈书仪拉下来抱在怀里,把匕首放入自己手中,转头看向云电带着警惕。   白露也冲了进来,看着世子妃雪白的中衣染上血色,眼泪瞬间流下,下意识愤恨的看向宋恒越,却发现世子身上的才是伤口。   立马反应过来护住沈书仪。   云电也不敢动宋恒越,也不敢管世子妃,冲向门口把刚刚赶来的风雷推入屋中,去把刚刚睡下的医师喊了起来。   宋恒越咳出血,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沈书仪,看着她面上的悲痛哀伤慢慢褪色。   心中难受不已,她已经那么恨自己了吗。   还有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抛妻弃子了,书书和明宣明明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书仪坐在圈椅上,待眼眶中的泪水流尽,才顺从的跟着谷雨和白露出去,任由她们二人给自己换上衣服。   她坐在镜前,看着里面面色通红,眼眶红肿,甚至有一些呆滞的自己,半晌之后她露出一个微笑。   镜中人镜外人仿佛由这个微笑分隔两端。   “世子妃,您……”   谷雨白露紧紧的跟在她身边,甚至屋外已经围满了她们自己带来的护卫。   玄清观乃是沈家家观,此刻观主也正等在门口。   “无事,我无事。”她刚刚沉浸在曾经了,从宋恒越说出那句话开始,她就已经不再理智。   压倒骆驼的最后稻草,是宋恒越的那一句不要孩子。   在她心中,她还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的,只是他没有生活在自己身边。   那个孩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宋恒越永远没有资格提起,哪怕他不是他。   他竟然梦到了一些东西,那也该承受应有的报应不是吗。   还该庆幸他不是真的重生,否则她刺的那几刀应该是刀刀致命才是。   沈书仪站了起来,走出房门,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向正房,她走到前面的大殿中,虔诚的跪下。   诸神在上,请原谅她带着满身血腥。   谷雨白露看着自家主子虔诚的跪在漫天神像面前,这副场景让她们险些以为回到了三年前。   那也是个乞巧节,也是这个地方,走出来之后的世子妃是新的自己。   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三个时辰过后,天边曦光出现,沈书仪走出大殿,观主叹了一口气,迎了上去。   “沈小姐,您这一生荣华富贵本不缺,心平气和方能得安宁。”   沈书仪行礼,“书仪受教了,我在观中无端起血杀之气,请观主原谅。”   她深深地拜了下去。   “一切皆有其法,你回头看,神没有怪罪你,你也不要怪罪自己。”   沈书仪回头,天光透过大门照射在万千神像上,祂们慈悲的看着她。   “嗯。”   谷雨白露一左一右的扶着沈书仪,刚刚进门,就看到风雷踌躇半晌面带复杂的走了过来。   面对谷雨白露的警惕,他苦笑,受伤的是世子,行凶的是世子妃,警惕他做什么呢。   纵然面色复杂,风雷还是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礼,“世子妃,求您去看看世子吧。”   世子梦呓中句句都是世子妃。   两人这是冤孽啊! 第157章 母妃不会怪罪你   沈书仪手僵硬了几分,点点头,“嗯。”   她做了什么事儿自己还是清楚的,可要说后悔却说不上,说她自私也好,说她狠毒也罢,她此刻就是无端的平静。   看着他潮红的脸色,看着他滴滴汗水滴落,看着他不断摇摆的手,看着他不断吐露出自己名字的嘴。   沈书仪觉得自己很平静。   “好好照顾世子吧。”   她才捅了他几刀,若是让她来照顾,恐怕谁都不放心,更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心意。   纵然再平静,可她也筋疲力尽了。   云电和风雷看着世子妃一瘸一拐的被谷雨白露扶着出去,对视着叹了一口气。   又听着世子的梦呓,更觉无奈。   主子二人到底是说了什么,居然已经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沈书仪回到暂住的屋子,轻轻地闭上了眼睛,直至日光正正的照射在窗前,她才哑声开口。   “谷雨,你亲自去见大哥二哥,把我做的事说的明明白白。”   说完,她顿了顿又说。   “做完这件事情之后,你回庆王府,把这件事告诉母妃,我之后会向她请罪。”   谷雨非常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在她心中自家小姐做了什么事儿都是应该的。   可是……   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承担的也要承担,沈书仪从不避讳自己的任何心思。   她从小就是天之骄女,从来不会也不必要要隐晦阴暗的去做任何事情,她就是她,做了坏事儿做了好事都是她。   任何情绪她都愿意接受,任何行为也不怕别人置喙。   “去吧。”   等谷雨走了,沈书仪又吩咐白露,“你去观主那里,找他要镇压邪祟的符…水。”   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她一定不要宋恒越重生。   他不重生,两人就算是冰冰冷冷,也能安安稳稳地做一对夫妻。   他若是重生,沈书仪敢保证昨日之事日日也都会发生。   白露沉默了几息,“好。”   她又喊来两个丫头守着沈书仪,才出门。   淮阴侯府,沈观棋和沈听琴先是目瞪口呆随后又勃然大怒,“宋恒越那个小子,居然敢慢待我家小妹。”   如果不是宋恒越做错了事,小妹那么理智的一个人怎么会捅了他几刀。   “你一个时辰后才去庆王府,庆王妃如果是问起,你就说是我们兄弟二人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也得阴暗的怀疑任何人,绝不会放任庆王府的人先见到妹妹。   沈听琴冷着脸嘱咐了谷雨。   随后跟着兄长出了门,走到院中,沈观棋才跟他说。   “我去找外祖母,你去找祖母,今日这事儿,不单单是我们要给庆王府一个交代,庆王府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们必然不会让自家妹妹吃亏。   就算是捅了他又如何,又没捅死不是吗。   沈听琴点头,“大哥快去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城门口汇合。”   两个时辰后,沈书仪见到了联袂而来的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还有两位哥哥。   她张了嘴却说不出话,眼泪从眼角流出。   长曦大长公主和许含章把她搂入怀中,“我的娇娇孙儿,这是受了何等的委屈啊。”   两位祖父大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手上拿着一把枪和一柄剑,沈观棋和沈听琴也很是担忧妹妹,可也不敢过去跟两个祖母抢人。   沈书仪擦干净眼泪,不自觉露出娇柔。   “外祖母,祖母,其实这事是我的错。”   不涉及任何因果确实是她的错。   两位哥哥也是,这种事情居然惊动了长辈。   这一下子,她哭笑不得又带着一些尴尬。   她当然不后悔捅了他几刀,那个时候她是沉浸在过往中,可残留的理智也让她避开了要害。   许含章哼了一声,“你能有什么错。”   自家孙女自己不知道吗,她就是个冷静又理智的姑娘,偶尔情绪上头,可也能很快能够控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做出这等事情。   肯定是那宋恒越的错。   长曦大长公主站起身就要去斜对面的房间,被沈书仪一把拉住。   “外祖母,真的是我魔怔了,他并没有怎么惹我。”   是前世的宋恒越惹的。   长曦大长公主看了看自家外孙女儿眼中的坦然,一下哑然,最后说。   “噢,那我去看看他的伤势。”   沈书仪倒也没理由阻拦了,眼睁睁的看着两个祖父和两个哥哥跟着外祖母一起出门。   许含章看着沈书仪绑着护腕的膝盖,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嗔怪道。   “出了事儿你应该早点回家,你在这观中求神拜佛做什么?”   沈书仪哑声,她就是求个心里安宁呀,她又不是真因为捅了宋恒越这件事情心里过不去。   “祖母………”   许含章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头,“你啊……”   风雷云电行礼过后,为难地说。   “回禀大长公主,世子还未醒。”   长曦大长公主走近一看,只见宋恒越还高烧不退,身上绑满了绷带,心里无波无澜。   只听到宋恒越呢喃的那句“书书,别走。”她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沈观棋和沈听琴扶着两位祖父坐下,又扶着外祖母坐下。   不多时,外面传来响动,庆王妃脚步不停飞快地走了进来,一进门就问,“书仪在哪?可有受伤。”   反正她已经知道了宋恒越死不了,肯定是这小子又不做人事了,不然书仪那么可爱乖巧贴心的人怎么可能收拾他。   说不心疼也是假的,可是她明显更心疼沈书仪。   若说沈书仪对于捅了宋恒越这件事情坦坦荡荡,可唯独有点难于面对庆王妃。   “母妃……”   许含章一把按住了她,“别怕。”   庆王妃冲进了屋子,看着儿媳安然无恙可是有一些怯生生的模样,赶紧走过来抱住她,“书仪,别怕。”   她知道的。   前几年的书仪是什么样的她都有数。   她也知道书仪那怯生生的模样是为了什么。   “阿恒只是受了伤,没有什么关系的。”   沈书仪点点头,庆王妃拿手帕替她擦干净的眼泪,安抚她。   “书仪,我去看看阿恒,你放心,母妃不会怪罪你。”   不管她是有意的还是真的魔怔了,她都不会怪罪她。   设身处地,曾经的她不也给了宋毓川几箭吗? 第158章 我只盼她不怪我   庆王妃看过宋恒越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头。   “阿恒,你也不要怪书仪。”   但凡不是心中有太多的悲痛,她是做不出这种事儿的。   有时候外人看起来轻飘飘,可谁又知道对方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呢。   书仪向来是个心思沉静的,也在肩膀上扛了太多责任。   走出门,庆王妃对大长公主等人惭愧的笑笑。   “是我不好,没有教养好孩子,让书仪受了委屈。”   许含章也叹了一口气,“孩子们的事儿,咱们也说不清,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得想想办法解决的。”   她当然知道肯定是自家孙女儿受了委屈,但是也是她动的手。   大家都是体面人,又是儿女亲家,有些东西含蓄但也坦然。   长曦大长公主转头看了看两边的屋子,揉揉额头,“明宣都已经四岁了,她们二人还合不来,果真是冤孽呀。”   可一切还是得看孩子们的想法,也还有太多顾忌。   而且看书仪那模样,也是没有吃大亏的。   反而是孙女婿躺在床上气若游丝。   但夫妻二人的事儿对错说不清。   庆王妃连连摆手,“可得叫几位长辈知晓,书仪是我们庆王府的当家主母,这孩子我万分喜欢,这事既是家事儿也是小事儿,我敢保证,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不满。”   沈书仪就是她的儿媳妇,她不会让她受委屈。   就算是现在躺在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宋恒越也绝不会怪罪她分毫,不然就凭阿恒的身手,书仪又如何能伤到他。   “前几年,孩子们之间也确实有一些冷淡,这事我理亏,我没有教养好阿恒。”   许含章嘴里的话久久没有说出,过了好半晌,她才说,“这不怪你,阿烟,你是个好婆母。”   云烟这婆母当得自是没法说的,非常合格,对书仪的好甚至超过对儿子。   “书仪啊……”那孩子太过内敛,有些东西坦然,可有些东西又永远深藏,有时候她都看不清这孩子心中到底想什么。   情情爱爱的事儿,又有谁能够理得清楚呢。   不到那个境地,是不会有感受的,也难得提起回头。   若是从一开始就通透,那想必感情也是不深,书仪是个通透又不认输的孩子。   她清清楚楚的看明白了一些东西,可是这么多年毫无挫折的生活又让作为天之骄女的她又藏着一股傲气。   “我带她回去吧。”   “祖母,不要,求你,不要把书仪带走。”   正房的门打开,宋恒越白着一张脸踉踉跄跄的走出来跪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珍惜。”   书书绝望愤恨的目光让他心绪久久不能平息,纵然想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可也能看的清楚她的绝望悲伤。   那是他的妻子呀,是他发誓要好好对待的妻子,“祖父祖母,不要把书仪带走,我和明宣离不开她,庆王府也不能少了她这个世子妃。”   他磕了三个头,每一个都重重的磕在地上,最后他久久的匍匐在地上,一直没有起身。   “我向你们发誓,后半辈子一定会好好对她,绝不会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庆王妃侧身一转,擦去眼泪,这个时候知道珍惜了,可……   长曦大长公主和何国公对视几眼,又看上旁边坐着的老淮阴侯夫妻。   沈观棋和沈听琴看着他雪白的中衣又透出血色,跪在地上露出的侧脸也是苍白如雪,转过了头。   “起吧,阿恒,书仪伤了你,你确定你心中毫无怨恨?”   宋恒越一滴眼泪落在地上,闷声回答,“我只盼她不怪我,我却是毫无理由怪她的。”   他只盼着她好好的,昨日她疯魔崩溃的模样,时时刻刻都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许含章点头,“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不要在私下怨恨书仪,她是你的妻子,你们还有明宣,这日子过成什么样全由你们二人,我们也不能插手。”   “若是你真的怨她,你现在就说出来,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若是你现在说不怨她,那这件事情就打住,你之后也万万不可起坏心思。”   “不然,我们淮阴侯府也不是吃素的。”   若不是书仪说是自己魔怔了,他们也要向庆王府讨个说法的。   宋恒越撑起身子,“多谢祖父祖母宽宥,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   他心中的空洞合上了一些,他刚刚醒过来就听到他们说想要把书书带回去。   那是他绝不能接受的,书书是他的妻子,是他的挚爱,他们两人绝不和离。   他会寻求她的原谅,会一辈子臣服于她。   “起吧。”   大长公主看看他已经沾染上血色的中衣,无奈的摇头。   早就等在半边的风雷云电赶紧冲上来把宋恒越扶了起来。   宋恒越转头看向另一边房门。   那里是面色苍白平淡至极的妻子。   沈书仪自然听到了宋恒越说的所有话,嘴唇僵硬的勾出一个笑,心中无语又觉可笑。   他们二人已经是这个模样了,怎么做好像都无用。   可看着带着点点泪光的庆王妃,沈书仪还是平静了下来,无事,还是如曾经一样。   反正这样的生活她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两人相对无言,一人热切中带着愧疚担忧,一人平淡中带着无奈妥协。   宋恒越久久地盯着她一瞬不转,沈书仪脚步带着一点蹒跚,宋恒越推开风雷云电,忍着伤痛走过去扶住她。   “书书,你的腿怎么了?”   沈书仪勾唇,“没什么。”   她走到长辈面前跪下,宋恒越也随之跪下。   “昨日是我魔怔了,为此惊动了外祖父外祖母祖父祖母是我的错。”   她做的事,自己不后悔,可她不希望祖父祖母她们担忧。   “母妃,是儿媳太过冲动,请您责罚。”   庆王妃走出来蹲身抱住她,还带着泪的目光轻柔不已,“书仪,母妃不会怪你。”   她知道她在担忧,甚至唯一的担忧就是自己难受,可她也绝不会让她难做。   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绊绊的,“你好好的就行。”   她要求不高。 第159章 老师再亲也不是父。   因为她知道沈书仪哪怕是为着她和明宣,也绝不会弄死阿恒。   所以哪怕在那么气愤的情况下她也避开了所有的要害。   送走了担忧不已的长辈们,沈书仪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做到如曾经一般。   只吩咐风雷和云电好好照顾宋恒越。   看着她带着疲惫的背影。   宋恒越咳了一声,“世子妃的腿是怎么回事?”   云电一顿,想想说,“昨夜世子妃在前面的大殿跪了一夜。”   他算是最清楚这二人之间的事情的,可现在他也不知道这二人闹什么了。   第二日,宋恒越伤势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但却不能不回京了,京中的太医医术更好。   一行人回到了京都,沈书仪看着翘首以盼的明宣,突然有点心疼。   宋恒越忍不住拉了她的手,“我没事的,书书。”   感觉到她的僵硬和排斥,他由风雷和云电扶着率先下马车,坐在已经推出来的轮椅上。   明宣看着面色苍白,明显是受了重伤的宋恒越,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马上冲过来,在台阶处还摔倒了一下,又立马翻身,飞奔过来。   看着他着急奔跑的模样,宋恒越不知道怎得又回忆起了明宣冒着风雪追那个他的梦境。   心中钝痛。   “明宣,慢点。”   看着他泪花含在眼中,宋恒越心中一酸,高兴又感到惭愧。   明宣跑近却不敢像曾经扑入父亲怀中,“爹,你怎么了?”   宋恒越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爹就是摔了一跤,你放心吧,我很快就好了,到时候就能陪你骑马了。”   “快去迎你娘吧。”   这是夫妻两人的默契,不管两人之间如何,绝不会影响到孩子。   现在是书书单方面感觉到别扭。   而这份别扭也只是面对明宣,跟他毫无关系,他能够感受到她对他越来越排斥。   甚至有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带着探究和恨意。   可这段日子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如果说有什么奇怪的,那就是他做了那个梦,自从他说了那个梦,书书就变得很不对劲。   明宣拉住沈书仪的手,“娘,我想你了。”   沈书仪蹲下身,轻柔的搂住了明宣,眼角微微湿润,“嗯,娘也想你。”她的声音平稳至极,好像眼角的那晶莹是幻觉一般。   明宣没有发现什么,拉着沈书走到宋恒越旁边,一家人走进府中。   走到前院和后院的分界处,沈书仪回头,“云电,把世子的行李放在前面吧,他还要养伤,明月居日日人来人往,不适合静养。”   她现在的状态也没有恢复,不想天天看着这个有一部分事实的甚至有可能重生的宋恒越。   她害怕哪一夜醒来见到他又给了他一刀。   宋恒越张开嘴想说什么,可看着她脸上的苍白,想着她往日红润的模样,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又咽了回去。   就算在舍不得,也不想让她难受。   云电也只得点头。   “奴才知道了。”   世子追妻路漫漫啊,这被捅了几刀还不能引起世子妃的一点点愧疚,甚至还被扫地出门,可想后路艰难啊。   回到明月居,沈书仪窝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谷雨,你把世子的东西收拾收拾,给他送到前院去。”   “白露,我让你要得东西准备好了吗?”   白露点头,“世子妃放心,奴婢已经交待了风雷,就说这东西是求来的圣水,让他给世子饮下。”   “奴婢也是亲眼看着风雷喂的。”   沈书仪坐了起来,“好。”   “前院不是有我们自己的人嘛,让他好好的观察一下世子的动向,看看可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她绝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绝对不会让那个宋恒越重生,她要保证明宣平稳的生活。   明宣生活平稳的前提就是父母皆在。   芒种和挺着肚子的冬至看着好好去却像行尸走肉一般回来的沈书仪,心疼不已。   沈书仪缓了两天就好了过来,她不后悔,她只是在治愈宋恒越那句话带来的症结。   她在心疼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还心疼失去了母亲又一定会对父亲产生怨恨的明宣。   曾经能够做到的平衡认知,被这次出行打破了,她需要时间重新建立屏障。   “世子,您的伤才好了一点点,就不要折腾了,奴才去请世子妃来看您吧。”   宋恒越手摩挲着袖中的荷包,转头看着放在最显眼处的那几样东西,沉默了好几息开口。   “她身子不舒服,让她好好的休息吧。”   他只是想去看看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看到她就好。   风雷劝不住,只能退步,“那奴才去把轮椅推来。”可千万不要折腾得伤更重了。   自从回了府,世子妃一日都没有来看过世子,倒是让手底下的丫鬟来送了很多东西,只是世子想要的明显不是那些。   明月居今日很是安静,宋恒越第一眼就能看到在窗边看书的沈书仪。   心中的那些渴望平息了下来。   “书书,……”一声带着他感情的‘书书’之后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沈书仪放下书,看着已经跑出去的风雷,只能把在门口的宋恒越推了进来。   “你现在应该好好养伤,过一段日子事情还多。”   宋恒越露出一个笑容,有一点讨好的说道。   “我一直在好好养伤,我只是想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么直白的话,沈书仪表情恬淡,就像前几日的事儿没有发生,也像没有听到这句话一般。   “你的身体如果支撑不住就早点说,我们好把明宣拜师宴的日子往后推一些。”   “我……”想到许凛然,宋恒越心中更加难受,他就是失了个忆,就给明宣找了个如同半父的师傅。   若是单纯的许凛然也就罢了,可偏偏他心中有书书,这一下子让他觉得别扭不已。   不过明宣实在是喜欢,他也只能咬着牙认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明宣想要,他这个当爹的也要满足。   不过是个老师罢了,没关系的,老师再亲也不是父。 第160章 她果真是瘸了   “不用延期,我能撑得住的。”   就那么一个好日子,明宣那么期待,他不能掉链子。   沈书仪看了看他强撑的脸色,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我让风雷送你回前院吧,我还要去母妃院中。”   宋恒越本想跟着一起去,可看看自己的身体,还是作罢。   “嗯,辛苦你了。”   回头看了一眼独自在院中的宋恒越,沈书仪拧眉,回头吩咐白露,“明儿你去万佛寺一趟,找方丈要一些驱邪的水。”   一个玄清观还是不保险,她得佛道两求。   白露愣了愣,“好。”世子妃这是对驱邪有多大的执念啊。   走到正院,宋灵犀也在这里正在拿着账本看着,沈书仪出门的这段时间还有状态不好的这段时间都是宋灵犀在管着。   “嫂嫂,你来了,身体可好一些了?”   沈书仪露出温柔的笑,“好多了,这几日辛苦你了灵犀。”   庆王妃看着她脸上稍微红润的一些,心下一松,“书仪,快坐下吧。”   “隔壁的荣郡王要搬走了,我们得准备一些礼物,皇上还把隔壁的宅子赐给了四皇子,过一段日子他们要搬进来,我们也得准备一些礼物。”   隔壁是亲王府的格局,这次老荣王那个蠢货这么一搞,把皇上对他的最后一丝耐心也搞掉了,虽然让世子承袭王位,却把他们从亲王降到了郡王。   唉,这祖宗奋斗下来的荣耀就这么降了个等次。   这一下子一家人都高兴不起来了,荣王世子虽然成了当家人,可这好好的亲王变成了郡王,又怎么能够舒服。   老荣王就不用说了,简直是成了罪人。   沈书仪抬起丫头送上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母妃,那两个庶女怎么处置的?”   在万佛寺的时候她就看了出来,其中一定有不显山不露水的宋亚云的事儿。   宋秋云还不至于蠢到那个地步。   有的时候咬人的狗不一定叫。   庆王妃冷哼了一声,“还能怎么办,一个出家,一个许嫁了个老鳏夫。”   “荣王妃总算是给出个合理的的处置了,一直留着她们有什么用,若是我早早的就打发了她们去,听话的就多给点东西,不听话的永远都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宋灵犀放下笔,“这还不是因为漱云的婚事受到了影响,若不然,荣伯母估计还狠不下那个心呢。”   还好最后宋漱云婚事没有受影响。   “他们家明日就要搬出去了,八月份是漱云的婚期,搬过去之后又要安顿下来又要操持她的婚事,估计是有的忙了。”   “这就是治家不严的后果,说来说去还是老荣王自己没出息。”   这京都之中有庶子庶女的比比皆是,可又有多少人家闹出这种事情。   别人家自是把妻和妾分的清清楚楚。   沈书仪接过宋灵犀递过来的单子,看了之后又指出两三样东西,“这几样就别送了,他们如今是郡王府,就算送过去他们也用不上。”   现在他们连隔壁的亲王府都住不了,又如何能用这的东西。   宋灵犀点头,划下了那几样东西,“是我没注意。”   “嗯,以后你送东西,得注意着点分寸和规制。”   这京都的权贵中很多人都把体面和规矩融入了生活中,若是送了不合适的东西,反而适得其反,甚至成仇的都有。   人情来往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宋灵犀又改了两样东西上去,给了沈书仪,“嫂嫂看看这几样如何。”   说着又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昨日出去巡视店铺,见到了荣阳伯夫人,她果真是瘸了。”   “昨日她连进店铺都是用着轿子抬着,进了里面还用上了帘子。”   宋灵犀带着一些匪夷所思和厌烦,“要我说,要出来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还没有人把你当做笑谈。”   这样掩耳盗铃反而不好。   庆王妃帕子轻抖,“好多不知道的人都以为她是被西戎人害了的,可她自己心里有鬼呀。”   沈书仪心里也高兴了一会儿,“这种人都没有必要让别人对付,她自己就会出问题。”   她想起前两日秋意浓传来的消息,心里爽朗了起来,“前两日我收到四皇子妃的信,说是荣阳伯老夫人准备给荣阳伯纳一房贵妾。”   “说是这出门来往交际,还得要个体面人。”   秋意浓信里的幸灾乐祸和高兴都快溢出信纸。   当然,秋意浓不是那么浅薄的人,她这样还是为了自己,和她自己当初给自己打赌胜利的高兴。   若不是其中还牵扯到了她,秋意浓恐怕是看万宝如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庆王妃给她推了一盒地契过来,“四皇子妃是个有意思的,听说这隔壁王府就是她开口要下来的呢,本来皇上给四皇子准备的王府并不在这儿。”   “这几间铺子,你收着,其中两间给你,另外两间也辛苦你先打理到时候给灵犀。”   “母妃,我怎么又能要你的东西。”   她把盒子退了回去,平日里她得到庆王妃的东西太多了,说给灵犀也不过是给了个由头,主要还是给她。   这让她心中有愧。   庆王妃露出笑,“快收下,你不要灵犀怎么好意思要,这也不是我给你的,是你父王给的。”   “还要辛苦你帮灵犀打理一段时间的铺子。”   沈书仪还没说话,宋灵犀就把地契推给了她,“嫂嫂,我想要。”   “拿着吧,我的这些东西也只有这个用处了,反正我只有你们两个宝贝,有什么都要给你们的。”   明宣也是宝贝,但给了书仪,书仪也不会亏待明宣的。   推脱不了,沈书仪只得受了。   等宋灵犀去准备东西后,庆王妃才给沈书仪把发簪扶正。   “书仪,你高兴一点,不要多想,你这段时间状态不好,我也很担心。”   阿恒和书仪都不好,她也愁。   “母妃,我只是没恢复过来。”   庆王妃揉揉她的脸,“不要有心理负担,阿恒那样子估计也是恨不得你再捅他几刀。”只要书仪愿意原谅他的话。   沈书仪哭笑不得,“怎么会呢。”   庆王妃不说话,只笑。 第161章 世子妃对您还是有心的。   “这是什么?”   宋恒越看着风雷端上来的碗,这里面的水灰扑扑的,还有一股烟火气。   风雷把碗放在桌子上,“世子,这是世子妃送过来的圣水,说是去万佛寺求的。”   “您可千万喝干净,这是世子妃的心意呢。”   世子不就是想得到世子妃的关心吗,这不就来了。   “圣水?”他怎么不知道书书还信起了这些。   风雷点头,“是啊,您前两天也喝了从玄清观求来的呢。”   “世子妃对您还是有心的。”   宋恒越端起碗看了两眼,一口喝了下去,感受着口腔中奇怪的味道,他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你确定是世子妃求来的?”   “当然了,奴才还能骗您不成,世子妃说了,这圣水要喝七七四十九天的,奴才会日日提醒您的。”   宋恒越无话可说,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儿,不知怎的他心里总是涌起不好的预感。   “好。”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对了,给明宣准备的拜师礼都准备好了吧?”书书那里准备了一份,他也不能毫无表示。   “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您的身体?”云电还是担心宋恒越的身体支撑不住。   毕竟世子妃是下了狠手的,只不过是没有伤到要害,可就算这样,世子都已经虚弱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还需要日日卧床养病才行。   宋恒越止不住喉咙里的咳意,“咳,无事,还有时间,再养养就好了。”   对于明宣,他是很愧疚的,所以想要尽力满足明宣的所有愿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恒越慢慢的好了,已经可以起来走动了。   沈书仪这段日子从来没有到过前院,但是各种药材甚至是各式各样的膳食从来没停过。   不过宋恒越每日都会挑时间去明月居看她,陪陪明宣,虽然待不了多久。   一家三口登上马车前往云阳侯府,明宣嘴中念念有词,沈书仪听着他不断地重复拜师要说的话,心里好笑不已。   “好了,明宣,你已经记得很清楚了。”   给孩子递过去一块儿糕点,“你先填填肚子,今天有得忙,一时半会儿用不了膳。”   看着眼巴巴面容消瘦了点的宋恒越,沈书仪脸上的笑容不变,把盘子推了过去。   “世子也尝尝吧,这是今年新出的桂花做的桂花糕,香而不腻。”   宋恒越点头,眉眼舒展,“嗯,多谢书书。”   他拿过一块糕点,但是没放入嘴中,反而是递给了沈书仪。   “你也吃块吧。”   沈书仪看着好奇地看着他们二人的明宣,倒也没拒绝,接了过来放入嘴中。   马车晃晃悠悠停到了云阳候府门口,此刻的云阳侯府也是客来客往。   “拜见世子,世子妃。”   “今日各位大人夫人前来参加小儿的拜师礼,我和妻儿已经感激,千万不要多礼。”   所以说是拜师宴,实际上是按照老师的收徒礼举办的宴会,也就是以许凛然为主。   明宣脚步沉稳的跟着父母走进去。   拜师宴开始,礼节完毕,明宣在众人的见证之下成了许凛然的弟子。   大家都知道这两家关系亲密,此刻各种吉祥话一说,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许含章拉着沈书仪和两个孙媳,心里高兴不已。   她是许氏女,自然愿意看到许氏越来越好,明宣是庆王府未来的继承人,又成了凛然弟子,这关系呀自然就更近了。   “水心,定安如今也入了学,他可还习惯?”   陈氏看了看底下跟明宣站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儿子,笑着叹了一口气。   “祖母也知道,定安就是个顽皮的,在哪里都能习惯。”   “倒是音融,这年纪也快到了,不知道弟妹作何打算?”   听到大嫂问话,饶氏倒是把心中早有的想法说了出来。   “音融也就比明宣大了一岁多,去哪个书院入学都没人收,放在家中吧又怕是惯坏了她,我想着把她送回饶家那边的学堂,等到了十岁再送入书院。”   定安是个男孩子,哪怕才七八岁也有书院收,女孩子就差不多得到了十岁书院才能收。   许含章想了想和蔼的点头,“这法子好,你娘家那边是书香大族,教养个孩子自然是手到擒来,但每日还得把孩子接回来才行。”   饶氏笑了起来,“祖母说的是,孙媳也是这样想的。”   明宣的读书事,许含章就没有太多过问,毕竟宗室子弟的路基本都是同一个模样。   明宣现在有了名正言顺的老师,自然是由许凛然教导个两年。   等到六岁过后,就要入宫中跟着小皇子和小皇孙们一同读书。   宋恒越看着妻子高兴的面容,也不自觉露出笑。   但看着明宣跟许凛然高高兴兴的站在一起,他心里的高兴又打了个折扣。   时间越久,他脸色渐渐苍白,他的身子本就没好全,又是一番折腾下来,自然更是难受。   沈书仪自然也察觉到了,眼睫低垂一瞬,还是抬步走了过去,面容温柔但声音平静。   “还撑得住吗?”   宋恒越本想说撑得住,但是喉咙涌起一阵阵痒意,只得低眉顺眼的说了句,“有点不舒服。”   “嗯,等我一会儿。”   她走到祖母身旁,低头耳语了几句,又走了回来。   “走吧,你现在先去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宴会过了再回去。”   省得外人觉得他们不够敬重许凛然,虽然位处高位,可是许凛然毕竟是明宣的老师,还是他们的亲戚。   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点头,温柔不已,“好,多谢书书关心我。”   只要能得到她些许眼光,他就觉得高兴了。   许凛然看着二人相携离去,慢慢的收回目光,手轻轻的拍在明宣头上。   脸上浮出温润的笑容。   “嗯,这就是宋明宣,是我的弟子。”他轻轻的回着同僚的话,清淡的骄傲中带出一点点落寞,又很快收敛。   沈书仪把宋恒越送到客房,又吩咐了风雷云电守着。   “世子好好休息,我得去看着外面。”   这宴会算他们的半个主场,夫妻二人都消失不见非常失礼。 第162章 那她这会就归我了   回到庆王府,明宣打了个哈欠,眼角蕴出眼泪,还坚强拉着沈书仪的手,脚步踉跄。   宋恒越坐在轮椅上,看着母子二人,眼中蕴含的光如秋水般温柔。   “让云电抱他吧。”   “你今天也累了。”   云电把明宣抱了起来,沈书仪感叹了一句,“现在我都快要抱不动明宣了,时间如流水过,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变化孩子就长大了。”   这个话题宋恒越也很有感触。   明宣都已经四岁多了。   宋恒越一路跟着沈书仪回到明月居,坐在旁边看着她卸下头上的珠翠,他真诚的说。   “书书,这几年辛苦你了。”   前些年的时候他不懂珍惜,后面这几年他也没有做好,所有的一切都辛苦书书了。   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整个庆王府。   沈书仪手一顿,随后把头上的珠钗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明宣是我最宝贝的孩子,为了他做什么都不辛苦。”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两人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可惜他们只是有默契罢了,在感情上却是一塌糊涂。   “是我没有做好,才让你更辛苦。”   孩子应该是夫妻二人共同抚养,而不是让她一个人辛苦。   沈书仪转头看他一眼,眼中带着意味不明,过了好几息,她才转头对着镜中的自己。   “那你以后就更要努力了。”   其实这几年宋恒越对明宣也很好,明宣在府中的文师傅武师傅全部都是他找的。   空闲的时候都会陪着明宣一起读书练武。   明宣虽然很是喜欢许凛然,可是她也看得出来,明宣也很依赖宋恒越,这是孩子的天性。   许凛然是表舅,明宣的这份亲近就显得更加可贵。   而宋恒越是父亲,那股亲近就好像是理所应当。   所以对比起来看着像是明宣更喜欢表哥一样。   沈书仪并不会因为前世的种种,让明宣对宋恒越不亲近,这种事她绝对不会做,更不会对孩子提起他的不好。   他们夫妻二人的好坏,不应该影响到孩子。   对于孩子好的一切,她都愿意去做。   毕竟她跟宋恒越如今的状态基本都是为了孩子。   “世子,明宣慢慢大了,有些事情他小时候不介意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也不懂,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个有思想有眼睛的孩子,你做任何事情之前请千万想一想他。”   明宣的出生和生日宴就没必要再拿出来说了,那是她自己的不忿,孩子其实没什么感触。   因为明宣能够看到的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他父亲对他很好。   她也得渐渐地放过这些事儿。   宋恒越坐在烛光阴影中,重重点头,“我会的。”   他会对明宣好,也会对妻子好。   再多的保证都不如行动,他明白这个道理,也会做的更好的。   西戎使者终于在八月下旬来到京都,他们这一行历经了一个月半才来到京都。   可以想象路上是有多么的拖延。   不过朝廷上下从未有人催促,毕竟事实和大军就摆在眼前,就算他们在怎么挣扎,这京都他们也是来定了。   宋恒越身子还没有好全就立马上岗,论战好几日。   宫中来了旨意。   所有三品及三品以上官员的官眷入宫参宴,庆王府作为宗室,自然也得参加。   庆王妃带着沈书仪宋灵犀和明宣参宴。   作为国宴的万喜殿宽阔无比,可以容纳上千人参宴,她们的位置就在皇上皇后妃嫔皇子之下。   沈书仪刚刚坐下不久,宋恒越就来了,他压低声音,“今日之宴主要是西戎送上贡品,没有别的流程,你可以松快一些。”   话虽如此,看着这满殿朝臣和官眷,谁不是恭恭敬敬,哪里敢把这里当自家地盘使用。   沈书仪看了一眼明宣,摸了摸他的头,“明宣,你不要到处乱跑。”   很快进入正题,西戎的主使是他们的三皇子,他带着西戎使者走进大殿。   他们献上战马牛羊,金银财宝,土地。   大夏这边喜气洋洋,西戎那边满脸屈辱妥协。   宴会到了后半场,秋意浓带着两个孩子走了过来,让明宣跟着他们一起玩。   “叔母,可否把你的好儿媳借给意浓一会?”   庆王妃听着她顽皮的话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四皇子妃说对了,书仪可是我的好儿媳,怎能借你,只能让她陪你会了。”   秋意浓骄矜一笑,“那她这会就归我了。”   “现在御花园那边的秋桂正美,我就想要个美人陪我共赏。”   沈书仪“……!”   所以她就非得去?   “行,走吧,我倒是去看看什么秋桂能迷了你的眼。”   眼睁睁的看着妻子跟四皇子妃走远,宋恒越看看自己旁边玩的高高兴兴的三个孩子,又看了看斜对面形单影只的四皇子,对上他戏谑的目光。   宋恒越叹了一口气。   “行吧。”   不就是带孩子吗,他带就是了。   御花园中当然不止秋桂,这个时节菊花也开始崭露头角。   两人把臂同游,秋意浓轻轻地舒展了一下身体,“香味宜人,不过也只适合远观,若是挨得太近又有一些熏人了。”   沈书仪一直喜欢清淡一些的香气,赞同的点头。   “我院中也有一株桂花,每日闻着香味再配上清茶桂花糕就足以消磨半天。”   “我还以为你每天只会沉浸在账本中呢。”   沈书仪做事认真,明明同样都是簪缨世家,同等的富贵,她只学会了享受,也只想享受。   可沈书仪就不一样了,享受只是其次。   秋意浓只是想想自己过一段那种日子都觉得浑身难受。   “看账本也是一种消遣。”   至少大部分时候对于她来说都是,她看到的不是繁复的工作,而是滚滚而来的钱。   她其实也有不喜欢的事,就是人情来往,虽然她可以做得很好,但她实在是不喜欢浪费时间。   只送礼还好,可要上门消磨大半天,对她来说就是一件难受的事。   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秋意浓摘下一枝桂花,给她插到头上,“不说这些了。”   这些只有沈书仪才能感觉到享受。 第163章 老师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西戎这次还送上了好几个美人,可惜我家夫君是无福享受了。”   “唉,身为女子真是艰难,权势无她们半点好处,这背井离乡倒是需要她们填补了。”   那一个个花骨朵样的女孩子,远离了家乡,远离了熟悉的故土乡音,面对满是陌生和奇怪目光的环境该怎么生活。   沈书仪拍了她一下,“这种话少说。”   虽是事实,可也不该她们说出来,西戎是主动挑衅开战后战败的,并不无辜。   “你是四皇子妃,宫中又人多嘴杂。”   她知道她是可怜那几个女子。   可若是放在别人耳中就不一定了。   秋意浓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也只是跟你说说。”   “过一个月,我就要搬到你隔壁了,到时候你多带着孩子过来玩。”   “我家那两个顽皮捣蛋,日日上墙上树,没一个消停,他们若是能得明宣半分安静乖巧,我就心满意足了。”   沈书仪嗔她一眼。   “你也只看到了明宣安静的时候,没见到他调皮的时候。”   明宣也不是什么天然的乖孩子,只不过是因为喜欢读书勤奋了一些,别人就说他不调皮捣蛋。   那前些日子因为摘梨从树上摔下来的难道不是明宣?   他偷偷上树,还悄悄避开了所有人,若不是宋恒越刚好回来,还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模样。   宋恒越接他的时候把身上已经长好的伤口又挣开了。   现在还包着纱布。   听着她温柔的话,秋意浓又看着这满园潋滟的花草,露出高兴的笑容,“孩子们都这样。”   “你家也才明宣一个,是不是太孤单了一些?”   沈书仪摇头,“一个就够了,再多一个我怕是有心也无力。”她不会再生第二个的。   “这你说了不算吧?”   沈书仪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了她一眼,秋意浓立马凑了过来,“好啊,我就说你总有办法。”   “快告诉我。”   她也不想生了。   “等着吧,到时候给你送来。”   “四皇子对你真心,这一次年长的几位皇子每一个都分得了一个西戎美人,就你们府上一个都没进。”   说到这事儿,秋意浓也笑了起来,“他把人给父皇送过去了。”   把皇上气的够呛,可惜也拿他没办法,只是斥骂了几句,又给他关了几天禁闭。   最后秋意浓看着沈书仪,说了句。   “过一段日子,他要来京都了,这还是他成了太子之后第一次出行。”   说着她又嗤笑两句。   “也不知道他是来回忆他屈辱的前半生还是来显摆自己如今的地位。”   “曾经的小小质子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也算是个传奇。”   看她脸上只有不屑,沈书仪一下笑了,“国政大事儿,自有他的道理,你啊,就别瞎想了。”   “我当然没瞎想,只不过是看他不爽。”   哼,当初她追了一夜,只得了他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   想想可真是生气。   “如今金国跟我们大夏关系紧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找打的。”   看着她娇俏的模样,沈书仪笑的更开心了。   “你总不能让四皇子去揍他一顿吧。”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能让夫君成为破坏两国邦交的罪魁祸首。”   两人说说笑笑,神采飞扬。   拉扯着三个孩子找过来的两个男人摸摸鼻头对视一眼,又只能带着孩子回头。   得了,现在过去也只是遭嫌弃,难得看她开心,还是不要打扰了。   八月匆匆而过,宋恒越的伤好的差不多,可是想要搬回明月居却难了。   这段日子,沈书仪对他的态度比以往更冷静更淡然,本想像曾经一样温水煮青蛙,可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一看到她一向温柔转向自己却冷淡的面,宋恒越只能投降。   金国太子来访,整个京都蔓延着一股端肃的气息,宋恒越这段日子也忙着这件事。   白露着急的跑进来说。   “世子妃,小公子本应该回了,可现在都还没有到。”   沈书仪立马站了起来,面色突变,瞳孔中都透出浓浓的黑。   “去找。”   “谷雨,找人去通知世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明宣平日里最准时,就算那一日迟了,云阳侯府那边也会早早地送来消息。   “去云阳侯府问。”   “是。”   沈书仪心叮咚叮咚的跳着,急促不已,她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   风雷走进来说,“世子妃,不只是小公子不见了,就连云阳侯世子都不见了。”   “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世子已经去找了,让奴才回来传话,让您不要着急。”   庆王妃大步走进,“书仪,莫担心,阿恒一定会找到明宣的。”   沈书仪闭上眼睛,一颗眼泪滑落。   她都知道,可她还是害怕。   “母妃,传信给淮阴侯府和理国公府吧。”   动用能够动用的力量,一定要找到明宣。   时间慢慢过去,看着月上中天,沈书仪握在扶手上的手俨然僵硬。   夜色消失,日光照射在明月居的屋檐上。   沈书仪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还没有消息吗?”   她心中也有答案,可还是忍不住问。   不多时,风雷奔入明月居,脸上带着外露的情绪,“世子妃,已经找到小公子了,世子正带着小公子从后面回来。”   沈书仪如蒙大赦,身子一下子软下来,她撑住自己,往外面跑去。   直到看到那个身影,她的眼泪才流出,“明宣。”   宋恒越抱着孩子冲过来一把搂住她,“书书,明宣无事。”   “娘。”   明宣有点抽抽噎噎,浑身也脏兮兮的,“我没有事,老师一直都在保护我,后来爹也找到我了,坏人都被打死了。”   沈书仪搂着他,只点头,“嗯,明宣乖,有没有被吓到?”   宋恒越看着她满脸的眼泪心疼不已,拿自己没有脏污的袖子给她擦去眼泪,安抚道,“他胆子大着呢,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明宣也赶紧接话,“是啊,娘,明宣是因为想你了才哭的,在外面的时候我可勇敢了。”   “只是老师为了保护我受伤了。”   沈书仪把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这才看向宋恒越。   宋恒越面色难看,点头。“他伤得比较重。” 第164章 这一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宣出门一直是带够了人的,还全部都是好手,怎么会被人撸去。   几人走到房中,庆王妃连忙把明宣搂进怀中,细细的安慰着。   沈书仪也转过来问宋恒越。   “明宣不是在回来途中被掳走的,是在云阳侯府被带走的,他们的目标其实不是明宣,只不过明宣在哪里,就被一并带走了。”   实际上明宣是被牵连的,贼人可能也看出来了许凛然对明宣的看重。   沈书仪揉揉额头,想了一会儿。   “是哪边的人马?”   许凛然是大理寺少卿,专管各大案件,若说仇人也不是没有,但也没有需要绑架他的地步。   他是朝廷命官,又是侯府世子,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做这种事儿。   宋恒越接过谷雨递过来的鸡蛋,把壳轻轻地剥掉,递给沈书仪,“全部都是死士,他们好像心有挂碍,貌似是想留活口。”   他能够感觉到他们有什么顾虑。   不过也不敢下结论。   “我已经上报过了,只能慢慢查。”   用鸡蛋滚了滚眼下,又看了看在庆王妃怀里打瞌睡的明宣,沈书仪转头看了一下外面悠远的日光。   “我们去云阳侯府吧。”   他们只是瞎猜测,但是表哥说不定是清楚的,就算不清楚只要想一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或是做了什么,也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更何况,许凛然还保护着明宣没有受任何的伤害,他们夫妻也该心存感激。   宋恒越先点头后又说:“他伤得挺重,现在去怕也是见不到人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被人带回云阳侯府,我怕你着急,就先带明宣回来了。”   “先去再说吧。”   “对了,你可有通知其他人不用找了?”   这一次是几家亲戚帮忙找人的,“放心吧,刚找到明宣我就让人去通知他们了。”   “等事情平息下来,我再上门感谢。”   沈书仪眼中的忧色和愠色加深,“不管如何,一定要找出罪魁祸首,若是人人都敢动明宣,我们庆王府的威严何在。”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管明宣是不是被牵连,他被人掳走这件事情是真的。   她要让动了坏心思的人人自危,让谁都不敢对明宣再起小心思。   以后孩子慢慢长大,她也不能时时刻刻都陪在旁边。   这个头绝对不能开,若以后谁都敢来踩一脚,明宣得遇到多少危险?   她的面子和庆王府的面子何存?   宋恒越重重点头,“我知道。”不管是谁他都要让他付出代价。   “那些死士我已经让人送去大理寺了,我也看过,看不出来到底是哪路人。”   云阳侯府人人匆忙,但也井然有序,“表小姐,世子,主子正在大人的院子中,您二位请跟我来。”   这里说的主子是现任云阳侯许含章。   “好,辛苦你了,老管家。”   “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老管家低头叹气,“现在还没醒过来,身上有多处伤口,还有一处伤到了要害。”   沈书仪眉头紧蹙,本就含着冷意的脸更加的愤怒,“该死的贼子。”   许含章看到夫妻二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先坐吧,凛然还没醒。”   “这件事儿是凛然牵累的明宣,那孩子没有吓到吧?”   “祖母放心,那孩子胆子大着呢,牵累可万万说不上,我们夫妻二人还要多谢许少卿保护明宣。”   宋恒越脸色真挚,话语掷地有声。   看了一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的孙女,许含章倒是笑了。   阿恒最近做事儿确实越来越有责任心了,也通透了不少。   “明宣没吓到就好。”   “祖母,您可问了表哥身边的人?这总不能是无缘无故的吧。”   许含章看了一眼紧闭着房门的卧室,转过头,“我问了惊蛰,这几日凛然确实在办一个大案子,可那些人也不会有这个胆子。”   就算是狗急跳墙也不会做这样找死的事,而且许凛然是大理寺官员,抓他也无用。   许凛然本身就最勤勉的,若是消失了肯定会引起注意的。   如果想要贿赂他,那就更不必要把人抓起来了。   沈书仪撑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看向宋恒越,“世子,你去查查金国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这几日金国太子正在京都,自家又出了这种事,她不得不联想在一起。   宋恒越安抚一笑,“我早早的就让人去了,你放心吧,他那边太子也在盯着,若是有事儿,我们会知道的。”   这一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许含章看着在这一方面分外有默契的夫妻二人,开口补充。   “这其中未必有关系,但也不能不查,这两年金国跟我们大夏的关系紧张又带着一点平衡,金国太子此次出行本就奇怪,目的不明,是得注意一下。”   不管是朝政方面还是私人方面都该注意一下。   “阿恒,我记得你外祖现在还在北边镇守,那里距离金国很近,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面对上过战场巾帼不让须眉的祖母,宋恒越回答也很认真,“目前没有什么消息,北境边关也一直戒备着,现在我们又打赢了西戎,金国也会消停一段时间的。”   金国跟大夏这两年关系紧张也是因为大夏西边正在跟西戎开战,金国也在蠢蠢欲动。   沈书仪接话,“这一次金国太子出使大夏,未必没有缓和的意思,不过也不能轻易下定论。”   中午时分日头还高高在上,这不一会儿却狂风大噪,沈书仪和宋恒越也没有回去,只在云阳侯府等着。   “祖母,您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有下人守着,我跟世子也在这儿,您放心吧。”   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太过劳累,沈书仪也很心疼她。   许含章轻点下颌。   “好,凛然若是醒了马上来告诉我。”   让人把祖母送回院子,沈书仪才看向世子,“你如今是礼部官员,现在应该是正忙的时候,不然你先去上值,等这里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宋恒越摇头,“不算忙,我陪你一起等着。” 第165章 书仪……   见他拒绝,沈书仪眉头一挑,“我的意思是你先去处理一点别的事儿。”   她需要他陪着吗?   宋恒越看着她面上的不愉,心里一滞,却也只得点头。   “我会进宫向皇上解释的。”   就算她不说他也会去做。   “你知道就好。”   昨日这么大的动静,还联合了另外几家,甚至动用了五城兵马司,这其中肯定是有皇上点头的。   可他们作为宗室王府,一定得跟皇上亲自解释汇报,这分寸和规矩该有且万万不能丢。   大雨倾盆把酷暑热气散去,惊蛰走出来,脚步有一些踌躇,最后狠狠一咬牙还是走了过来。   “表小姐,我家大人又发高烧了。”   沈书仪站起来,焦急不已,“快去把医师请来,怎么又发烧了,得快点退下去。”   要是烧坏了可怎么办。   惊蛰点头,“医师在的。”   沈书仪愣了几息,也反应了过来。   “我进去看看表哥吧。”   谷雨白露跟着走了进去,一人站在门口一人跟着沈书仪。   看到许凛然了无生气地躺在床上,整个脸通红,沈书仪心下愧疚又觉得心疼。   许凛然不是个白面书生,手上是有些武功的,若不是为了明宣,也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表哥,在撑一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昏睡中的许凛然眉头攒动,嘴唇泛起皮。   沈书仪喊了一下惊蛰,“给你家大人润润唇。”   看着惊蛰给表哥喂水,她揉了揉额头,“表哥身边千万离不得人,惊蛰你也得找几个稳重的人日日守着。”   “奴才知道的。   惊蛰看着床上躺着的主子,差点流出眼泪,大人真是太可怜了。   病时也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当初那么好的表小姐,怎么就错过了呢。   表小姐和他们家大人是真的相配,大人对表小姐也是一片痴心,至今不能相忘。   可惜,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明宣……”   许凛然呢喃着,惊蛰赶紧高兴得去听,沈书仪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心酸,因为她已经听清楚了表哥这在喊明宣。   明宣的名字她熟悉不已。   “书仪……”   沈书仪后退一步,“我先出去了。”   她不适合在这。   刚刚转头,就对上了宋恒越复杂不已的目光,“书书。”   他处理完事情立马转回,可没想到却碰到了这个场面。   沈书仪见到他更是坦然。“事情办完了?”   宋恒越默默点头,“嗯。”皇上本来就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过问了明宣和许凛然的身体状况。   许含章也听说了许凛然又高烧的事情,立马匆匆赶来。   进去看了许凛然一会,她才走了出来。   “你们夫妻二人也回去吧,明宣受到了惊吓,怕也希望你们二人陪在他身边,他肯定也很担心凛然,你们俩回去也注意一点分寸,可不能让孩子陪着操心。”   她露出一点点笑容拍了拍孙女的肩膀,“回吧,书仪,这里祖母在,若是你表哥醒了,我一定让人告诉你。”   沈书仪转头看了一眼房门,点点头,“好,那祖母也不要太过劳累。”   “放心吧,一会儿你两个哥哥就赶来了,到时候他们两个守着。”   宋恒越行了一个礼跟着沈书仪往外走,脑海中还回放着沈书仪刚刚那个陌生又显着复杂的目光。   而且那一句“书仪”如在耳边。   沈书仪看着沉默寡言,手却梗在自己前面宋恒越,又看了看旁边已经被挤得多远的谷雨,没说什么,只撑着他的手上了马车。   一路默默无言,宋恒越很多次想要开口,却都收了回去。   沈书仪一路看着外面又开始灿然起来的街景,还在思考明宣的事。   明月居里,明宣已经在坐着描大字了,但描完一个字又停顿一会儿。   不时还把目光转向外面,沈书仪对上他瞬间惊喜的眼睛,沉重了一天的心情瞬间开朗了起来。   “明宣,娘回来了。”   明宣冲了过来,宋恒越赶紧上前接住他,“慢点,别撞到了你娘。”   “我知道了。”   明宣赶紧看向沈书仪,“娘,老师怎么样了?”   沈书仪露出一抹笑掩饰了眼中的担忧,“你表舅受了伤肯定没那么快好的,不过云阳侯现在有京都中医术最高明的太医,你不要担心。”   “我回来之前,你表舅还说让你好好看书,不能懈怠。”   “我一定不会的,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去看表舅呢。”自从明宣拜了师之后总是表舅和老师来回换着称呼。   “现在不可以哦,表舅受了伤应该好好静养,你去的话太打扰了表舅了。”   “再等等好不好。”   明宣点头,纵然眼中还有一丝着急和担忧但也乖乖的应了。   庆王妃走了出来,看着夫妻二人,又看看明宣,笑笑,“我们明宣是最乖巧。”   这孩子哪怕是静不下心也要去看书,她劝都劝不下来。   说不定这也是他的一种心理平静的方法。   庆王妃看着他就想到了阿恒小时候,那个时候他也是天天练武,寒暑不辍。   “多谢母妃替我们照顾明宣。”   宋恒越沈书仪异口同声,明宣也乖乖的跟着行礼,庆王妃笑容越发明艳。   “一个个的净多礼。”   等宋恒越带着明宣进去,庆王妃才问沈书仪,“你表哥身体怎么样了?”   刚刚那话儿明显就是哄孩子。   “不容乐观,但也没有生命危险,太医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唉,贼子的来处你也不要着急,有些事儿做了就有痕迹,再等等吧。”   庆王妃知道沈书仪对这件事情肯定是很生气的。   沈书仪乖巧的点头,“我明白的,母妃,这段日子让灵犀也不要出去了。”   她当然知道的,她今日去云阳侯府自然是想知道表哥那有什么线索没有,可也是真真切切关心许凛然的身体。   把明宣哄睡,沈书仪看着隐没在圈椅里面宋恒越,“世子,辛苦你了。”   宋恒越摇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辛苦。”   明宣是他的孩子,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他声音低沉,像是带着一点愁绪。 第166章 比你跟他们清白?   “你昨儿一夜没睡,回去休息一下吧。”   昨夜整个庆王府都是彻夜难眠,沈书仪现在眼角青黑,带着满脸的倦容。   宋恒越看着她的脸色,酝酿了许久的话又咽了进去。   “好。”   回到前院,宋恒越又把那些曾经没有珍惜现在却视若珍宝的东西拿出来。   看着那个头冠,他轻轻地擦拭着,哪怕上面没有一丝灰尘,他也轻柔不已,一丝不苟。   又摸了摸旁边舍不得使用的那根腰带。   书书啊,他现在已经不奢求她能够原谅我,可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头看看他呢。   只看看就好了。   别的他再也不奢求,也不敢奢求。   他看着那只剩一只的荷包,取出里面的红布,细细的摩挲上面绣着的金色字体。   “风月常新,怜我连卿。”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错过了,如今只能守着这些旧物一样一样的忆往昔。   “书书,你不看我,能不能也不要看别人。”他把那个荷包放入手心把头埋下去,低声细语。   只有轻柔飘过的夜风听到他的话,可它们也很快飘走不曾留下。   第二日清晨,沈书仪收到了祖母送过来的信,说是许凛然已经醒了。   沈书仪放下碗筷,带上昨日准备的药物,立马出门,在门口就遇到了宋恒越。   “书书,我陪你去吧。”他也需要去问问线索。   许凛然依旧躺在床上,看着露出担忧目光的沈书仪,又看看旁边的宋恒越,艰难的勾出一丝笑容。   “多谢世子和表妹来看望我。”   “明宣可有吓到?”   沈书仪向前一步,“表哥不必担心,明宣无事,多谢你护着明宣。”   许凛然微微点头,“表妹,我正伤着,恐病气冲撞了你,你还是出去吧。”   “好。”她一愣也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宋恒越就出去了。   宋恒越目送着她关门,才转头向许凛然拱手行礼,“多谢许大人护着我儿,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帮我们庆王府了,以后但凡有任何困难,庆王府绝不会推脱。”   第一次许凛然带着沈书仪找到了宋灵犀,第二次又在玄清观救下了书书和明宣。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虽然这一次明宣也是受他连累,但许凛然所做的一切可圈可点,还又是明宣老师,这一切还真怪不上他。   许凛然面色苍白,却沉稳依旧。   “是我拖累了明宣。”说罢他轻轻地摆手,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回想了一下,这前几日正在处理一件贪污案,涉及北境的王允将军。”   “大理寺在搜查中找到了许多东西,其中有几样没有搞清楚用途,就放到了我手上。”   “惊蛰也告诉我,我的书房被翻了个底朝天,他们也搜了我的身,不过被我找到了机会逃了出来。”   不然他怕是得脱一层皮。   涉及到北境,两人的面色如出一辙的冷凝。   “东西呢?”   “这两天不在我身上。”   他找了一个隶属天工部的朋友试图破解那两样东西,他们是私下交际的,没人知道。   宋恒越松了一口气,“是谁?我去拿回来。”   许凛然也就是这个意思,告诉了他名字和地点,“注意一点,现在最受关注的恐怕就是我们府上和庆王府了。”   房门打开,沈书仪第一时间看了过去,宋恒越脸色不算太好,但看到她也下意识露出笑。   “我现在有一点要事儿得马上去办,书书,你暂时不要回府,就在这儿待着,等我回来接你。”   他不放心她一人回去。   沈书仪没有反驳,也没有多说,只点头。   “好。”   有些事儿不用多问。   等到中午时分,宋恒越才回到云阳侯府,沈书仪察觉到他带了几个好手。   身后还跟着一个吕泽。   匆匆打了个招呼,宋恒越又带着人走进许凛然房中,房门紧闭,过了很久他们才走了出来。   吕泽跟许含章和沈书仪告别,带着人马远去。   回到家中,宋恒越才拉住她,“书书,我保证绝不会让罪魁祸首好过,你不要着急。”   沈书仪低下头,睫毛轻颤,在烛光下投射出一点阴影。   “嗯,碎尸万段不足惜,你答应我的事可一定得做到。”   她抬起头,紧紧的盯着宋恒越的眼睛。   “若是我也就罢了,可那是我们的明宣。”   她知道这件事一定牵扯着许多问题,一般牵扯不大的事情宋恒越都会跟她讲。   她现在插不上手,也不能多问。   宋恒越看着她真诚中又带着万分寒意的眸子,重重点头,“会的。”   任何伤害了自己孩子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表哥那边,你也要上心,多多照顾着。”   她作为女眷不适合太过操心,也不适合太重的关照。   宋恒越点头后,两人又陷入重重沉默。   等沈书仪进入浴室,宋恒越才抬起头,看着里面的倩影愣着出神。   过了一会,沈书仪从浴室出来,看着他肃坐着的模样,“世子,你还不回去吗?”   宋恒越低头半晌,吐出一句轻轻的叹息,“书书,我可不可以不走?”   他不想走。   沈书仪脚步不停,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悠然得坐在梳妆台前。   “你想说什么就说。”   他一天的沉默和欲言又止沈书仪并不是没有眼睛,她不喜欢这种场景,哪怕她已经没有任何的触动。   看着镜中的她目若秋水,在灯光和镜中显得温柔不已,宋恒越含了一整天的话好像终于能够说出。   “书书,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关心许少卿,我很难受。”话一出口,宋恒越就立马后悔了。   沈书仪转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眼中的戏谑和讽刺如同刀子一般。   “怎么?你现在能够感受到了,那我以前非常介意万宝如的时候,你是怎么回我的。”   “你想多了。”   “不要总拿这种东西来问我,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难道非要我承认吗。”   沈书仪语速越来越快,语气越来越温柔,脸上也露出了一贯平和的笑容。   “那你现在难受什么,我跟表哥难道不比你跟他们清白?” 第167章 不要否定他的救赎。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来要求我。”   “你也太小瞧我和表哥了,你什么时候见表哥麻烦过我一分半毫,你又什么时候见到我不守礼?”   沈书仪嗤笑几句,看宋恒越的眼光带着她独有的骄傲和冷漠。   “你大可不必揣摩我和表哥,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被沈书仪说得抬不起头的宋恒越苦笑不已。   他知道,可他就是惶恐不安。   “我没有揣测你们,书书。”   他理智里是知道他们两人的为人的,可这跟感情无关,许凛然爱慕沈书仪是事实。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的心思的呢?”   他唯一难受的只有一点,害怕的也只有一点,书书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许凛然的爱慕的呢。   昨日她听到那句“书仪”时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脸上尴尬复杂,他在她转头那一瞬间看的明明白白。   气氛沉默,沈书仪思考了一会道,“知道不久。”   她看他一眼,又说。   “不是表哥说的,是我意外得知的。”   “你也不必介意,表哥为人处世从来都有分寸。”   她没有隐瞒的意思,因为她知道隐瞒这些东西对于两个人会造成什么影响,哪怕两人之间已经没有感情。   可她直接不会采用宋恒越曾经的做法。   宋恒越知道,可正是因为知道才痛苦,他卑微的祈求。   “书书,你不看我,也不要去看别人好不好?”   沈书仪扑哧一笑,眼神又戏谑起来,“怎么,你也知道对比起来你的感情太过潦草?”   宋恒越被她真诚刺骨的话刺痛,半晌无言。   他是害怕的,他们二人的感情完全是因为自己而葬送的,他的感情是有瑕疵的,甚至她早就已经抽身离去。   可许凛然不一样,他只是错过了书书,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心,没有被世俗没有被任何东西所困扰,哪怕知道没有可能,可他仍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甚至这段感情中带着太多的克制与真诚,显得更加的珍贵。   那样的真心他害怕书书感动。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对比许凛然,自己的感情拿不出手,曾经的他太不懂珍惜。   沈书仪当然知道宋恒越介意什么,但是她从前不知道表哥心思的时候也只是把她当哥哥对待。   而且表哥在外任职那么多年才回到京城,这中间二人交集很少。   在京都,两人为数不多的交集基本上都是许凛然在帮她的忙。   后来因为明宣交集更多一点,可她基本上都是放手让明宣自己去处理。   她知道表哥的心思,可她也觉得承受不起,她根本就没有表哥认为的那么好,也不能给出任何回应。   对表哥她是处于坦然又退缩的状态。   坦然的面对一切交集,对于他的感情又退缩。   表哥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异状。   “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表哥也有,不会像你一样分不清主次,分不清轻重。”   她知道自己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表哥爱慕她是表哥自己的事,表哥也从来没有想过从她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对不起,书书。”   “我不应该这样想,只是我忍不住,你不要生气。”   宋恒越低头,整个人陷在昏暗中,语气低柔,看起来就像寥寂的狗狗。   沈书仪当然说不上生气。   “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我对表哥不会一点不关心,但你要明白这关心与关心之间的区别。”   “表哥救过我,救了明宣,他又是明宣的老师,我们之间的亲戚关系本就亲近,若是以后一点来往你都这样那有什么意思呢?”   她不可能因为宋恒越不跟表哥来往,那简直是荒谬至极。   看着他,她语气认真,“曾经我非常不喜欢荣阳伯一家,可是我从来没有阻止过你跟他们来往不是吗?”   “我能够做到的希望你也能够做的。”   “更何况这情况还不能一概而论。”   荣阳伯那两夫妻怎么能够跟表哥相比。   一个只懂索取,另一个只付出从不索取,这二者又怎能相比。   宋恒越语气更低了,像是气若游丝一般,“好,我知道。”这句话好像消耗了他等所有心力。   他心中更明白许凛然在沈书仪心里的地位,哪怕这地位跟情爱没有丝毫关系。   这个时候他才能真真正正的切身感受到曾经她的想法。   以前自己认为是她多事儿,明明他跟万宝如没有任何关系,偏偏她觉得两人之间像是有什么感情一样。   他没有好好解释,甚至觉得厌烦。   如今她态度好了很多,也认真解释了,可他还是那么难受。   有些东西不落到自己头上果真是不能做到感同身受的。   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曾经的错误,还是在这一分这一刻才感受到那种痛苦。   “书书,能不能把那个荷包给我?”   他想要那个以前他生日时候书书送给他的荷包,那个他失去记忆的时候不小心丢失了的荷包。   里面装着她曾经的期许,如今装着自己的期许。   沈书仪站了起来,梳妆台底下抽出那个荷包,眼神怔愣了一会,“它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她曾经也是带着小心思,希望他能够看到这其中的巧思,可她失望了。   如今在面对这个荷包,沈书仪仍然珍重,只不过珍重的是曾经自己的心意,珍重那个被人嗤之以鼻的自己。   “有的,怎么会没有呢。”   “书书,求求你还给我吧。”   宋恒越站了起来小走两步,一直沉默的脸上露出着急,看着她手上的那个荷包就像看到了救赎。   可听着她的话又像被打入了谷底,他像是一片飘零的黄叶,随她的心飘忽不定。   上下左右皆不由自己。   “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只不过是送错了人。”   “愿夫君与书仪同心同德,琴瑟和鸣。”   那是她的心灵想象,曾经这个夫君代表着宋恒越。   如今这一切都失去了它的意义。   同心同德不如我心自持,琴瑟和鸣不如钱权在手。   “没有送错人。”   宋恒越这句话带着泣音,“书书,你不要那么说,你没有送错人。”   不要否定他的救赎。 第168章 感情这东西真可怕。   沈书仪恍若未闻,拿着剪刀把手上的荷包剪成了两半。   “不要。”宋恒越冲了上来,手被剪刀出了个伤口也不在意。   只是紧紧的拿着变成了两半的荷包,里面的那一块红布也被剪成了两半。   她为什么这么心狠?   他没有抬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浑身都在控诉着主人的心狠。   “书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把它剪坏。”   他句句句话都带着平淡的绝望,每一句都在问,可每一句都没有问的意思。   他像是陈述,又像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诘问。   虽然喊着沈书仪的名字,他也不知道到底问的是她还是自己。   他捧着那变成了两半的荷包和里面的红布,一滴泪落在红布里面,瞬间消失了痕迹。   他身体像是紧绷的弓,又像是已经被拉爆的弓如今正在疲软的状态。   沈书仪放下带着一点血珠的剪刀,神情不爽,“你为什么要冲过来?”   这次伤了他可不是她故意的。   她珍惜的是自己的心意,但她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心意,又不想让这样东西日日在自己面前显眼,也不想给他。   所以剪了有什么错吗?   没有。   看着沈书仪满脸的神色都在不满他冲过来致使她伤了自己,宋恒越喉咙里吐出一句‘呵’笑。   带着无端的悲凉和绝望。   她不懂,甚至是她不想懂。   她的东西她当然可以随意处理,他也是她的东西,被她嗤之以鼻丢之身后的肮脏垃圾。   他就像以前她日日把玩,爱护不已的名贵瓷器。   后来那瓷器破了,有了她不喜欢的瑕疵,所以她把它丢之不管,放入深不见底的库房中,再也不看一眼。   她不知道这个荷包甚至是荷包里面放着的东西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因为她不在乎,因为她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对她后知后觉的感情,甚至每次听到自己诉说感情时都是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奇怪的模样。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荷包,不让自己手上的血色沾染它半分。   “书书,我回书房了。”   一句寂静不已的告别,他转身离去,步子沉稳。   沈书仪也没有回头,看了一眼那带着血珠的剪刀,吹灭了烛光。   回到书房,宋恒越紧绷了一路的身体软倒在椅子上,没有受伤的手紧紧地捏着那个荷包。   看了看自己桌上放着的箱子,他轻轻地翻开盖子,把里面另一个完好无损的荷包拿了出来。   “也许早就没有补救了。”   他得到的是曾经不太在意的情谊,而她如今得到的也是她不在意的情谊。   “风雷,去拿针线来。”   书书不在意,可是他在意。   哪怕是被她扔掉剪掉的东西,都是他如今不可企及的,就算不能补救他也应该试试。   风雷愣了一会儿,才赶紧去找针线,看着世子一针一线认认真真的缝着那个变成了两半的荷包。   他无声叹气。   感情这东西真可怕。   两人这番不算争吵的争吵,宋恒越却像伤筋动骨,虽然每日都会抽时间到明月居,可话语却少了,整个人沉默了许多。   这个沉默不像曾经那样的清俊中带着自持,而是像被抛弃的狗重新回到自己的窝却寝食难安,想要靠近主人,又害怕被驱赶。   明宣左看看右看看叹了一口气。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爹,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去看老师?”   可惜他这个话题转移的明显不如人意,宋恒越一僵,现在一听到许凛然他心里就难受。   他甚至没有说介意的资格,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都是应该的。   他只是无能者的懦弱害怕。   “等会儿爹就带你去。”   就算难受,他也没有拒绝明宣。   沈书仪听罢点头,“让你爹带你去吧,娘忙着呢没有空。”   明宣高兴不已,端起桌上的牛乳喝光,“那我回去把的课业收拾好,老师看到我勤勉肯定会高兴的。”   沈书仪哭笑不得的摸摸他脸,“你表舅本来就受伤,你去打搅他不说,还要带着课业一起去,真是个好弟子。”   明宣从凳子上滑下来,正正经经的拱手行了一个礼,“母亲大人,这是我跟老师之间的约定,努力勤勉学习知识,以后做一个对国有用的人。”   “好好好,原来我们明宣已经有这样大的志向了,娘可真是欣慰不已,既然这样,你可要认真,君子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你是君子吗?”   明宣拍胸脯点头,“那是当然,明宣会是君子,我会跟祖辈一样,为国为家奋斗。”   宋恒越看着骄傲的孩子和欣慰的妻子,脸上露出笑容,一把把明宣抱了起来。   “我儿好志气。”   许凛然是个好老师,这是毋庸置疑的。   “爹会陪着明宣成长,做一个好的爹。”   他会好好的努力,让明宣所有的奋斗都有一个好的起点,就像他的父亲为他那样。   “书书,我们这就出门了,你在家也不要太累了,现在后花园的风景正好,你也去看看吧。”   宋恒越像是心情开阔了许多,说话也自然了很多,沈书仪点头,“好,多谢世子关心。”   等人走出去,站在旁边陪着的芒种也笑了起来。   “世子妃好福气,咱们小公子可真是个有志气的人,有志气也就罢了还勤勉努力。”   沈书仪也笑了,“明宣是个好孩子。”   所以她舍不得让他受一点苦,更何况现在她的生活也没有哪里不好。   把孩子生下来就要对孩子负责。   明宣不是她的附属品,他应该有自己的思想和生活,不该随着她的喜怒哀怨沉浮。   “如今您这样就好,家庭和睦,孩子孝顺,又没有烦心事儿。”   芒种把算好的账本摆上,“您看看,这就是王妃刚给的那几个铺子的情况和收益,这其中有两个效益不算好。”   “是啊,这样就很好。”沈书仪也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唯一不太好的宋恒越总在眼前,不过她也不是很放在心上。   “把那两个效益好的放郡主名下。” 第169章 冷眼看他表演   她这段时间没有空亲自去查看这些产业,“你让沈诚去看看那两个效益不好的是怎么回事。”   “白露,给我准备几套合适的衣服。”   明儿又要入宫参宴,沈书仪呼出几口气,心里的思绪不断的交错着,可是眼睛里的冷意至始至终都不变。   就算宋恒越没有直说,她也知道到底是哪里搞的鬼。   “世子妃,您可千万不要以身犯险啊。”   芒种看着世子妃的模样还是劝着,世子妃娇贵,身份又贵重,不该有任何闪失。   沈书仪无奈摇头,“我怎么会亲自动手呢。”   “这件事庆王府会慢慢计较的。   北境不是淮阴侯府和理国公府的能力范围内。   能够动手的肯定只有宋恒越。   云家外祖父正在北境镇守,父王如今也在北境,宋恒越没有娶她的时候,也基本都是在北境,只有娶了她之后势力范围才向她们沈家倾斜。   “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国政大事儿朝廷会好好计较的,不会有我发挥的地方。”   她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呢,她也不会私自去做任何事,就算再是生气,还是要以家国大事为重。   如果是一个不小心被找到了痕迹,那她就是破坏两国邦交的罪人,沈书仪从来不做这样傻的事情。   有什么能力就去做什么事儿。   芒种松了一口气,“世子妃放心吧,世子肯定会放在心上的,奴婢看他这几年已经变了,很在乎您和小公子。”   沈书仪笑笑,语气清淡,“在乎不在乎我不重要,只要他在乎明宣就行。”   她早就已经过了在情爱中徘徊不定的时候。   她一切都以自己的心情为主。   白露拿来好几件崭新的衣裳,一件件的检查着,闻言开口,“世子妃,你让我安排的人回了消息,说是世子并没有任何的奇怪的行为。”   说着白露的脸色也奇怪起来。   “不过前两天世子要了针线。”   一个男子要针线确实有些奇怪,沈书仪想着那个被她剪破了的荷包,一时无语。   思绪还是回到正事上。   “没有就好。”   如果只是现在的宋恒越梦中梦到了一些记忆她还能够过下去。   “继续看吧。”   她不会轻易地下定论,她知道这件事情对自己的杀伤力。   宋恒越只是提到了几句,甚至只是梦境,她都能做出那么过激的事儿,如果是他真的重生,这个家恐怕是得散了。   “我去一下正院。”   庆王妃这两日有一些不舒服,沈书仪每日都会过去两三趟。   “我无事的,书仪。”   她只是前几日贪凉多用了一些冰,感染了风寒。   “过两日的宫宴你就跟着阿恒一起去吧,我跟你妹妹还有明宣我们都不去了。”   从种种蛛丝马迹能看出来那日的事儿肯定是跟金国有关,过两日又是招待金国太子的宴会,她去了心烦。   沈书仪看着母妃外露的情绪,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母妃,您也要好好休息,区区一个金国太子,哪能劳动您参宴,我这就让人进宫回禀皇后娘娘。”   “我这病也正好病的是时候。”   “母妃,您就应该天天安康,哪有什么病正是时候的,依儿媳看什么都不该。”   “您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皇后娘娘不可能不准许。   宋灵犀放下团扇,认真开口,“辛苦嫂嫂了。”   宴会依旧是那些人,沈书仪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旁边的定王世子妃轻轻地招呼了她。   “弟妹,我听说庆叔母病了,她现在可还好?”   “嫂子不用担心,母妃只是得了风寒,不太方便出席。”   “那就好。”   两人轻轻的交谈着,不一会儿皇上和皇后就带着众位嫔妃前来了。   沈书仪看着从大门口走进的金国太子等人,拿着杯子的手一顿,收回了淡漠的目光。   宋恒越提起茶杯给她续了茶,“这是最新的云雾尖,书书,你尝尝。”   他也看了一眼金国那行人,夫妻二人的表情如出一辙。   月光慢慢升起,大厅之中歌舞升平。   沈书仪看了一眼已经有些空荡的座位,闻着开始渐渐弥漫的酒气,拿着扇子轻轻扇扇。   “弟妹,我们出去走走吧。”定王世子妃看着她轻蹙的眉毛,笑着开口邀请。   两人走出大殿,感受着外面清新的空气,一下子松快了下来。   “大殿里浑浊了一些。”   其实大殿中有很好的通风系统,甚至还有花草果木清新空气,朝臣官眷也不敢大肆欢饮。   但是架不住那么多人,就算是一个人只喝了一口酒,也会有酒气弥漫。   两人沿着周围的道路走着,后面跟着自己的丫鬟还有分派来伺候她们的宫女。   “庆王世子妃,四皇子妃请您过去一见。”   沈书仪还没说话,定王世子妃爽朗一笑,“我出来也一会儿了,我家那个泼猴怕是在找我了,弟妹就去找四皇子妃玩玩吧,我这就回去了。”   “那嫂子慢走。”   等定王世子妃走了,沈书仪也没有动,只是看着面前的那个丫鬟不说话。   “世子妃请跟我来?”   沈书仪转头看了一眼如临大敌的谷雨,又看了看后面的那两个宫女,嘴角勾起,笑容怎么看怎么冷漠。   “有事就说。”   那宫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带着后面的那两个宫女走了。   几息后,层层叠叠的树木后走过来一个男人,他穿着华贵,手背负在后面。   “沈小姐,好久不见。”   沈书仪没有心情跟他胡乱的拉扯,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些宫卫,只说,“耶律太子有何事?”   “我只是想请沈小姐帮个忙,沈小姐跟意浓是好朋友,可否帮我请意浓一见?”   “我们之间还有误会没有解清,我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不留遗憾。”   说着耶律太子苦苦一笑。   沈书仪冷眼看他表演,呵,可真是好大个误会,好大个遗憾。   这怕是查清楚自己跟宋恒越关系不好,还以为自己像曾经一样是个恋爱脑吧?   “耶律太子找错人了,我跟四皇子妃关系不好。” 第170章 如今又算什么?   看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还是略带苦涩的伪装样子,沈书仪也没心情多说什么。   “世子妃,你……”   “耶律太子慢慢赏景吧,本世子妃先走了。”   见她转身袅袅离去,耶律太子眸色加深,脸色晦暗。   呵,关系不好?关系不好还会约着一起玩吗。   当初秋意浓来追自己的马不就是她给的嘛。   既然她愿意支持这种行为,为什么现在不愿意帮自己约见秋意浓呢。   沈书仪离开后也没有直接回大殿,而是找到了秋意浓。   “我刚刚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宫女说是你找我?”   拿着酒杯的手一顿,秋意浓再三看沈书仪的脸色,确定了事情的真实。   “我没有找你。”   “嗯,我知道你没找我,把定王世子妃支走后,走出来的是耶律太子。”   秋意浓下颌微抬,眼中划过暗色,“这胆子可真大啊。”   “拿纸笔来,我把人的模样绘给你。”   “你可一定要把人给解决了。”   看着她不太高兴甚至冰冷的模样,沈书仪摇摇头说着。   秋意浓把酒杯轻轻地放在小几上,甚至笑了出来。   “好,我会让人去解决,那宫女活不过今夜。”   这种跟卖国贼一般无二的宫女若是让她活过今夜都是她秋意浓的无能。   “多谢你。”   她知道沈书仪都是为了自己好,如若不然她应该找得是太子妃或者是皇后娘娘。   这关乎着她的名声,哪怕她什么都没做,只要跟耶律太子扯上关系,都会蒙上一层阴霾。   “他说了什么?”   沈书仪想到刚刚的对话嗤笑了一声,“说是跟你有一些误会没有解清,还有一些遗憾,他说他此行是专门来弥补遗憾的。”   可笑至极。   她们二人的事儿,沈书仪就算不清楚完整过程,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说什么误会说什么遗憾。   不过就是秋意浓一腔情谊被一个无耻之徒利用罢了。   耶律远是质子,在大夏生活肯定不如意。   堂堂皇子怎么受得了那种落差,这突然撞上来的秋意浓不就成了他获取好生活条件的平台了嘛。   秋意浓都气笑了,如银铃响动的笑声中带着幽冷。   “误会?遗憾?”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误会哪有什么遗憾。   样样都是事实摆在眼前。   他娶妻她嫁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家庭,遗憾在哪里?   若是互相错过了那叫遗憾。   他们那种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到一起的叫遗憾?   “呵,有病。”   而且病的不轻。   “他若是不来这一遭,我还当他是曾经那个少年郎,只是不爱我罢了。”   他想要回国,想要争权,想要坐上高位,这些无可厚非,作为一个皇子,谁没有个野心呢。   她根本不怪他。   哪怕她后来想通了他对她的种种利用,她也不怪他,毕竟是自己蠢,是自己凑上去的。   他若一直不爱一直不来打搅,甚至把她视若无睹,她心里都还没有任何的想法。   可如今又算什么?   她秋意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还是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嫁人都生了一子一女了还对他情深不寿。   沈书仪很明白这种幻灭感。   就像她对宋恒越一样,曾经也觉得他是翩翩少年,为人清傲但也不失责任心,被人追杀致伤,却也能强硬的挺着。   他被追杀时落入她的庄园,昏昏沉沉中还带着警惕。   他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算后面觉得他喜欢万宝如,她心中有点难受,可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成婚之后一切都变了,那一切真相大白之后,她的印象中宋恒越就变成了蠢蛋,是个是非不明,轻重不分之人。   若是他一直不喜欢自己,一直也只想相敬如宾,她还敬他是个是个长情人实诚人。   “这事你自己思量着吧,我看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都找上了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的。   这种男人真是让人恶心,想要日子过得好,就蒙骗女孩子的芳心,一旦不需要了有更高的追求就把对他无用的人踢之身后。   等到一切都如意之后,又开始缅怀曾经,可笑至极。   这其中还不一定有着什么算计呢。   “你自己小心一些。”   其他的就不该她多管了,沈书仪话到这里也就算完成自己的事0了。   秋意浓也清楚,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嗯,这次真的多谢你。”   接下来的事儿她会好好解决的。   耶律远真是个人物,她本来也在宫宴上,若要找她直接明了的找,偏偏又做了那副怕伤了自己名声的模样,找了沈书仪来约自己。   掩耳盗铃真是做到了极致。   怎么?就算她之后见了他,这个名声就无碍了吗。   沈书仪才走出花厅,就看到了外面屹立着的男人,他听到响动抬起头脸上漾起笑容。   “我们回去吧,一会儿就应该散宴了。”   宋恒越走上来扶着沈书仪,语音温柔。   “嗯。”   回到宴席上,沈书仪一眼就看到紧紧盯着他们夫妻二人的耶律太子,她礼貌又冷淡的点了个头。   宋恒越顺着她 的目光看了过去,眼睛一眯,上前一步把妻子挡在自己身旁,隔绝了对面的目光。   露出一个冷厉的笑容对耶律远笑了一下,随后扶着沈书仪一步步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耶律远看着那恩爱的夫妻二人,转头问自己旁边的随从,“这就是你说的夫妻感情不好?”   他看到的怎么不是呢。   他也不等随从回答,转头看了看第二台上那个空着的座位,又看了看座位旁边坐着的两个可爱小孩和那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嘴唇一抿,抬起酒杯一口饮尽,敛下了自己眼中弥漫的阴狠。   “书书,你遇到了耶律远?”   沈书仪不奇怪他会知道,“嗯。”   “这里是大夏,不是他的金国,他也太大胆一些。”   宋恒越冷哼一声,“他怕是忘记了曾经自己的狼狈模样,才当了几年太子就觉得自己变得跟曾经不一样了。”   手下败将罢了。   沈书仪无话可说,宋恒越也没有问二人说了什么。 第171章 幸不辱命   天气慢慢的凉爽起来,四皇子和四皇子妃也带着孩子搬进了隔壁。   沈书仪也马上着人送了贺礼,收到了回帖。   四皇子和四皇子妃是低调的搬进来,除了各位皇子和宗室之外没有邀请任何人。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府邸了,可是除了院落格局差不多其他的大有变化。   风格奢靡了一些,多了许多花花草草,这是明显的秋意浓审美。   “哪怕是同样的宅院这感觉也大不相同了。”   宋灵犀感慨着,比起嫂嫂她来的次数更多,很多时候她和宋漱云都是玩在一起的,看着变化颇大的这个府邸,她感慨不已。   “还好漱云早早的就封了郡主,不然等着荣王府成了郡王府,她的封号只能是县主了。”   宋漱云在一月前已经嫁为人妻,吏部尚书府遵循了婚约,她之后也见过漱云,明显过得不错。   “每一任主人都有不同的审美,自然是大不相同。”沈书仪打量了一下院中,开口说着。   秋意浓就喜欢华美。   这雕梁画栋,纷纷盛开的鲜花,房屋花厅之中摆放的大量瓷器,无一不表现着秋意浓的风格。   宋灵犀看着露出一点点笑容的嫂嫂,打趣道,“嫂嫂,我还听人说你和四皇子妃关系不好,看来都是谣言。”   若是关系不好怎么能把对方的喜好看的那么明明白白。   “我们关系确实一般。”   说真的好也是真的好,说不好也是真的不好。   曾经的那些针锋相对也不是假的,可那些心灵相通也不是假的。   只能说她们三观还是相通的,所以在怎么针锋相对,对有些事儿保持着同样的看法。   她们都看到了对方的内心。   只不过双方都有各自的骄傲,不甘心做对方的陪衬,也不会在同一个场合表现出关系亲近。   但只要有什么事都会知道对方一定会帮助自己。   她跟崔兰溪,周扶茵,金秋笛,唐知简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她们各方面都很合适。   她跟秋意浓亦敌亦友,却也能托付后背。   秋意浓还是如原来一样骄傲明媚,看到她们姑嫂二人,话语亮透,“等了许久,终于把你们姑嫂二人等来了,快来坐,这茶都快凉了。”   宋灵犀听着这话心里无端的生了一些歉疚,本要快步走上去,却被沈书仪拉住了。   她只听见嫂子平淡的回了一句。   “我只要上好的云雾尖,若不是我就不坐了。”   她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一眼四皇子妃,只见四皇子妃没有生气反而傲娇的哼了一声。   “云雾尖,云雾尖,天天就知道云雾尖,早就给你留着了,快来坐吧,矫情的沈大小姐。”   见嫂嫂这才快步走上,坐在圈椅上抬起茶杯喝了一口,满意的笑了起来。   宋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那句关系一般的含义。   原来这种就叫做关系一般。   “听说过俩天庆王世子要跟着我夫君一起去北境?”   沈书仪想了想前两天得到的消息,点头,“嗯,父王前些时日身子有一点不舒服,世子要过去陪父王。”   秋意浓也没有多问,只招呼姑嫂二人吃东西,过一会儿各位皇子妃也就来了,场面一下子热闹起来。   回到庆王府,沈书仪去了正院请安,庆王妃慵懒得翻了一页书,才转头看着她们二人。   “饿了没有?饿了我让人摆膳。”   宋灵犀和沈书仪都摇头,“母妃,你不知道,四皇子妃特别喜欢膳食,她府中的各种小食风味独具,我都吃撑了。”   庆王妃看她娇俏的模样,隔空的点她,“你就是个馋猫。”   随后又看着含笑的儿媳,带一些歉疚说道。   “书仪,阿恒明天就要去北境,这后面又要辛苦你了。”   沈书仪见母妃要站起来,上前扶她,“母妃,这算什么辛苦。”   她都已经习惯了,宋恒越在与不在都不影响,顶多是他在的时候他要多关心明宣一点。   婆媳二人都知道宋恒越此行的目的,也没有就这件事儿多说。   沈书仪这次亲自给他准备起了行装,宋恒越就在她身后一直跟着,听着她各种叮嘱的话语,笑容清浅温暖。   “嗯,我都知道。”   “你放心,书书。”   秋叶纷飞慢慢到寒冬来临,沈书仪感受着清晨的凉风,缓缓地牵着明宣走在花园里。   “娘,祖父的身体可好一些了?”   “好多了,过一段日子他们就回来了。”   她蹲下身给明宣理理他戴着的帽子,“天气冷了,练武的时候也要多穿些衣服,不要冻坏了。”   他总是嫌累赘只愿意穿一层衣服,沈书仪看着就觉得冷。   明宣看着娘亲郑重地说起这件事,只得乖乖点头,“我记住了,娘。”   把明宣顺路送到前院,沈书仪才去到宋恒越的书房,“拜见世子妃。”   “起来吧。”   “世子是有事情交代?”   那亲兵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世子让我把这封信亲自递给您。”   沈书仪冲他点点头,“你去芒种那里领赏后就回去休息吧。”   等他退下之后,沈书仪才拆开信封。   看着里面的一句句话,她露出快意的笑容。   金国太子一行在金国境内遇袭,除了太子之外全军覆没,金国太子还失一只手。   信到到最后只留下一句。   “吾幸不辱命,万望吾妻书书安康欢欣。”   这次行动也当然不是他们一家之言,这是由皇上批准的。   许凛然当初得到的那个证据是北境的王将军通敌的消息,也是北境的兵力布防图。   金国太子耶律远前些年在京都暗中安插差了一些人,许凛然和明宣被抓走这件事情就是他为了得到兵力布防图狗急跳墙。   因为他的太子身份不算稳,急于立功。   可没有想到那一日明宣也在,也没有想到明宣的身份。   毕竟许凛然只是大理寺少卿,就算失踪个一两天,也不会引起太大的震动,那个时候他们早已得手。   可没想到意外抓去的孩子居然是庆王府的小公子,一夜之间,整个京都就被翻了个天翻地覆。 第172章 我不答应。   秋意浓第二天一大早找了上门,轻轻地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   没有了往常那种嚣张跋扈傲娇的模样。   “他策划了一场空。”   她也知道了很多真相,“他找我估计是以为我还对他情根深重呢,愿意帮他。”   她当初追了一夜,还是让耶律远有了那种错觉,觉得她是那种离经叛道心中没有家国的女人。   看着她如同恹恹的猫一样,沈书仪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不就是男人的无知自信嘛。”   女人也是人,不是他们手心里的玩物,也不是他们的附属。   怎么能够随他们戏弄。   女人若是狠起来,比男人还要更狠。   他们到底是凭什么觉得一个女人爱他就会永远爱不变的呢。   秋意浓也笑,“我都已经成亲生子,甚至是在他走后的一个月就已经成亲,他到底是怎么有的自信?”   她也想不通。   她窝在圈椅中,眉间多了点疲累。   沈书仪也不再多话,拿着一本书安静的翻看,陪着她。   这次的行动由皇上准许,正式行动的是四皇子和宋恒越。   四皇子是为了秋意浓,皇上就算知道秋意浓没有外心,可事情就是这样,四皇子得做出行动。   宋恒越是为了明宣。   庆王自然是没有生病的,那只是宋恒越去北境的理由。   冬日的风吹来了寒霜,历经两月,宋恒越和庆王回到了京都。   庆王妃抱着一只猫逗着,看着翘首以盼的宋灵犀和明宣道,“若是着急就去府门口等着吧,记得把衣裳穿厚些,琥珀,再给郡主和小公子拿个汤婆子。”   沈书仪的衣服给她们二人理好,庆王妃喊住了她。   “书仪就别去了,这外面还飘着风雪,小心冻着了你,她们两个不怕冷的让她们自己去,等着他们要到了你在出去迎一迎你父王。”   看着姑侄两人手牵手小跑出去,沈书仪回到座位上坐下,“母妃,我手底下的商铺今年收了上好的皮子,我让人做成两件大氅,您和父王一人一件。”   庆王妃把猫放在桌子上,它一下子跳到旁边的博物架上。   “你给自己做就成了,给你父王做什么,你父王体格强健,脸皮厚,不怕冷的。”   沈书仪只笑笑,不接话,只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庆王妃。   庆王妃一下子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呀,就是太孝顺了。”   “母妃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穿着的,你父王我也会让他穿着的。”   有丫头冒着风雪跑进来,“回禀王妃和世子妃,王爷和世子快到了。”   沈书仪站了起来,“母妃,我出去迎一迎父王和世子。”   “去吧,把汤婆子带上。”   远远的,宋恒越就看到庆王府门口站着的妹妹和明宣,不一会儿,书书也出来了。   等马车停稳,沈书仪带着宋灵犀和明宣走了下去,“儿媳拜见父王,父王安康。”   庆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身子杳然,脸上都是潇洒的笑,“哈哈,快起来吧,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又接住已经扑过来的明宣,把他一把提起来抱在手臂上,又用另外一只手摸一摸宋灵犀的头。   “灵犀这段日子乖不乖?明宣呢,读书练武可还努力。”   见着他们说着说着就要入府,毫无人关注的宋恒越才从马车出来,无声的叹气。   幽怨的看了一眼前面的几人,又扬起笑容跟了上去,一步两步三步就走到了沈书仪旁边。   “书书,我回来了。”   沈书仪转头,脸上还有没有消散的笑容,“世子。”   只得了这么一句话,宋恒越就高兴不已,跨门槛的时候扶着她的手臂就再也没放。   沈书仪也没有多计较,等走到正院的时候才往前走了一步挣脱他的手。   一顿温馨的晚膳过后,宋恒越和沈书仪带着明宣回到明月居。   明宣把自己这段日子的功课拿出来一一给宋恒越看,宋恒越也一张张的夸着。   有哪里没做好他也会细心的纠正。   等把明宣哄睡,宋恒越才上前坐到沈书仪旁边,克制住只看着她的侧脸,久久不曾回神。   荣阳伯府。   万宝如看着院子里面跪着的女人,脸上面无表情,眼中蕴藏着深深的恨意。   “你说你想给我夫君当妾,当牛做马的伺候我?”   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只不过低着头的女人只听见她轻柔地话。   又磕了三个响头。   “求夫人成全,我不会跟您抢伯爷,我只是想要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她自认为自己诚恳不已,微微抬起的头盯了几眼万宝如伤了的那只腿。   察觉到她的目光,万宝如勾起一个残忍的笑容,放在椅子上的手紧紧的捏着扶手,苍白的手指上面鲜红的指甲分外显眼。   “是吗?”   “你走上来我看看。”   那跪着的女人高兴的站起来,脚步中带着一些雀跃,上了台阶,走到万宝如面前轻轻地抬起头。   “夫人……”声音娇羞无比。   万宝如看着这张娇媚的脸,脸上的笑容越发明显,“好一张美人面,娇柔明媚。”   “你再走上前来点。”   听着她轻柔颇高的评价,那女人更加高兴,想也不想的往前走了两步。   没有察觉到旁边的几个丫鬟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   万宝如看着已经凑到了自己面前的女人,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插入她细嫩的脖颈中。   血喷射在旁边的柱子上,只有几滴溅在万宝如的脸上,她哈哈大笑。   “区区贱婢,拉下去,丢进乱葬岗。”   万宝如站了起来,走进房中,随意看了眼丫鬟颤颤巍巍端进来的水,把手沁入里面。   不多时,外面的丫鬟沉静的走进来。   “夫人,老夫人有请。”   万宝如回头,拿着帕子擦去脸上的血迹,“马上就去。”   荣阳伯老夫人把香插进香炉中,拜了几拜,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灰败的儿子。   两人无声地走出佛堂。   “万氏,我打算给修齐纳一贵妾,你放心,你依旧是荣阳伯府的主母。”   万宝如抬头看了看老夫人后面跟着的夫君,嗤笑,“我不答应。” 第173章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行呢?   “当初娶我的时候,就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想要更改绝不可能。”   “陈修齐,你怎么说?”   万宝如没有歇斯底里,只狠狠地盯着陈修齐,誓要一个答案。   那老婆子是怎么想的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是怎么想的。   陈修齐抬起头,露出疲惫的苦笑,“宝如,不要再闹了好不好?你现在动不动就发作下人,刚刚你甚至伤了别人性命。”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们初相识时她是那么阳光灿烂,是那么的热忱真诚,怎么时间越久她却变化越大呢。   看他开始责怪自己,把自己的问话抛之脑后,万宝如眼角蕴出眼泪,像是明白了他的答案。   走近两步,把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婿上上下下打量几分,她露出悲怆又可怜的笑容。   “我问你的话你倒是说呀。”   话音中已经带出了几分癫狂。   陈修齐在母亲和妻子的双重目光下,后退一步,稳住身形,厚重的眼皮拉扯,他闭上眼睛又睁开。   话音艰难,喉咙中就像塞了千万株水草一般。   “宝如,我向你保证,就算纳了妾,我也不会碰她分毫。”   “哈哈哈,你可真是为我着想呀。”   “夫君,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就到此了。”   万宝如只是怔愣了两息就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角的泪顺着苍白的脸庞流下。   她真是可悲呀。   算来算去,付出真心,付出一切,最后只得到这么个结果。   做不到就不要答应,不答应她就不会付出那么多心思,凭借她的能力也可以好好的过下去。   夫妻,夫妻,什么又是夫妻呢。   她停下大笑,抹去泪水,随即又勾起一个笑容,“这是你们逼我的。”   “阿延,阿敏,记住,这是你们父亲辜负了娘,你们祖母逼迫的娘,娘这就去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藏在角落里面的儿女,一把冲向最近的柱子,就算陈修齐反应过来冲了过去抱住了她,也只卸了一点力度。   额头的鲜血直涌而下,万宝如最后一丝清明看到了抱着自己哭泣的丈夫,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她不会死,她早就算好了,这点力道不足以要了她的命。   她要儿女憎恨陈修齐,憎恨那老婆子。   想要纳妾,绝不可能。   他们不在乎她,可以。   但是他们不会不在乎她的一双儿女。   就算她死了,陈修齐的妻子也只能是她。   看着惊恐扑过来的儿女,她闭上了眼睛。   好疼啊。   “娘,娘,你不要吓我啊。”   陈延如今也有六岁,陈敏现在也是四岁,让人看着头上流着鲜血倒在地上的母亲,发出悲鸣。   陈延扑过去,推开抱着母亲的父亲,“不要碰我娘。”   他亲眼看到了所有。   是父亲对不起娘亲。   陈敏也扑在母亲身上痛哭,稚嫩的声音响彻在院子中。   荣阳伯老夫人看着两个悲伤的孩子,狠狠地闭上了眼睛,身子软倒在椅子上。   陈修齐目光如血,跪在地上看着倒地的妻子,看着痛哭的孩子,又想到了刚刚阿延那仇恨的目光。   所以都是他做错了。   可为什么谁都要逼迫他呢。   母亲用祖宗用父亲来逼迫他,妻子用性命来逼迫他,儿子女儿仇恨他。   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行呢?   “宝如……”   那是他真真切切爱过的妻子呀。   他怎么可能对她没有感情,就算这一两年对她有所失望,但感情也没有消散。   她决绝仇恨的目光涌现在自己眼前。   庆王府。   庆王回京后处理了几天公事,终于抽出了空,打算带着全家一起去园子里游玩。   “万梅园如今风光正好,白雪红梅,也是人间一景。”   “过两日就是灵犀生辰,到时候也在那儿过吧。”   宋灵犀高高兴兴的点头,带着明宣也兴奋了起来,“好,太好了。”   能够出去玩真是太好了,更何况这种一家温馨的相处更加令人期待。   庆王妃笑着看孩子们高兴,面对庆王也没有冷嘲热讽。   沈书仪赶紧吩咐人去收拾东西,一家出行要带的东西很多,要准备的东西也很多。   就算他们各自院中会有人收拾,可需要她准备的东西也更多,吃穿住行,乃至娱乐游玩,她都得安排的妥妥当当。   宋恒越回到家中,看到门口停放了许多马车,有下人仆妇不断地从府中搬出东西。   他眉心一蹙,“这是干什么?”   看着刚好路过的大管家他问道。   大管家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小厮手里,“回世子,王爷打算带着一家一起去万梅园居住几日。”   万梅园是庆王府的庄子,是从高祖时就慢慢传下来的,里面的梅花一年比一年多。   是各个宗室王府中声名远播的好园子。   “那怎么没人跟我说?”   大管家微微抬头,恭敬地看了一眼世子,脸上的意味明显不已。   宋恒越嘴角一抽,得,他又被排挤了。   他跨着萧索的步子走进王府。   明月居里,明宣也正在高高兴兴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他那些珍贵的书籍他一般不许人动,都是自己放在盒子里面才让下人去搬动的。   “爹,你回来了?”   忙碌之余一眼就看到了宋恒越,走上去两步迎接,宋恒越低下身子,摸摸他的小脸,感觉到是温热的才放下手。   “明宣冷不冷?”   明宣摇头,“我不冷,爹,万梅园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跟传言里一样有上万株梅花。”   宋恒越想了想幼时去过无数次的万梅园,笑着点头,“确实是这样。”   最开始的时候可能没有那么多梅花,但后来越种越多,园子也越来越大。   “太好了,等赏完景我就画几幅画送给老师。”   明宣开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学业进度,现在正进展到许凛然教他画画。   宋恒越从来不置喙许凛然的教育,他自己接过手的是明宣的武功兵法,两人在这方面也达成了共识,时间也会对半分。   而沈书仪更多的时候是教导明宣熟知自家产业,为人处世。 第174章 嫁给谁不是嫁呢   万梅园确实比沈书仪自己的那个有梅花的园子大太多也漂亮太多。   这周围早先都是皇家庄园,只是后来慢慢的赏给了皇子们。   他们这个园子就是高祖赏给初代庆王的。   初代庆王乃是高祖嫡次子,战功卓著。   后来的每一代庆王就算没有太大的本事也不平庸,这才能让庆王府这座从高祖时就屹立不倒的王府至今仍然是朝廷中枢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也是宗室之中数一数二的王府。   一两百年来一直都是亲王爵。   沈书仪带着众人把所有的东西归置完毕,自己挑了一个红梅与腊梅并存的院子住下。   这万梅园中的院子都不大,但是每一个都风格独具。   她又给明宣挑了旁边的院子。   “世子妃,世子那边送来了信,说是等下值了才会来与您相聚。”   沈书仪无所谓的点头,去了庆王妃居住的院子。   “母妃,您看看还有什么缺的,我让人送来。”   庆王妃抱住自己最近的新宠猫,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闻言只说。   “你做事儿稳妥,那有什么缺的。”   “对了,灵犀的生辰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这好不容易出来了你也该松快松快。”   书仪实在是太辛苦了,她都不忍心让她再操心了。   “她的生辰我给她办吧。”   “唉,这可能也是我这个当母亲的最后一次给她办生辰宴了。”   过两日宋灵犀就年满十八了。   说到这个话题她就难免失落,女儿家离开父母其实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儿,因为以后所有一切都只能自己去面对了。   “书仪,你离开对你千疼万爱的父母嫁到庆王府,又没遇上个如意夫君,这些年我总怕委屈你。”   这些话全部出自真心,沈书仪哪有不知道的。   “母妃,实际上我根本不委屈,您想想,这京都之中又有那个婆母如您这般开明呢,更何况我权势不缺,金银不缺,儿子孝顺,公婆疼爱,这样的生活又有哪儿不好呢。”   “至于如意夫君,母妃,你也知道的,这个时代女人总要嫁人的,嫁给谁不是嫁呢。”   “世子也还好吧。”   在某种意义上这一世宋恒越确实是个好夫君,对孩子如今也有责任心也认真疼爱。   对她也算得上千依百顺。   还不纳妾让她眼前出现许多挂碍。   就算他的其他种种不好深藏于她心中,可那些也只是她自己的记忆了,影响的也是她自己。   至少在毫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哪怕是明宣看来,宋恒越对她都是极好的。   就连她让他差点没命,他都能毫无顾忌地跪下说是自己的错。   纵然她明白自己是为什么做出这种事,   但是在他或者别人看来她就是魔怔了,是毫无理由做出这件事儿的。   当然,若是他能够像曾经一样只追求相敬如宾,沈书仪会更加满意。   那样两人就是合作者,不像现在这样纠缠无力,总是把精力花费在一些无用的东西上。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书仪,说一千道一万,跟你能够过一辈子的那个人是夫君,其他人都是生命中的过客,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却不是你的如意夫君,这生活也说不上完美。”   在她看来,书仪这样的女子,就应该拥有最完美的生活。   “不过,夫君再怎么重要,也还是不如自己重要。”   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与自己和解就是与世上许多事和解。   沈书仪点头,“母妃说的对,能够把控住自己的心,能够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就已经是个通透的人了。”   “你们夫妻二人我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偏偏是灵犀我才要开始担心了。”   有些事儿别人说太多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没有办法感受的。   就像曾经跟沈书仪说他们夫妻二人的生活过得不好,会怎么样会怎么样,让她放弃自己的感情,让她从一开始就只做自己的世子妃,沈书仪也许理智上会理解,可是感情上却做不到那么快分隔。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母妃,灵犀是两情相悦,哪有那么快就有变化,您不用担心,她是庆王府的郡主,就算以后千帆过尽,也没有谁敢亏待她的。”   婚姻生活自然不只是感情,其中夹杂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婆媳,两个家庭,甚至是夫君的前途。   偏偏这些东西,宋灵犀都不用太过考虑,庆王府只要屹立不倒,就没有谁敢欺负她。   庆王妃当然清楚,“唉,我怕的是以后感情耗尽。”   女人总是比男人长情的。   兰因絮果,种种皆是。   她看得太多了。   “我倒觉得灵犀可以自己想通的。”   庆王妃是那么通透的一个人,她和宋恒越又是如今这种情况,宋灵犀有眼皆知,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懂呢。   “母妃不用多想,灵犀这一生都会过的很好的。”   抛却感情,权势却是个好东西。   “等你父王考察考察吧。”   “若是你父王也觉得可以,那就看明年春闱的结果了。”   万梅园的日子清闲而美好,给宋灵犀过完十八岁生辰,一行人又逗留了几天才回庆王府。   宋恒越带来了好消息,“耶律远被废,金国太子之位空虚。”   这个结果早在预料之内,可是正当这日他们也很高兴。   北境王家叛逆,许凛然受伤,明宣被掳,还有各处安插的细作,全部都是耶律远的杰作。   “他如今疲于应对,他那些兄弟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初能够让他上位,是小瞧了他,如今把他拉了下来,更是没有可能再让他登上去了。”   而且没有哪一个国家的皇帝哪个国家的太子是身有残缺的。   但是耶律远不得不考虑自己的性命,曾经夺位时他得罪了不少人,失去太子之位意味着他会失去自己的性命。   沈书仪抖了抖手上的纸,“这样也是好事儿,他本来就是个不择手段的,在大夏当质子那么多年,怕是早就恨透了大夏。”   虽然哪个皇帝上位都会忌惮大夏,但总比一心一念只想着针对大夏的皇帝好。 第175章 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窗外细雪飘飘,房屋内却暖意四盛,角落里的金丝碳不断的燃烧。   “书书……”   宋恒越一把翘起来抹了抹头上的冷汗。   他又做了那个梦。   他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倚靠在床柱上,雪白的中衣黏腻在精悍的身体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梦他已经做过两三次了。   想到那日在玄清观的一切,宋恒越仔细的回忆着书书所有的表情和话语。   她也不是突如其来的想给自己几刀的。   是他沉浸在她话音的温柔里,忽略了她眼神之中暗藏的怨恨。   宋恒越站了起来,打开房门走进旁边的小库房,一件件的翻找着里面的东西。   云电还以为进了贼子,保持着战斗的姿势冲进来之后却看着自家世子蹲在地上四处的翻找。   “世子,您在找什么?”   宋恒越头也不回,“帮我找找看有没有楚辞。”   云电放下手中的剑,“楚辞不应该在书房嘛?”   “不是我自己的,世子妃曾经是不是送过一本楚辞过来?”   作为世子的亲随,云电一直掌管着宋恒越所有的财务库房,位置对标沈书仪那边的芒种。   “奴才记得好像是没有啊。”   世子妃送过来的东西要么在世子身上,要么已经被世子吃了,一般的那些东西都摆在库房,他记得好像没有书籍呀。   “再找找。”   主仆二人翻了大半晌,整个库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没有看到那本楚辞的踪迹。   宋恒越回到书房,对着自己的书架又找了起来,最后还是没有找到。   “到底是什么时候送的呢。”   书书总不会在那个时候还无缘无故的提起一本楚辞吧。   宋恒越下值之后,把明宣送到云阳侯府,又交代了他几句,还跟站在门口等候的许凛然互相打了个招呼。   回到庆王府,宋恒越把自己书房里面的那本楚辞取出来,一字一句地翻看着,可也没看出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昏昏沉沉。   最后他放下书籍,又去把明宣接了回来。   现在只要他有空基本上都会实行这套流程。   父子二人骑在马上,明宣看着周围林立的摊贩,感兴趣的还要下去看两眼。   走到庆王府,明宣攀着父亲的手下马,稳稳的站在地上。   抬头看向眉眼都蹙着的宋恒越。   “爹,你在想什么?”   摸摸明宣的头,宋恒越只笑,“我好像弄丢了你娘送给我的一件东西,正打算去找找。”   明宣嘟嘟嘴,“爹,你也太松懈了,东西都能弄丢。”   “娘送我的东西全部装在我的小库房里,就连我小时候娘给我做的那些衣裳都全部封装着呢。”   看着儿子不太满意的模样,宋恒越惭愧起来,“是爹的错,爹回去就找。”   “是什么?明宣帮你找吧,爹。”   他可不想看到娘的心意被弄掉,娘说了,每一个人的心意都是最珍贵的,哪怕是不喜欢也不应该轻易践踏。   父子二人手牵手来到书房,明宣开始上窜下跳的找着。   “楚辞吗,老师说等我再大一些也该教我学了。”   他现在的任务已经很繁重了,可他不怕辛苦。   宋恒越一边听着儿子絮絮叨叨,也一边翻看着,昨日都已经看过一遍了,还是没有找到。   “爹,娘送你楚辞是不是想要再给我生一个弟弟妹妹呀。”   宋恒越一口痰呛在喉咙里,转头看着明宣半晌无语,“你在说什么?”   这到底是谁教的呀。   明宣小大人般跳下椅子,“哼,明宣可是聪明孩子,什么都懂。”   “很多人都会拿楚辞取名字,爹不知道吗,隔壁的哥哥和妹妹名字不就出自楚辞吗。”   宋恒越默默无语,盯着着明宣看了许久,“嗯。”   可书书到底想不想要孩子他是知道的,他至今还吃着避孕的药物。   可是那天书书是怎么突然变脸的呢。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书书,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   所以呢,这一切到底因为什么。   书书是那么理智的人,以前不曾因为自己的过错对自己充满杀意,之后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后更不可能。   他一定是犯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忌讳,那一定是书书的死穴。   把明宣送回明月居,他克制的看了几眼妻子。   走出明月居,看着屋檐上飘飘而落的雪花,他任由寒风肆虐灌入怀中。   头上绑着绷带的万宝如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昏黄的烛光,浑浊了多日的思绪清明半晌,可又随即癫狂起来。   “沈书仪,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她的丫鬟听着她低声嘶哑的诅咒,身子抖了抖,立马跪在了地上。   “夫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   “公子和小姐都在等着你呢。”   “伯爷这段日子也日夜守着您,纳妾之事再也无人提起了。”   “滚出去。”万宝如露出痛苦的面容,大声嘶吼着。   整个屋子重新昏暗安静下来,万宝如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镜子前。   看着里面苍老又苍白的自己,眼中的怨恨都快突破天际。   “沈书仪,你死了便死了,怎么能怪得上我呢,为什么要我给你陪葬。”   “你自己不受夫君喜欢,怪我吗?又不是我让宋恒越一定要来的。”   开始地低声呢喃变成了大声诅咒。   “你活该,你活该,你就该死。”   想着自己死前那残忍的景象,她打了一个颤,跌坐在地上。   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感受着自己已经残缺的身体,她更加的怨恨,眼泪从瞳孔流出。   “你让我毁了腿,我不会放过你的,害了我的命,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她整个眼眶都放着诡异的红色,黑色的瞳孔如同浸入深渊,染上了阴诡气息。   “你凭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凭什么享受着她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她就应该像前世一样死不瞑目。   她为了她陪葬,总不能白陪了吧。   前世害了自己的命,这世害了自己的腿,让自己失去了所有依靠,她不会放过她的。 第176章 相聚   时光易逝如流水。   寒冬随着除夕慢慢远去,桃红柳绿春日景又浮现眼前。   “灵犀,这两日辛苦打理一下家中。”   沈书仪前几日收到了唐知简的来信相邀。   她前几年和离后又经历了不顺心的相亲,去外祖家住了一段时间,也是为了游山玩水散心。   在前些时日回到了京都,邀她们姐妹几人出去相聚。   好久没有见到她们几个人了,沈书仪欣然应邀。   宋灵犀点头,“嫂嫂去吧,春和景明是该好好游玩,家中一应事情你放心交给我。”   “多谢灵犀了。”   若说一年四季中沈书仪最喜欢什么节气,那就是春季了。   她喜欢这种蓬勃的朝气,喜欢花红柳绿,喜欢朗朗春光。   身上浅绿色的衣配上白色的裙,袅袅行走,如同花中仙子。   “书仪,快来。”   沈书仪寻声走了过去,看着已经到来的几位好友,心情开阔舒朗。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崔兰溪摇了摇手上的团扇,眉目慵懒话音却带着一丝的清润。   “刚到不久。”   她把目光转移到唐知简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眉目目开阔,仍然带着书卷气,明亮清透,整个人都像被山水沁入了身体。   “知简,看你依旧安好我就放心了。”   这几年姐妹几人中只有唐知简一直在外,确实让人牵挂。   唐知简带着细细的笑容走上来牵了她的手,“我在外一直都好,劳你费心了,看你光彩依旧真是让人高兴。”   身上威严四盛,端丽非常,更圆润明朗了一些脸庞带着一些开明和淡然。   清新的浅绿穿在她身上恰如其分地减少了她身上威严带来的距离感。   几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漫步走进用轻纱笼罩着的亭台,说是亭台实际上是一个开阔的小轩,里面摆放着香炉,小几,椅子,各色瓜果和盛开的花朵。   旁边的小炉子上已经放着一壶扑腾扑腾的热水,热气袅袅而升。   “扶茵这些日子可算悠闲了。”   周扶茵闻言轻笑,“是啊,我家那两个泼皮送去学院了,我也松快了许多。”   “婆母又回了老家,我这日子自然过的更好了。”   自从前次她生产一事后,吕泽也把他唯一的通房给发落了出去。   自此之后婆母也不再说什么,两人就这么安安心心的过日子,把曾经的所有东西都翻了篇。   儿女双全,又渐渐长大,夫君权势愈盛,又疼爱儿女,对她也算体贴,这日子自然越过越好。   金秋笛羡慕的叹了一声,“你府上如今倒是清净了,没有妾室,婆母也不在,儿子送去了书院,只剩一个贴心小棉袄陪你。”   这日子她都想要。   她府中还没有分家,如今还跟着弟弟弟媳一起过,虽说婆母在她生了儿子之后也没有那么着急了,可这住在一起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摩擦。   她又不耐烦经营这些人情世故的东西。   想想就烦。   几人接二连三地说了一些,又住了嘴。   这些话从来都是些许几句,解解烦闷也就算了。   姐妹们在一起自然要以高兴为主,那些不高兴的事说了也无用,何必拿来误这大好时光。   天色暗淡下来,又把场地转回了屋里,沈书仪看着拿着一幅画赏着面色自然的崔兰溪,轻咳了一声。   “兰溪啊,我听说最近有个学子向你求娶?”   周扶茵,唐知简,金秋笛瞬间转过来目光,面对着四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崔兰溪轻轻地瞪了沈书仪一眼,“世子妃就是消息灵通。”   “你放心吧,我知道这事也是因缘巧合。”   沈书仪也不是那么爱打听八卦的人,她知道这件事儿还真是巧合,那学子是唐朝景同窗好友,这消息还是从宋灵犀那知道的。   崔兰溪倒是不太在乎多少人知道,放下手上的画,侧坐起来,“是有这回事儿,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她的事儿在座的几个人都知道,在她那前夫君死了之后为了争取更大的利益她有答应过在儿女成年之前不会再婚。   “那人是个好的,可是我却没有进入下一段婚姻的想法,事实也不允许。”   “前面这一段我都是无法,这好不容易人死了,我才清静了一会儿,怎么可能又把自己放入婚姻那漩涡中呢。”   金秋笛听来听去最后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人是谁呀?”   沈书仪看就连崔兰溪都把目光转向自己,默默无语半晌,才开口说。   “就白云书院一学子吧,我记得兰溪好像是买过人家的画。”   那幅画的价格是二十两银子。   崔兰溪敛下眼睛中的平淡,“你记性不错,是他,这两年相处过几次。”   她喜欢书画之名京都之中无人不知。   在赵二死了之后,她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自己经营的那家书画坊上,后来书画坊也算是小有声名。   那学子也是个喜爱书画的,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   周扶茵微微摇头,“这消息倒是隐秘,只不过兰溪你还是得注意一点,侄儿侄女都大了,怕他们有别的想法,也怕他们祖父祖母有别的想法。”   崔兰溪没有离开亡夫家,一直都在那里照料着孩子,她也怕对崔兰溪有影响。   金秋笛倒是有不同的意见,“我倒觉得可以一试嘛,兰溪只是住在礼部尚书府照料孩子,而且在赵二以这么不光彩的名声死了,兰溪名义上也不是他的妻了,纵然还有承诺,可那承诺也没说不能在外面养两个面首呀。”   “你只是答应了在孩子成年之前不再嫁。”   “噗,”唐知简一下子笑出了声,“嗯,是个好方法。”说罢她又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沈书仪倒是好好的想了一下这个想法,不得不说,有一定的道理。   不过以她对崔兰溪的了解,她不会这样做的。   崔兰溪人虽然冷情了一些,可对于两个孩子是真心疼爱的,她会真心的考虑两个孩子的想法,更何况她也没有那么急色。   男人嘛,多多少少都是一个样,崔兰溪没必要也不会做出在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 第177章 风月债难还   崔兰溪也被这个提议逗得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她用手帕沾沾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露出一张红润清雅的面。   “好主意。”   可惜了,那学子是个矜持的人,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而她也不会做这种事。   她既然答应了婆家这种要求,又得到了大部分的利益,还能用婆家的名号好好教养两个孩子,在他们庇护之下好好生活,她又何必去做这种事儿呢。   而且这个世道对于女人就是苛刻的。   她自己自然是无所谓,可她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在各种的声音之下活着,不想让她们听着母亲的坏话生活。   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到底会不会理解。   她自己也不乐意,她喜欢的东西要么光明正大,要么碰都不碰。   她想要风风光光想要快快乐乐地享受,而不是听着别人的风言风语去享受一些对于她来说是鸡肋的东西。   感情对于她来说就是鸡肋。   “不过我是不会这样做的,他有他的大好前途,我有我的美好生活,大家各不相干最好。”   他那天的求娶她自然看到了真心。   可惜了,真心抵不过世俗,也抵不过时光。   所以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哪怕她确实是欣赏他那个人的。   “你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方瑞方槿那么乖巧,读书又用功,你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儿,还能出来经营自己喜欢的书画坊。”周扶茵拍拍崔兰溪的肩膀,低声说着。   沈书仪和唐知简也点头,金秋笛叹息着自己没有得到采取的方法,但也说,“我倒是觉得赵二死了后,你过得更好。”   “可见夫君也就是那么回事儿。”   夜话半晌,几人早上起迟了,暖绒的春光照射在窗沿上,几枝刚才带露的杏花插在花瓶中,带来美好宁静。   沈书仪任由白露拨弄着自己的头发,看着镜中的自己很快云鬓高耸,早晨才刚刚做好的桃花花环和几只珍珠钗稳稳的插在上面。   换上一身白金色的衣裙,沈书仪赶去其他几人会合,吃了早膳几人走出庄园,感受着春光潋滟。   岁月静好。   宋恒越下了马,看着面前矗立了千年的万佛寺,抿了抿嘴唇,大步走入其中。   在偏厅中等了些许,等来了住持。   “阿弥陀佛,世子此行何事?”   宋恒越抬头对上他慈和又仿若洞若观火的目光,“诚一大师,我这段时间三五几日便会做一个相同的梦境,此为何解?”   诚一大师做了个佛礼,坐到了宋恒越对面,“世子可否详细的说明?”   沉默了许久,宋恒越才面色难看的抬起头。   “梦到了我妻含泪送别,我儿哭泣狂追,之后是我妻的墓碑,我儿憎恨的目光。”   这段梦境已经困扰了他许久。   自从那次从玄清观后,他时不时就会梦到这段梦境,有时如同流水般走过,有时又如同重击塞入他的脑海。   这场景中的画面总让他心中有不好的感觉。   那些场景都是他不能接受的,他害怕这是什么不好的预警。   诚一大师晃悠悠的闭上了眼睛,宋恒越也沉默地坐着,过了好半会儿。   诚一大师才开口,“有些东西如同幻梦,就看世子您怎么想了。”   “世子啊,贵府从我寺取的驱邪圣水你可曾饮用够七七四十九天?”   本来不满意那个答案的宋恒越听到‘驱邪圣水’这四个字一顿。   驱邪?   那水的作用是驱邪。   诚一大师露出明了包容的目光,“依贫僧看,您还需要带一些回去接着喝。”   宋恒越面色黑沉的带着一壶水走了出来,走到门口狠狠地瞪了风雷一眼。   这风雷可没告诉他那水是驱邪用的。   转念一想。   那是书书求的,就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驱邪用的,他也会喝的。   怪不得他喝的时候总能闻到一股香火味。   诚一大师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好像没有。   只留下一句,“风月债难还。”   沈书仪在唐知简的庄子高高兴兴的玩了两天,才一同结伴回到京都。   庆王府门口,宋恒越带着明宣刚刚下马,看着远远来的马车,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   “爹,那是咱们家马车,是娘回来了吧。”   明宣原本沉稳的模样化为高兴。   宋恒越拉住他的手,“是你娘回来了。”   等马车停稳,他一步走上去掀开马车,动作沉稳的把沈书仪扶了下来。   “一路可还平安,累不累?”   沈书仪随意地向他点点头,看向后面的明宣,“怎么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明宣走了两步把自己放在母亲手下,点点头,“今日老师下值得早,我也早了一点去,就回来的早了点。”   沈书仪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摸摸他的脸,“好孩子,走吧,回家了。”她牵着明宣往前走,看到他的目光微微挑向后面,沈书仪抿了抿唇,笑容浮现,转头看向后面眼巴巴的看着她的宋恒越。   “世子,走吧。”   宋恒越露出笑容,很有眼力见地走上来牵了明宣的另外一只手。   明宣走了几步就开始蹦蹦跳跳起来,沈书仪笑了一声,也高兴起来。   明宣前面放着一本书,他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地看着。   宋恒越给沈书仪添了一盏牛乳,“书书,喝点牛乳去去乏,夜里也好入眠。”   “多谢世子。”   看着她接过,一口一口地饮着,宋恒越心里苦笑,‘谢’在他们夫妻之间是多么常见的一个字眼。   他若是做了该做的事,她从来不说什么,他若是帮她做了什么事,仅限于她,她是一定要说这个谢的。   礼貌又疏离。   “书书,你是什么时候送我的那本楚辞?我那日翻找了许久没有找到。”   沈书仪眼睛一眯,咽下口中的牛乳,“没找到?”   见他点头。   “是啊,我找了两日没有找到。”   收敛了眼中的怀疑,沈书仪把杯子放在桌上,漫不经心的回答。   “找不到就算了吧。”   “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宋恒越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看着书书慵懒疏离还带着一丝警惕的模样,心中像是确定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不理解。 第178章 又遇   四月给明宣过完五岁生辰,春闱也开始揭榜了。   宋灵犀前两日一直神思不属,到了日子反而冷静了下来。   庆王妃也在等着消息,两个孩子的事儿就看春闱结果了,她也不求什么。   可一甲怎么也得有名吧。   如若不然,在这官途上还有多少前程可言。   沈书仪得到消息比她们二人还快一会儿,这会子正脚步匆匆的往正院走。   “母妃……”   看着她脚步急促脸上满带的笑容,庆王妃就知道稳了,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宋灵犀赶紧上前挽住她,“嫂嫂……”   纵然嫂嫂笑容满面,可她也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沈书仪拍拍她的手,“放心,唐公子正是头名会元,现下就能安心准备殿试了。”   只要没有其他特别的情况,头名会元基本上不会掉下一甲。   这下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尘埃落地。   唐朝景向来温润的脸庞也高兴了起来,脸上飞上一抹红意,听着众人的恭维声他心里兴奋不已。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看着母亲高兴却带泪的眼睛,还有父亲苍白欣慰的模样,他赶紧跪下。   “儿子不负父亲母亲期望。”   这些年父亲时不时郁郁,却对他的学业上心非常,母亲又撑起了整个家庭。   唐夫人抹掉眼泪,赶紧把他扶起来,“你这孩子。”   她是高兴的,这么多年刚强的她第一次掉眼泪,朝景前途有望,丈夫的一片心事也算了了,也能好好的修养。   儿子的婚事也终于有望了。   当初才听到朝景的心上人是庆王府的郡主,她其实是劝过他放弃的。   他们家是什么门第,人家又是什么门第,他们怎么能够高攀人家庆王府的郡主呢。   莫说别的,就是庆王世子妃人家选的是何等人物,给自己女儿选的夫婿又怎么能太差。   现在的婚事讲究的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万万没有把自家女儿嫁入不好人家的做法。   纵然她对自己的儿子满怀期待,可也知道自家门第不够。   如果是当初夫君能够好好的,如今他们也官宦人家,可偏偏造化弄人。   可最后朝景实在是与郡主感情好,庆王府也没有瞧不起他们门第的意思,一心只看重未来女婿的品行和能力。   “太好了。”   等殿试过后,她也终于有底气上门提亲了,不然的话她连跨入庆王府都没有勇气。   “朝景,这段日子你就在家好好的温习功课,千万不要出去走动了。”   若是在这段时间出了什么事,怕悔之莫及。   唐朝景自然知道自己母亲说的是何事,也知道她的症结,“我知道了,娘。”   唐夫人开始风风火火的安排打赏,又安排给各家亲戚送信。   时间慢慢过去,殿试结果出来,唐朝景中了状元。   宋灵犀听着下人的汇报立马站了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的母妃和嫂嫂。   沈书仪扑哧一笑,看着她这副活泼的模样心中感慨不已,转头对庆王妃说。   “母妃,不时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就要从宫中出来游街,我看呀,还是由儿媳带着灵犀去看看新科状元的风采。”   她话音一落,宋灵犀脸红了一片,没有了刚刚高兴期待的模样。   庆王妃也笑了,“去吧,去吧。”   看着两人出去,庆王妃眉眼柔和,“看来这灵犀也留不住了。”   花嬷嬷把茶壶放下,“王妃应该高兴才是,孩子们都长大了,您也卸下了自己身上的责任,以后呀就高高兴兴地受着孩子们的孝敬。”   庆王妃随着她的话畅想了起来,一会儿又笑。   “是啊,都长大了才好。”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都能过的好,她应该高兴才是。   沈书仪早早的就吩咐了自己的那家酒楼给他们留了最好的位置,一出门就直奔酒楼而去。   不多时,铜锣声响起。   宋灵犀眼睛里只剩下一抹红,这一两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沈书仪也没有打扰他们二人视线相对,悄悄地退开了身子。   看着队伍慢慢远去,宋灵犀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头对着嫂嫂那揶揄的模样,脸又红了。   “嫂嫂……”   听着她九转十八弯的话音,沈书仪再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灵犀啊,嫂嫂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庆王看了唐朝景觉得可以后,一家人就已经等着这个时候了。   “说不定母妃都已经去信给父王了。”   宋灵犀有一点羞涩的挽着嫂嫂的手臂,头轻轻地靠上,“嗯。”   姑嫂二人走下酒楼,多的是人跟她们打招呼,沈书仪一一的回应着。   快要走到门口时,感受到一束如芒在背的目光。   沈书仪回头,对上了那个戴着帏帽的人,万宝如低下头,掩下了自己心中的怨恨。   为了自己的计划,还是努力掩饰着自己腿瘸的模样,慢慢的走了上来。   “世子妃安好。”   宋灵犀眉头一皱,也看出来了是何人,娇俏的面容瞬间冷了下来。   “荣阳伯夫人不好好在家养着这双腿,还出来干什么。”   她可不惯着这个女人。   哥哥多少还有惦记着那跟陈修齐虚假的朋友之谊,可她不用,她不喜欢讨厌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也更不允许嫂嫂厌恶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哦,忘记了,荣阳伯夫人本身就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示自己的地位,今儿就是个好场合。”   大厅所有人都转过目光,这里今日坐着的官宦人家,基本上没人不认识场上的几人。   万宝如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眼中快要喷出火,这个时候她不得不庆幸自己戴了帏帽。   帏帽的长度已经到了膝盖,才能掩盖住她的怨恨和痛苦。   久久她才从嘴里吐出一句。   “郡主说笑了。”   宋灵犀哼了一声,“呵,本郡主有什么可跟你说笑的。”   沈书仪眼睛微眯,又紧紧的盯着万宝如看了几眼,才阻止了还要说的宋灵犀。   “回吧,母妃在等着我们了,不要在这儿跟不相关的人多费口舌。”   随着她们二人远去,大堂之中又喧闹了起来。   迎着众人的目光和窃窃私语,万宝如低下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指甲掐出血的手心。 第179章 他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春闱没过多久,庆王再次回到京都。   唐家纳采,庆王和庆王妃都同意了这门婚事,随后唐家也下了聘书。   等一系列流程走完,已经是七月了。   庆王妃和沈书仪因为宋灵犀的婚事忙碌不已,宋灵犀则安心的绣嫁妆。   “母妃,你看看我列的单子。”   放下自己手上的东西,庆王妃接过沈书仪手里的单子,仔细地看了起来。   “会不会多了点?”   她看着上面列出来的种种,疑惑的问了句,她早先就说了,宋灵犀的嫁妆公中出八成,她自己添上两成。   沈书仪只笑,“这不算多,我记得年初出嫁的敏和郡主嫁妆是一百六六抬,我们灵犀最少也得这个数。”   “儿媳首拟一百八十八抬。”   “唐府的彩礼也全在里面给灵犀带回。”只不过是箱底压得紧实一些罢了。   这个数量不会超过公主,也不会丢面子,而且宋灵犀值得那么多。   庆王妃露出点点笑意,“一百八十八抬是应该有的,可也不该是公中全出。”   “母妃,灵犀可是我们庆王府的掌上明珠,您可不能亏待她,公中给了一百八十八抬,您也得从私库补一点给妹妹。”沈书仪拉着庆王妃娇柔轻笑。   庆王妃揉揉她的手,扑哧一笑,她知道书仪的意思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必不会亏待了你的灵犀妹妹。”   说罢,她又想了想,“还是这婚期赶了些,不然我再让父亲从北海送些今年的珍珠回来。”   宋灵犀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下旬,赶在了她十九岁生辰前。   “也赶得及的,只不过是多花些银钱罢了。”   沈书仪在公中就把宋灵犀的嫁妆补齐,至于庆王妃给宋灵犀多少私房,她就不会过问了。   她又拿出一张单子,“母妃,这是府中的产业和庄子,一样给灵犀六个,您看看挑选哪几个。”   庆王妃抬头看了眼,用手指点了十二个出来。   “就这些吧,京都六个,其他地方各六个,分布均匀。”   她把单子上的东西记下,又问嫁妆银子,“压箱底的银子我准备的是六万两,母妃您看?”   她出嫁的时候摆在明面上的是五万两银子,宋灵犀那里六万两是个合适的数。   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   庆王和庆王妃私底下添的还不算。   “可以。”   公中的这些东西现在全部都是沈书仪在管。   反正书仪又不会亏待宋灵犀,庆王妃基本上都只是点头。   核对好一切嫁妆,沈书仪就开始让人准备其他东西,婚宴的事还得操心。   沈书仪忙的昏头转地,差点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去年的种种在她脑海中回荡,沈书仪直接拒绝了宋恒越护送。   “世子就留在家中吧。”   她就不适合跟他去寺庙道观,总是遇不到好事。   宋恒越怔了一会,看着她的背影离去。   他好像一直在看着她的背影,再也得不到她的回首。   沈书仪过完自己的生辰,就一直忙碌到十月。   回到明月居,她喝了一杯茶,才稍稍松快了下来。   看她疲累的模样宋恒越心疼不已,帮她取下披风。   “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两天,外面的事儿自有下人去做,你若是不放心,就交给我吧。”   “算了。”沈书仪摇摇头,她现在在准备的各项事宜都不适合别人插手。   “对了,马上就要到日子了,给灵犀的添妆我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就按照我们商量的,银票两万两,铺子庄子各一个,头面六套。”   这些都不会放在明面上,也不算在嫁妆里,全都是给宋灵犀的私房。   宋恒越静静地听完,最后点头,“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今日皇上下了旨意,把我调到兵部去任兵部右侍郎。”   “好。”沈书仪早知此事,这件事儿先前就有讨论,只不过是今日才下了明旨。   “回去休息吧。”她今天一直在外面,现在只觉得浑身疲惫,无心多说什么。   ……   烛光底下的她沉静不已,宋恒越盯着她看了几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我回书房了。”   他脚步沉重,一步三回头,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轻唤一声:“书书。”   可看到她疑惑又劳累的模样,还是只能笑笑,只是那笑容略显苦涩。   “没事,我走了。”   看他消失在房门,沈书仪眨了眨眼睛,没再说什么。   风雷一直跟在宋恒越身后,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心中叹了几口气。   回到书房,宋恒越沉默的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豆大的烛火闪耀着光芒,却不足以驱赶整个房间的黑暗。   云电和风雷你看我我看你,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自己手里面的礼物。   “去还是不去?”   云电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去吧。”   世子已经这么可怜了。   听到敲门声,宋恒越睁开眼睛,期待的目光在一瞬间之后转变,声音低沉下来。   “进来吧。”   云电风雷走了进来,把手上的盒子放在宋恒越桌上,“世子,生辰快乐。”   看着摆在桌上的两份礼物,宋恒越还是露出笑容,“多谢你们二人惦记。”   可是他最想要得到的关怀却没有,原本以为她只是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跟明宣陪他一同过生辰。   可万万没想到,她连自己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等他们二人退下,宋恒越整个人窝在椅子上,轻轻地翻开两个盒子,看着风雷云电的礼物,笑容苦涩。   烛火轻地噗一声,书房陷入黑暗,过了好一会儿一声重重的叹息响起。   他越过重重障碍准确的找到他珍之重之的盒子,修长的手指摩挲了一下盒盖,擦拭了下这个他每天都会看一眼的盒子。   拿着盒子坐到床榻上,取出怀中的荷包,又翻开手上的盒子,看着这几年得到的生辰礼物,整个人重新的陷入黑暗。   他已经有整整两年没有得到她的生辰祝福和礼物了,他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曾经轻易得到时,他不曾珍惜,如今却想到心疼也不能得了。 第180章 出嫁   第二日清晨,沈书仪打开柜子看着里面放着的东西才想起来昨天是什么日子。   “唔……”   罢了,忘了就忘了吧。   她伸手拿出长条形的盒子,随意的递给了旁边的谷雨,“给世子送过去吧。”   谷雨早知自家世子妃的态度,也不多言,“奴婢这就去。”   风雷一看到谷雨再看她手上拿着的东西脸上出现得救了的笑容,几步迎上。   “谷雨姑娘来了。”   “风雷,这是世子妃给世子的生辰礼,你把这个转交给世子吧。”   谷雨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还是决定让风雷转交。   只是她话音刚落,房门就瞬间打开,宋恒越走了出来,“给我的?”   谷雨恭恭敬敬的行礼,微垂着头道。   “回禀世子,这是世子妃给您的生辰礼物,早几日就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昨日忙忘了,今儿一大早就让奴婢给您送来。”   宋恒越闻言眼一颤,伸手接过盒子,轻柔地说。   “你先替我转达谢意,等我一会收拾好,再去道谢。”   说罢他脚步快速转身回到房间,坐在椅上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那一根发簪,露出温柔的笑。   脸色不像昨晚那样紧绷着,他伸手取下自己头上的那根发簪,把新得的这一根插上去。   只要她还能记得就好,别的再也不敢奢求。   日子过得很快,宋灵犀大婚之日很快到来。   沈书仪和宋恒越作为主人又作为小辈自然得迎接客人,府中的一些事物就由庆王妃主管。   “舅母来了,快里面请,可有冻着?”   看着安国公夫人手上的汤婆子,沈书仪又喊了身后的婆子,“快给舅母换点炭。”   汤婆子里面的碳很容易燃烧过头,这么远的距离来肯定早早的就散了热气。   她也早早地安排人烧好了炭,来一个客人就添点炭,务必不能让人冻着。   安国公夫人迈过府门,把汤婆子递给旁边的丫头去装炭,看了看沈书仪身上穿的银狐大氅,“你也多穿些,风雪太大,可别吹着了。”   “多谢舅母关心。”   她看着从马车后面下来的那位丽人,又扬起笑容打招呼,“表嫂。”   她喊了一声表嫂,可是容韵却不敢套近乎,“拜见世子妃,您风采依旧,令人心羡。”   沈书仪赶紧扶起她,“不用多礼,咱们都是亲戚,该亲和一些才是,再说今儿是小妹大婚,能得舅母和表嫂前来,书仪欢心不已。”   安国公夫人看了一眼二儿媳,笑盈盈的开口,“你都说了咱们是亲戚了,我们又怎能不前来,只是你舅父大表哥大表嫂远在边关,今儿是没法来了,你二表哥可能要稍后一些才到。”   安国公夫人是来的比较早的,现在日头还早着。   宋恒越快步从里面走了出来,“拜见舅母,刚刚匆忙,不能立马来迎,请舅母见谅。”   “阿恒多礼了,趁现在还早,我也早些去见见你们母妃和妹妹。”   拿着已经装好了炭的汤婆子,她登上旁边早已等着的轿辇,带着儿媳往里面去。   沈书仪自然没有跟着一起送进去,但也吩咐了自己的丫头谷雨跟着一起送到流光院。   婚宴是在前院的正和堂举办,一般宾客直接就迎到那儿去,关系亲近的要去流光院,就让人抬着轿辇送过去。   宋恒越感受了一下她手上的温度,趁现在旁边无客,赶紧给她捂手,又吩咐旁边还等着的白露。“快把汤婆子备好。”   “书书,别冻着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飘飘的细微雪花,又伸手把她身上的大氅拢好,“辛苦你了。”   他自己今日也是长身玉立,光彩照人,身上也穿着一件同色同料的大氅,夫妻二人显得华贵非常。   “好,一会儿男宾那边你也得仔细着一点。”   虽然也不敢有人敢在庆王府闹事。   “宾客的位置单子我已经给你了,你就照着那个把人往座位上迎吧。”   除了一些重要的宾客,其他的也不需要他们俩亲自迎接。   看着书书操心的模样,宋恒越把她头上的发簪插紧,轻笑:“好,我都听你的。”   一场婚宴下来,看着那着鲜红嫁衣的姑娘上了轿子,沈书仪才转头进了府邸。   远远的就看见庆王还在安慰庆王妃,她也没有走过去,只是开始吩咐仆妇下人们把家中打理好。   一场婚宴下来,再是井然有序,她也劳累不已。   庆王妃擦干净眼泪,向沈书仪招手,“书仪,你今日可有冻着?”   她一直在屋子里还好,可书仪事情繁多,要一直在外处理。   “母妃放心,我穿的厚厚的,手上也有汤婆子,怎么会冻着呢。”   庆王妃拉着她,感受着她手上的温度才放下了心,“如今也了了一桩心事。”   看着她释然中又带着一些担忧,沈书仪也知道母妃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也理解她的心情,安慰道。   “我们给灵犀带了足够的下人,又给她带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嬷嬷,灵犀自己也聪明透亮,什么事儿都能够应对的。”   “那唐家也没有胆子让她受欺负的。”   沈书仪说着倒是转移了话题。   “今儿宫中也来了皇后娘娘的礼,还有灵犀那宫中赏赐的凤冠霞帔,都给足了我们荣光,等这段日子过了,还得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庆王妃点头,“是啊,皇上和皇后娘娘厚爱,咱们也不能失礼,是该进宫拜谢才对。”   “这段时日真是辛苦你了。”庆王妃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青黑,“今日过了,你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等你缓过来了再慢慢操心家事,反正咱们家中就这么几口人。”   沈书仪眼中浮现出笑,端丽的脸也清润了起来,“我知道了,多谢母妃。”   回到明月居,沈书仪半躺在贵妃榻上,“这婚宴还是太累了。”   “也还好就这么一桩了。”   她也庆幸庆王府人少,不然更有得她操心。   “是呀,这下一桩呀还要等咱们小公子长大了。”   听着冬至这话,沈书仪想了想那个场面一下子笑开,“还早着呢。” 第181章 明宣会永远陪着您的   等去送亲的宋恒越和明宣回到府中,天已经暗了,雪花又飘了起来。   明宣高高兴兴的趴在父亲的背上,任由他背着自己回来。   “爹,姑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他似懂非懂,开口问着宋灵犀归期。   “过三日就回来了。”   “噢,要是姑姑能不走就好了。”   他非常喜欢疼爱自己的小姑,在娘忙碌的时候,很多时候他都是跟着小姑一起玩。   小姑总能找出很多好玩的东西。   “爹,今日姑姑都哭了,您说娘会不会想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闻言宋恒越把明宣往上抬了抬。   看了看飘飘的雪花,好像看到了曾经她和他成亲的时候。   那也是一个冬日,不过那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没有雪花也没有寒风,冬日的太阳虽不算热,可也带来了一丝温暖。   书书就在那么一个好的天气嫁给了他。   “肯定会想的。”她嫁给他得到的只有冷淡。   她离开自己的父母,离开自己熟悉的一切,可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的夫君。   是他愧对于书书。   他甚至不如孩子。   沈书仪看着迎着风雪回来的二人,对着亮晶晶又带着心疼的眼睛,有些狐疑。   “明宣,怎么了?”   明宣越来越大也不像小的时候喜欢搂着沈书仪的腿,现在只从父亲背上窜了下来站定,小手背在后面非常心疼地看着母亲。   “娘,您是不是也很想外祖父和外祖母啊。”   沈书仪怔愣了一瞬,想吗?   当然是想的,那是生她养她非常疼爱她的父母,她身上流着他们的血。   她能够养成现在的性子也是因为受尽了无数的疼爱,外祖父和外祖母向来严肃,可是对她却是轻言细语。   她的衣食住行基本上都带着宫中痕迹,她的四个丫鬟每一个都是在理国公府受了两年培训的,培训她们的是外祖母宫中带出来的宫人。   祖父和祖母就更不用说了,教她识人,教她看事,教她处事。   父亲和母亲就算是在忙碌也会把自己带在身边,她十岁以前基本上没有离开过父母。   两个哥哥也是把她当做眼珠子,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们自己没有都会给她找来。   他们给了她无边宠爱,让她拥有浑身底气,不惧怕任何事,也不惧怕任何人。   她蹲下身,微微湿润的眼对上明宣,“我当然想他们,他们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这样就算牵挂也能心安。”   孩子都会长大的,父母永远在变老,永远在牵挂,永远在背后。   除了小时候能够日日相处日日关怀,年岁一久,父母好像就被留在了身后。   明宣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几息,走上去搂住沈书仪的脖子,轻声安慰。   “娘,明宣会永远陪着您的,一会儿我们就给外祖父外祖母写信好不好。”   沈书仪眼泪终究没有流出,脸上带着细碎的笑容,“好。”   也许只得这一句她都心甘情愿,就像她的父母一样。   宋恒越看着情绪外露的妻子,手脚冰凉,他终究不如孩子,不懂她,不疼她,让她受尽了无限委屈。   如果他是一个好丈夫,此刻应该上去把他们母子二人抱在怀中,细细的安慰着。   可他没有资格。   他只配像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   她的一切情绪对他来说都是刺骨的刀。   她笑,她哭,她所有一切,他再也没有资格染指。   三朝回门,看宋灵犀高兴羞涩的模样,就知道她这几日过得不错。   “母妃,嫂嫂,你们二人别这样看我了?”   庆王妃这才攸攸然的收回目光,沈书仪温柔开口,“嫂嫂只是想看看我们灵犀过得怎么样。”   宋灵犀低下头,脸上飞上一抹粉红,低声回话,“挺好的。”   又怕她们二人不满意,补了几句。   “夫君对我挺好的,公爹和婆母也很好,婆母还把家中的一切事宜都交给我打理。”   沈书仪点头,她倒是觉得这是理所应该的。   唐夫人能力强胜,可终究不比在高门中生活了多年的宋灵犀。   并不是她说唐夫人不好,而是唐朝景已经授了官,以后一切交往都是官眷了,自然是宋灵犀这个郡主更能在交际上带来好处。   庆王妃看了自己女儿一眼,又嘱咐道。   “你就先接过家中的一切事宜吧,外面的那些生意还是让你婆母去处理。”   灵犀还是太嫩了一些,生意场上的事儿,还是唐夫人老练。   “我就是这样做的,母妃您放心。”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想松快一些,她可做不到像嫂嫂那样辛苦劳累。   等母女二人说完,沈书仪才接话,“这十一月底,靖远侯府举办宴会,到时候灵犀跟我一起去吧。”   她也为了灵犀未来的交际考虑,就算她是郡主之尊,可婚后初入交际场,还是得有个人带着才好。   庆王妃自然明白她的用心,点头,“你就听你嫂嫂的。”   靖远侯府在侯爵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非常适合宋灵犀。   等宋灵犀走后,一家人坐到一起,庆王看了看庆王妃,又看了看眼睛余光没有离开妻子的儿子。   “过两日我就要去边境了,今年除夕不能留在京中了,阿恒,府中一切事宜你也得精心一些,书仪,你向来稳妥,就辛苦你了。”   “明宣也要好好读书习武。”   说罢他看着妻子眼中毫无波澜的样子,心中又叹了一口气,“你们母妃也交由你们二人照顾了。”   宋恒越和沈书仪一起站起来行礼。   “是,父王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母妃。”   明宣跑到庆王面前,“祖父,明宣也会很乖的,您放心,您在外面可千万要保重身体,等明宣长大了有本事了就换您回来休息,陪伴祖母。”   庆王看着真挚又嘴甜孙儿,哈哈大笑起来,“是了,祖父相信我们明宣。”   他又瞪了一眼宋恒越,这孩子怎么就没有他的好孙儿这么有眼力见。   明宣学本事还得再等等。   可阿恒这臭小子如今已经长成,也不知道为他的老父亲分忧。 第182章 万宝如是想杀了她。   靖远侯府此次宴会也算盛大,基本上邀请了所有的官宦人家。   侯夫人乃是宗室郡主,自然也邀请了宗室各王府。   宴会地点在京都的一个园子内。   沈书仪带着宋灵犀一到,立马就被迎到了侯夫人明云郡主身边。   这位郡主是定王长女,如今也不过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穿着华贵亮眼,一张银盘脸带着优雅的笑。   “原来是书仪和灵犀来了啊,怪不得我说这厅堂里怎么突然亮堂了起来,原来是美人到了。”   她一手拉着沈书仪,一手拉着宋灵犀,口中赞叹不已,笑声悠扬。   “书仪啊,今日我还有事儿拜托你呢,今日流程中有个诗会,就缺了个裁判,你可千万得帮帮我呀。”   沈书仪笑容宛宛,一把托住她的手,“姐姐言重了,可我也只有半吊子水,怎么能给姐姐丢脸呀。”   明云郡主嗔了她一眼,“自谦什么,就你啦,都喊了一声姐姐,你总不能不帮我吧。”   “好好好,好姐姐,你松松手。”   得到了承诺,她才转身看着灵犀,“看你这小脸圆润红润的模样,就知道过的好,姐姐也就放心了。”   “快跟我来,我们去认认人。”   她是找了个花厅接待这二人的,这说完了自然要去看看早来的客人,也要给灵犀引见一番。   大多数人宋灵犀都是认识的。   明云郡主是个精力旺盛的,又是个爱玩爱闹的,她的宴会向来是京都众位夫人最为喜欢的。   沈书仪看着她拉着宋灵犀介绍着人,摇头轻笑,有人接了她的活儿她自然是乐意轻松的。   大嫂陈氏和二嫂饶氏坐在一盆散发着香气的腊梅旁边,沈书仪越过跟她打招呼的众人缓缓地走过去。   “大嫂,二嫂。”   “小妹来了,快坐。”   陈氏伸手摸了摸她手上的汤婆子,感觉到一丝温凉,赶紧把自己换好了碳地汤婆子推给她。   “先用这个,一会让人去给你换换。”   “谢谢大嫂。”   饶氏拉她坐下,低声开口,“今日这宴会是为了给靖远侯的小弟挑个好夫人。”   平日这宴会基本上都是众家夫人,今日却有许多闺秀走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明云郡主要我给她当诗会的裁判。”   一般众家夫人聚会都少有诗会,大家都操心家事,除了真心喜爱做诗的,谁世子妃还有那个心情日日钻研诗词。   “二嫂消息真灵通。”   饶氏笑而不语,她能不灵通吗,今日这宴会邀请了她娘家小妹。   陈氏喝了一口茶抬头看了一圈,突然眼神一凝,“她怎么来了?”   沈书仪和饶氏向她目光所在之处看过去,就看到角落里面坐着的万宝如。   她低着头,只余头面光华闪烁。   “可真是奇了怪了,她已经多日不出现在宴会中,今儿倒是来了。”   饶氏也知道万宝如在西原做的好事,对她厌恶非常。   更何况她做的恶心事儿也不止这一件。   “算了,小妹别看她,看她简直是给她脸。”   陈氏向来温润的脸上也露出厌恶,把沈书仪的目光转了回来。   什么脏东西,不要污了眼。   以前种种事情就不说了,可后来万宝如上门让小妹给妹夫纳妾这事无假吧。   如果她真是个愚昧无知的女人,她都懒得厌她,可偏偏她自己要求自家夫君不纳妾,却让别人夫君纳妾,那就是纯正的蠢毒坏。   沈书仪倒是笑的开心,“大嫂二嫂不用担心。”   她根本没有把万宝如放入眼中,她只是觉得万宝如有点奇怪,从前次见面开始她就有这种感觉。   当时她没有过多计较,却又觉得违和。   宋灵犀转了一圈又回到她们之中,几人相谈甚欢。   待到午时诗会开始,沈书仪和几位夫人一同做了裁判。   选了几位诗作出彩的小姐,剩下的就与自己无关了。   这园子的风景非常出彩,雪花覆盖之下更有一番风味。   沈书仪跟宋灵犀走在其中,脚下的步子缓慢,听着雪的声音慢慢赏景。   “世子妃,郡主……”后面走来了一群夫人小姐。   大家汇合在一起,慢慢朝园子里走着,走入回廊穿过前面的假山便是休息的地方。   沈书仪脚步平缓,跟着大家的一起。   “蛇啊。”   刚刚穿过假山,最前面的夫人一声惊叫,往后退了几步,反身就退,后面的人乱成了一团。   顿时假山洞里面挤挤攘攘乱了起来   “蛇?”   这个时节怎么会有蛇呢,还没等的及说话,沈书仪就感觉到一阵拥挤,扶着她手的谷雨被挤开。   沈书仪眉头紧蹙,使劲扯开面前的人,开始往光亮处走。   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令人背寒脊立恶意,她回头,却没看到什么,还是太暗了些。   谷雨挤了过来,“世子妃,你没事吧。”   “走吧,我没事。”   天色渐暗,沈书仪跟明云郡主告辞过后带着宋灵犀出了园子。   迈出大门,就看到马车前面站着的宋恒越,她面容平缓了些。   “书书,躲开……”   宋恒越目眦欲裂,抽出身侧的佩剑,飞身扑过,剑光闪烁。   沈书仪只听到刀剑划过血肉,匕首落地的声音。   “……”   再回头,就看到一身血倒在大门口的万宝如,那怨恨惊恐的目光直直得对着她。   一片惊恐声中,沈书仪看到了宋恒越佩剑上的血,还有脚底下那只鲜血淋漓的断臂,那手心还握着匕首。   沈书仪站稳,砰砰心跳收回。   “万氏……你居然敢行刺我妻。”   宋恒越冰冷刺骨的声音响起。   刚刚看到的场景,足以摧毁他心中所有的理智。   万宝如看着他那血红的目光,身子一抖,死前种种惨烈景象浮现,她眼泪直下。   癫狂的嘶吼着。   “她该死,沈书仪,她该死,凭什么她还活着……”她不该活着,她该死的。   宋恒越走了一步,被沈书仪拉住他,声音寒凉,“回去再处理。”   她转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那几位夫人小姐,闭上了眼睛,回去在处理,她已经明晰了刚才的事儿。   万宝如是想杀了她。 第183章 绝不会让书书失望。   宋恒越看了一眼周围众夫人,随后揽着沈书仪的腰往外走。   他冰冷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杀意,可是放在妻子腰上的手却轻柔无比。   “书书,别怕,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今日若不是自己在,那书书肯定会……   万宝如罪不可赦。   到了马车边上,他回首,“风雷,带着那只断臂去荣阳伯府,告诉陈修齐,让他过来赎罪。”   声音重如钧雷,不留丝毫余地。   云电上前压着万宝如,扯着她完好的那一边手臂在地上半拖行着。   风雷捡起那只断臂,戏谑地看了一眼被云电拖行着的万宝如。   “真是好大的胆子。”   世子妃可是世子的心尖尖子,他们庆王府的女主人,更是他们王妃的宝贝蛋。   她居然敢行刺世子妃,这好日子怕是到头了。   宋灵犀转头看了一眼被溅上血色的大门,吩咐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让她们进去给陈氏和饶氏报个信。   又看了呆滞在门口的门房,“进去告诉明云姐姐,让她帮忙善后。”   看着这位灵犀郡主上了马车追随兄嫂而去。   刚刚被吓得腿发软的几位夫人小姐才缓过神来。   看着带着庆王府标记的马车渐行渐远,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以前从来没发现庆王世子这么像杀神呀。   “看来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嘛。”   一位小姐扶着自己的母亲低声地嘟囔着,她这话音在寂静的大门口却像拉开了话茬。   “是啊,亏得我还相信了,谁对于旧爱会下如此狠手。”   她们家中又不是没有男人,还不知道男人的劣性根吗。   那手说砍就砍,一丝都没带犹豫的,这哪里像是旧爱,说是厌恶还差不多。   马车上,沈书仪眉眼敛着,陷入了沉思。   万宝如那癫狂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刚重生的时候,那个时候若不是控制得当,宋恒越怕是不会那么迟才中那几刀。   她本来就该死?   呵,没有谁本来就该死。   看着她冰冷的眼眸,宋恒越本握着她的手却寒凉了起来,“书书,你有没有被吓到?是我不好,不应该在你眼前动刀。”   如果是那血腥的场面吓到了书书,反而得不偿失。   沈书仪摇头,面容温润了一些,沉稳的语音中带着点的讽刺和质疑。“我倒是没有吓到,但世子不会后悔吧?”   她也想象不到当初万般包容的夫妻二人的人居然可以下如此的狠手。   虽然她很满意这个结果。   宋恒越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可看着妻子已经转换过了的眼神,最后抿唇。   “书书,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当初纳妾一事,他已经看透了万宝如那个人,后来的西原一事,更是让他对万宝如厌恶非常。   与其说他曾经包容的是那夫妻二人,不如说他是比较包容陈修齐,那毕竟是他曾经的朋友。   现在友情早已埋葬在曾经,他们二人早已不像以往那样亲密,只维持着点头之交罢了。   “我心中只有你。”   相信他一次吧。   沈书仪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可否认她确实被当时的场面震惊到,心中也涌起一股欣喜,可那喜悦只是因为万宝如的惨状。   她很满意宋恒越的作为,但也仅仅是满意。   明云郡主手狠狠地拍在旁边的茶几上,怒气四盛。   “这个万氏,我本无意邀请她,可想着她毕竟是荣阳伯夫人又主动递上帖子,本郡主也不好拒绝,一念之差,居然让她差点酿成大祸。”   “她若是真动了庆王世子妃,那我这个郡主还有什么威严可言,以后我的宴会谁还敢来。”   她气得手在抖,现在的境况也好不了多少,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那个血腥的场面。   阿恒的为人她是知道的,对于敌人向来是凶狠无比的。   发泄了怒火之后,她揉揉额头,“以我的名义去安抚那几家夫人小姐,今日这事儿就不要传出去了。”   后面不管庆王府怎么处理万宝如,都不会再传出什么大消息了。   “是,郡主,您消消气,反正罪魁祸首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了,您大可安心看戏。”   伺候了她多年的大丫头自然知道自家郡主的气和爱好,安抚起来也马上见效。   “是啊,该死的万氏,居然挑了我的宴会上来惹事儿。”   哼,“去告诉夫君,这事儿后续若需要帮忙,咱们靖远侯府也该帮上一帮,那两个门房,你着人给庆王府送过去。”   那可是活生生的证据证人。   陈氏饶氏一听,怒气冲冲,“替我们向郡主辞行,家中有事,我们妯娌这就走了。”   马车到了庆王府门口,居然遇到了刚刚回来的明宣,宋恒越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讪讪坐下,沈书仪看他一眼,只能说。   “我先去见明宣,人你先带到地牢去。”   宋恒越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也会让人去京兆尹报备的。”   万宝如毕竟是伯夫人,他们能够私自处理,但也应该报备,之后的事儿就不是谁能管的上的了。   庆王府可不是谁都敢来踩一脚的。   宫中就更不需要担心了,皇上和太子可没有那个空埋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不会把万宝如一个伯夫人看在眼里。   更何况事实在这儿摆着,又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儿,任由谁来都说不了情。   看着妻子和儿子手牵手走进了家中,宋恒越这才收敛好笑容,刚刚万宝如的癫狂还有那几句话确实让他起了一点疑心。   他时不时所做的梦,还有诚一大师那半遮半掩的话语,一直困扰着他。   书书的态度也有很多违和,他知道自己曾经做错了许多,可也了解自己的妻子。   若只是那些事儿绝不会让她对自己动刀,更不会像是魔怔了一般。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自己还不知道的东西。   “云电,把人压入地牢。”   他们庆王府的地牢虽然没有长久使用,可也不是谁进去都能轻易出来的。   里面的刑具日日保养,一定会给万宝如一个难忘的记忆的。   他这次绝不会让书书失望。 第184章 哪里可以比得上我的妻   “娘,今儿我在老师那里学了琴,等明宣学成曲子,第一时间弹给您听。”   揉揉他的脑袋,看着他乖巧可爱的模样,沈书仪心中舒畅,柔声应答。   “好,那娘就等着了。”   明宣个头现在还只到沈书仪腰间,但已经会在过门槛的时候伸手扶着自家娘亲了,哪怕那个动作非常费力,他也会做。   “娘,小心脚下。”   等把明宣哄去做课业后,沈书仪换了身利索的衣服,可刚刚到门口,就碰上了庆王妃那里来的琥珀。   “奴婢拜见世子妃,王妃请您过去。”   沈书仪叹了一口气,“怎地又惊动了母妃。”   琥珀答道:“郡主如今也在正院呢。”   也是,灵犀也在,今天恐怕也吓到她了。   她本不欲让母妃跟着操心的。   她才刚刚到正院,庆王妃就在院门口等着了,“书仪,你没事儿吧?”   庆王妃拉着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一圈,见她面色红润,没有一点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才把担忧放下,那股怒火又涌了起来,“该死的万氏,居然敢对你动手,当初就该把她乱棍打死,也省的她出来祸害人。”   “母妃莫气。”沈书仪看庆王妃气的脸都红了,赶紧安抚。   “我没有受伤,世子还砍了她一只手,她如今是手也没了,腿也瘸了,又何必劳动您生气。”   “不过是一粒烦人的灰尘,挥挥手也就灭了。”   听着她话中的威严霸气和毫不在乎,庆王妃也笑了起来,“你说得对。”   扶着庆王妃走进去,赶紧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边,“母妃喝口茶吧。”   庆王妃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眯了眯眼睛,“书仪,你放心,别的我不敢保证,但这万氏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至于阿恒那个臭小子,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既然砍了万氏的手,那就是一点都没有念着和陈修齐的情义的,不会放了万宝如好过的。”   阿恒这几年那挽回的作态她也看了,不过她可不准备帮忙,当初就说好了,让他别后悔,后悔了也没人会帮他的。   她说到做到,若是她说这话时他幡然悔悟,她肯定会帮着说和,后来却大可不必。   说她冷情也好,说她不慈爱也好,反正她就是个随心的人,无所谓这些东西。   阿恒若是有本事真的能够挽回书仪的心,她也高兴。   若是没本事,那也只能他自己受着,反正她在之前早已提醒,他执意造成的后果,该怎么挽回,难道还要她这个当娘的再教吗?   “书仪,你就安安心心的。”   沈书仪凑到庆王妃旁边坐着,低声撒娇,“母妃,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书仪最喜欢您了。”   看着她难得娇俏的姿态,庆王妃更是笑出声,“当然了,母妃最疼你。”   当初一眼看中的儿媳妇,怎么能不疼呢。   “你呀在这陪我一会儿,那地牢之中血腥晦暗,怕冲撞了你,你等迟一点再去。”   面对庆王妃的好意,沈书仪只得点头,“好,都听您的。”   云电把失了一只手疼痛难耐到昏厥过去的万宝如泼醒。   “世子,人醒了。”   剧烈的疼痛充斥着万宝如的感官,冰冷黏腻的感觉和眼前的亮光促使她睁开眼睛。   “嘶……”   她像一只破败的恶毒娃娃被绑在一根柱子上,浑身无力,只有那捆绑着她的绳索给她借力。   冰冷的水珠从她的眼上落下,看清楚了不远处站着的宋恒越,心中的恐惧怨恨纷纷涌出。   “不是我的错,放了我,放了我。”   阴风吹拂,她痛哭流涕,可是眼神却带着浓浓的不甘。   “宋恒越,放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放了我。”   这个场景让她分不清现实,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是眼前的这个恶魔杀了她,宋恒越疯掉了,是他杀了她。   看着她癫狂的模样,宋恒越冰冷的眼睛中透出一丝亮,“说吧,你为什么要对我妻动手。”   随着他话音落下,云电手上的鞭子重重的落在地上,“啪噗”一声,像是带着千钧力道。   万宝如身子一颤,双腿瘫软,开始挣扎了起来。   “不是我,不是我。”   看着她浑浊的眼神,宋恒越冷哼一声,云电鞭子的落在万宝如脸上,一条长长的血痕出现。   “啊……”   刺骨的疼痛促使着她发出哀求声,“不要,不要,……救救我,救救我,修齐,救救我。”   宋恒越没有说话,整个人像沉默的剑,冰冷散发着杀气。   云电一鞭子甩在万宝如的断臂上,那被剑砍过的断臂随着重重的力道散落出一些血肉。   宋恒越眼都不眨一下,“现在可以说了吗。”   万宝如头一垂又昏了过去,脸上的惊恐害怕凝固。   “弄醒。”   云电听话的泼上一瓢水,走上前给万宝如嘴里塞上了一粒丹药,低声呢喃,那可惜溢于言表。   “这样好的东西便宜你了。”   看着她虚闭着的眼睛和不断抖动的身体,宋恒越再次开口。   “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脾气,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送你去地狱。”   万宝如咳了一声,睁开眼睛,眼眸好像清明了起来。   “宋恒越,你想想修齐吧,你们是好友,我是他最爱的妻子,你怎么能够忍心这样。”   宋恒越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是他,你是你,不要在这给本世子说这些无用的东西,我们两个现在关系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才是。”   “怎么,你断掉的手臂还不足以提醒你现在的状况吗?”   他若真是愿意手下留情就绝不会砍了万宝如这只手臂。   “那我呢?当初的那些话甚嚣尘上,你若是对我无心,怎么会任由那些话在京都传播?”   宋恒越面色越发冷,背在后面的手握成了拳头,这是他的悔恨。   当初他不应该太过清傲,不关注京都之事,也不该在事发之后不重视。   “哼,你想多了,你不过是一个贪慕权势心思恶毒的女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你又有哪里可以比得上我的妻,你连当她脚下的泥土都配不上。” 第185章 那个孩子还在吗?   万宝如的心像是残破了一般,一直以来能够支撑她的一丁点东西都被他无情的话语捅破。   “不是的,不是的……”   她当初虽然看宋恒越对她没有感情,选择了陈修齐,可是,在她心中,宋恒越不应该对她一点点心动都没有。   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宋恒越终于察觉到自己当初做的错事多么让人恶心。   怪不得书书那么介意。   原来是当事人都这么认为的。   “现在能说了吗,你到底为什么行刺我妻。”   心如死灰,可是那灰烬又在复燃,燃起的是痛恨和怨毒。   “你真的想知道?”   眼泪混杂在她露出诡异笑容的脸上,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   哈哈,宋恒越居然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呀。”   她的心智已经完全被疼痛和那些话反复碾压,她只想让眼前的这个人跟她一样难受。   凭什么,凭什么只有她受苦。   “因为你觉得她该死,所以我就让沈书仪去死,难道不好吗?”   宋恒越眼中露出血色,接过云电的鞭子就是一鞭,“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陈延和陈敏现在是什么年纪了呢,你说他们想不想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万宝如哈哈大笑,那不曾断绝的眼泪涌出,那张苍白的脸像恶鬼一样,露出吃人的笑。   “你用他们威胁我?哈哈,那可是陈修齐的儿子和女儿。”   宋恒越不为所动,“云电,通知在荣阳伯府的风雷,我要在一个时辰那看到陈延和陈敏出现在这儿。”   看着云电毫不犹豫地走出去,万宝如咳出一口血,“我说,我说……别动他们。”   她不想自己狼狈惨败的模样出现在儿女面前。   “因为我死了,我也不想沈书仪活着,她应该在我面前死去才对。”   看着宋恒越那藏着万钧怒火的眼眸,万宝如又笑了,“你不相信?呵呵,也对,你怎么会相信是你自己害死你的妻子的呢。”   “沈书仪多可怜呀,自己的夫君不疼爱,一心要去救朋友,抛下了挺着大肚子的她,导致她难产而亡,多可笑呀。”   “亏得她出身高门,却没有得到一个好结局。”她话音断断续续,因为宋恒越在盛怒之下捏住了她颈子。   “咳咳,放……开,你难道…不想知道了吗?”   她不相信宋恒越不想知道。   宋恒越低着头,另外一只手青筋直冒,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几息,他缓缓的放开,“说。”   看着他惊骇痛苦的模样,万宝如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脸上露出快意的笑。   “你居然不觉奇怪?”   哈哈,宋恒越居然不觉得她说这话奇怪。   宋恒越原来你也有这天,前世的你痛苦成那副模样,疯魔痴狂,看来今生的你也不会好过呀。   “哈哈,太好了。”   宋恒越没有管她奇怪的笑,拿起旁边烧的通红的洛铁,整个人像是已经出鞘见血的剑,“接着说。”   万宝如对他这副模样很是怨恨害怕,他知道宋恒越的手段,疯了的他什么都会做。   “我说,……但是你要放我出去。”她哆哆嗦嗦,说着自己的诉求。   就算在害怕,那还是试图找一条生路。   宋恒越没有回话,靠近万宝如的只有那个洛铁,“不,我说,我说。”   “西原之危你知道的,我和修齐被围,你不顾怀孕即将生产的沈书仪,执意要来救我们,沈书仪气性太大了直接难产死了。”   “淮阴侯府不顾青红皂白,杀了我和修齐。”   不,不,还有眼前的这个恶魔,是他杀了她。   所以她恨啊。   “我恨她,我恨沈书仪为什么还活着。”   说到这儿她刚刚平静下来的怨恨又复翻起来。   “为什么要杀了我,我有什么错,明明执意来救我们是你,心眼太小的是沈书仪,为什么怪我。”   她有什么错,她只想活着能有什么错。   难道她还能控制住宋恒越吗?   这真相来的猝不及防,又像是在种种预告之下缓缓降临,宋恒越早已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心中所有的痛苦爆发,书书……所以她才这么恨他吗?   所以他梦魇中的所有都是真的,书书不是在含泪送别他,而是在求他别走。   明宣追逐也是在求他别走。   那雪上鲜目的红色是书书的血,是那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的血。   还有那冰冷的墓碑,明宣仇恨的目光。   这一切都是真的。   只不过不是他经历的,是书书经历的一切。   “所以你怀着前世的罪孽到了现在是为了再死一次吗?”   他低沉的话语轻飘飘的,像是不带任何意味。   可万宝如却怕了。   “不是我的错,明明是你的错,你是沈书仪的夫君,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明明是你自愿的。”   “跟我有什么关系,跟我没关系啊!”   她就是送了几封信而已,她又没有强逼着宋恒越来。   宋恒越闪过梦中的种种场面,如今在对万宝如的话,那是何等惨烈的景象呀。   他的妻子,他的书书,他的孩子,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那个该死的宋恒越在做什么。   那个场面是挖心剜骨的痛也比不上的。   书书该承受着何等的痛苦。   还有明宣那个怨恨的眼神,还有那个孩子?   他强忍着痛苦和对那个宋恒越的怨恨开口问。   “那个孩子还在吗?”   万宝如一愣,随后笑,那笑容带着大仇得报的开心,“不在啊,你高兴了吗,你害死了你的妻子和孩子。”   宋恒越也不会好过的,就算他用残忍的手段杀了自己又如何,这该死的就是他。   宋恒越缓缓转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这对不起不知道是为谁说。   他恨自己,恨那分不清亲疏的宋恒越,恨他为了两个蠢蛋害了自己的妻儿。   书书那魔怔的模样终于有了缘由,可他却痛苦万分,心疼书书,心疼明宣,心疼孩子。   擦干净嘴角的血迹,他转头,“云电,毒药。”   她绝不会有她说的那么无辜。   他也不会相信孩子没了,他在梦中没有见到孩子的墓碑。 第186章 果然是你。   沈书仪独自一人走到地牢门口,就遇到了云电。   他诧异一下,面色有些为难,“世子妃,地牢阴冷,恐冲撞了您,您看……”   “我不怕冲撞。”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这地牢吗?   云电倒不是真觉得地牢冲撞人,而是万宝如那状况血腥,他怕世子妃害怕。   不过见世子妃都这样说了,云电也没有阻拦的理由,“世子妃注意台阶。”   刚刚走下通道,宋恒越就迎了上来,想要扶她,可刚刚伸手又收了回去,他现在满手血腥,再加上刚刚的冲击,根本就不敢面对书书。   “书书,小心脚下,……”   这一句话都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沈书仪迟疑的得看他一眼,眼眸中聚起打量,可也就一瞬,她就收回了目光。   不再多言,不再多想。   “人在哪我去看看?”   宋恒越下意识阻拦,“书书,我怕她吓到了你。”   沈书仪转头瞪了他一眼,眼眸中都是不愉,“会不会吓到我自己心中不清楚吗?”   “告诉我在哪。”   抿了唇,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宋恒越轻轻开口,“我带你去。”   “不用,我想单独见见她。”   她再次拒绝,万宝如那副状态让她心中有了一好猜测,她势必要见到她。   “咳咳,书书…!”   万宝如那么癫狂,他怕再次刺激到书书,而且他心中也非常的害怕,充满了恐慌。   沈书仪眯了眯眼睛,“怎么?莫不是你还让她高床软枕的休养着,才不让我见她?”   听着书书对他浓浓的怀疑,宋恒越苦笑,他始终拗不过她,只得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直走,万宝如就在里面。”   沈书仪点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几步回头。   “别跟着来。”   这个时候她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冰冷厉色。   宋恒越乖乖点头。   等她走进通道,宋恒越一只手撑在墙壁上,狠狠地咳出一口血。   “世子……”   “没关系。”   他这点伤痛算什么呢,比起书书那深入骨血的痛,他这不过是汪洋大海中不入流的一滴水流。   “咳咳,毒药拿来了吗?”他要让万宝如付出代价,不管是这次的行刺,还是他没有经历的前世那些仇恨。   他不会放过万宝如的。   他避开身子,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可偏偏伤书书最深的那个人却怎么都不能报复。   他生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个该死的宋恒越。   云电扶世子的手被避开,看着世子的泪水,心里叹了一口气,刚刚他也在其中,也勉强地把所有事情搞清楚。   还是那句话,这俩人就是冤孽啊。   怎么纠纠缠缠的反而成了仇呢。   可现在的世子毕竟没有做过那些事儿,看他这副模样,如今怕是一辈子都想不通了。   世子妃怕也一辈子都不会释怀了。   几度疼痛想要晕厥过去的万宝如感受着脑中的清明,崩溃哭笑。   看着通道里走进来那个让她恨之入骨又羡慕非常的女人,万宝如嘶哑开口。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沈书仪沉默走近,对于她凄惨的模样身上的血腥狼狈无动于衷。   就像她的凄惨是不能给沈书仪带来丝毫快慰。   她这副模样,反而更刺激了万宝如,她讨厌沈书仪这样的人。   明明是仇人,可偏偏自己却不能引起她丝毫的注意,她看自己就像看地上的蝼蚁,轻轻飘过,既不放在眼中也不放在心上。   “沈书仪,你可真让人讨厌呀。”   可也真让人羡慕,拥有最好的家世,拥有最好的东西,一生都光明磊落,就连做不好的事都是有恃无恐,根本不怕别人怪罪。   这种人太可恶了。   沈书仪盯着万宝如还黏着血的脸看了好几息。   她闭上眼睛又睁开,声音中带了一丝痛苦。   “果然是你。”   怪不得她那么恨自己,想要杀了自己。   若是跟自己一样重生了的万宝如,那就不奇怪啊。   她丝毫不怀疑万宝如为什么恨她,因为她相信一旦知道她的死因,淮阴侯府和外祖父外祖母一定会给她报仇的。   哪怕这件事情万宝如只占三成的错,她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万宝如瞪大了眼睛,任由眼泪从眼眶中流出,一滴滴的滴落,眼中的怨恨却减少了几分。   “哈哈,是你啊。”   怪不得今生今世宋恒越对她那么好,果然男人就是贱骨头。   若是沈书仪回来了那就不奇怪,沈书仪那么傲气的人,遭受了这种事情,怎么还可能情深不寿。   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她却没有那么怨了,谁让她跟自己一样悲惨呢。   可是看着她光鲜亮丽的模样,她还是恨的。   凭什么站在这儿的胜者不是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了我,我就告诉你。”沈书仪想知道的东西无非就那么一样。   就跟宋恒越一样。   宋恒越没那么好说话,可沈书仪不一样,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她不可能不在乎。   沈书仪‘呵’笑了声,带着无端的讽刺,“可以,说吧。”   放万宝如一条生路,可以呀,从这儿走出庆王府是活着的不就是一条生路了吗。   毒药她早早就准备好了,她不会让人死在庆王府,也不会让人好好活着。   原本的万宝如她没有报复,不过是因为她只占了三成的缘由,又不算是前世那个万宝如。   如今却没有什么顾虑了。   她要感谢老天,把罪魁祸首之一送了过来,让她能够亲手报复。   万宝如闭上眼睛,沉默了好半晌后说,“你的孩子活着,听说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   那是她在被淮阴侯府追杀的时候偶然听到的,她恨的不行,她这么惨,凭什么她不是一尸两命呢。   可如今消息却是她的救命稻草,她知道沈书仪这人一向光明正大,答应她的事儿肯定会做到,哪怕她是仇人。   以前她对沈书仪这种性格嗤之以鼻,如今却庆幸她是这种人。   看着沈书仪笑着笑着流下眼泪,万宝如为了自己的性命,又补了一句。   “你的女儿被淮阴侯府带了回去,听说随你姓沈。”   沈书仪任由眼泪流淌,她是高兴的,原来她的孩子是个女儿,她好好的活着。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爹娘肯定会好好对她的孩子,大嫂二嫂也是宽和慈爱的人。   孩子在淮阴侯府会过的很幸福的。   明宣注定是带不走的,可是母妃也会好好待他,好好教育他的。   只是可怜了她的明宣,感受过母亲的温暖,看到过母亲的面容,母子二人感情甚好,又一朝没了母亲,那该多痛啊。   别的不必再问,也不用再问,沈书仪想知道的只有孩子的状况。   知道她好好的就行了。   沈书仪整理好自己的面容,又看了看面前破败的万宝如,走近抬起她的脸庞,沉静如水的眸子看了她几眼,不自觉勾勒出几丝冷意。   她指甲盖轻轻一翻,在万宝如脸上的鞭痕上留下一点粉末,“你好自为之吧。”她放下那张让她看着恶心的脸,转身离去。   万宝如浑身麻痹着,没有感觉到丝毫可怖,她愣了一下,“你不想知道更多了吗?”   比如宋恒越那个疯子。   沈书仪头也不回,“没有必要。”其他的亲人不用她担心,她们会过得好好的。   “咳咳,那你放我出去?”万宝如语气急切了起来,这个时候她突然害怕沈书仪毁约。   她后知后觉发现,如果两人都重生了的话,那么她们两个就是隔着性命的生死仇敌了。   沈书仪回头冷哼了一声,“不用担心,等着荣阳伯上门赔罪了,我会放你一条生路的。”   呵,她会让万宝如好好的走出庆王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期待的地位儿女所有的一切毁之一旦,然后痛苦地死去。   这一天不会太远。   “书书…!”   看着宋恒越嘴角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沈书仪突然明悟了,还留着一点喜悦的心情更加清扬起来。   “万宝如说的那些事是不是……”   沈书仪打断了他急切又带着害怕的话语,她不想跟他讨论这种无用的东西。   真真假假又如何,现在的宋恒越没有做过那事,他就算再悔再恨,也不能让她有丝毫快感。   他也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恨。   “荣阳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现在是要看看荣阳伯准备怎么赎罪。”   她来之前就已经听到门房来回话,荣阳伯求见。   宋恒越看着她淡漠戏谑的眼神,又泛起苦笑,“书书,你相信我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不会再让书书失望的。   沈书仪看他真诚的模样,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余光看到了云电手里拿着的药瓶,她才顿了顿。   那是府中密库里的毒药,见血封喉。   “你这药就不要给万宝如了,她不能死在庆王府,我嫌脏。”   更何况她不想留把柄,让别人攻讦他们庆王府太过嚣张,就连一个伯夫人他们都敢越过皇上轻易下手。   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让人死在庆王府的。   宋恒越点头,“我都听你的。”   “走吧,去见见你那亲如手足的朋友吧。”   她倒是要看看宋恒越能做到什么地步,毕竟陈修齐可不是万宝如,那可是真真切切他的朋友呀。   不是要证明吗,这不就是机会。   走出地牢,沈书仪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这件素净的衣裳,嫌弃的皱起眉头。   “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世子去把人带进来吧。”   “云电,你去。”   宋恒越转头吩咐云电,他要等着书书一起。   留在外面的谷雨快步接近,“世子妃,您还好吗?”   拍拍谷雨的手,沈书仪语气轻缓了不少,“我无事。”她甚至有些高兴。   老天爷都在帮她啊。   她这几年埋藏在心底的心结终于解了。   她甚至可以亲自动手报复仇人,这是何等的快慰啊。   看着她们主仆二人渐渐走远,宋恒越察觉到妻子那步伐轻快了不少。   感受着飘飘冰雪落在手中带来的一点冰凉,他抬头看到的却不是一片白,那白雪之上好像沾染着猩红。   把藏在背后那只全是血迹的手拿出来看了两眼,转身进了地牢。   看着去而复返的宋恒越,万宝如露出丁点笑,那笑容带着讽刺和怨恨。   “怎么,世子想问什么?”   宋恒越看着她嚣张起来的模样,那像凝结了寒冰的瞳孔没有丝毫变化。   “那个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万宝如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怎么,刚刚都不相信,现在才想起来问?”   “你比之沈书仪可真是万万不如呀,是不是觉得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所以心里罪孽少了一些呀。”   “哈哈,可惜了,沈书仪永远都不会再回头了。”   她真高兴呀,可以拿孩子刺沈书仪,又可以拿沈书仪刺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宋恒越。   她癫狂又疯狂的笑着,神经质的模样让宋恒越皱了皱眉头,那刺耳的声音仿佛在他心中不断地刺伤他。   他并不是不打算再次审问,书书来的太快,没有给他留有时间。   “我妻答应放你一条生路,可不是我答应你的,你自己想想是说实话还是继续敷衍我,我有的是时间,你自己看看,这屋子里面满屋刑具早已不见天日,今日好不容易翻出来,自然不能白费功夫。”   说着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指尖的血色,那是他吐出的血,痛苦压抑在他的心头,分分秒秒都不会消散。   万宝如咳了两声,看着满屋子的刑具,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冰冷,已经麻痹的身体像是沁入千年冰窟之中。   “不,沈书仪答应过我的。”   宋恒越早已失了耐心,揉着自己疼痛的太阳穴,“她只是答应放你一条生路,怎么,你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吗?”   “更何况,是书书答应你不是我答应你,我要让你死,你就得死。”   万宝如从他冰冷的眼神中看到了他的杀意,这副模样跟曾经折磨她的模样重叠。   是啊,她怎么忘了,就算现在这个宋恒越没有做出那种事,可本质上他们两人是一样疯的。   “不,我说…我说……”   “那个孩子还活着,是个女孩。”   “放了我。”   她疯狂地说着,渐渐浑浊的眼神像是回忆到了痛苦时分,整张脸都变形了。   “宋恒越,你个疯子,……”   宋恒越已经懒得听她疯狂嘶吼的哀嚎,拿起放置在手边的鞭子就是一鞭。   “闭嘴。”   实在是太吵了。   云电匆匆走了进来,“世子,荣阳伯已经到了,可要让他进来看看。”   万宝如听着这个名号,疯狂的抖动起来,刚刚才停下来的声音又开始。   “不,不要。”   不要让夫君看到她这副模样,千万不要。   她不想成为败家犬。   宋恒越转头看了她一眼,只吩咐云电,“把人带进来。”   听着他这残忍至极的话语,万宝如整个人都疯了。   “不,宋恒越,你活该,你这个没有人情的东西,活该被沈书仪抛弃。”   “哈哈,你们都活该,当初我写信的时候虽然抱着故意的心思,但我也不能压着你来解西原之危。”   “最该死的就是你呀。”   听着那句故意,宋恒越本如万年寒冰不曾变动的眼眸,一下子锁定了她,带着浓浓的血腥杀意。   “故意……”   万宝如已经懒得管这么多了,她只想看到眼前这个人痛苦。   “为什么不是故意呢,你对她一点都不好,有心之人谁不知道呢,人人都说你对我余情未了,我自然要试试喽。”   “我想活着有什么错,我觉得沈书仪抢了我的东西有什么错。”   “这一切不都是你纵容的吗?”   听着她巧言令色毫无底线的话语,宋恒越压抑了许久又吐出一口血,眼中盛放的杀意毫无收敛。   他痛苦,他恨。   为什么那个宋恒越要这样做。   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不好好的对书书。   他已经开始分不清了。   他几次想要拿起身上挂着的剑,把眼前这个大言不惭说故意的女人碎尸万段。   可又想起妻子的话,他提起剑又放下。   听着外面传来的脚步,他转身走了出去。   迎面对上缺了一只手脸上着急万分的陈修齐。   陈修齐整个人都灰败了下来,早就没有之前阳光灿烂的模样,如今的他像是经受了风雨摧残,再也笑不起来了。   “阿恒,……”他呆愣又祈求的看着宋恒越,一惯亲密的称呼喊了出来却觉得羞愧非常。   宋恒越并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杀意,“别叫我阿恒。”   若不是陈修齐太过纵容,万宝如怎么可能跳出来行刺书书呢。   他太过糊涂软弱,早就没有曾经那副模样。   陈修齐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可他不得不笑。   “请世子恕罪,是我太无礼。”   他们二人的情谊早在各种折腾之中陷入了冰点,此刻全部消失殆尽。   那么多年的情谊,那么多年的扶持,全部烟消云散。   “请问我可否见见万氏……”   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万宝如要做这种事儿,这是要害了荣阳伯府啊。   就算她再恨自己,再恨母亲,可总要顾虑整两个儿女吧。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想着那已然天塌了一样的母亲和两个害怕的孩子,他鼓起勇气。   宋恒越已然改变了想法,“先谈谈赔罪的事儿再说吧。”   “风雷,去请世子妃来前院。”   剩下的所有一切,全部以书书为主。   而明月居这边的沈书仪,此刻也没有闲着。   “嬷嬷,怎么劳烦您前来了?”   静嬷嬷脸上露出心疼,“小小姐,公主听闻了今日的事儿,特让奴婢前来看看。”   “见您安好无恙,奴婢就放心了。”   沈书仪赶紧让静嬷嬷坐下,这是伺候了外祖母多年的宫女,他们一向都把她当做长辈对待。   “嬷嬷放心,我没有受伤害。”   “嗯,公主让奴婢前来也是告知小小姐一声,公主已经进宫,剩下的所有事儿请您不用担心。”   “云阳侯也一同进宫了。”   芒种吸了一口气,站出来说,“王妃也进宫了。”   刚刚主世子妃刚走,王妃后脚就进了宫。   沈书仪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多谢外祖母祖母费心了。”还有母妃。   “小小姐再等一会儿,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了。”   不是谁都敢欺负小小姐的。   这可是她们长公主殿下唯一一个亲自教养的孙女辈,也是淮阴侯府的小姐。   看庆王妃那个态度,也知其在夫家的地位。   双方都与皇室有着亲近的关系,甚至都是权势极盛之家,怎能让自家人受了伤害。   就算那万氏并没有碰着沈书仪一根毫毛,可行刺之心已昭然若揭,不可轻易饶恕。   风雷在明月居等了半晌,天色已然暗尽,才看到世子妃的身影。   “走吧。”   前院。   陈修齐心里七上八下地站着,久久不见沈书仪身影,也不敢多问。   宋恒越撑着头靠在茶几上,独自缓解着心里繁复的思绪和悲痛。   “奴才等拜见世子妃。”   下人们的声音惊醒沉静得可怖的厅堂。   沈书仪穿着一身粉金色的衣裳走进花厅,后面跟着几个大丫头,个个都目不斜视。   “拜见世子妃……”   她连眼神都没有给陈修齐一个,径直越过陈修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然坐下。   看着宋恒越殷勤倒过来的茶,往旁边拂了拂,微敛的眉眼不带任何颜色。   宋恒越一副把主场交给沈书仪的意思,沈书仪也不推辞。   看着仍然拱着手行礼的陈修齐,她断然开口。   “荣阳伯夫人行刺我,是否是荣阳伯府对庆王府不满?”   “还是说,荣阳伯府已然忘恩负义,忘却了庆王府对荣阳伯府的帮助?”   她声音清脆,却带着浓浓的威重。   说着她把宋恒越递过来的茶杯摔在地上,陈修齐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整个人狼狈不已。   “还是说荣阳伯府记恨本世子妃没有听从荣阳伯夫人的意见替我夫君纳妾?”   “或者说,是荣阳伯府记恨我庆王府不曾答应与你家联姻一事?”   她的每一句话都加重了音量,把陈修齐压的喘不过气,身子越来越低。   “世子妃见谅,荣阳伯府万万不敢有此番心思。” 第187章 这事儿可否算了   “不敢有?”   沈书仪冷笑几声,“不敢有那就是有。”   “我说荣阳伯夫人何来的胆子,原来是有荣阳伯府荣阳伯支持呀。”   陈修齐倒吸一口冷气赶紧磕头。   他明白她的意思了,沈书仪是要把整个荣阳伯府置之死地呀。   “世子妃容禀,此事怕有误会呀,我荣阳伯府万万不会有此想法,请世子妃明鉴。”   这种事情谁敢做啊,当初他被淮阴侯府针对那么一两年,他都不敢起丝毫怨恨之心,怎么又敢对庆王府不满呢。   “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呢。”   他深深地祈求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万宝如是他的妻子,是荣阳伯府的女主人,她做事就代表了荣阳伯府。   他不能想象这样的后果呀。   宋恒越忍不住了,嗤笑一声,“误会?哪来的误会,大庭广众之下行刺,众目睽睽之下作乱,你告诉我这误会是从哪误会的?”   她以前从来没发现陈修齐是这么掩耳盗铃的人啊。   陈修齐微微抬头露出卑微的表情,“求世子和世子妃宽宏大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沈书仪满意了几分,语气带着几分引诱。   “什么代价?你觉得什么代价可以抵荣阳伯夫人行刺亲王世子妃的罪行。”   陈修齐一僵,不管是从情理还是从法理,这事儿都是无解,若是庆王府愿意放下一二,还有可能保住荣阳侯府,不然……   不,他不能,母亲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反复出现在他面前。   父亲死前的谆谆教导,祠堂里那些祖宗牌位,他若是保不住荣阳伯府,怕是再也无颜见他们了。   他狠下心。   “世子,世子妃,此事乃是万氏一人所作,荣阳伯府万万不敢冒犯世子妃,更何谈行刺。”   沈书仪笑了出来,“我记得前次万氏得罪我时,你曾说万氏是你的妻子,她做错了你们一力承担,如今怎地变了卦?”   她并没有逼迫之意,倒像是满心好奇的提问。   万宝如当然罪不可赦,可陈修齐难道又是什么好人吗,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蠢人一个罢了。   夫妻同当,沈书仪当然是当真了。   陈修齐惊惶的抬起头就看到她戏谑讽刺的模样,旁边的宋恒越眉眼蹙着,就像毫不在意一般。   “不……”   不是那样的,若是一般的事儿,他自然是夫妻同当,可是如今关乎着荣阳伯府的存亡,他不能再随心做事了。   而且万宝如做这件事情之前都没有想过他们是夫妻,都没有想过荣阳伯府,也没有想过两个孩子。   这又让陈修齐心中如何不怨。   “求世子妃网开一面,在下感激不尽。”他又磕了一个头,所有的尊严全部因为万宝如耗尽。   沈书仪还没有说话,宋恒越就再次开口冷讽,“你的感激有何用?荣阳伯府的感激都如云烟,又何况你。”   转头看了他一眼,沈书仪噗嗤一声笑出来,“世子可真是会说话,若是京中传言无错的话,这荣阳伯能够承袭爵位世子是出了一份力的吧。”   如今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倒是觉得痛了。   宋恒越对着沈书仪虽然笑着却不带任何感情的模样,一下子闭了嘴。   陈修齐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口中含了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世子妃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事儿可否算了?”   “阿恒,我们那么多年的朋友,你能否网开一面。”   看着打蛇随棍上的陈修齐,沈书仪眼睁睁的看着宋恒越的脸色越来越差,那股冷意都快突破天际了。   这个时候她的心中更是舒爽,不是好朋友吗,现在好朋友的回报来了,就看你宋恒越接不接得住了。   宋恒越脸色青白,狠狠地说,“我们的朋友之谊?在你放纵万宝如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已没了,我以为你知道的。”   他们后来不过是维持着那表面的点头之交,早就不是曾经那副模样了。   陈修齐面色苍白,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精神气,“是啊……”   可他再也没有倚仗的了,只能祈求曾经的朋友能够放他们一马。   不求别的,只要能够保住荣阳伯府,他什么都愿意做。   沈书仪现在已经没了什么心思,站了起来,“荣阳伯没有给出我想要的态度,那这一切就等着宫中决断吧。”   “本世子妃乏了,这就走了。”   陈修齐想要的东西注定化为灰飞烟灭,外祖母和祖母母妃都是手段独到的人,怎么可能独独放过荣阳伯府。   痛打落水狗她也没有兴趣了,不过才站起身走了几步,就被陈修齐拦住了,“世子妃为何这般,万氏已经失了一只手,吃了教训,你们就算对她刑罚我也绝无二言,为何要闹到这般地步。”   宋恒越皱着眉头上前甩开他。   沈书仪走到门口回头看着灯光明亮之下趴着的陈修齐,话音清润。   “荣阳伯既然知道我是世子妃,那就应该知道宗室皇族不可冒犯,这一切不是我的问题,你若是想问,不如去问问你那妻子。”   陈修齐有什么资格跟她闹。   “书仪,……”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书仪一把转头看着匆匆走过来的庆王妃,“母妃,您回来了。”   她赶紧过去扶着庆王妃,语气清扬,整个人都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庆王妃看她高高兴兴的模样也乐了,“好书仪,母妃回来了。”   “宝如……”   陈修齐嘶哑惊讶痛惜又带着恨的声音把沈书仪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她这时才发现,母妃后面的侍卫拉着万宝如一路拖过来,她身上狼狈不已带着血腥。   陈修齐踉踉跄跄的扑了过去,看着万宝如脸上的伤痕和已经断掉的手臂流出眼泪。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夫君……”   万宝如也不像在地牢中那么声嘶力竭,她低声地呢喃着,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陈修齐,她略微躲闪带着复杂的目光。   毕竟是真真切切爱过的妻子,陈修齐抹干净了眼泪,看着她身上的伤露出了悲痛和无奈。 第188章 罪无可恕   “世子为何私自动刑,万氏毕竟是荣阳伯夫人啊。”   陈修齐这话带着一点嘶哑和踌躇,他怨宋恒越不顾念旧情,也开始怨庆王府小题大做。   毕竟沈书仪一点伤都没有受。   宋恒越看着他懦弱和隐藏下去的复杂,眼中的寒意越盛,“这就不劳荣阳伯多虑了,我们手中有京兆尹府发下来的牌子,可以随意动刑。”   “万氏这罪早已在京兆尹府上了簿子。”   庆王妃冷冷一笑,“荣阳伯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至于万氏,不过一个罪妇,又怎么能够担当荣阳伯夫人呢。”   “走吧,府门口有圣旨等着。”   沈书仪和宋恒越一愣,立即明白了什么。   陈修齐也不是傻的,此刻腿脚酸软,和万宝如倒在了一地。   庆王妃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眼中显现出嫌恶,指挥侍卫人把他们拖了出去。   庆王府大门口,天使高高举着圣旨。   “万氏行刺庆王世子妃,罪无可恕,着皇上御令,杀无赦。”   万宝如听着自己的判词,像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狠狠地瞪着沈书仪。   “你居然骗我?”   庆王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并不妨碍她维护沈书仪。   “圣旨在此,你这罪妇还敢多嘴。”   沈书仪看着万宝如夫妻二人崩溃的模样,心中的那气散了许多,“我答应放你一条生路,可是国法不答应。”   “我又如何能和国法相比。”   万宝如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话又哭又笑,沈书仪只不过是想要自己死罢了,她太蠢了,居然相信她。   看不下去她那蠢毒的模样,宋恒越给风雷使了个眼神,风雷转头去拿门房放在里面屋子里的帕子,走出来一把堵住了万宝如的嘴巴。   看着不敢有任何行动的陈修齐,风雷露出一口白牙。   “这可是擦庆王府大门的帕子,便宜她了。”   陈修齐看着他讽刺的模样,身子僵硬地转头看了一下还站在庆王府大门口的那几人,身子几抖昏了过去。   宫中的天使捧着圣旨,“哎呀”一声,“居然晕了过去,这可是大不敬呀。”   庆王妃笑了一笑,“公公稍等,我让人把他弄醒陪你一起去荣阳伯府。”   琥珀从怀中掏出一个装满了银票的荷包,轻轻地递了上去。   那天使一愣,连连摆手,最后还是收下了,心中高兴了不少。   “多谢王妃了,奴才这就去荣阳伯府宣旨,不,去陈府宣旨。”   说罢又转头看向沈书仪,“世子妃也可派人跟着,在宫中赐的毒药一定会去它该去的地方的。”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脚下那两个人,做出这等事情,还接受不了,真是可笑。   沈书仪没有推辞,“多谢公公给的方便,沈诚,你去吧。”   “回来的时候好好洗漱一下,不要带着血腥吓到了冬至。”   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沈书仪扶着庆王妃的手臂往府里走,“多谢母妃为我操心。”   庆王妃听着她的话轻轻一笑,不经意侧头瞪了宋恒越一眼。   宋恒越感受着母妃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又看了看她转头对着妻子柔和无比的样子。   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今儿多亏了你外祖母祖母,我们书仪是个有人疼爱的人,你放心吧,以后陈家都不能在你眼前给你添堵了。”   “那万宝如赐死,荣阳伯府也消散了,只是可惜了他们家老夫人,不过能留着一条命,已然是我们大方了。”   庆王妃淡淡的说着她们今日的成果,“圣旨发配陈修齐去琼州当个七品官,此生此世都不能回京了,后代也不能科考甚至嫁入官宦家。”   “老荣阳伯曾经也是为国征战,陈修齐也立过功,皇上对他网开一面。”   沈书仪点头,“这样也好。”   庆王妃转头看了一眼像个落汤鸡一样宋恒越,又回头语气平静说。   “罢免陈修齐爵位的折子倒不是我和你外祖母祖母上的,阿恒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   沈书仪也有一丝惊讶,不过也就一瞬,“多谢世子。”   宋恒越听着她的谢,却笑不出来。   明明都是他该做的都是他必须做的,可在她看来好像他们两个是什么没有关系的人,他做了什么事儿她都必须得给自己道谢一样。   “都是我该做的,你是我的妻子,没人可以欺辱你。”   这话说完之后,宋恒越一僵,可是伤她最深的人好像是自己还有那个宋恒越。   处理完了这些事儿,他也清明了起来,也知道了书书一定是那个受尽了伤害的书书。   每每想到此,想不到书书所受到的苦痛,他都恨不得杀了自己杀了那个他。   庆王妃还在和沈书仪说话,“明儿啊你就去淮阴侯和理国公府,大长公主和云阳侯此次也是为你。”   “好,我知道母妃,明儿大早我就去。”   今日之事恐怕也吓着了大嫂二嫂,两位哥哥肯定也是着急不已。   更何况还惊动了外祖母和祖母。   她应该亲自回去道谢。   “明日我陪书书一起去吧,此次多亏了外祖母和祖母。”宋恒越接话。   沈书仪想了想没有拒绝,庆王妃倒是用懂事了的目光看了一眼宋恒越。   他们夫妻二人是一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也该夫妻二人一起回去,不然让娘家人怎么想。   这边经历了一天的烦心事儿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而那边的荣阳伯府还在水深火热之中。   荣阳伯老夫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祠堂,一向沉稳的她此刻眼中含泪,一下子跪倒在地。   “老夫人,……”她旁边的丫头心疼不已,却被她推开了手,“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今日刚刚收到消息她就察觉到了后面的危机,出门找了几个有交情的府邸,可惜没有哪一个敢站出来帮他们。   “夫君,是我没有教好孩子,荣阳伯府恐怕是……”   庆王府又岂是轻易能惹的,更不用说那世子妃身后还站着好几个大家族。   淮阴侯府,云阳侯府,理国公府。   甚至算起来沈书仪跟皇室的血缘关系还那么近。 第189章 没有吓到吧   荣阳伯老夫人磕了三个头,终于抬起含泪的眼,看着烛光摇曳的祠堂,拄着手边的拐杖站了起来。   她轻轻地走上前,看着那被擦得崭新的牌位,“夫君,你会怪我吗?”   是她太过放纵孩子,让修齐养成这样的性格,她当初就应该坚决一点,不许他娶那个丧门星过门。   想着夫君在时的音容笑貌,想着那些夫妻恩爱的日常,想着他死前放心不下的模样。   荣阳伯老夫人擦干净了眼泪。   “夫君,我怕是再也无颜去见你了。”   不多时,一个下人脚步翻飞的跑来,“老夫人,宫中来了天使,还带回来了伯爷和夫人。”   看他模样害怕像是见着了什么骇人的场景,荣阳伯老夫人狠狠地闭上了眼睛,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拐杖,苍白消瘦的手上的筋带着紫红。   “走吧,去把阿延和阿敏带出来。”   也该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看看是自己的母亲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荣阳伯府。   如今她只盼着庆王府能够念着夫君为国捐躯的功,留着他们的性命。   荣阳伯府,“臣妇恭迎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使看着老夫人沉静的模样,不自觉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已经清醒了过来的陈修齐,眉头一皱。   不孝子孙害人呀,更何况自古就有说法,娶妻娶贤,贤者旺三代,不贤者害十代啊。   如今这圣旨一下,荣阳伯府祖祖辈辈的努力全部化为了泡影。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陈氏修齐不修家事,纵妻行凶,今收回荣阳伯爵位,今念其祖辈功迹,特许发配琼州保留七品,今生今世不得回京,子孙后代不得科举,不得婚嫁官宦,钦此。”   荣阳伯老夫人华氏身体一颤,努力的想要勾出笑容,却不得,最后只磕头。   “罪妇接旨。”   天使把圣旨放到她手里,劝道,“老夫人,皇上说了,限陈大人三日之内搬出府邸,并且离开京都,并且在三月后到达琼州。”   “老夫人可带着荣阳伯府的荣光返回祖籍。”   华氏眼睛一亮,随即落泪,“是,多谢皇上,妇明白了。”   这已经是皇上对于荣阳伯府最后的耐心了,这是祖辈留下来的财富庇佑着她。   陈修齐从刚刚开始就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时此刻看着母亲踉踉跄跄的模样,才挣扎着起来扶着。   却被华氏一把推开,“不用。”   华氏最后低头看了两个一眼茫然害怕的孙儿,然后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头。   至于生死不知的万氏,她看都没看一眼。   天使看着陈修齐,露出一点笑容,“陈大人,先前的那一封圣旨您已经听到了,如今我们就要执行任务了,请你让开。”   天使虽然是笑着但是笑容中带了一丝冷,皇上的旨意就是他们剑锋所向。   陈修齐哀求得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看两个无知的孩子,一滴眼泪从麻木的眼中落下。   “请容我把孩子们带走,他们是无辜的。”   事到如今,他能够保全的只有两个孩子了。   “可以。”   只要能够完成任务,他不会阻拦。   陈修齐拉扯着两个孩子走远,看他们两个不断回头不断哭闹的模样,他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心,不能作出任何反应了。   看着毒酒灌入万宝如的口中,等了一会儿,确定她再也没有呼吸。   天使才看向一直跟着他们却没有说话的沈诚,“你可要验验?”   沈诚露出笑容,“公公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的,奴有什么可验的,只不过让公公染上了血腥,沈诚过意不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几位公公拿去买几身新衣服,可不要沾染上了晦气。”   那天使和身后的几位宫人不推辞,接过了荷包,笑容满面。   沈书仪听到沈诚回报,没再多说什么。   等他走后,宋恒越才走了过来,语气低微,“书书,那万氏不会有活路的,我早就给她喂了毒药。”   哪怕是宫中的毒药失灵,万宝如也不会活着。   沈书仪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噢,这样啊。”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沈书仪站了起来进了浴室,她知道宋恒越想问什么。   万宝如肯定全部交代了,更何况她自己也从来没有遮掩过,瞒不过宋恒越的。   可她不想说,不想提起这些事儿。   如今她也算解了心结,知道孩子还好好的活着,她更应该往前看了。   不想把精力放在跟宋恒越说那些旧事上,就算他不是那个做了那种事的宋恒越,她也不能接受跟他谈这些。   第二天一大早,沈书仪独自去了淮阴侯府,刚刚到祖母住的院子,就遇到了许凛然。   “表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许凛然袖子中的手微微蜷缩,看着她容光依旧,整张脸都红润着,心情也不错的模样,心才松了下来。   有些时候他格外的讨厌宋恒越,讨厌他拥有光明正大关心表妹的资格,讨厌他拥有正当理由帮表妹报仇,讨厌他可以安抚表妹惊吓到的心。   更讨厌他给表妹带来了危险。   “表妹,你…没有吓到吧。”   而他只能在一些不经意的场合偶遇到表妹,问两句安好否。   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后怕都不能露出来。   沈书仪微微低的头抬起来,露出满面笑容,对着许凛然,“表哥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   回来那么久了,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开心呢。   被她容光绝艳的笑容闪到,许凛然不自觉地露出几句轻笑,一向温柔的声音轻扬了些许。   “那就好。”   他手指轻轻的摩挲,让开了路,“表妹进去吧,姑奶奶已经在等着了。”   能够见她一面,知道她过的好知道她开心知道她安然无恙,就足够了。   沈书仪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却对上了他轻柔的目光,她一怔又回神。   话音沉静,带着无端的认真。   “表哥,路上小心,一切顺利。”   直到看着她转头走进了屋子,许凛然才回过神,轻轻转头,一步步的往外走。   跟快步追来的宋恒越对看一眼,各自错身走开。 第190章 恨已经褪去了颜色   华氏看着自己生活了一辈子的府邸还是落下了一滴泪。   那荣耀了许久的‘荣阳伯府’牌匾早已摘下。   “母亲……”   她回头看去,见儿子一副失魂落魄毫无斗志,原来俊朗的脸上长满了胡茬。   几息后,她心里叹了口气,“你走吧,趁着天还早,早些出发吧,琼州山高水远,母亲就不送你了。”   至于那两个一直跟着陈修齐的孩子,她一眼都没看。   不用看也知道两人一定是一脸苦相一脸恨意的看着自己。   没什么必要了。   她什么都不怪,只怪自己没有教养好孩子,怪自己没本事保住列祖列宗中挣来的荣耀。   陈修齐一脸祈求,“母亲,您跟我们一起走吧,以后儿再不能回来,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老家。”   “我要回云州,那里才是陈家的根,我要带着你父亲和祖辈们回去。”   她要保留最后一点荣耀,那是皇上对于陈家的宽恕。   华氏苦笑几声,推开陈修齐扶上来的手,独自上了马车。   透过厚重的帘子,一句平静带着无端决绝的话传来。   “没什么不放心的,你走吧,你也好好的,以后山高水远我们母子再不相见。”   “走吧,回云州。”   车夫打马,马车慢慢奔腾起来,后面满载着陈氏祖宗牌位的马车紧紧跟上。   陈修齐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追了几步,“母亲……”   马车走远,他一脸绝望的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对不起,父亲母亲。   是他无用。   他后悔了,他后悔跟随自己的心意娶妻,当初母亲劝阻他时他就应该听话的。   母亲已经厌恶他了,已经恨他了吧。   所以才跟他说以后再不相见。   “母亲……”   华氏听着身后的呼唤,嘴唇勾了一下就放开,努力笑却笑不出来。她把放在旁边的丈夫牌位取出,静静摩挲,“夫君,我们回老家了。”   陈修齐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眼中早已流不出眼泪。   过了许久,他才站起身,回头看着两个孩子脸上没有丝毫哀伤,只有对前途的踌躇,还有那掩饰不去的恨意。   那是对着他和母亲的。   他无力解释,也不想解释,该说的早就已经说了,他们只觉是他辜负了他们母亲。   完全忘记了是他们母亲害得他们一家如此。   罢了罢了。   就这样吧。   “走吧。”   琼州距离京都山水迢迢,他也再没有机会再返回京都了。   他生于此长于此,如今却要离开了,他怀着满心的惆怅不知为何的复杂上了马车。   沈书仪听着下人的汇报,许久之后才放下自己手中的笔。   “走了啊,那也好。”   与他们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宋恒越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含在嘴中许久的话终于还是忍不住。   “书书,万氏所言可是为真?”   沈书仪身子一顿,眉眼蹙着,过了好半晌才开口,“是真是假你心中不是早就有答案了吗,又何必来问我。”   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儿,又何必非要追求个结果。   听着她平静至极的话语,宋恒越哪怕早就猜测到了她是那个受尽了伤害的书书,此刻也犹如万钧雷暴砸入他的心底。   痛苦,自厌,心疼全部在心中翻涌。   他强逼着自己开口。   “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   听着这句话,沈书仪觉得无端的可笑,转头看了他几眼,见他脸上真诚又看得出困惑痛苦的模样更觉无语。   真相是什么样?   “万宝如没有跟你说?”   “说了。”这句话又在宋恒越喉咙中了放了许久才说出口,明明是心之所安,烛火通明温暖无比的卧室,却让他无所遁形。   沈书仪卸下了力气,静静的倚靠在椅子上,透过明亮的窗看到了外面飘飘洒洒的冰雪。   那也是一个雪天啊,算起来距离她死去已经整整四年了,明宣都已经五岁了。   久久的沉默让整个室内蔓延着压抑的气息,快让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一切都是事实。”   她开口,声音低沉,好像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儿。   “他们夫妻二人被困西原,数封信件向你求助,你抛下怀孕的我,还有明宣,一句话都没有直直奔向边境。”   “然后我难产了,就是这么简单。”   她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带出任何的情绪。   这件事情早已封存在她心底,那只是是一份记忆,再也没有动摇她的力量了。   要说怨恨,刚刚重生的时候确实是恨的,恨他不守承诺,恨宋恒越置她如无物,恨他不够关爱孩子,恨他不分内外不分轻重。   可现在,那份恨好像已经褪去了颜色。   她不可能永远生活在过去,也不可能真真切切地去忘记。   沈书仪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像现在一样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庆王世子妃这个名头能让她的明宣过的更好。   她从小就知道,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就一定要付出什么东西。   她是贵女她从小都在享受着身份带来的好处,也难免要为了这个身份付出一些东西。   圣旨赐婚无可避免,她接受了,也没有反抗的必要,宋恒越不过是个占着她丈夫名头的男人,只要她不在意,那一切都好。   世间难有两全事,她怎么能够样样都占呢。   宋恒越听着她缥缈的话,怔愣了许久后一口血喷出,旁边三折屏风上的寒梅落下点点猩红,反而为之增色不少。   “呵……”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怪不得书书那么恨他,当初他说出自己的梦境书书就开始再三试探,最后自己说不要孩子让她对自己动了杀心。   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宋恒越,那个做了无法挽回错事的宋恒越,书书不会手下留情不会顾忌任何事,会直接让他下黄泉。   “书书,对不起。”   他不知道在替谁说对不起。   他自己曾经不是个好丈夫也不算是个好父亲,而那个宋恒越更是可恨。   他是那个宋恒越吗?   他们像是同一个人,可是他又不曾做过那事,说他们不是同一人,可他们又都是沈书仪的夫君。 第191章 明显更好   沈书仪收回看外面飘雪的目光,见他嘴角的那一丝血,反而笑了。   “所以你明白了吗?如今这样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各自有各自的责任,各自做好各自分内的事。   如果可以,她甚至更喜欢他们刚刚成亲时的那样,公事公办,冷淡得如同搭伙过日子。   “曾经我是恨你的,如今不想恨也不想怨,万氏只不过占了三成的错,剩余的五成全在你这个做决定的人身上,剩下的两成是我太蠢。”   “刚刚成亲看到你的态度时我就应该收回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   纵然如今说这些话无用,可沈书仪还是毫无顾忌毫无保留。   “你该庆幸,你们之间始终有一些差别,比起万宝如,我更厌恶你。”   后面这个你,指的是那个抛下妻儿的宋恒越。   宋恒越咳了一声站起来,他再也无颜留在这。   如她所说,一切都是他这个做决定的人的错,毕竟没有谁可以强逼着他离开京都。   没有谁能强逼让他抛下妻儿,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他如今已经分不清自己和那个人了。   他明明没有做,可所有的罪孽都归于他身。   现实总是这么残酷,他为自己曾经做的错幡然醒悟之后还有更大的错等着他。   甚至一件比一件难解,也许真的像书书说的那样,如今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书书还是他的妻子,还是庆王府的女主人,可独独不属于他了。   “……”   本想回头说什么,可所有的话语都是那么无力。   泼天巨幕遮挡在他和书书面前。   能见,却再也不能触摸。   再也不敢开口提什么挽回提什么和好,不敢说什么弥补,那可是书书的性命。   所有的争执所有的恨都恍若埋藏在这个冬天。   春光潋滟,今日是明宣六岁生辰,庆王妃和沈书仪想要早就准备好了。   在宗室中六岁也是个重要的节点,这意味着他们即将接过这一生的责任和荣耀。   “母妃,灵犀和妹夫马上就到了,我出去迎一迎。”   “有什么可以迎的,灵犀又不是找不到路,你就安心地坐着。”   庆王妃搂着她的肩膀,轻言细语的说着。   “我看你这段日子有些累,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府中的事儿放一放也无妨,又何必事事尽善尽美呢。”   反正他们庆王府也没有太多污糟事,能管的就是这个府邸和外面的产业。   休息几天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多谢母妃心疼我,现在都不忙。”   她接管了庆王府这么几年,下面的人早就习惯了她的行事作风,她也提拔了好些人,早就没有以前那么累了。   也能闲下时间约约朋友,或者赏赏花,陪伴孩子。   宋灵犀带着夫婿唐朝景从外面快步走近,她笑容满面,整个人都像春日的桃花一般娇俏,一看就知道生活顺遂。   “灵犀拜见母妃和嫂嫂。”   唐朝景也赶紧行礼,“拜见岳母和大嫂。”   “快坐吧。”庆王妃发话。   宋灵犀和唐朝景也找位置坐了下来。   “嫂嫂,哥哥和明宣呢?”   宋灵犀环顾了一周,没看到熟悉的身影开口问道。   沈书仪笑了一声,“世子已经去接明宣了,现在怕是在路上。”   明宣拜师许凛然这些年,宋恒越一直承接了接送的事情,除非是他实在无空或者是许凛然无空,其他时候都风雨无阻。   “明宣这孩子,连生辰都不忘了读书。”   几人才开口说了几句,宋恒越就带着明宣从门口走了进来。   父子二人一同跨进屋子,两人穿着同色衣裳,乍一看明宣如同缩小版的宋恒越。   只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二人的不同,明宣只不过是轮廓像宋恒越,剩余的五官面相基本上都肖像沈书仪。   一人清俊中带着一点点冷,一人端雅中带着点机灵。   “拜见母妃/祖母。”   “明宣快来祖母这。”   宋恒越早就习惯了自己被忽视,把目光转向妹夫,“今儿怎么来那么早,翰林院的事儿忙完了?”   “回大哥,已经忙完了,今儿是明宣的生辰,我们也该早些来。”   两人的对话稍显生疏,寒暄了几句后,宋恒越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伸手给妻子的茶杯里添了一些茶水。   宋灵犀朝对面看了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哥哥这小半年来冷了不少,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可只有对着嫂嫂和明宣的时候才稍微有点人气。   其他时候都像是毫无感情一般。   在朝中的手段也越来越凌厉,无人可遮挡他的锋芒。   “哥哥,今儿你这身衣服可真好看,跟明宣的一样的吧?”   只不过一个是小号的一个是大号的。   宋恒越眉眼稍稍柔和了一些,转头看了一眼在母妃旁边站着的明宣,他如同一颗茁壮生长青竹,在他的眼皮底下一日日长大了。   明宣听到自己的名字转过头来,走到宋灵犀旁边,“小姑,我身上这件衣服可是爹亲手做的呢,我以前还不知道爹有这么好的手艺。”   他带着晶亮的目光,骄傲地说着,还把自己袖上那屹立的青竹给宋灵犀看。   “这竹子绣的可真好。”   宋灵犀一边夸一边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家哥哥,心中有一点凌乱。   他什么时候会这门手艺了。   待余光看到嫂嫂那绣着一丛丛牡丹的裙角,宋灵犀恍然大悟。   他们一家三口这件衣裳显然是出自同一批料子,哥哥身上那件绣着云纹。   一看这针脚就知道出自同一人之手。   沈书仪目不斜视,抬起已经倒好了的茶喝了一口,她早就知道这件衣裳的端倪。   但明宣喜欢,她自己也没什么不喜欢就穿在身上了,没什么可拒绝的。   对于宋恒越这几个月的种种变化,沈书仪看在眼里,但也没有放在心里。   只要不扰乱到自己的生活,也没有对明宣造成任何不适,沈书仪是懒得多问懒得多管的。   这样的生活明显更好,她哪里都轻松。   宋恒越也同样目不斜视,但仔细看还是能够从他眼中看到一丝温柔。 第192章 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宋恒越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就像他刚刚拿起针线时风雷云电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现在也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   书书再也不愿意给他做衣裳,那他就给她和孩子做。   他低下头,只留下一片沉静,好像午夜时分的梦魇不再困扰他。   庆王妃摸着自己膝上的猫,含笑地看了他们几人,其中种种她就当自己没看到。   “既然寿星回来了,也该开宴了。”   “琥珀,去吩咐厨房把饭菜端上来。”   回明月居路上,明宣高高兴兴的一边拉着一个,“爹娘,我又长大一岁了。”   宋恒越揉揉他的脑袋,“嗯,以后也要更努力。”   明宣是最乖最可爱的孩子,读书努力,习武努力,为人机灵有自己的智慧,也最是孝顺父母。   “以后只有空的时候你才能去找你表舅了,今日可曾给你表舅说过。”   明宣点头,“娘放心吧,明宣已经跟表舅说过了,爹也说了一遍。”   沈书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好。”   明宣马上要去宫中读书,不能像在家中一样自由,自然也不能日日都去找表哥。   “那也不可懈怠,若是真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也可去求教。”   说着她又看了宋恒越一眼,抿了抿唇还是说,“当然,也可先问问你爹。”   宋恒越不是一个没本事的男人,他只不过是没有许凛然那样娴熟书卷,但是军事才能是皇上都称赞的。   明宣连连点头,在父母面前他很少像在外面一样端着,基本都是活泼温暖的模样。   “嗯嗯,明宣都知道了。”   等明宣回了房,沈书仪喊住了一步三回头的宋恒越。   “世子,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宋恒越脚步松了几许,调转方向后几步就走到了沈书仪旁边。   “书书,什么事?”   沈书仪揉揉额头,“明宣六岁了,按理来说也该去前院择个院子了。”   孩子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大,明宣已经到了独立的时候,她也不能把人一直留在明月居。   宋恒越轻轻点头走到沈书仪身后,手轻轻的放在她的额头上揉着,沈书仪动了一下,又放松了身体。   宋恒越刚刚僵硬的手指又动了起来,“是该这样了。”   他比明宣更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了前院生活。   “也该给他培养一些亲近的人了。”   明宣现在手底下的人只有七八个是跟他一同长大的,这些人后面合适会成为明宣以后的亲随和管理杂事的人选。   “我打算给他五十个亲兵的名额,让他自己慢慢去培养。”   沈书仪思考了一会儿,轻轻点头,又顺手拂开了他有点温凉的手。   “这事儿你去做就行。”   她对这事了解的不多。   “嗯,我明儿去列个单子,到时候给你过目。”   他从不会敷衍书书,就算她不想知道他也会告知她一声,让书书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收回自己的手,不自觉摩挲了一下她柔软的手指碰到过的地方。   “明日我会亲自送明宣去宫中,宫中的人我也早早就打点好了,你放心。”   明宣虽然是庆王府的继承人,可宫中全部都是皇家贵胄,明宣以后接触的全部都是跟他同样层次的人,还有皇子皇孙,自然得好好打点。   “我会给他安排足人的。”   “好。”   把正事说完,宋恒越又感觉到一片寂静,等了几息,他挪动自己僵硬的身体。   “书书,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我这就回去了。”   她不乐意和他多待在一起,那他就尽量让她舒服一些。   沈书仪点头,在他经过旁边时她眉头一皱,“怎么会有股血腥味?”   她对气味很敏感。   脚步一顿,宋恒越回头,露出点点笑容。   “可能是我没有清洗干净,今日审了个犯人。”   “对不起书书,我这就马上回去清洗。”   他脚步匆匆离去,沈书仪收回目光,思索几息也就放下了。   回到书房,宋恒越遣散风雷云电,走进浴室把衣裳脱下来放在旁边,露出手臂上的伤痕,那上面的痕迹很新又很重,像是被人反复伤过一般。   他躺进浴桶,整个人埋在水下,不一会儿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就流出一些红随着水沉浮。   清洗干净,宋恒越走到放置伤药的柜子上,熟练的取出已经用了半瓶的金疮药倒了上去。   面不改色的取出旁边的布包了上去。   换上了黑色的中衣,躺到冰冷的榻上,宋恒越一直睁着眼,任由无边的黑暗和寂静淹没了他。   第二日清晨,沈书仪早早的就起来给明宣收拾了行装,把他们父子二人送到大门口。   沈书仪蹲下身子,把明宣本就穿的板板正正的衣服拉了拉,“你去宫中是去学本事的,不要学着别人随意欺凌人。”   宗室中多的是纨绔子弟,皇家中也不乏凭着身份任意欺负人的,沈书仪只想自家孩子安安稳稳的待这几年。   明宣扶起沈书仪,“娘放心,明宣都知道的。”   宋恒越看着人牵着马来了,这才抱起明宣上马,“我们这就走了,天还早,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等他们二人消失在转角,沈书仪才回身,“把前院挨着世子书房的那个院子收拾出来,以后明宣就住那儿了。”   谷雨点头,“奴婢这就让人去打扫,添置的东西世子妃可有想法?”   沈书仪摇头,“把东厢房的那些东西搬过去,其他的该安置的东西就让明宣自己决定。”   “对了,明宣最宝贝他那些书,书籍全部等着他自己回来收拾,让人别动他的。”   “奴婢清楚了。”   那一排连着三个院子都是书房,最左边的那一个是庆王的,中间的那一个是宋恒越的,最右边那个自然是明宣的。   也没什么可挑选的。   “世子打算给明宣安排一些亲卫,你让大管家安排人去把侍卫们住的地方收拾出来。”   “再去把府中年龄九岁到十五岁的小厮找来,我挑选一下,之后再让明宣去选。”   安排好这些,沈书仪才回到明月居。 第193章 愿意为她们多想想   时光流动,春光转换成盛夏的烈日。   沈书仪照例在竹片上刻上自己的生辰愿望。   这已经是自己回来的第五年了,她已经二十五岁。   她回头看了一眼现在正在房中忙碌的几个丫鬟。   冬至如今已经当了母亲。   谷雨和芒种如今没有嫁人的心思,就只剩一个爹娘催的着急的白露了。   “白露,你这年岁也到了,对于婚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白露擦拭玉屏的手一顿,惊讶的转头,面容带上一些羞赧。   “世子妃,奴婢爹娘催的急,我倒是有心找个合适的人安个家。”   沈书仪闻言也思考了一下,她这几个大丫头各个放出去都能独当一面。   就是在小官家当个正牌夫人也是能行的,不过正经的读书人肯定也不乐意娶个丫鬟。   “你若有心,可以在咱们手底下的管事选一选,或者在军…官中选一选。”   底层军…官基本上来自民间,但军功在身,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官。   沈书仪不想委屈自己的丫头,倘若是选了军官也能当个小官夫人,若是选了管事就让她在外替她执掌一个珠宝铺子当一个掌柜。   “如今你们都到了二十五岁,我准备把你们的奴籍全部都消了。”   她们尽心尽力伺候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懈怠过,陪着她从垂髫之年到现在,怎么也该把奴籍消了。   她这话一出,不止白露,剩下的三个丫头都露出高兴的笑容立马跪下。   “多谢世子妃。”   她们当然忠心耿耿,也愿意一辈子伺候沈书仪,可是谁又愿意一直是奴籍呢。   “快起来吧,明儿我就让人去消了你们奴籍,白露也回去考虑一下,两边都可以看一下,世子手底下也有些许军…官,淮阴侯府底下也有。”   白露带着喜意和羞意,“奴婢想要回去跟爹娘商量一下。”   “好,也不着急,慢慢来,今儿就放你一天假你回去找爹娘商量商量。”   婚姻大事没有那么简单,若是可以,她自然希望白露可以选到两心相惜的夫君。   等白露走了后,沈书仪才看向脸上盛放着笑容的冬至,“沈城那边我也放了奴籍,以后你们孩子就可以读书了。”   “既然这般你也不适合一直待在我身边当个丫鬟了,现在府中的厨房缺个管事,外面也有个酒楼缺个掌柜,你看看你是想去哪儿。”   冬至孩子都有了,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她身边当个丫鬟。   更何况放了奴籍后,凭借他们夫妻俩的财力肯定是要送孩子读书的,若是娘只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孩子心里也难受。   这么多年的情分,她也愿意为她们多想想。   冬至又扑通一声跪下,眼中掉出眼泪,纵然高兴,可她也感动世子妃对于她的好。   “世子妃,奴婢替夫君和孩子多谢您。”   这样她的日子就更有盼头了,孩子也有更好的前程。   她自己是伺候人的,但不想自己的孩子同样去伺候人,她也不求孩子荣华富贵,但求他自由自在。   “你跟沈诚兢兢业业,我都看在眼里,这两个选择你回去跟沈诚商量一下,中秋之前给我回个信儿就行。”   在府中当厨房大管事和在外面的酒楼当掌柜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难处。   只看她们夫妻二人怎么选择。   “是,奴婢知道了。”   安排好白露冬至,沈书仪才看向谷雨芒种,她这四个丫头个个都是人才,可她最为倚重的莫过于谷雨和芒种。   谷雨管着一切交际事杂事,基本上都陪在她身边,为人机灵稳重。   芒种就更不用说了,是她身边的财政大总管,不只掌管着她的私库,在生意上也很敏锐。   “你们二人若是有成婚的想法,也一定要告诉我。”   每一个丫鬟她都一视同仁。   “谷雨以后就是我身边的大管事了,主管的事也跟从前一样,只不过不必日日伺候着我,要把精力放在事上。”   “至于芒种,以后就是财务大总管,精力就全部放在财务上吧。”   白露芒种倒是没有那么欢天喜地,能够放了奴籍她们是高兴的,可世子妃这突如其来的安排也让她们有些茫然。   就算是管的事情跟曾经没什么区别,可她们好像要离开世子妃身边了。   “世子妃,您可是有什么安排?”   沈书仪点头,“算不上安排,这么多年你们都辛苦了,也不能一辈子就在我身边伺候我洗脸梳头,现在就让你们各自去做你们擅长的事。”   “白露和冬至心中也不要有什么想法,就算你们选择出府也不是什么事,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我自是希望你们过的高兴的。”   谷雨和芒种这才轻松起来,“多谢世子妃。”   她们明白世子妃的意思了,这是世子妃给她们几个丫鬟的宽和。   “但中秋前这一段时间内还是得辛苦你们几人,这底下的丫头平日也跟着你们,你们也得多多教导,待到中秋后我再选四个丫头伺候我的起居。”   沈书仪想了想自己院中的那些丫头,也在盘算着人选。   谷雨几人对视一眼,也在心中挑选着人选,这伺候世子妃的人一定要精细,可不能选不好的。   哪怕这明月居中的丫头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好了,白露和冬至都回吧,谷雨和芒种陪我去玄清观。”   蜿蜒的路旁树木葱茏,驱散了寒暑的热气,沈书仪掀开帘子看了旁边的风景。   谷雨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着这明显修缮过的路,摇了摇自己手上拿着的团扇,风轻轻的扑到沈书仪面上。   “世子妃,这路是世子恢复了记忆记起您曾经在这路上出了事儿,就着人修缮了这条路。”   算起来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条从山下就开始蜿蜒的路宽敞了许多,原来急促的弯道也被重新改过。   沈书仪看了一眼,放下帘子,“他有心了。”   但也仅此一句。   她不曾感动,却也不会嗤之以鼻。   这件事儿她确实不知情,不过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对于这些好她也只能受用着。   总不能去跟宋恒越说不要对自己好吧。   玄清观并没有什么变化,沈书仪在前面逗留了一会儿就去了后面。   沈书仪看这颗又高了几寸的树,纤纤玉指抚摸着树干,扬头看上面不曾褪色的荷包。   “已经有整整二十四个了,加上这个就二十五个了。”   “谷雨,拿油纸来。”   把手上的荷包仔细盖住,她循着梯子爬了上去,把它挂在新长出的枝丫上。   “长乐无极。”   芒种扶住她的手,“世子妃,小心点脚下。”   “嗯,走吧去前面。”   沈书仪回头看了一眼满园树木,有些已经有了年岁,粗壮沉稳屹立不倒。   有的在微风拂过的时候也会随着风轻轻的摇摆。   属于她自己那一棵如今已经长成,清风拂过,树叶轻轻做响,枝干不动不摇。   “终究是长了年岁,多了经历。”   沈书仪迈开步子,前往前面的大殿参拜漫天仙神。   日头渐渐过了头顶,沈书仪跟观主见了一面。   “您可安好?”   “一切都好。”沈书仪回了个礼,“道长找我可是有事儿?”   观主点头,“贫道这半年已经见过世子数十次了,每一次他都是心事重重,今日您前来,特告知您。”   “曾经您求过的符水,世子也每月都让人来取。”   沈书仪一愣,思绪在心间转了几许,她才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离开玄清观,沈书仪眉眼轻蹙,宋恒越这是在干什么呢。   这半年宋恒越整个人都变了许多,不在像曾经一样日日凑到她面前,虽然每日都能见到,可总会在自己厌烦之前离开。   他很多时候都是陪着明宣。   她揉揉额头,那符水是怎么回事沈书仪自然是清楚的,当初她是害怕前世宋恒越重生才给他喝的。   那宋恒越呢。   他在梦境看到了些许画面,又从自己和万宝如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求这个符水干什么呢。   沈书仪靠在迎枕上,不在多想什么。   回到庆王府,庆王妃和宋恒越明宣已经在等着她了,四个人在正院吃了一顿寿宴。   明宣独自回了前院,宋恒越陪着沈书仪到了明月居,进了屋子他拿出袖子里放了许久的东西。   “书书,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祝你芳龄永驻,一世安康。”   沈书仪接过描着花了图案的盒子,“多谢世子。”   看着他眼中藏着的期待,沈书仪还是打开了盒子,里面的花簪静静地躺在软布上。   “挺好看的,多谢世子。”   宋恒越眼睛一亮,露出笑容,“你喜欢就好。”   沈书仪把盒子关上,顺手放在梳妆台上,转头看了一眼宋恒越。   “我听说你这半年经常去玄清观?”   感受着她探究的目光,宋恒越身体微滞,微微点头,“对,去玄清观的路这几年路况不太好,我让人修整一下,所以才经常去那。”   至于其他的事儿他一句都没有提。   不是瞒着也不是不想提,只是不想书书跟着操心。   沈书仪就这烛光看了他许久,心中叹了一口气,过了半晌,她才开口,话音平静沉稳,“嗯,好。”   他既然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求。   如今这般正好。   中秋过后,沈书仪重新选了四个丫头,名字叫做百合,蔷薇,石榴,菊蕊。   冬至和白露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奴婢这就走了,世子妃您可万万保重身体。”   冬至最后选了去外面的酒楼当大掌柜,她本来就厨艺很好,手上有真功夫,一直跟着世子妃也算能够独当一面,想去外面见一方天地。   白露也打算去外面当个大掌柜,虽说远离了是世子妃身边,但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快起来吧,你们也只是出府,又不是真的离开我,不必如此。”   花开花落终有时,人也总是有分离的,凭着她们的感情她也不可能让她们当一辈子的奴婢。   白露冬至正式出府,开始独当一面。   谷雨芒种也升了总管。   新开的几个丫头也伺候周到,毕竟也是从小就在她院子里长大的,沈书仪的不习惯也就是几天而已。   毕竟谷雨芒种还在她身边,每日都能见着。   见她这边全部换了丫鬟,宋恒越也给自己身边的风雷云电放了奴籍。   只不过这二人确实是他身边最得力的人,而且跟着他前途远大,没必要放离在他身边。   中秋没过几日,宫中突然下了旨,宋恒越调离京都,前往北境轮换庆王。   这个旨意一下,庆王妃眉头紧蹙,“怎么会这样?”   按理来说,就算是调阿恒也是去西南,怎么会去北境呢。   沈书仪赶紧给她倒了一杯茶,“母妃,可是父王身体不佳?”   庆王妃摇头,“不曾听他提起。”   婆媳二人坐在一起思考着,过了一会宋恒越带着明宣从门口走近。   “母妃,书书。”   “祖母,娘。”   庆王妃看着乖巧可爱的孙儿,叹了一口气。   “你要去北境,那明宣怎么办?”   并不是没有宋恒越不行,而是孩子能够在父亲身边成长才好。   宋恒越下颌微抬,看了一眼妻子,但她脸色目光如同曾经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什么。   “母妃,我会处理妥当的,不会让人欺负了明宣去。”   明宣也点头,安抚祖母。   “祖母放心,宫中很好,没有人欺负孙儿。”   他是庆王府的继承人,甚至是唯一一个继承人,怎么可能有人欺负他。   就算是皇上的小皇子和太子府的皇孙都对他态度很好。   庆王妃也是关心则乱,现下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也只能接受。   “既然皇上已经下旨了,那你就去吧。”   沈书仪这才开口,“可是北境有动荡?”   宋恒越听着她的问话,点头又摇头,“目前没有准确的消息,不过金国那边确实不安宁。”   他也万分不舍,可守卫边境是他的责任,父王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外,该回来休息休息了。   他回答了之后又低了头,他知道书书不会愿意同他一起前去北境的。   更何况那里苦寒,不像西南温暖,他也怕书书不好受。   “爹,您手上怎么有伤呀?”   明宣本是练字,可看着父亲的手举起来袖子落下手臂上却绑着白色的绷带。   宋恒越回头看了他一眼,把袖子拉下,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放心,这是今日切磋时不小心伤到的。”   明宣皱了皱眉头,有一点心疼,“可是爹你这些时日怎么经常受伤呀。”   “您可要千万小心一点,以后去边关可不轻松。”   虽然爹经常藏着,可他也能闻到血腥味。   看着儿子脸上真真切切的心疼和小大人般的嘱咐,宋恒越心头一暖,脚步轻缓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爹都知道了,这次爹去北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在家中也要孝顺祖母和母亲,至于你的学业,你祖父回来会安排的。”   他的军事才能武功也是父王教出来。   明宣乖乖点头,“我知道了,爹你要小心呀。”   等明宣回了隔壁,风雷这才小心翼翼的问宋恒越。   “世子,可要给您上药?”   宋恒越摇摇头,“一会儿我自己上吧,你跟云电去准备行装。”   他早已习以为常。   云电跟风雷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痛惜和无措,他们俩也是后来才知道世子居然会自残的。   云电微微抬头,语气带着痛惜,“世子,您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奴才求您了。”   “若你心中真的难受,还有别的方式发泄,何必要伤害自己呢。”   “小公子还需要您。”   想了许久,风雷还是说,“不然奴才告诉世子妃吧。”   他们夫妻二人的事自然要夫妻二人解决,世子所有症结都在世子妃身上。   云电虽然不太赞同但也没有说话。   宋恒越睁开眼睛,狠狠地瞪了风雷一眼,“我早就说了,这件事情不能露出任何痕迹,你不要自作主张。”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世子妃何干?”   他过不了的是自己那一关,是他有问题,书书早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只想平稳安静地过下去,他万万不应该影响她的生活。   他的罪孽已经太多了。   他爱书书却愧对书书,又怎么可能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问题,应该他自己承担。   他不该自私的让书书来帮他,更何况,她心中的伤痛不比自己少,又何必让她在想起那些事儿。   风雷喏喏半晌,“可是您这样下去怎么行?”   他当然知道世子不想打扰世子妃,可是世子如今的情况确实不好,从外面看着一般无二,可是内里早就出了问题。   整夜整夜失眠,有自残倾向。   甚至只能去佛寺和道观压制自己心中的自残倾向。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也瞒不下去呀。   云电扯了扯风雷,示意他看看已经难受非常的世子,最后风雷只得闭嘴。   “奴才知道了,不会去打扰世子妃的。”   等他们二人走了出去,宋恒越才颓废的倚靠在椅子上。   他现在早已分不清他自己了。   那些残忍的场面就算不做梦也日日在他眼前循环,他睁眼是,闭眼也是。   “世子可休息了?”   沈书仪看着低着头失魂落魄的云电风雷,眉眼蹙着开口问道。   云电风雷刷的一下转回头,“拜见世子妃。”   “世子还没有休息,在里面呢。”   两人看见世子妃心情也好了许多,看到世子妃,世子应该会高兴一点。   沈书仪狐疑地看了一眼他们二人,“你们两人刚刚是怎么了?”   怎么两个人都耷拉个脸。   风雷赶紧露出一个笑容,“没有没有,奴才和云电是在考虑带去北境的行装。”   只不过他在袖中的手不断的摩挲,他害怕世子妃看出什么来,世子妃那双利眼在府中是出了名的。   看他这样,又看云电慢慢点头,沈书仪也没有在多想,“你们收拾一些世子常用的就行,其他的我让谷雨去打点了。”   宋恒越打开房门,露出清浅的笑容,“书书,你怎么来了?”   沈书仪看着他伸出来的手随手搭了上去,随着他走上台阶进了房门。   “明儿你就要出发了,我来看看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嗯,风雷云电去收拾了。”   宋恒越很高兴她还关心着自己,哪怕只是为了情面而已。   她当然也不是专门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她坐在椅子上,宋恒越只在她旁边站着。   “北境寒冷,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外祖父和舅父都还在北境,你这次去也要把礼物带过去。”   庆王妃的父亲老安国公和兄长安国公都在北境,宋恒越去了也是跟他们一起。   “母妃也说外祖父这两年身体不算好,我准备了两只特别好的山参,你可千万要让外祖父用下。”   老一辈中只有老安国公还在征战沙场,跟他同期的那几位都已经退了下来,比如沈书仪的祖父和外祖父。   宋恒越蹲下身子仰头看着自己的妻子,“我知道了。”   书书总是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辛苦你了,书书,我走了之后你也不要太累了,平日里多休息,多跟你的朋友聚聚。”   “母妃那边也不用太操心,明宣也长大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   她总是太周全,总是放心不下,可宋恒越也不忍心让她太辛苦。   沈书仪对上宋恒越认真的眼睛,眸光一闪,也轻轻点头,“我心中有数。”   看着沈书仪近在咫尺柔软的手,宋恒越克制了许久还是把手放了上去,“书书,你千万保重身体。”   他这一次一去不知多久,没有办法一直看着她,哪怕知道她的本事知道她的能力,可还是会担忧。   “我总是在外没有办法为你分忧,是我对你不起,书书,嫁给我你受了许多委屈,这一切都是我不好,你万万不可自苦。”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该苦该累该愧疚的是他,书书应该好好的生活。   沈书仪微微低下视线,两人目光相对,一时之间竟无语可说。   最后宋恒越留下一句,“一切都是我的罪孽,你只要开开心心就好。” 第194章 调离京都。   不要难过,也不要怪罪自己。   一切都是他的错。   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宋恒越站在院门处,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他是真的知错了,也是真的接受自己应该承受所有一切了。   不管她是否还会接受自己,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   他们有共同的孩子明宣,他会好好努力的,他会达成她所有一切需求。   至于赎罪,他再也不敢提,他浑身的罪孽早就没有办法赎了。   他背着前世今生,背着两个宋恒越的错误。   沈书仪走到内院和外院的拐角处,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甬道灯火通明映衬那双带着歉疚和爱意的眼。   她远远地和他对视了一眼,转头离开,走入秋花烂漫雕梁玉彻的内院。   第二日,沈书仪并没有出门,庆王妃和明宣去送了宋恒越。   “阿恒,一切小心。”   庆王妃叹了一口气,走上去摸了摸早已长成的儿子的头,“你早就长大了,娘啊也管不住你了,阿恒,边关苦寒又不安宁,你要一切小心。”   宋恒越略微弯腰,让母亲可以轻易的抚摸自己的头,“娘,您放心吧,儿子一切都会小心的。”   “也会好好孝顺外祖父。”   庆王妃点头,“嗯,好,你外祖父执意不肯回京,娘也多年没有见到他了,你去了也替娘尽尽孝心。”   最后宋恒越看向明宣,蹲下身子把他搂入怀中,“明宣,爹这就走了,你是个男子汉,要担起事情了。”   明宣顺势搂宋恒越的脖子,感受着父亲冰冷坚硬的铠甲,话语中全是不舍和承诺,“爹放心,明宣会乖乖,也会孝顺祖母和娘亲。”   宋恒越翻身上马,身后的队伍令行禁止,随着一声令下,马匹开始小跑。   等到快走出庆王府的长道,宋恒越忍不住回头,庄严沉重的大门口只有母亲和儿子牵着,视线不曾离开他。   他笑了一下。   “终究是不一样了。”   他很高兴,高兴书书不曾出现在送别的队伍中。   高兴那熟悉日日出现在他面前的场景终究现在不曾成真。   她一切都好,明宣也一切都好。   沈书仪跟着芒种还在对账册,神情认真自若,头都没有抬一下   明宣走了屋子,“娘,爹已经出发了。”   看他沉稳的模样,沈书仪向他招招手,“过来。”   等明宣到自己面前,沈书仪放下手中的东西,捧着他的脸看了一眼。   曾经圆润可爱的明宣小团子长成了沉稳机灵的小童,“我儿真俊。”   明宣噗嗤一声笑出来,刚刚的沉稳消散些许,眉眼染上些快乐和羞涩,“娘,哪有您这么夸儿子的呀。”   沈书仪把他细碎的头发弄上去,也是笑容满面,“娘不是在夸你,而是说实话呢。”   明宣长相综合了她和宋恒越的所有优点,哪有长得不好的。   “你这些日子在宫中可还好,可跟得上进度?”   明宣带点骄傲的仰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当然跟得上,这些老师早就教过了,不过我也在好好学,娘你放心。”   他不需要藏拙,也不需要非得超过谁。   “你没有懈怠学业就好。”   明宣的课业向来不需要她多操心,他自己就是个努力勤奋的人。   “其他的人你正常交往就行,庆王府从来不参与任何争端,你心中有数就可以。”   庆王府向来只认皇位上的那一个,最后谁坐在皇位上他们就忠诚于谁,庆王府不需要从龙之功,也不会参与任何的争斗。   现在太子地位正稳,可也不乏有小心思的皇子,沈书仪自然不会让孩子陷入这些争斗中。   明宣点头,“嗯,我跟谁都是好朋友。”   沈书仪摸摸儿子的脸,“明宣真乖。”   十月初,庆王回到了京城后开始接手明宣的军事武功,每日都过的高高兴兴的。   甚至去了很多封信给淮阴侯,字字句句都是在夸奖自家孙儿。   沈书仪也有很多次接到过父亲来信,信中对庆王的做法嗤之以鼻,并表明那是他不在,若是他在明宣肯定比现在还强。   沈书仪哭笑不得,放下手中的信去前院请安,正好撞上庆王妃在阴阳庆王。   “你可真是出息了,这炫耀都炫耀到淮阴侯那儿了,怎么,明宣是你的孙儿,难道不是淮阴侯的外孙,你就天天小心眼儿。”   庆王小心翼翼的转变视线方向,嘴里咬牙低声嘀咕,“居然告状。”   回过头又赶紧解释,“我不是炫耀,我就是想告诉他明宣学业的进度。”   “怎么能说我小心眼呢。”   庆王妃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怎么不小心眼,你不就是记着人家如乔看到你养外室提醒了我吗。”   庆王身体一僵,恨不得打自己几巴掌,怎么又扯出这事儿了,每次说到这事儿他都没有办法说话。   心中有愧,也很心虚。   “阿烟,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记着呢,我是真的就是跟淮阴侯炫耀炫耀。”   他跟淮阴侯算是朋友,两人那个时候谁都不服谁,可偏偏他是个纨绔,而淮阴侯文治武功都强,他连吵嘴都吵不过人家。   他就炫耀两下孙子又怎么了。   至于淮阴侯夫人何如乔,他哪里敢记着啊,那个女人可真是爱憎分明。   况且都是他的错,他敢怪谁啊,只能怪自己蠢,怪自己有泼天的自信心,居然信了表妹的鬼话,同时也处理不当,不相信妻子。   这才让他们夫妻人到中年,已经见了孙儿,感情都没有恢复到过去。   庆王妃看了一眼他那张依旧俊朗的脸,才收回脸上的冷讽,“还不是你自己犯贱,你当初非得跟人家淮阴侯较劲,让如乔都烦了,不然她何至于来管你的破事儿。”   庆王连连点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阿烟你别气了。”   那两口子都是狠人,他惹不起。   不过他们两人的女儿书仪倒是个非常好的儿媳,想想阿恒,他心中涌起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这么好的媳妇儿,偏偏他都能给弄丢了,还让他时不时的吃点阿烟的挂落。   沈书仪一时竟不知道是要进去还是退出去。   她怎么不知道父亲这么无聊,在她心中父亲一直很沉稳坚毅的,怎么也没想到他还会玩告状这一套。   还偏偏找对了症结,庆王最怕的就是庆王妃。   不过娘做的事儿就是在沈书仪的意料之内了。   她娘最是嫉恶如仇,她身为长公主的女儿,从小就如般骄阳长大,夫君又是青梅竹马的师兄,感情甚笃。   可以说一辈子是没有吃过任何苦的,她最看中的就是和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感情。   若是真看到庆王当初做对不起庆王妃的事,确实会悄悄告诉庆王妃的。   因为当初庆王也是答应过庆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不过沈书仪后来也知道,庆王那实际上并不是养外室,也不是真的有外心。   只不过是没有处理好那件事,也是当初不够相信庆王妃。   不过母妃那么好,所以还是父王活该的。   就在沈书仪还在纠结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庆王妃忽然把目光转向她。“书仪来了,快进来。”   庆王咳了一声恢复自己沉稳的模样,“是书仪啊,快进来吧,外面冷。”   沈书仪忍下心中的尴尬,缓步走了进去。   “儿媳给父王母妃请安。”   “安,都安,快坐吧,都是一家人又何必拘泥。”庆王妃瞪了一眼不算很自在的庆王,又赶紧回沈书仪的话。   庆王摸摸鼻头,也赶紧说话,“你既来了,就陪你母妃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看看明宣。”   沈书仪还没来得及说话,庆王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屋子,庆王妃目不斜视,“书仪,今儿唐家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灵犀已经有孕三月。”   沈书仪一愣又笑了起来,“这可是喜事,母妃,一会儿我就去准备礼物,咱们去看看灵犀。”   庆王妃看着她高兴又着急的模样,心中软融,“好,我也怕她不懂事,是得去见见她。”   “母妃不用担心,我看灵犀出嫁以后倒是比以前沉稳了许多,更何况唐夫人也事无巨细。”   唐夫人对宋灵犀也是千好万好的,更不用说唐朝景本来和宋灵犀就是两情相悦,成了婚后感情更好了,两人平日里就如胶似漆。   唐府位置距离庆王府还是有一些距离,婆媳二人上了马车晃晃悠悠了半个多时辰才到唐府。   沈书仪扶着庆王妃下了马车,蔷薇亲自上去叫门,不过在他们马车停下的时候门房就已经很机灵的派人进去通知了。   这庆王府的标记他们最是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家少夫人就是庆王府的郡主。   “给庆王妃和世子妃请安。”   没几时,唐夫人就从里面迎了出来,“您二位怎么亲自来了,快请快请。”   唐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利落,行事有度,把沈书仪和庆王妃迎了进去。   这府邸庆王妃还是第一次来,沈书仪以前倒是来过一次,可也没有仔细看过,如今看过去虽没有庆王府那么华贵雍容,却也清雅有趣。   慢慢往里走,经过一个小花园又经过一条小道才走到宋灵犀院子。   庆王妃看着这个风景独具的院子,心下点头,确实是这府中最大的院子。   刚下轿辇,宋灵犀就从房门走了出来,声音带着惊喜,“母妃嫂嫂,你们怎么来了?”   她才收到消息呢,沈书仪看着丫鬟把宋灵犀稳稳的扶着,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灵犀,小心着点。”   庆王妃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   宋灵犀没有反驳,高高兴兴地牵着去王妃和沈书仪的手,“我就是看着母妃和嫂嫂心里激动。”   唐夫人进门跟她们说了几句就走了出去,庆王妃和庆王世子妃来访,她得亲自去盯着厨房。   等她走了之后,庆王妃点了点宋灵犀的头,“你可是双身子,可万万不能冒冒失失的,你平时最爱往外跑,如今可要消停些了。”   “实在是觉得无聊,就让人给你念念话本子。”   宋灵犀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母妃。”   看着她眉眼娇俏,庆王妃轻轻摇头。   沈书仪让蔷薇几人把带来的东西拿上来,“这些都是上好的补品,你记得吃,但也不要顿顿吃,把孩子补得太大了也不好。”   “我让人送了庆王府的帖子去宫中,以后每月会有宫中的太医来给请脉。”   宋灵犀眼睛一亮,“多谢嫂嫂。”   沈书仪看了一眼屋中的装潢,又跟她说,“这桌椅边缘还是用布包上,若实在是觉得难看,你就把这些移出去些,特别浴室中,可千万见不得水,你平日洗漱也小心着些。”   庆王妃略带一些压迫的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丫头们,“好好伺候郡主,精心着些自然有你们的好处。”   琥珀也赶紧站出来招呼了丫头们,给了赏赐。   这些丫头全部都是从庆王府出来的,没有谁敢逾矩不听话。   宋灵犀笑的挺开心,但也解释道,“她们都伺候的好的。”   她如今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娘家关心,夫君疼爱,婆家尊敬,还有了血脉的延伸。   “至于稳婆到时候我让人送几个过来你选选。”   每个层次能够接触到的稳婆都不一样,地位越高圈层越高,能够选的稳婆自然更好。   宋灵犀没有经历,沈书仪已经在帮她挑选了。   在唐府吃了一顿晚餐,庆王妃和沈书仪就回庆王府。   “看她这憨吃憨睡的模样,就知道她过得挺好,这样我也放心了。”   庆王妃回头看了一眼唐府的大门跟沈书仪感慨道。   沈书仪随着她的目光看了回去,“灵犀是个有福气,在哪都能过的好。”   马车刚刚停稳,沈书仪还没有下马车就听到了庆王和明宣的声音。   庆王妃摇摇头,扶着沈书仪的手下了马车,随意的看了一眼庆王,就把目光放在明宣身上,“明宣这是才从宫中回来吗?”   明宣摇摇头,“祖母,明宣是特意来等您和娘的,你们不回来明宣不放心。”   看着阿烟眉开眼笑,庆王赶紧揉了揉明宣的头,“明宣最是孝顺。”   随后又看了对着庆王妃说,“我也不放心你们,特意出来等你们。”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走进府中。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沈书仪看着外面的冰雪,叹了一口气。   百合端着一盅热牛乳走了进来,“世子妃,这是刚刚热好的玫瑰牛乳,您快喝了暖暖身子。”   沈书仪走过去坐下端起牛乳喝了一口,又吩咐百合,“你去把谷雨叫来,我有事儿吩咐她。”   “哎,奴婢这就去叫谷雨姐姐。”   等她出了门,沈书仪拢了拢身上穿着的狐裘,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这冰雪比往年都大。   谷雨在门口抖干净了身上的雪,又擦了擦手,才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来。   “给世子妃请安。”   看她头发还滋润着,沈书仪赶紧招呼她走到火盆边,又把放在桌上的汤婆子塞在她怀里。   “你快暖暖吧,你这是从哪儿来?”   谷雨抱着汤婆子打了个抖,“奴婢去后面看看下人们的住处。”   这雪越来越大了,她也得巡视着。   沈书仪思考了几息,开口问,“他们的炭火和衣服被子可够?”   谷雨点头,“都够的,我们每年都是这么发,只不过今年格外冷了点,但也还好。”   “今年每个人多二十斤碳吧。”   也不能让人冻着,每个人多二十斤,下人们四个住一间屋子,多了八十斤也够撑一段时间。   “暖房里面的花草一定要细心照顾着,这冬日来了,母妃也没有消遣,只有花房可以一观,万万不能懈怠。”   “哎,我知道了。”   “我叫你来倒不是说这些个事,今年风雪太大,庄子上情况恐怕也不太好,你着人吩咐下去,按照定例可以多支一点粮食,不能让人饿着。”   “佃户们若是有困难,让庄头也要尽力帮助。”   “我记着一切都有旧例,就让人照着旧例办吧。”   谷雨连连点头“奴婢替他们谢谢世子妃,世子妃仁厚。”   “这事儿你先下去办着,另外再注意一下各王府的动静,若是皇子妃们前去施粥,你再来回我。”   她们不动,庆王府也不能率先出头,更何况这官府自有应对之法,不会让灾民饿着,各府施粥不过是额外的。   处理这些事情,沈书仪才想到千里之外的宋恒越。   京都已经这么冷了,往往都是苦寒之地的北境必然更冷。   想到此,沈书仪站了起来,拿上汤婆子,蔷薇赶紧打开帘子又跟在世子妃身后。   沈书仪去了库房,从里面翻出上好的料子。   “蔷薇,把这些都抱到针线房去,让他们停下其他的事儿,先给世子缝几件狐裘。”   “务必加快速度。”   “剩下的边角也不要浪费,做两个护膝。”   蔷薇也抱不完,赶紧招呼了几个丫头跟她一起抱着,沈书仪又点了几匹布,“这些也一并做了。”   京都风雪不住,北境在风雪的笼罩下更是一片寂静,只见飘飘雪花不断地泼洒而下。   军营中,宋恒越也正在巡营,虽然他名义上只是监军,可来了北境自然得干活的,安国公父子俩也不会让他歇着。   “垮塌了的营帐赶紧恢复,京都那边不是送来了一批姜吗,每个人喝一碗姜汤。”   宋恒越拍了拍手臂肩膀上落下的雪,一边跟旁边的军官吩咐着,还跟来往的士兵们打着招呼。   “世子,京都来信了。”   宋恒越回头看了一眼,冲风雷点点头,又跟着一起巡视,大雪再次落满肩头。   等回到大帐,宋恒越等不及褪去身上湿透的衣裳,直接来到书桌前,看着信封上的字迹露出笑容。   是书书和明宣写的信。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沈书仪的信,而上面只有寥寥几句,嘱咐他保重身体,家中一切都好,却未曾提及自己如何。   宋恒越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轻轻的抚摸着信纸上的字,好像看到了灯火下安安静静写信的妻子。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取出明宣的信,看着儿子不再稚嫩的工笔,宋恒越嘴唇微勾,看着信中字字句句在脑子中描绘着他们的生活。   他很想他们,想看到他们的笑容。   他从旁边取出纸,从壶中倒了一点水在已经干了的墨盘中。   烛光的映照下,他格外的认真,脸上的笑容发散着思念和爱意。   让风雷和云电把信送出去后,他才看到放在床边的那几个硕大的包裹。   他打开看到里面那些衣裳,眉中暗藏的那一点郁色消失不见,把这些衣裳一件件的取出,看了半晌后又把他们仔细地叠好。   “阿恒,快来,祖父喊我们过去。”   外面传来云家大表哥云望的声音,宋恒越赶紧走出去,“我这就来。”   主帐之中,老安国公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的儿孙们和将领们。   “今儿传来消息,金国大军有往这边开拔的迹象。”   他话音沉稳,丝毫不见老态,被他眼神扫过的所有人都立直了身体。   “各部准备着,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   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是任何异动都不能放过。   指挥和确定好所有方针,宋恒越和云望被老安国公留了下来。   “望儿,你是前锋,万事都要小心。”   抛下军国大事,这都是他的儿孙,他怎么可能不担忧呢,可再怎么担忧,该做的事就要做。   云望拱手,“祖父放心,孙儿一切有数。”   老安国公又看向宋恒越,“阿恒,若是真的开战,你就领一路充当前锋,你这段时间状态并不太好,可万万打起精神呀。”   说他状态不好并不是说他身体状态不好,也不是说他对待军国大事不端正,而是他能够看得出外孙眼中的郁气。   “阿恒,你万不要忘记你家中还有妻儿等着你,你的母妃也在等着你呢。”   宋恒越喉咙微动,面对外祖父的好意和担忧,他赶紧答应。   “孙儿知道的。”   他知道家中有亲人在等,可他现在的状态确实算不上好,以前只是日梦魇。   可有一日,他对自己动了手,却毫无印象。 第195章 你这样很好   京都这边的风雪稍稍停住,梅树上面的雪纷纷落下,梅花露出枝头。   “世子妃,各府送过来的腊八礼已经登记好了,您可要看看?”   芒种整理好各家送过来的节礼,站在沈书仪旁边问着。   沈书仪放下手头的书,接过册子翻看了几页,“都跟往年没什么区别。”   “宫中赏赐的腊八粥可给父王母妃他们送去了?”   百合往炭盆里添了炭,闻言回头,“奴婢已经让人送过去了。”   “嗯,明宣那边给他留一份。”   “今儿雪开始化了,外面冷,去接他的马车多带一点炭去,汤婆子也备好。”   她掀开摇椅上盖着的白色狐裘,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屋檐上滴下的雪水。   又快到除夕了,今年爹娘都会回京都过年,她想到此回头吩咐了一声蔷薇。   “你着人去淮阴侯问问我爹娘大概什么时候到京都,若是有准确的消息让大嫂给我送信。”   算算爹娘也该出发了,可路上的路况不定,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到。   “世子妃,过几日明云郡主的宴会您要参宴吗?”   世子妃去年是去参加明云郡主的宴会差点被万氏伤到,今年又接到了请帖,也不知是否参宴。   沈书仪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下来,“去吧,明云姐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回帖吧。”   庆王妃也非常赞同她出去玩,但也把她身边的守卫增加了两倍。   “放心去玩吧,要不是这天气不好,我都想让你邀你的好姐妹们去你的温泉庄子玩。”   沈书仪笑一笑,“等开春吧,今年的雪太大了,去外面也不安全。”   今年把谷雨和芒种升了总管后她确实闲了不少,也有时间出去玩了。   告别庆王妃,出了府门就看到停在她面前的马车,秋意浓掀开帘子看了过来,“走吧,我也应了明云郡主的邀请,想着你也要去干脆就在这儿等着你啦。”   沈书仪倒是没有推辞,径直上了她的马车,“你今日怎么有闲情逸致?”   秋意浓确实是个爱享受的,可唯独不怎么喜欢应酬,更不要说参加宴会了。   “这段日子闲着无趣,正好接到邀请,我就应了。”   “我记得庆王世子也去了北境吧,我夫君也在北境,今年那边格外寒冷,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四皇子一向都在北境,只不过没有挨着安国公驻防的地方,但也相差不远。   看着她带着一点担忧的模样,沈书仪轻笑,“你往日你不是说他走了你才清净嘛,巴不得四皇子快点走,现在看来你还是担忧的。”   秋意浓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嘴硬。   现在她嘴巴微张,一时无言反对,过了好半晌才道。   “怎么,你不担心?”   沈书仪点头,“不担心,他都是成年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只要没有战事,以他们的身份在北境还有过不好的。”   一个皇子,一个亲王世子,在北境算是身份最高的了,生活质量也远远比别人好,更何况京都这边又不是没有送东西去。   秋意浓轻轻哼了一声,“是了是了,我都忘记了,如今我们沈大小姐早已不是当初的你了。”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起来,“你这样很好。”   比前几年那个看着就带着点郁气的人好。   也没有谁规定妻子一定要爱自己的夫君。   她爱自己更好。   沈书仪如今样样都圆满,孩子听话努力,公婆疼爱,夫君不多事。   “当然好。”   今年雨雪不断,明云郡主也没有在外举办自己的宴会,而是选择在靖远侯府办,去年的事儿也让她心有余悸,在自己府中总是能掌控住的。   今年她格外严格地挑选,名声不好的她通通都不邀请了,省的败坏了她宴会的名声。   看到了沈书仪的回帖,她心里也高兴起来,沈书仪来了亮个相,大家就都知道她这宴会还是可来的。   沈书仪和秋意浓见过了明云郡主,又各自去找了各自的朋友。   “扶茵,秋笛,你们二人怎么躲在这儿?”   金秋笛抬头,看着是她,眼睛一亮赶紧招呼她,“快来坐下。”   随后左右看了一眼又凑了过来。   “我跟你说个事。”   沈书仪看她满脸八卦又笑嘻嘻的样子,眼眸中的笑也流露了出来,周扶茵扶了扶头,眼睛看了看四周,才凑了过去。   “你不是说有一个学子跟兰溪求娶过嘛,那学子是不是叫顾允宁?”   沈书仪想了想点头,“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她是听宋灵犀提过一次。   金秋笛连连点头,“那就对了,就是这个顾允宁。”   “那是我带着孩子出去玩,发现了兰溪跟他一起出去游玩……”   “兰溪见着我了,她跟我讲说她们二人是好朋友。”   周扶茵看着她快笑出声的模样赶紧拉住她,“你倒是低声音些,就算是兰溪允你说的,你也不要太激动嘛。”   “还有呢?”沈书仪听着听着倒是来了兴趣。   崔兰溪早就已经拒绝过了,如今二人又走到了一起,这其中怕是有什么经历。   金秋笛咳了一声,“当初我就劝她养个外室嘛,你们偏偏说不行,如今这跟养外室有什么区别。”   看着两位好友谴责的目光,金秋笛又咳了一声,赶紧说起了后续。   “顾允宁不是去年的传胪嘛,就算是身出寒门,也有的是人家愿意招之为婿,工部尚书还心动了,可惜顾允宁拒绝了。”   “人家好像一心就想着兰溪呢,这都过了一年多了,也不愿娶妻,但也没打扰兰溪,只有一次兰溪马车摔坏了被他遇见,两人才重新联系。”   “那顾允宁跟兰溪说,愿意等她。”   沈书仪咳了几声,“所以兰溪答应了?”   周扶茵给她拍了拍背,又递上茶水,“没应,但肯定有所触动,不过照我看来,就这么处着当个消遣也不错。”   沈书仪喝下茶水,笑了一声,“你都觉得不错了,那肯定也是觉得他有心。”   “但兰溪喜欢光明正大的,她若是要同意除非是方瑞和方槿愿意。”   两个孩子若是不介意,兰溪恐怕才愿意就这么处着。   “好了,也别过多猜测,等天好了,我给你们下帖子,咱们一起出去聚聚也就知道了。”   金秋笛赶紧点头,“你说的是,到时候咱们就去你那个温泉庄子,我都惦记好久了。”   看着她着急的模样,沈书仪心里倒是挺感慨,金秋笛从小到大一直如此,现在成婚了也不曾有变化。   “好,你若是惦记大可来信告诉我,你自己去玩也是行的。”   “那怎么行呢,我惦记那庄子也是得有你们在,你们若不在我独独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   她惦念的是大家一起相会的时光。   周扶茵拿手帕捂着嘴笑了起来,“这倒是实话。”   如今这日子一成不变,唯有跟志同道合的朋友相聚才是幸事一场,就算不做别的,只是坐在一起谈谈天谈谈地,她也觉得心中开阔。   “行,我知道了,等天一好,我就给你们发帖子。”   除夕之前,一家人一起去了宫中,年年宫中的宴会都差不多,沈书仪早已习惯。   待到天色黯淡,沈书仪几人才回到府中。   除夕那日沈书仪早早的就安排人准备宴席,等到傍晚,庆王和庆王妃沈书仪和明宣四人过了一个比较安静的除夕。   庆王看着空着的几个位置,叹了一口气。   “我有空时阿恒无空,今年灵犀也不在,这年冷淡了不少。”   庆王妃手一顿,伸手接过了他手上的酒杯,语气温柔了不少。   “你应该习惯,孩子们长大了就是这样,往年碍于公事你也没办法多陪伴他们,人生总是充满离别和遗憾的。”   “嗯。”庆王把酒杯一放顺势握住她的手,“往年我确实陪伴你们少,阿烟不怪我就好。”   孩子们都有长大那一天,可唯有夫妻才是相伴一生的,他唯一觉得愧疚的便是阿烟。   沈书仪搂着明宣,看着外面夜色中盛放的烟花,“明宣,娘祝你新的一年平平安安,万事皆宜。”   明宣乖乖点头,“多谢娘,明宣也祝娘永远年轻,永远欢畅。”   母子二人遥看着烟花盛开,许下对彼此最真挚的愿望。   庆王妃任由庆王拉着自己的手,她看向床边那对母子,露出最开心的笑容。   宋恒越不在,陪庆王守夜的就换成了明宣,沈书仪和庆王妃也不曾回去,四人就守在这儿。   庆王在和明宣对弈,庆王妃拉着沈书仪一起看话本子,各有各的消遣。   皇城巨大的钟声响起,意味着又翻过了一个冬,很快就会迎来春意盎然的春天,又是一年美好时光等着。   沈书仪跟明宣离开正院,明宣抬头看了一眼墙角还在绽放这的梅花,语气中露出了一点担忧。   “娘,我听皇长孙说北境不安宁,也不知道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吃上年夜饭。”   他虽小,可庆王从来都不会瞒着他朝中之势,如今他也算有自己的见解了。   “今年的冬天那么冷,金国那边形势恐怕也不容乐观,眼看着就要开春了,说不得要生事。”   看着他侃侃而谈,每一句都落在重点上,沈书仪忍不住点头,又抚抚他的头发。   “你不用太过担心,不管局势如何,你爹都能照顾好自己的,就算发生战事,你爹也骁勇善战,不必为他操心。”   “更何况,若是有了战事,你爹身为宗室子弟,合该一马当先,这是他的责任。”   没有谁只享受不付出的。   哪怕是明宣,以后也少不得沿着先辈的路走一遍。   明宣收敛了脸上的担忧,“嗯,我知道,若是以后我长大了,也该向爹一样,征战沙场护一方平安,保家国安宁。”   沈书仪心里觉得欣慰又觉得心疼,宋恒越在边关她说不担心是假的,可也没有那么操心。   如果是换成明宣,她怕是多日难眠。   京都带着繁华和安宁进入梦中,而北境的夜色却如白昼。   “快快,回防。”   “该死的金国人,居然选在这么美好的一天,我的年夜饭还没吃完呢,今儿难得有那么多肉,弄死他们。”   宋恒越骑马迎战,风雷云电陪在他身边。   “世子,等等我们。”   看着他一马当先,风雷赶紧呼喊。   第二日清晨,蔷薇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看着浑身疲软的沈书仪,“哎呀”了一声。   “世子妃,您昨晚是没有睡好吗?”   怎么会眼下青黑,脸色苍白。   沈书仪点点头,“昨夜风太大了,我一夜都没睡熟,一会儿你去前面问问小公子那边怎么样。”   “哎,您先洗漱,奴婢一会儿就去前院问。”她拧干净帕子递给沈书仪,又赶紧喊来百合伺候世子妃。   新年三天,明宣不用去宫中上学,早早的就来明月居请安,母子二人又同去正院。   庆王妃看着她们母子二人同款的脸色,开口问着,“这是怎么了,没有睡好吗?”   “昨夜风太大了。”   沈书仪走到庆王妃旁边,看了一眼旁边装着玫瑰牛乳的壶,端起壶倒了一盏,递给庆王妃,“母妃不用担心,午时补补觉就行。”   本来昨儿就是除夕,又守夜,加上风大,没睡好是真的。   庆王妃接过牛乳喝了一口,又赶紧指挥琥珀给沈书仪和明宣倒了两盏。   “你们两人也快喝,早晨喝牛乳对身体好,这玫瑰也是今年的,喝起来香味浓郁。   喝完了牛乳,明宣就跟着庆王去了外院,沈书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想着这入了春这天气也不会太大变化。   “母妃,过些时日我想去庄子上玩玩,您可要去?”   庆王妃含笑摇头,“我就不去了,你邀请你的朋友一起去好好的玩几天。”   “好,母妃,明儿灵犀怕是要回来了,我一会让她们去准备些好东西,也好给小妹带回去。”   “她如今身子重,要不明儿让人去接接她?”   庆王妃想了又想,还是否决了,“算了,朝景会陪着她一起,咱们就不去掺和了。”   “阿恒的信你可收到了?”   沈书仪想了想那基本上一天一封的信,有点好笑的点头,“收到了。”   她如今也只不过是保持十天回一封信。   出城的景色一般无二,既没有春色浪漫,也没有寒风吹拂,远山山尖还覆盖着一些雪白。   待到庄子上去,反而热了一些。   “拜见世子妃。”   “快起吧。”   沈书仪目光看向庄子,又回首多看了几眼外面,“咱们进去吧,一会儿几位夫人到了你们把她们迎进来。”   她特地留了菊蕊在门口等着。   等进了庄园走到早已收拾好的院子,谷雨赶紧吩咐百合蔷薇等人收拾屋子又把她们带来的东西都安顿上。   不多时,沈书仪就听到金秋笛爽朗的声音,“书仪……”   沈书仪摇摇头,站了起来笑着走上去迎了一下,“你来了,快进来。”   两人才站在门口这么一会,就看到院门处周扶茵和崔兰溪联而来。   两人言语间笑意盈盈,一见到沈书仪两人,就加快了脚步,“你们来的可真早。”   沈书仪让周扶茵拉着她的手,语气中的欢欣早就溢于言表。   “我也刚到不久,秋笛也就在你们前面几步。”   说着她又把目光移向院子外,“知简还没到呢,快进来坐着休息会。”   “冬至,先带人去院子安置好。”   四人走进花厅,把身上的大氅脱下,“这里天要热一点,一进屋子就穿不得这大氅了。”   沈书仪点头,看着丫头们把茶点奉上才说,“毕竟有温泉,气温是该高一点。”   崔兰溪玉面含春,笑着打量她。   “我看你这些日子好像闲了不少,往日里这个时候可见不到你。”   沈书仪一向是她们几人中最忙碌的,也不怎么喜欢往外跑。   听着崔兰溪说话,沈书仪短促地笑了两声,语气上带上重重的揶揄。   “若说闲怎么能比得上你,一会子你可得好好跟我们姐妹几人好好交代交代。”   她跟顾允宁是怎么回事。   周扶茵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赶紧拿着手帕捂着嘴,闷闷的笑从嘴角流出。   金秋笛就大方多了,直接哈哈大笑,笑完了赶紧点点旁边的崔兰溪。   “兰溪啊,听到我们世子妃发话了没,一会儿你可得好好交代,你不是说平日里见不到书仪吗,你看看这为了你的事儿书仪就有空了,你可万不能辜负咱们姐妹几人的关心啊,啊?”   说完她又一边倚着扶手一边笑。   崔兰溪无奈摇头,脸上也露出红意和高兴,“行……”   她知道她们是关心自己。   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们怕是问都懒得问。   “这是有什么喜事,怎么笑成这样?”   唐知简温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即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女子跨入房门。   沈书仪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消散赶紧向唐知简招手,“快来坐,一会你就知道了。”   志同道合的朋友相见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内宅只不过是她们生活的一部分。   几人换了身衣裳去了温泉处,周扶茵感慨了一声,“颇有古时华清池的景象了。”   沈书仪摇摇头,“这又如何能比,那华清池乃是皇家御用,不管是规模还是泉眼都比不上,只不过这池子也是我仔细修缮过的,可堪一用。”   这个温泉池也是她自己画了图和众多工匠一起参照修建出来的。   此时温泉水上云雾袅袅,一派盛景。   她跨步走下池子,感受着瞬间温润舒适起来的身体,喟叹看了一声。   “快下来吧。”又回头招呼几个姐妹。   崔兰溪看她半坐在特意雕刻出来的椅子上,赶紧走下去跟她一起半躺着。   “前次来还没有好好享受呢。”   周扶茵几人也赶紧下了池子。   “前次这儿还没有修缮好,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尽管来,给我来封信我好让人安排。”   也不一定非得她在。   崔兰溪点点头,“可真舒服。”   泡了一会儿,金秋笛突然凑近崔兰溪,“快说说你跟那顾公子的事,可别想着跑。”   说罢她还挠了挠崔兰溪的腰,崔兰溪往后一仰,在水气的洇湿下显得圆润的眼轻轻瞪了她一眼。   “慌什么。”   但看着几个姐妹看过来的眼神,她无语一瞬还是开口说道。   “现在的状况就是随便这么处着,既没有太大的进展,也不是像曾经一样在不来往。”   想到那个小了她三四岁的顾允宁,崔兰溪脸上浮现一点点笑容,她不是无所触动,可也就仅此而已了。   如果说得让她付出太多,那是不太可能的,她很满意现在的现状,也不愿意打破生活的平静。   “他倒是说愿意等着方瑞和方槿成年,可你们也知道方瑞和方槿现在才什么年岁,等他们成年该等到什么时候去。”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她至今也没有再婚的想法,可也不能让人家一直等着吧,更何况真心这东西又能维持多久呢。   他说等着,难道就真能等到那一刻等到那一天吗?   看着她虽笑着但还是带了一些疏离的模样,沈书仪一时竟觉得哑然无言,既觉得庆幸,又觉得心疼。   崔兰溪看着一池子无言的人,感受着她们心疼的目光,噗嗤一下笑出来。   “别这样,我过得好着呢,他愿意就这么处着就这么处着吧。”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算来算去也不是她吃亏。   “方槿不懂事儿,不曾说什么,方瑞倒是说只要我高兴就好,他并不在意那些东西。”   说到儿女,崔兰溪脸上的笑容温柔了起来,像是回忆到了什么温暖的场景。   “他们两人都是好孩子,可我也不能太自私。就这样处着吧,他能坚持就坚持,不能坚持我也没有什么损失。”   及时行乐罢了。   沈书仪也笑了,“这样也好。”   只要崔兰溪高兴又有何不可。   顾允宁虽然已经入朝为官,可这些也是他自愿的,是他自己承诺的,兰溪并没有逼他分毫。   至于日后,那就等那日来了再说吧。 第196章 知己难求   崔兰溪目光一转,“可别光顾着只说我呀,你们呢,现在过得怎么样?”   唐知简从旁边的盘子里面翻出葡萄,一边吃一边说。   “我什么样你们还不知道?”   她早早就和离了。   “当初和离了之后我爹娘还很着急,到处给我相看合适的人选,最后都不如人意,我自己也不乐意,现在他们也看开了,就随我去吧。”   寄情山水也很好。   本身她就喜欢读书喜欢游玩,她跟喜欢风雅的崔兰溪还不一样,她更喜欢外面的山山水水,并不太享受富贵荣华。   “我已经开始写游记了,等写好了你们帮我品鉴一二。”   沈书仪看着她平白添了几分逍遥也很高兴,周扶茵几人也是同样,她们为唐知简高兴。   当初事发之后她断然和离,虽然痛苦但也算断了个干干净净。   后来唐知简离开京都出去游玩,她们几人也担心她性子柔弱又不通俗事。   如今看来也算是好事,这经历了风风雨雨,她成长了不少。   曾经深宅之中的娇柔小树也开出了绚丽不怕风雨的花。   “你的书可放在我的书斋里售卖,这书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你看我朝也出过几位女大家,你怎么就不能是下一个呢。”   沈书仪手底下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书斋产业也是遍布全国,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有余。   崔兰溪拍了拍手,“这话说的对,我那也经营着几个书斋,到时候可指望着你替我赚大钱呢。”   唐知简悠悠笑了起来,“那我就承你们吉言了。”   做什么都被支持的感觉真好。   看着唐知简那股舒朗气息越来越浓重,周扶茵开口,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和高兴。   “既是如此,我要给你们说一件好事儿,当初果真不是知简的问题,那陈诚后来又娶了妻,至今还是没有子嗣。”   “他后娶的这夫人泼辣无比,把他们母子二人都治的死死的,当初还借由请平安脉的名义,把陈诚不能生的事给传了出去。”   说着说着周扶茵笑容更甚,“他妻子还站了出来说他好话,还得了个不离不弃的名声。”   金秋笛听完之后拍了一下旁边的桌案,“这可真是大快人心,不过这样也便宜了他。”   周扶茵点头,“男子总是在意面子,陈诚是里子面子都丢了,如今在官场上混的自然不如何。”   当初陈诚就是个会钻营的,不然也娶不上唐知简。   但是如今不能生的名声一出,又有谁把他看在眼里呢。   再会钻营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一条狗。   又有几个男人是真正的光伟大不在意任何名声呢。   唐知简面色没有多少变化,既没有觉得很高兴,也没有觉得可怜,她只笑。   “那还真是可惜了他的才华。”   陈诚这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才华的,不然当初也哄骗不了她。   可他骨子里更多的是钻营,是自卑,也有自卑之后的极致傲慢。   这样的人最是在意名声,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如今这事儿一出,他这一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   她很平淡的想着,心中早已经没有了那人的痕迹。   曾经的事情她已经能接受了,谁让自己眼拙呢。   金秋笛看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人净是这样,这个时候就应该高高兴兴地唾骂他嘛。”   她就喜欢高高兴兴坦坦荡荡不留任何的心事。   沈书仪笑着拍了拍她,“你这样也很好。”   只不过每个人性格不同,唐知简曾经何尝不怨恨,可是时过境迁再回头看看心中却再也起不了波澜了。   金秋笛“啧”了一声,“也是,一群内敛的人里总要混着一个鲁莽的人吧。”   她这话一出,整个池中响起一片莺莺笑声。   听着她们笑起来,金秋笛也笑了,几人难得东倒西歪,你靠我我靠你。   笑过后,金秋笛还是说,“我这样确实挺好,不然的话跟我家那口子生活在一起怕是得气死。”   她夫君跟她虽是青梅竹马,可是两人之间的情谊并不是爱,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可也只是成亲之后相处出来的一点夫妻之情。   他好颜色,总是招花惹草。   金秋笛早就习惯了,只不过他沾一次,她打他一次。   两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也过了过来,如今儿女双全,他反而收敛了许多。   “你们二人还是时不时打架?”   唐知简有点想象不到夫妻二人打来打去的乐趣。   金秋笛点头,“打啊,怎么不打,只不过他不动手,都是我揍他。”   说着她就亮起了拳头,“会武功是好事儿,不然怎么制得住他。”   “虽然现在他不沾花惹草了,可我还是看他不顺眼,一看不顺眼就揍他。”   有时婆母说些不好听的话,她顺着孝心不敢反驳,但心中堵着气,也转头揍他。   如今成了习惯,反而感情更好。   崔兰溪像只猫一样慵懒的靠着,听着她这话噗嗤笑出来,“王将军武功高强,能被你按着揍也是个奇迹了。”   金秋笛手上确实有些功夫,可要是跟王二打,就不是一合之敌了。   金秋笛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拳头又收了回来,听到这话也只是昂起下颌。   “挨揍是他应该的。”   谁让他以前沾花惹草,现在房中都还有两个小妾呢,不过没被她放在眼里。   沈书仪只看金秋笛的状态好便也不多说什么,至于王二,沈书仪夸都不想夸说也不想说。   反倒是周扶茵更能体会一些,“王将军也就好在这点,做错事就立正挨打,哄你也愿意挨打。”   她自己父亲妻妾成群,她觉得王将军对金秋笛是尊重正妻的做法,恐怕也是如此,才能让秋笛至今还保持着爽朗开阔的模样。   周扶茵她低下头,语气幽幽,“你看,他找的那些小妾全部都是些身份低下的,这么多年也没有一个有孕,可见心中还是最看中秋笛。”   可惜她们几个人玩在一起谁又不知道谁呢,谁不想自家夫君一心一意,对于正妻的尊重纵然是相处之道,却不是相爱之路。   至少秋笛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   金秋笛也点头,“是啊,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找了这么多小妾,不然我那婆婆怕更是对我更有意见,我就当他养了些阿猫阿狗,不会到我面前我也看不到。”   “我生了儿子之后,他还打发了三四个小妾出去,可见也是个无情的,人家陪伴他多年,他说打发就打发了。”   金秋笛不是同情那些小妾,也不觉得王二做得对,她只是感慨,仿若这件事情跟她搭不上太多关系。   “如今我儿女双全,更是没有哪不好了。”   婆婆也不再多说她,母亲也不会一见到她就唉声叹气。   夫君嘛,爱去哪去哪。   她管不着也不想管,惹得她不高兴自有拳头等着。   这边说完了大家都很自觉的把目光转向周扶茵,周扶茵环视一周,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   “我也挺好的,阿修阿存也不像小时候一样顽皮了,上了学之后也认真了起来,我那小棉袄就更不用说了,乖巧可爱。”   “至于婆母,当初那事过后就再也不管我们了。”   当初婆母大力举荐的那个妾居然想要害她一尸两命,婆婆后面也无颜见她,更不要说来管她们了。   她自此也得了清净,哪怕当时夫妻二人有点隔阂,可她从来不后悔当时的算计。   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怎么可能相信吕泽呢,她一定不会对对她和对孩子存有坏心的人手下留情。   若是她说了,吕泽还看在曾经的情谊之下放那妾一马,那她心中怎么过得去。   “这事过了之后,夫君倒是更加体贴了。”   虽说初时有隔阂,可吕泽却更加体贴,毕竟那隔阂只是他自己介意,周扶茵自己却是早早就已经看透,不后悔也不介意。   如今多是吕泽讨好她,她反而能够更好地享受到感情的乐趣了。   位于感情制高点的人总是享受着又通透着,最初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当中是吕泽占据高处,她能够体会也非常反感自己毫无筹码。   可如今她是上面那个,这心情就舒畅了起来。   说着说着,她看向其他几人,“如今你们应该都能体会到了,在感情中占据先手的人总是过得更舒心。”   她再也不要回到曾经那副模样,感情稀薄就稀薄些,只要自己过的快乐,又有何妨。   她初初才嫁给吕泽的时候,心中是有期待的,可她也很快看透自己的处境。   她家世差,父亲不疼爱,嫁妆都很稀薄。   一嫁进吕府婆婆也不喜,吕泽曾经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在她嫁进去之后就被婆婆抬了妾。   她的期待瞬间破碎。   她开始绸缪自己的以后,夫君,府邸权利,儿女,这些都是保障她生活的东西。   她很庆幸吕泽在娶她之前就对她有好感,这才能让她最开始的时候能在府里好好生活,不被下人看扁。   她从卑微到如今,也是走过许多路的。   崔兰溪点头,“确实能够体会,不够爱的人总是要潇洒一些。”   例如她现在,对顾允宁有喜欢,可是这喜欢只是夹杂着自己的欲望,这段感情要为她所有更看重的一切让路。   “我嘛,喜欢名山大川,喜欢悠远风景,至于男人,没那个心思了。”   唐知简淡然接话。   她早就已经从感情和婚姻的旋涡中跳了出来,如今寄情山水,却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金秋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没有感受到感情高处的感觉,但我感受到了拳头更大的好处。”   就算王二是故意让她的又如何,算起来还是她拳头大。   沈书仪几人是非常羡慕金秋笛这副豁达开朗的,她们心思更细一些,要求自然更高。   崔兰溪环视一周后,盯着沈书仪,“至于书仪,那就更不用说了。”   “去年世子为了你,当众砍了万氏的手臂,虽然明面上不许传播,可是私下却传的到处都是。”   “后来这荣阳伯父府干脆就消失了,可见我们众人之中只有你过的过的最欢快。”   权势地位可真是个好东西。   沈书仪瞅她一眼,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是他的妻子,这是他应该做的。”   “至于荣阳伯府,既然招惹了我就应该知道后果的,我外祖母祖母都在京中,又怎么可能让我白白受欺负。”   “母妃对我更是疼爱,也见不得有人对我不利。”   她现在的生活是她最喜欢的,每日做着自己高兴的事儿,任何喜怒哀乐全由自己,再也不是因为别人。   周扶茵笑看他,“你是把世子的作用全部抹除了呀?不过也是,比起庆王妃,他确实做得不够。”   庆王妃这个婆婆,可以说满京都的媳妇谁不喜欢呢,谁不想有这么一个婆婆呢。   对于沈书仪那可真是羡慕嫉妒。   毕竟夫君好坏都是那个模样,可是婆婆好那就是真的好。   “母妃对我自是没有二话的,从最开始到现在我在庆王府没有受过一点委屈。”   一进门就独掌大权,一年的时间就在庆王妃和庆王的刻意放任和支持之下掌握了庆王府所有的产业。   就连宋恒越自己的那些产业最开始也被庆王妃全部交代给了沈书仪。   别的婆婆都塞小妾,可庆王妃从来都没曾提过,甚至告诉她庆王府永远不会出现小妾,让她放心。   若说这段婚姻给沈书仪带来了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庆王妃和明宣。   一个如同她另一个母亲,一个是她血脉的延伸。   “至于世子………”   说到宋恒越她停顿了一瞬,又说,“我们两人现在就是相敬如宾,互相尊重,互不干扰。”   前几年宋恒越还时不时的做些事让她心烦,可这一年多以来,宋恒越再也没有做过任何事让她操心。   也不像曾经一样恨不得日日黏在她身边,她能经常看到他,却不会被他打扰。   再也不会听他提起任何让她心绪不宁的东西,也不会感受到他那突兀的爱意。   但生活的方方面面又都有宋恒越的痕迹,他做到了自己身为世子和父亲的责任。   “我很喜欢这样,做任何事都由自己。”   沈书仪几人相视一笑,“这样很好不是吗。”   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自由。   崔兰溪有自己的感情,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曾失去爱人的能力,只是更加享受自己的生活。   周扶茵手上有靠自己拥有喜欢的一切,她悠然自信,抛去了曾经的卑微渺小。   唐知简虽然寄情山水,可那也是她之所向,找到了真正的志向,开始往新的方向迈步。   金秋笛爽朗真诚,她信奉自己,所有的一切不爽一拳到位,再无心思残留。   沈书仪自己荣华富贵尽享,得真我,明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月色已上,几人才从温泉中出来。   褪去疲乏,也有心思对酒当歌,一夜过后,沈书仪抚着自己的额头,有些难受。   “还是太放纵了些。”   不过高兴就行。   蔷薇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给沈书仪洗漱过后,百合又给她递了一盏牛乳。   “世子妃快喝了解解酒气。”   沈书仪端起一饮而尽,“让厨房准备早膳吧,都按照她们的口味去准备。”   谷雨刚刚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我早就去吩咐了。”   她在沈书仪身边多年了,也非常了解崔兰溪几人的口味。   “今儿去周边玩玩,让人准备好轿子。”   她们自己带来的马车太大了,不适合去田野游玩。   “哎,知道了。”   谷雨赶紧应下,又不自觉地走到包裹边给沈书仪找出衣裳。   “世子妃,来,您试试这件。”   看着她动作自然的模样,沈书仪无奈轻笑,“你啊,去忙你的事儿吧,这儿有蔷薇百合她们。”   谷雨看着被抢了活儿的蔷薇一眼,轻轻拍了拍脑袋,“看我,习惯了。”   不过她也不放在心上,照例伺候了沈书仪穿衣,才走了出去。   刚过了除夕,这周边的景色有些黯淡,不过几人还是很高兴。   搭起帐篷,各有各的活忙。   沈书仪最擅长的除了舞还有书法,唐知简作了一首好诗,沈书仪就帮她抄录在纸上。   崔兰溪一如既往的找了个地方安静作画。   周扶茵独爱琴,此刻琴音铮铮,金秋笛的拳头也铮然有力。   各有各的消磨,却显得安稳和乐。   “好诗好字,书仪多写几副,等我回去了镶好挂墙上。”   金秋笛打完一套拳法,悠悠然地走过来,她只是不爱这些,但不是不会欣赏。   不然的话怎么跟这几人能玩在一起。   沈书仪点头,“好,我知道了。”   不过是多写几副字的事,她素手轻描,口中赞叹着,“知简这几年游山玩水后大有长进,这诗更有灵气了。”   知己相聚不多时,便胜却人间无数,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就收拾着回京都了。   刚到城门口,还没来得及进城,就有飞马急报,“北境急报,前方让行。”   马车赶紧调转车头,让出路,沈书仪一把掀开帘子,看着飞马和信使直奔城门。   “北境急报?”   怕不会让明宣说中了吧。   “拿我们牌子,走。”   此刻她也没有心情排队了,谷雨点头,接过沈书仪递过来的牌子,往前面一漾,很快庆王府的马车就进了城门。   沈书仪撑着额头,“加快速度回府。”   比起她,庆王妃会更加着急,北境不只有宋恒越在,还有庆王妃的父亲兄长侄儿。   马车刚刚停下,沈书仪就冲了下来,直奔正房而去。   “母妃……”   庆王和庆王妃放下茶杯回头,“书仪回来了。”   看着她脸上着急担忧的模样,庆王妃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书仪?”   沈书仪也赶紧调整了脸色,她也不知实情,不能把猜测的情绪带给庆王妃。   “父王母妃,刚刚我在城门口遇到了飞马急报,北境来的,怕是北境起了战事。”   庆王一下子站了起来,又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庆王妃,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烟你别着急,我去打探打探。”   说罢,庆王就径直出了门,沈书仪走到有些恍然的庆王妃旁边。   “母妃不要担心,就算真起了战事,我相信外祖父他们也是有安排的,更何况外祖父和舅父本就是疆场老将,常年驻守北境,和金国是老对头了,你看,他们什么时候吃过亏。”   庆王妃呼出一口气,“我都明白。”   可还是止不住的担忧啊。   “早先皇上下旨让阿恒去替他父王的时候我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了。”   庆王刚刚回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庆王今年身体不太好了,不然也不至于让阿恒去。   “书仪,你快让人去准备些粮草金银。”   战时粮草最不容易有失,哪怕朝廷会安排,她也想要尽一份力。   “哎,母妃放心,我这就去安排,您可千万不要多想。”   果不其然是北境起了战事,一个时辰后庆王回到了府里。   “金国在除夕那日突袭边境,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岳父坐镇中军,舅兄,云望,阿恒为三路前锋,现在已经在反攻了。”   说罢庆王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偏偏我回了京都,不然也能为国效力。”   庆王妃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若是想去,我这就给你收拾行装。”   庆王有点头疼的看了庆王妃一眼,“阿烟,战事一起,我又如何坐的住。”   他在北境待了将近二十年,又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更何况那里还有阿恒,还有岳父等。   庆王妃揉揉额头,“别说了,你现在就在家待着,若是真需要你,皇上下了旨意,我也不会拦你。”   一家人都在战场上算怎么回事。   说完庆王妃就径直回了卧室,只透过门传出一句话。   “你去安排一下粮草运输吧。”   明月居,沈书仪整理好所有账册,看向沈诚,“这些东西全部都要送到北境,我不放心别人,你要亲自带队押送,人我会给你配齐。”   沈诚拱手,“世子妃放心,沈诚竭尽所能也会护送粮草到达北境。”   “送到你就立马返回。”   沈诚没有武功,万万不能留在北境。 第197章 重伤   这场战事持续了许久,一向爱洁的宋恒越此刻也狼狈非常。   他拿出一块馍啃了起来,难以下咽的时候就喝口雪水硬生生的顶下去。   “让将士快点休整,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   他回头看了看不曾融化的雪原,沉声交代着。   “是。”   云电赶紧咽下口中的干粮,应了一声。   宋恒越从怀中掏出地图,顺便摸了摸深藏在怀中的荷包。   时间挺过了一月,沈书仪这些日子一直没怎么睡好。   前次宋恒越在战场的时候明宣年纪不大,还不懂什么事儿。   如今他是已经六岁快七岁的孩子了,已经懂得战场的意义,难免会担忧父亲。   沈书仪也跟着操心。   家里这段时间也一直很安静。   “世子妃,这是小厨房那边送过来的药膳,您快趁热喝了吧。”   沈书仪看了一眼,眉眼一蹙,还是端了起来喝干净。   把碗放下,给嘴里塞了一颗蜜饯,就算是药膳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   “给母妃那边送去的不要放这么多药,清淡一些,母妃不喜药的味道。”   百合把碗在托盘上,轻轻点头,“奴婢这就去告诉他们。”   这段日子世子妃一直没休息好,厨房那边也是费了心思的,只不过药膳的味道着实太浓了一些。   等收拾好这边,沈书仪才往正院去。   现在已经快午时了,家中只有沈书仪和庆王妃在,庆王应该是在宫中,明宣也去宫中上学了。   庆王妃站在已经见了几片嫩叶的树下,轻轻摸着手上的猫,眼神飘远。   “母妃……”   沈书仪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回头,“书仪来了啊。”说着她就把手上的猫放在地上,拿帕子擦擦袖子,才让沈书仪扶她。   “我这些日子心总是静不下来,明儿你陪我去万佛寺待两天。”   沈书仪赶紧答应,“好,就算母妃不说,我也有此意。”   她自己倒是还好,倒是庆王妃是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她也不忍心让她一直这么担忧下去。   去万佛寺虽不能求个真的安宁,可能求心的安静。   “一会儿我就让人安排下去,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发。”   庆王妃点头,“辛苦你了。”她感受着沈书仪的安抚之意,也轻轻笑开。   “这段日子你既操劳府内又操劳府外,母妃真是过意不去。”   她现在状态不好,书仪都要操心她的身体,还要操心琐事,还要筹集粮草,可谓是辛苦非常。   她前几日又特地给灵犀选好了稳婆送过去。   得书仪这个儿媳,是她最大的福气。   沈书仪微微摇头,“母妃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本就该尽心尽力才是。”   这些事儿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顺手而已,真算不上什么操劳,可她也很喜欢庆王妃对她的肯定和心疼。   婆媳到了祠堂上了一炷香,沈书仪才慢慢的回了明月居。   “谷雨,你去隔壁告诉四皇子妃,明儿我们要去万佛寺,问她可要同行。”   看谷雨即将出门,沈书仪想起来自己今早喝的药膳,“你把他们新研制出来的药膳方子一并送过去。”   四皇子人在北境,也上了战场,秋意浓也比较担忧。   前些时日秋意浓还说想要去拜拜,也不知去了没去。   不多时,谷雨就回来,“世子妃,四皇子妃让我来回您,说是想要跟我们一同前去。”   沈书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点点头,“让百合再跑一趟正院,告诉母妃一声。”   “一会儿小公子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说完她就进了书房,那上面还摆着许多账册,她慢慢的看了起来。   待到傍晚,明宣走进房间,“明宣给娘请安。”   沈书仪放下手中的笔,顺势在旁边的铜盆里面洗了手,“来得正好,刚好可以上晚膳。”   把手擦干,沈书仪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今儿回来的晚了一点,是去云阳侯府了了吗?”   明宣扶着沈书仪的手,轻声回答,“嗯,这几日表舅不忙,我每日都会去云阳侯府待上一会。”   沈书仪点头,明宣虽然说的是待一会儿,实际上是跟许凛然请教功课。   “你表舅辛苦,你每日问学要注意一点时间。”   “我知道的,娘。”   两人吃饱喝足,沈书仪才说,“明儿我要跟你祖母去万佛寺。”   明宣一愣,随后又反应了过来,“好,那我这会儿就回去抄一点佛经,明日娘替我供奉佛前,以求太外祖和爹平安。”   沈书仪露出点笑容,“我儿最孝顺。”   明宣是最有孝心的孩子,佛经怕是早早的就抄上了。   “你也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等你爹可不希望回来时你还这么矮,到时候你起码也得高上几寸,太累了太辛苦了可长不高。”   沈书仪笑嘻嘻的吓唬明宣,明宣纵然也知道这事儿的真假,也配合的露出惊恐的目光。   “嗯嗯,我都听娘的,一定会劳逸结合,我可不要长不高。”   第二日天亮刚刚亮,沈书仪就收到了前院送过来的一大摞佛经,看出上面每一个字都抄得非常认真,沈书仪轻轻的包了起来。   这是明宣的心意,她一定会好好的供奉佛前。   沈书仪扶着庆王妃上了马车之后才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出发吧,让车夫平稳一些。”   她宁愿慢一点到,也不想太过颠簸。   万佛寺香火旺盛,沈书仪和庆王妃早就送了信过来,现在只需要去他们常住的房间即可。   刚刚才安顿下来,庆王妃和沈书仪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前面大殿,路上还遇到了来找她们汇合的秋意浓。   庆王妃一向都非常虔诚,可看着沈书仪拿出来明宣抄的佛经,也难免惊叹。   秋意浓也看了好半晌才说。   “明宣这孩子……”真是太可心了。   沈书仪也觉得明宣非常用心,这个孩子从小就非常的贴心,从来没有让沈书仪太过操心过。   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他自己就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些额外的事自己也会安排。   对待长辈更有一颗尊敬孝顺的心。   住持接过这一摞佛经,念了句佛语,拿到佛前供奉上。   沈书仪几人伴随着阵阵佛音在大殿待了许久。   庆王妃站起来的时候一个踉跄,沈书仪一把扶住了她,“母妃小心一些。”   三人用了素斋,相携回到厢房,庆王妃拍了拍自己的腰背,“年纪大了还是不如从前了,这才跪了这么一会儿就腰酸背痛。”   秋意浓也没走,现在正陪在旁边听到庆王妃这话她噗嗤一声笑出来,话语中带着浓浓自嘲。   “庆王婶又哪里算老,我看您矫健依旧,反倒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远远比不上您,我现在感觉这胳膊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就是个喜爱享受的,这些年又一直养尊处优,这身体根本说不上强健。   庆王妃也笑了,“你倒是过分自谦了。”   沈书仪着人给她们二人都上了茶,“您二位快喝茶,一会子让丫头给你们按按。”   庆王妃端起茶杯没喝,补了句,“是该按按,不然明日怕是坚持不住。   天光暗色,明月渐上枝头。   袅袅禅音伴人入眠。   “昨儿睡得可还好?”   庆王妃看沈书仪迈步走近,问了一句。   沈书仪轻点下颌,“还行。”   庆王妃:“我昨儿也睡得还好,看来这万佛寺是来对了。”   “那就多待两日。”沈书仪倒觉得是昨儿太累了,一躺着就入眠了。   参佛半晌后,庆王妃看着走在一起的四皇子妃和沈书仪,“今日春光正浓,你们二人各自玩耍去吧,我这就不用你们陪着了。”   沈书仪看了一眼外面不算浓烈的春光,也点点头。   “是,那母妃多休息一会儿。”   两人走出厢房,秋意浓看着树上冒出的绿叶,“终究是春,这生机勃勃的感觉就让人舒畅。”   沈书仪点头,“万般绿叶涌枝头,问人何处不遇春。”   “走吧,我记得后山风景不错,这会子正好去见见这大好春日。”   秋意浓点头,“这段日子也是愁过头了,好久没有这么舒心过了。”   “这金国狼子野心,居然在除夕那么好的时日突袭边境,真真是可恶。”   说到此秋意浓脸上显出浓浓的厌恶,“金国人真是万般可恶。”   她又想到了那个现在令她想起来就觉得恶心的耶律远,当初利用够了就把她抛之脑后,这需要了又想来利用,还冠之于感情之名。   这凭白的侮辱谁呢。   偏偏这也就罢了,还让她和夫君在父皇那里吃了个大挂落,哪怕父皇知道与自己无关,但这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的。   “当初我真是瞎了眼。”   她狠起来连自己都骂,沈书仪哭笑不得,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安抚了下她。   “骂别人也就罢了,何必骂自己呢。”   看着她揶揄中带着宽慰的笑模样,秋意浓傲娇的哼了一声,“行吧,那就听你的。”   沈书仪一时无言,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不曾消减。   两人带着丫鬟仆妇走到后山,这里风景依旧,甚至因为春日的到来显得更加秀丽清新。   一颗足足有两人合抱的大树上挂满了红布,承受着众生愿望。   秋意浓赶紧招呼了一旁的小沙弥,拿来了两块红布和笔墨。   她转头地了一块给沈书仪,“来都来了,写一写吧。”   沈书仪没有推辞,自是写了,“愿家人安康,一世顺遂,也愿北境战事大获全胜。”   秋意浓凑了过来看了两眼,“啧啧”两声,“你这也太广泛了。”又把自己的递了过来。   “愿金国战败,夫君安康。”   看完了红布上的字,沈书仪好笑的撇了秋意浓一眼,“你这又比我细到那去?”   秋意浓抬头看了高高的树木,面带笑容的环视了上面挂着的红布,“比你细一点,至少我精确到人。”   沈书仪摇摇头,转头看向旁边的小沙弥。“小师傅,可否搬架梯子来?”   “女施主请稍等。”小沙弥回完话就跑去了旁边的房屋,不一会儿就和另外一个小沙弥搬来了一架梯子。   百合看了一点这棵高大的树木,又看了一眼那一架高高梯子,“世子妃,还是奴婢上去吧。”   沈书仪看着已经率先上了梯子的秋意浓还是挥退了百合,“我自己上吧,这样虔诚一些。”   这点高度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小心一些就好了。   秋意浓把红布挂在枝头上,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遍自己写的心愿,又看了一眼红布,才慢慢的下了梯子。   “小心一些,确实有点高。”她嘱咐着马上就要上梯子的沈书仪。   “知道了。”   小沙弥走上来,把梯子换了一个方向,“女施主,这边有空隙。”   沈书仪这才轻巧的爬上梯子,选了一个枝头把红布挂了上去,她伸手摸了一下这块红布,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旁边枝头上那一块红布。   那红布上有自己的名字。   她低头看了一眼下面众人,才伸手抚过那块红布,“愿我妻沈书仪永远康健和乐,世世明媚。”   沈书仪手一顿,在自己名字上摩挲了一下,又顺势看向了那枝头头上的另外一块红布。   “愿我儿明宣一世平顺,永浴爱意。”   原是宋恒越写的啊。   “好了吗?”   听着秋意浓的声音,沈书仪赶紧回了句,“好了,马上就下来。”   话音落下她就慢慢地爬下梯子。   百合赶紧上前扶住沈书仪,给她拍了拍身上落下的树叶。   秋意浓好奇地看了一眼上面,“你怎么待了这么久?”   沈书仪露出绚丽的笑,“看到了我心中所愿的愿。”   她确实想自己和明宣一世安康,永远安乐。   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谢过旁边的小沙弥,又往不远处的箱子里面放了一张银票。   “走吧,意浓。”   秋意浓点头,也往箱子里面放上一张银票。   “希望我所愿所想皆成真。”   沈书仪点头,“会的,满天神佛皆在,祂们会看到你的愿望的。”   充满真诚的人总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从万佛寺回到庆王府,庆王妃状态终于好了一些,不再日日忧愁。   北境的风雪开始渐缓,像是延迟了许久的春终于快来到。   “世子,快喝口水吧。”   风雷看着宋恒越龟裂的嘴唇,有些心疼的赶紧取出刚刚化好的雪水。   喝完水后,宋恒越脸色突然一变,“有人来了,走……”   云望表哥那边还等着支援,他不能在此刻迎战。   一行人马快速奔驰而去。   北境的月色总是孤寂不已,可今日月色下却喧嚣不已,短兵相接的声音,呼喊声,大喝声,响彻整个草原。   宋恒越终于找到云望,看着下面多了几倍的敌人,一马当先的冲了下去。   “杀杀杀。”   “有援军到了……”   “快。”   刀剑划破甲胄,鲜血沁透了初初见绿的草原。   “世子,后退一点。”   云电看着杀疯了也一直向前的世子,心中着急不已,可自己身旁也围满了敌人。   天光渐亮,宋恒越身上的甲胄昏暗血腥,他倚着手上的剑半蹲在地上,溅满了血色的脸环视一周,如同鹰一般的眼终于疲惫的闭上。   “杀完了。”   风雷高兴欢叫过后立马跑到宋恒越身边,“世子,咱们赢了。”这场战斗他们以少胜多赢了。   太好了。   “那就好……”宋恒越疲惫的声音传来,随后倒在地上,风雷大惊,可感知到世子还有呼吸才稍微放心。   云电也跑了上来,两人宋恒越架了起来。   北境的春风还是带着寒意,宋恒越听着耳边那些熟悉的声音,却不想睁开眼睛,任由疲惫的眼皮压下所有一切欲望。   “书书……”   若是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若是我死了会不会让你心中好过一点。   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   “元帅,世子这是没有求生欲呀。”   军医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旁边担忧非常的几位将军,他也是无法了。   世子伤得重,再加上他根本就不想活,他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不想活呢。   老安国公向他们挥挥手,“出去吧。”   他看着外孙苍白残破的脸,想骂又舍不得骂,“阿恒,你要好好活着呀。”   等所有人都出了大帐。   云电风雷再也忍不住,扑到宋恒越床前,“世子,打起精神呀。”   云电眼泪落下,“世子,您是为了世子妃吗?可是您就算死了也没有办法弥补世子妃。”   “您忘记了吗,您出征前世子妃还说希望您一切平安呢。”   “况且世子妃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小公子能够一世安康吗,您要快快好起来为小公子撑起一片天呀。”   云电和风雷是最了解宋恒越的,他们早早的就知道自家世子有自残的倾向,可万万没想到他在战场上那么拼命,就像是求死一般。   早知如此,在前次世子自残捅了一刀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让能够阻止他的人来阻止他。   “世子,若是您不醒来,奴才就告诉世子妃您是有多么的懦弱,多么不能面对。”   风雷也紧跟着云电的话,“当初世子妃看您好就是觉得您骁勇善战,如今您战死沙场又算什么骁勇善战呢。”   “若是您就这么死了,放她们孤儿寡母撑着庆王府,世子妃一定会恨您的。”   宋恒越陷入无边的黑暗中,一道残破的光线把他分成了两半。   一边是春光灿烂里妻儿的笑脸,一边是凌厉寒风中妻儿的哭相。   “世子,你要好好活着呀,我和明宣等你。”   笑意盈盈的书书说着。   “夫君,你为什么要抛弃我和孩儿呀,快来陪我们呀。”   悲痛流泪的书书哭喊着。   他的对面好像出现了残忍冷漠的自己,面对两边的景象无动于衷,好像早已死去。   “世子,您若是死了,世子妃会恨您留了烂摊子给她的。”   书书,书书……   我该活着吗,还是早就已经死去。   春日的黄昏斜射在窗沿上,留下金黄灿烂的光,房中轻纱飘着,慢慢的拂过书房内的书案。   沈书仪素手轻轻的拨着算盘,规律又清脆的声音慢慢地响着,还伴随着笔墨从轻柔华贵的纸张上描过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安宁又和谐的黄昏春光。   “世子妃……北境来信,世子重伤。”   沈书仪手一顿,笔尖上在平顺缓和的字上落下墨点,她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话音低沉,“母妃和明宣那边可知道了?”   “王妃那边已经知晓,小公子今日还在宫中,如今怕是还不得知。”   沈书仪点头,“先等等,先等等再告诉明宣。”   百合赶紧走上前来,沈书仪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搀扶,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   正院今日安静不已,丫鬟们静悄悄的,只有庆王妃的那只猫发出喵喵的叫声。   沈书仪走近门口,只听到庆王妃轻柔而悲伤的说了一句,“没有求生欲?”   庆王无奈点头,“说他在战场上奋力拼杀,丝毫不顾自己。”   他揉揉额头着实有些头疼。   庆王妃露出一点哭腔又狠狠地拍了拍桌案。   “他这个时候若是能拿出原来的狠心冷静又怎会如此,不想活着?他难道想留下书仪孤儿寡母?”   “气煞我也……”   “阿烟……,你别担忧,他只是重伤,信中也说了他醒了,只不过短时间内得好好养伤。”   “更何况那也只是军医说的,谁又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呢。”   庆王妃当然知道,“就是因为他醒了我才骂他。”   沈书仪没有再敲门进去,她往后退了两步回头慢慢的走出正院,心中的思绪翻飞。   “醒了吗,那就行。”   宋恒越不能死,明宣需要父亲。   她回到明月居,吩咐谷雨,“你把府中的好药全部找出来,在准备一些东西,让人送到北境去。”   宋恒越重伤自然是没有办法回京都的,更何况战事未完,没有将军先行撤退的说法。   明宣小跑走近,看着娘亲有一点安静又有一点疲惫的模样突然冷静了下来,急促的步子稍微沉稳一些。   “娘,我听说爹重伤了?”   沈书仪轻缓地拉过明宣的手,“是,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醒了,慢慢养着就行。” 第198章 为自己而活   后续庆王妃也没有跟沈书仪提起过宋恒越没有求生欲这事。   待到三月初,收到的信就说宋恒越已经好了大半。   宋恒越寄回来的信也说自己无恙,让沈书仪和明宣不要担心。   这场战事整整持续了两年多,又是一个春日,北境传来捷报,退敌三百余里,金国投降。   庆王妃高兴的搂着沈书仪,“太好了,两年多了,终于打完了。”   父亲兄长侄儿还有阿恒都平安无事,她心中终于松快了。   “算起来阿恒应该能够赶得上明宣九岁生辰。”   沈书仪心中算了一下也点头,“若是路上没有其他状况应该能赶得上。”   两年多了,明宣已经跟曾经大不一样了,他变成了一个沉稳的小少年。   曾经肉眼可见的活泼消减了不少,多了一点沉稳和温润。   庆王妃高兴了半晌之后又说起了宋恒越,“阿恒又错过了明宣成长的时间,想想就愧对明宣和你。”   沈书仪摇摇头,“这倒是没什么愧对的,有母妃和明宣陪着我比什么都好,至于明宣,他们父子二人的事儿就让他们父子二人去说吧。”   明宣也不会觉得是他父亲愧对于他,宋恒越是为国征战,明宣不会怨怼,也不会难受。   更何况他们父子二人常有通信。   庆王妃点头,“也是,父子亲情皆是如此,你我就不替他们瞎操心了。”   婆媳二人沿着美丽春意盎然的后花园走了一圈,庆王妃突然叹了一口气。   “书仪,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明宣已经快九岁,你嫁入庆王府也十年了,这些年你一直非常辛苦,又没有一个体贴的枕边人,是我们庆王府对不起你。”   沈书仪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非常兢兢业业,府里府外所有事一把抓,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琐事。   对长辈尊敬热情,对子嗣教养得当,对宋灵犀这个妹妹也是细心。   沈书仪扶着庆王妃的手一停,她微微转头,语气真挚。   “母妃,庆王府何曾对不起我过,您和父王对我自是无二话,我又掌控着府里府外的管控权,哪有不好的说法。”   真对不起她的,也只有前世的宋恒越是真真切切的对不起她。   可是她早就已经决定放下了不是吗,她要为以后而活,不要时时刻刻生存在仇恨和怨恨中。   若是她回到前世,自然会让宋恒越付出代价。   可宋恒越不是那个宋恒越,他确实有所改变,沈书仪得承认这一点。   哪怕是为了明宣,她也不会仇恨现在的宋恒越。   至于当初宋恒越错过自己生产,又错过明宣的生辰宴,这些都要宋恒越自己去弥补给明宣。   她对宋恒越没有感情的期待,也就不想太过多介意这些事儿。   时过境迁是真的,那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她不能总是守着旧事过日子。   她自己往前走了,至于身后跟着何人她并不在意。   “母妃您不要多想,您曾经也告诉我,这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您看,我如今做到了。”   庆王妃摘下旁边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插入她的发鬓,刚刚的轻愁全部转换成欣慰的笑。   “母妃很高兴,很高兴你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为自己而活。”   沈书仪低下头,眼眶中有一滴泪在闪过,可脸上却全是笑容。   她知道,爱是常觉亏欠,庆王妃总是觉得亏欠了她,总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这一切都是因为疼爱她。   庆王妃就是她另外一个母亲,给了她难以言喻的温暖。   “书仪还要多谢母妃这么多年一直为我着想,一直站在我身后。”   从来不曾因为宋恒越是她的孩子对沈书仪的做法有任何的看法。   庆王妃看着沈书仪有一点红的眼睛,伸手抚摸了她的脸,“书仪,你做你觉得你应该做的,我也做我觉得我应该做的,都不必道谢。”   感情就是不必道谢也不必道歉的,互相心疼,互相宽容。   “等明宣在长大一些,你也不该日日困在府中了,到时候你也出去看看咱们大夏的秀丽风光。”   沈书仪怔愣了一下,心里像是被一团温润的流水拂过,既开阔又明朗起来。   “我知道了,母妃。”   四月初的京都像盛夏一般沸腾热情,只因征战了两年的北境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他们带着胜利,带着荣耀从北境迢迢而归。   他们为大夏增添了国土,为大夏的子民守住了安宁。   宽阔的街上,鳞次栉比楼房上全部站满了人,明宣站在窗台上,眼睛一直遥望着长长的队伍。   宋灵犀从旁边的盘中拿了一块桃花酥喂了怀中的女儿,看着明宣那模样回头跟沈书仪说。   “嫂嫂,我们家明宣果真是长大了,身材修长玉立,整个人清润不已,风姿倒是有一点像他那位老师。”   沈书仪顺着宋灵犀的话语看了一眼立在窗边的明宣,脸上露出笑容,“他虚岁十岁,实岁也马上九岁了,怎能不长大呢。”   “虽然乍一看有些像表哥的风格,但明宣要活泼多了。”   沉稳是沉稳的,可能要真是说温润如玉那就是假的了,明宣武功也不容小觑,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些武将刚强坚硬冷漠的。   明宣是庆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又是宗室贵胄,来往皆是皇族,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傲气,只不过这傲气掩于心中藏于骨内,并不灼人。   宋灵犀笑着点头,“我看着明宣像嫂嫂更多一些,温文奇秀,内里自有风骨。”   庆王妃逗了好一会儿外孙女,听到这才接话。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明宣不只是长得像书仪,这性格更像书仪。”   “只不过明宣比书仪更活泼一点。”   书仪就是太稳了。   明宣头往外面一伸,眼睛一亮,赶紧回头招呼庆王妃几人。   “祖母,娘亲,小姑,是爹回来啦。”   宋灵犀把怀中的孩子一把塞给旁边的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眼睛亮亮的如同曾经。   庆王妃无奈摇了摇头也涌起笑容,和沈书仪一起站起来走了过去。 第199章 求您救救世子吧   宋恒越远远的就看见了明宣站在窗口,孤寂的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意。   看着儿子长大了许多的模样,他心中感慨又觉得亏欠。   两年多的时光呀,对于孩子来说这两年多的时光是何等的漫长。   可他这两年一直忙于征战,没有陪伴着孩子也没有陪伴妻子和父母。   明宣开心地向宋恒越招手,宋恒越抬起手臂挥了挥,一向冷淡的脸上现出笑容。   片刻窗边又出现了妹妹的身影,还是那么的明朗活泼,宋恒越笑着向宋灵犀点头。   “爹。”   “哥哥。”   听着他们姑侄二人的呼唤,宋恒越难得的笑出声来。   风雷云电骑着马跟在他身后看到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果然,让世子能够轻松下来的就是家里人。   庆王妃露出一个头,宋恒越看着她那副平常冷淡嘲讽的面容对他露出一个可以堪称是温柔的笑。   “母妃……”   得到回应后。   宋恒越想着那个熟悉的那个让他心中涌现出阵阵愧疚和爱意的人,他难免低下头。   书书不会来的。   “娘,您快看呀,是爹。”   “看到了,你小心一些,往后退一点。”   一道平稳又沉静的话音让宋恒越瞬间抬起头,眼眸中泛起惊喜和受宠若惊。   沈书仪看着明宣半个身子都快悬在外面,无奈的伸手拉了他一下。   刚刚宋灵犀还夸他沉稳,看看这沉稳在哪。   说罢她转身对上那一双充满复杂爱意的目光,她轻点下颌,却见他露出一个非常扭曲的笑容。   庆王妃看着已经快三十而立的儿子眼神中的激动和眼角的泪花,嫌弃的‘啧’了一声,“简直没眼看。”   沈书仪刚刚复杂的心绪被庆王妃这句话打乱,一家人瞬间笑了起来。   明宣双手靠在栏杆上把头靠在手臂上,露出高兴可爱的笑,“爹,祖母说您丑呢。”   宋恒越下意识点头,身后的风雷云电再也忍不住了,就连骑马走在宋恒越不远处的云望都笑了。   就算反应了过来明宣说的到底是什么,宋恒越也生气不起来,整张脸都泛滥着幸福的笑。   云电笑够了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恒越,心想,他希望世子永远不要回到在北境那副模样了。   孤寂得像是天地之间再也无人牵挂他。   目送着队伍远去,庆王妃几人转身要回府,沈书仪下意识从窗口回头,却对上了那双眼。   哪怕他马上笑起来,沈书仪也能看出他眼中的苦,还有那掩藏不住的爱意。   她皱了皱眉头,掩下心中种种。   晚上宋恒越回到家中,这一次是真正的团圆,庆王和庆王妃,宋恒越和沈书仪明宣,宋灵犀夫妻和孩子。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餐。   庆王妃看着即将走出门口的宋恒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回了口中的话。   夫妻二人把明宣送到前院,走了几步看着旁边属于宋恒越的书房,沈书仪径直往前走,并未多说什么。   宋恒越得以松了一口气,紧紧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熟悉的背影压制住了心中无限的思念。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到了明月居。   等到洗漱过后,沈书仪才看向宋恒越,“这两年你伤了多次,现在可好全了?”   宋恒越点头,“都好了,书书你放心吧。”只不过袖口中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沈书仪打量了他两眼,没再多说什么。   宋恒越等了好久,也没见沈书仪再说话,也没见她赶他,最后厚着脸皮留在了明月居。   夜半,沈书仪听着耳边传来的梦魇声,轻轻地转了身子,可随即又被一双坚硬的手臂搂了过去。   片刻之后,那句念叨了许久“书书”消弭于耳尖。   第二日明宣来请安时,看到了父亲母亲同坐桌前,一下子露出笑。   “明宣给爹娘请安。”   宋恒越赶紧招呼他坐下用膳。   日子慢慢的过着,夏过了之后迎来了瑟瑟秋日。   沈书仪坐在院中摆弄着刚刚得到的那一盆飞鸟美人,云电走进院中就是一跪。   开口就带着哭腔。   “世子妃,求您救救世子吧。”   沈书仪诧异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实际心中也有种早就该来了的感觉,“快起来吧。”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百合,百合赶紧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云电,起来说吧。”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云电抬头看了一眼有一点疲惫又似早有预料的世子妃,苦苦一笑,还是站了起来。   “世子妃,自从那日过后,世子一直有自残倾向,最开始的时候我和风雷并没有发现,只是世子常常去玄清观和万佛寺,我心中总以为是那日的事儿太过刺激。”   两人都知道那日是哪一天,是万宝如和沈书仪同时说出了真相的那一天。   “后来我们才发现这事,可是世子不允许我们告诉您,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不应该给您带来任何负担。”   “请您恕罪,我和风雷确实是怕了,这才找到了您。”   其实他和风雷都清楚这件事的症结在于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世子确确实实是自己出了问题,可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却离不开世子妃。   沈书仪低下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下。   “还有呢?”   “甚至有一次他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却没有印象,医师说这可能是他潜意识的想要杀了自己。”   “世子在战场上倒是没有自残了,可是他每一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   “那一次战场上重伤之后,世子收敛了许多,可是只有我和风雷知道,他的状态并没有好。”   “他后面又重伤过几次,基本上都是因为这个原因,只不过因为他在战场上还顾念着战事,这一切都没有显现出来,安国公也没有发现,仍然安排他上战场。”   说完这一切,云电默默的等待着世子妃裁决。   他知道世子的错,知道一切,可也知道世子早就有了改变。   沈书仪感受着身上吹拂的轻寒秋风,心像是随着这风吹过变得冷了一些。   “我知道了,你注意着他的状态,万万不能让王妃和小公子察觉到异常。” 第200章 正文大结局   接下来的时间,沈书仪对宋恒越的态度变化不多,可也能看的出来多了一些包容。   又一年春,沈书仪陪着明宣过完了他的十岁生辰,又把他送进白云书院。   明宣拉着沈书仪走到旁边,“娘,我爹这一年来总是不对劲,您要不离他远一点吧。”   沈书仪忍不住一笑,可看着他眼里藏着的担忧,只得安抚道。   “你爹哪有什么不对劲,你放心吧,他好好的。”   回程时,沈书仪回首看了一眼白云书院的山门,转头对旁边扶着她   的宋恒越说。   “你这个状态多久了?”   宋恒越一愣,可看着她沉静非常又笃定的眼睛,有点愧疚自惭低下头。   “两三年了。”   自那日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一开始还能控制的住,后来却觉得自己应该死……   “书书……”   沈书仪叹了一口气,“今日我们去庄子上吧。”   事情总要解决。   她说什么宋恒越就听什么,不会反驳。   马车上沈书仪看着他一直低着头,难得的有点头疼。   “医师说你这几年受的伤太多了,恐怕伤及寿数。”   只是现下看着一切都好。   这小半年,她也把所有的事儿都弄清楚了,包括宋恒越的身体状况。   他如今所有的问题都出现在心理上。   等到庄子上,沈书仪让其他所有人全部回庆王府。   走到房内,沈书仪扔了一把匕首给宋恒越,“你若是想死,那就死一次,过后不要再折腾了。”   这么多年过去,沈书仪对这个宋恒越的那点怨早就随着光阴消散了。   她要往前看,前世的事儿她也不想再多提起。   “你过不去曾经,我也多少有点过不去,那你就死一次吧,以后一笔勾销,谁都不要再提起。”   宋恒越露出细碎的笑容,深埋的痛苦好像找到了发泄口。   她眼看着宋恒越拿起匕首,马上就要往自己的心窝捅去,她伸手握住他的手。   带着他的手和匕首捅向了肚子。   沈书仪面无表情,看着血从浸湿了他白色的衣裳,宋恒越伸出自己的手抱住沈书仪的背。   “书书,别看,太丑了。”   他不想让沈书仪看到自己这副丑态。   沈书仪转过头推开了他,“你在这儿等着吧,不要动匕首。”   她开门走了出去,感受着轻柔的风,把自己手上的手血洗干净。   半个时辰后医师走进房间。   过了许久,几个医师走了出来,“世子妃,世子现在没有性命之忧了。”   沈书仪点点头,沉默的走向房间,看着床上躺着那脸色无比苍白的人,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痕,缓缓移开眼睛。   就这样吧,她不希望明宣没有父亲,也不希望庆王府失去世子,更不想庆王妃白发人送黑发人。   宋恒越再次睁开眼时就看到了旁边安静躺着的妻子,她脸上带着一点点安静,眉眼微蹙着。   他动了一下感受着身上伤口传来的疼痛,愧疚瞬间淹没了他,她又救了他一次。   “书书,对不起。”   两人在庄子上待了半个月,等到庆王府的人来接他们时,沈书仪才对宋恒越说。   “以后不要再做蠢事了,就这么过下去吧,我没有离开庆王府,同样是你的妻,明宣的娘,庆王府的世子妃,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宋恒越紧紧的搂着沈书仪,他带着万千的庆幸点头,“我满意。”   他怎么可能不满意呢,原来的他就已经满意了,可是那前世种种让他的心中生了病,他分不清自己了。   他早就知足了。   也非常感谢她愿意再救自己一次,她愿意再回首看他一眼,他怎么可能不满足呢。   他已经得到了太多东西。   他所有的一切都会献给沈书仪和宋明宣。   回到庆王府,两人都下意识的整理好脸上的表情。   庆王庆王妃看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笑,也轻松了起来。   晚上明宣回到家中,看到了好久都没有见到的父母,露出惊喜的笑容。   “爹,娘,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你们了。”   沈书仪看着他适应得非常好的模样,也点点头,“我也想你了。”   宋恒越拍了拍明宣的肩膀,“在书院中可还是适应,若是有事儿就去找你们的院长。”   “爹放心吧,我没有什么不适应的。”   等吃了晚膳,沈书仪忽然开口。   “父王,母妃,明宣现在不是个小孩子了,我也打算出京去看看大江南北的风光。”   “我一人你们也不放心,那我带着世子一起去吧。”   宋恒越一愣,随即就笑了。   庆王妃笑着笑着眼睛就流出了眼泪,“嗯,去吧,书仪,这些年也辛苦你了。”   她知道,她一切都知道的。   庆王几次张嘴都没有说出话,半晌过后只是交代了宋恒越一声,“照顾好书仪。”   宋恒越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沈书仪,也只能看到她,闻言只点头。   “我会的。”   沈书仪给庆王妃擦眼泪,安慰道。   “母妃不要难过,我看完了大夏风光就回来了,要不了多少时间的,等我回来再孝敬父王母妃。”   “明宣也托付给父王母妃了。”   庆王和庆王妃郑重点头,“好。”   沈书仪看了一眼这段时间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宋恒越,轻轻的笑了。   拜别了京都的所有亲人,两人启程。   夫妻二人同时回头看向在城门送别他们的明宣,轻轻地挥了挥手。   大夏风光秀丽,沈书仪和宋恒越到了烟雨江南,又去了名山大川,踏遍了万千风景名胜,寻访了许多人烟稀少的险境。   几个春夏秋冬,时光匆匆。   沈书仪看着已经是个少年模样的明宣,心中宽慰。   每一年的七月,明宣都会从京都来和沈书仪宋恒越汇合,一家三口游玩一个月,明宣再回去继续学业。   宋恒越看着妻子和孩子,心中的阴霾早已消失,他对她们的愧疚不会改变,他对她们的感激和爱越来越深。   “娘,爹,快看,日出。”   沈书仪看着日出渐渐,曦光明亮,一下子露出笑容。   2024.06.16-2024.09.21 正文完。 第1章 前世   庆王府今日的天格外的冷,寒风凛冽,风雪不止,每一粒随着寒风飘荡而来的雪花都像是带着雪白之刃的刀,狠狠地刺在庆王妃和明宣身上。   “娘亲,娘亲……”   “不要碰我,我要去找娘亲。”   明宣哭得撕心裂肺,小手一直推搡着抱住他的宋灵犀,小脸哭的红红的,手上也好似没了力气。   “小姑,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宋灵犀紧紧搂着明宣,身子一直抖着,一颗颗眼泪砸在明宣头顶脸上,和他的眼泪汇在一起,一条条斑驳的泪痕在两人脸上流出。   “……”   她搂着怀里的侄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说不出话,只有不停驻的眼泪不断回应着明宣。   庆王妃半跪在地上,手一直拉着儿媳已经僵硬了的手,她呜呜咽咽着,一贯冷静的模样全然消失。   手搓着沈书仪的手,试图让她温暖起来,“书仪……你醒醒,你怎么忍心抛下母妃明宣和女儿。”   半晌后她洇湿满眼泪的脸安静靠在冰冷的手上,她想,书仪平日里最是热情,怎么会这么冷呢?   她温热柔软的手怎么会这样呢。   庆王妃用那只冰冷的手捂着自己的脸,却堵不住眼中的泪,“书仪……”   一屋子压抑的哭声,屋外孙儿的哭声,还有床边襁褓里那微弱的哭声,都让她陷入绝境。   琥珀玛瑙拉不住庆王妃,看着这凄惨可悲的场景泪流满面。   满屋血腥促使庆王妃站起来,她轻轻坐到床边,控制着颤抖的手抚摸她苍白灰色的脸,把沈书仪的身体抱到自己怀中,“别怕,书仪……”   她给她暖暖就好了。   冬天很冷,她不能让书仪冷到。   庆王赶到时,明月居悲惨的景象也让他这个上过无数次战场的人都为之动容心痛。   大厅里哭叫的明宣,痛哭流涕的女儿,卧房中低泣不成声,刚刚出生的孙女被一块襁褓包着,哭声微弱,却不愿离开母亲床边。   妻子悲痛欲绝搂着已经了无声息的儿媳。   “阿烟,……”   他想劝,可开口就是哽咽声,只上前抱起刚刚出生没多久的孙女轻轻摇着。   庆王妃听明宣和孙女的哭声,终于抬起头,眼睛红肿,面前泪痕遍布,原本的轻烟云鬓早就松散,沾满了泪水。   她努力稳住自己,可一开口就是压抑不住的哭声,“呜呜,我的书仪,……甚至一句遗言都没能留下……”   庆王看着悲伤难受的妻子连安慰都无话,只转头流下泪。   最后是再也搂不住明宣的宋灵犀放了手,明宣踉踉跄跄的跑进卧房。   “娘亲…!”   “啊,小公子晕过去了。”   庆王妃一把搂着明宣,像是找到了什么力量,她站了起来,擦干净眼泪。   “谷雨芒种白露冬至,把你们小姐收拾收拾。”   庆王听到这个称呼一愣,随即低下头……   庆王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沈书仪,一个踉跄又稳住,她怀中抱着明宣走了出去。   外面风雪交加,天昏沉沉的,庆王妃搂着明宣就这么看着,眼中又失了神。   庆王抱着刚刚出生的孙女,给她裹了一层小被子,才抱了出来。   庆王妃怔怔转头,看着哭红了脸的孩子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   庆王看她冷静了下来,才说话,只是语气中的阴霾怎么都掩盖不住。   “没追上阿恒。”   庆王妃嘴角勾勒出一个苦涩又冷漠的笑,“把人撤回来吧,不要追了,他不配看到书仪。”   “自此以后,我也没这个儿子了。”   庆王喉咙几番转动,却说不出任何劝导的话,怀中的孙女也重如千钧。   庆王妃看了看外面飘荡的风雪,只说,“一会儿拿你的印章,跟我一起去淮阴侯府赔罪吧。”   当初得到沈书仪这个儿媳的时候她有多么的高兴多么的庆幸,如今就有多么的悲痛。   她当初答应了何如乔,一定会对书仪像是亲女儿一般疼爱,可如今,如今却……   她对不起淮阴侯府,对不起何如乔,最最对不起书仪……   看着她如此自苦,庆王心中更是恼恨不知趣的儿子。   谷雨木然地走出来,“王妃,我家小姐已经整理好了,如今可是返回淮阴侯府?”   庆王妃点头,“把婚书拿出来。”   谷雨点头,“好。”   庆王妃坐在马车上,手指轻轻的颤抖着揭开了白布,慢慢地描摹着沈书仪的脸庞。   “书仪……”   下了马车,庆王和庆王妃搀扶着前行,走到大门口就遇上了迎出来的淮阴侯夫人何如乔,本是满面笑容却对上了满脸愧疚羞愧和泪水。   一跨入大门,庆王庆王妃就跪了下来。   何如乔一滞,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后面谷雨芒种白露冬至苍白着一张脸抬着一张金丝软玉的玉板。   白布底下飘荡着一缕缕青丝。   后面琥珀玛瑙怀里各抱着一个孩子。   何如乔脚步一顿,随即越过庆王和庆王妃,一把扑在白布上,轻轻地掀开白布。   “啊……”   “我的女儿啊。”   谷雨几人瞬间泪如雨下。   老淮阴侯和淮阴侯老夫人许含章走了出来,看到如同两座雕像一般的庆王和庆王妃无动于衷。   等到明宣醒过来,一家人又哭成了一团。   最后许含章擦了擦眼泪,“两位起来吧,我们淮阴侯府受不得此般大礼,唯恐折了寿。”   说着她又擦了刚刚掉下来的眼泪,“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们已然清楚。”   “也想问一下二位今日此行所为何事?”   何如乔一直抱着女儿的身体不放,听到这话立马厉声开口,“我的女儿我的孙儿孙女以后再也不会入庆王府。”   “宋恒越既然这么能耐,那他就认荣阳伯夫妻为儿为女吧。”   许含章按下了儿媳,看向庆王妃。   庆王妃任由眼泪流出,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庆王府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儿媳,宋恒越也不配拥有妻子,今日我前来,想要让淮阴侯府替我的书仪写一封休书,刚刚出生的孙女也由贵府教养。”   她舍不得,可她不能不这么做,她也必须这么做。 第2章 前世2   庆王妃回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又立马转过头,“她是书仪的孩子,应该延续书仪的血脉。”   许含章轻轻点头。   “还有呢?”   她不信庆王和庆王妃如此大张旗鼓只是为了这件事儿。   庆王从怀中掏出亲王印章,“明宣是庆王府唯一的继承人,我们得把他留在庆王府,以后庆王府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待他满十岁我就上书皇上定下他的世子名分。”   “今日此言可立字据为凭证。”他放下自己的亲王印章。   老淮阴侯看了妻子和悲痛欲绝的儿媳一眼,吩咐旁边呆滞的沈听琴。   “听琴,你去取笔墨纸砚来了。”   最后老淮阴侯亲自替孙女写了一封休书,再把刚刚庆王说的话写为字据。   “庆王请吧。”   庆王在上面盖上了印章。   许含章看完了之后,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滚,滚出我淮阴侯府。”   “把明宣留下,以后他若是愿意回庆王府自由他,他若是不愿意也随他,我们只愿保留着他庆王府子孙的身份。”   庆王妃颤颤巍巍的搂住两个孙儿,轻轻点头。   “好。”   庆王扶着庆王妃往外走,庆王妃一步三回头,视线都落在了旁边放着的沈书仪尸身上。   何如乔对上庆王妃的目光,抹抹眼泪,狠狠地说了句,“一个时辰后,咱们宫中相见。”   这事儿他们说了不算,得皇上下明旨,可如今两家明显已经成了仇,皇上必不会为难。   等到宫中,长曦大长公主和许含章迈步走在最前。   皇上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看着底下跪着的两家人,叹了一口气。   “允了。”   “沈氏女书仪德华兼备,特封为永仪郡主,以郡主规格下葬。”   等所有人都走出大殿,他又叹了一口气,“梓潼,当初这门亲怎么看都千好万好,怎么就到了如今的地步呢?”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脸上的笑容温润却是语句却讽刺。   “沈家那孩子自是没有哪里不好,可你那位侄儿就哪儿哪儿都不好了。”   皇上眉眼蹙着,“罢了,淮阴侯府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先等着吧。”   只要不伤及他的底线他不会管。   庆王妃看着何如乔走都走不稳需要人搀扶着,当下停住了脚步,她不该走到何如乔面前。   书仪没了,她都伤心至此,何况是淮阴侯府呢。   庆王扶她,却被庆王妃冷冷扔开。   “你我二人没有教导好孩子,和该是我们的错,可宋毓川,我真是恨你呀,也恨宋恒越。”   西境战事正急,中军大帐中却肃穆目非常,淮阴侯杀敌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镇定,现在却拿着手上的书信身体抖着,洁白如雪的纸张是承载着难以承受的噩耗。   “竖子可恶……害我儿如此。”   沈观棋看着父亲眼角流下的眼泪,一下子冲上去拿过书信,看完了之后他抽出旁边的佩刀。   “我要杀了他。”   他要杀了宋恒越,杀了他替小妹报仇。   就在他要冲出营帐的时候,淮阴侯吼住了他。   “站住。”   沈观棋回头,“爹……”   淮阴侯颤着手把信揣进自己怀中,“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此刻格外的恨自己的理智和冷静。   “观棋,皇上已经答应了休书和明宣的事,是绝不会让我们在过线的。”   沈观棋紧紧的握住手上的刀,眼眶通红的盯着父亲。   “那我们就放了他吗?”   淮阴侯站了起来,眼眸中藏着深深地恨和狠。   “那怎么可能。”   “若不是其中还有明宣,我……”   “观棋,冷静下来,去准备绝子药和千里断肠散。”   “我知道了。”   “便宜他了。”   千里断肠散会减少人的寿数,每一次受伤都仿若是得了一次重病。   这是淮阴侯府一直留着的方子。   淮阴侯看了儿子一眼,眼中带着万钧天雷,“快点准备,然后你就亲自去秋叶城,荣阳伯那夫妻俩就安置在那里,给我杀了他们。”   宋恒越害了他的女儿不假,可荣阳伯夫妻也是罪魁祸首。   沈观棋露出一个冷厉的笑容,“我知道了。”   等他走出去之后,淮阴侯才颓然的坐到椅子上,任由一股股眼泪流下。   书书是他千真万爱的女儿呀,是他和如乔唯一的女儿,从小就爱如珍宝,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   宋恒越怎么敢的,怎么敢伤害他的女儿。   “去请庆王世子来。”   宋恒越刚刚骑马回到营中,伸手摸了摸自己这段日子一直胀痛着的心脏。   “风雷,你说世子妃快要生产了吗?”   风雷闻言,讪讪抬起头,“怕是快了吧。”   宋恒越看了他和未曾说话的云电一眼,“别做这副样,有话就说。”   云电默默摇头,他无话可说。   出发时世子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世子妃那孤寂绝望默默流泪的模样。   如果是他回头了,会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   “庆王世子,元帅有请。”   宋恒越收回思绪,跟着亲兵到了大帐。   “拜见岳父。”   淮阴侯放在桌底的手握出了青筋,看到他掩藏了心中种种的恨。   “阿恒,你来了这儿,难道不担心书仪?”   宋恒越拱手低下头,“岳父,我自是担心的,但是京中有父王母妃照料,还是边境这边更急一些。”   淮阴侯哈哈大笑起来,仔细看可以看出眼中闪过的泪花。   “坐,你才打了胜仗,又解了西原之危,果然不堕你父王的名声,来,喝了这杯酒。”   亲兵端了一杯酒上前,宋恒越没多想就一口饮尽。   淮阴侯背过身紧紧的盯着身后挂着的舆图。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你走吧,看在你父王和明宣的面子上,你去西路大军吧。”   他的西南大军不欢迎他。   如果不是为了观棋那边能够得手,他如今就该把他打的重伤,只是给他下了毒他万万不能解恨。   他的女儿呀,就这样没了性命,她才二十二岁,正是大好时光的时候,却永远停在了这个风雪交加的冬季。   再也没有以后了。   宋恒越不明所以,可也听得出岳父口中藏着的恨,他想应该是为了他来了西原的事。 第3章 前世3   出了大帐,宋恒越回头看了一眼。   他知道淮阴侯怨自己,可是京都中什么都有,父王母妃也在,沈书仪自己也是个有数的,算起来还是边境这边更着急一点。   至于他承诺了的事儿没有做到,等他回去再给沈书仪道歉,她就是再打再骂他绝不会多说一句。   他若是不来,他就怕其他人放弃了西原。   想到他来时听到的消息,他心中对万宝如涌现出了一点不满。   明明已经去信给了他,怎么又能想要私开城门逃出来呢。   陈修齐也是,这可是大事,怎么看不住人呢。   若是被她得逞整个西原不诚不就成了炼狱了吗。   “云电,收拾东西去西路大军吧。”   云电猛地抬头,“去西路?”   可是他们对那边根本就不熟呀。   宋恒越看了他一眼,“对,收拾东西吧。”   不熟又怎么样,他靠的又不是熟不熟。   沈观棋到了秋叶城,打听好了荣阳伯夫妻二人的位置,看着面前紧闭着的房门,他心中控制不住流露出万般仇恨。   凭什么他们被好好的救出来安置在这儿。   而自己的妹妹却……   该死,他们该死……   “杀……”   陈修齐和万宝如现在还在闹矛盾。   “修齐,你不要在怪我了好不好?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   “最后我也没有跑出来,还伤了腿。”   万宝如有些幽怨的看着陈修齐。   陈修齐狠狠地叹了一口气,有一些心累。“宝如,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难道想不到事情的后果吗?”   “可是我不是没有做成吗?你怎么还要来怪我,都不关心我的腿到底怎么样?”   万宝如简直不懂丈夫在闹什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成,他就不能关心关心她吗?   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们两人的儿女,她怎么可能死在西原?   陈修齐看着她的模样皱了皱眉,“我跟你简直说不通。”   两人还在争吵间,房门就被一脚踹开,沈观棋黑着一张脸走进来,身后带着的亲兵们把两人围成了一团。   “淮阴侯世子?”   “你这是作何?”   沈观棋呵呵一笑,“我这是作何?我想你们二人应该知道吧。”   “私通敌军,想开西原城门引敌军入城,通敌叛国罪了解一下?”   陈修齐脸色一愣又赶紧解释,“不是这样的。”   “杀。”   陈修齐多少有点本事,可还是敌不过沈观棋。   冰冷雪原中,万宝如看着丈夫残破的身体,整个人犹如破布一般。   “修齐……”   怎么会如此。   可看着提刀而来的沈观棋,她却下意识的退入后面的边际悬崖,“别过来,别过来。”   沈观棋举起弓抹上了毒药。   “扑哧”   箭矢没入万宝如后背。   “将军,前面是楼兰境地,我们不能进了。”   沈观棋皱了皱眉头,“偏了。”他的箭被她躲偏了一点。   “将军,您已经抹了毒药,她不会活着的。”   “元帅那边也送了信来,让咱们去会一会庆王世子,只留他一条性命即可。”   宋恒越刚刚到西路大军,就遇到了京都来的天使。   “庆王世子接旨,皇上着令其尽快回京。”   传旨的公公看了一眼非常疑惑的庆王世子,眼中闪过一丝嗤笑和可怜。   “这是为何?”接了旨意之后,宋恒越问道。   此刻还有什么比西境的战事更加重要?   皇上为什么急召他回去。   “世子回京便知。”   一行人收拾东西回京。   在半路却遇上了等候多时的沈观棋,他身后的亲兵走上前给天使递了条子。   那传旨的公公便走远了一些。   “舅兄?”   沈观棋狠狠地往他脸上揍了一拳,风雷云电被其他人拦住。   沈观棋手上的动作丝毫不留余地,处处都往要害处打去,宋恒越一开始并没有反抗,后来却被打出了火气。   “书仪被你害得那么惨,你还敢回手,可怜了明宣和那个孩子,怎么会有你这种爹。”   “宋恒越,你真是没有心。”   “害死了我的妹妹,居然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哈哈,你对于荣阳伯夫妻可真是深情厚爱呀。”   “抛下自己怀孕的妻子,使她早产难产失了性命,却千里迢迢的救了别人的命。”   他一边重拳出击,一边流泪嘶吼。   想到了自己可怜的妹妹,他恨不得把底下这个人打死,可是想到了明宣,他恨啊……   本来挣扎着的风雷云电听到这话就如被雷劈中的树木一般站着,怎么会?   宋恒越瞬间失了神心中像是被塞入了千年寒冰一般冷冻着,再也不曾挣扎,感受着沈观棋重重的拳头。   他说的是什么?   怎么可能,沈书仪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   他在说假话,是他在报复自己不遵守承诺。   沈观棋看着他那副模样忍不住抽了腰间的刀,一把插入他腹中。   “做这副样子给谁看。”   他站起来一把抽回自己的刀,冷冷的说了句,“你的血脏了我的刀。”   说着沈观棋一步一踉跄地上了马,“以后你我二府永不来往,你滚吧,爱去哪就去哪,不要再回去脏了我妹妹的墓。”   等他们人全部走了,风雷云电一把扑到宋恒越身边,看着他身上汩汩而出的鲜血,一时并不知说什么。   世子妃,怎么会?   从听到沈观棋说话时宋恒越就陷入了无边昏暗中,他口中突然吐出鲜血。   过了几息,他像失了所有力气一样,轻声问,“他说的是假的对吗?”   “你们也没有听到对不对。”   风雷有些难过的移开眼睛,云电紧紧的看着世子的眼眸,看着里面的哀求和确认。   他也移开了眼睛。   宋恒越“呵呵”笑了两声,挣扎着爬起来,看向不远处的那位公公,镇定地往那边走,看着他淡定的模样,一字一句地问。   “刚刚他说的可是真的?”   那公公看着他脸上青紫和腹中的伤口,转过了头,有些阴柔的语音中传出一句讽刺。   “您也不想想,沈大小姐是那位的妹妹,人家又怎么可能拿自己妹妹的性命来撒谎骗您呢。”   “对了,如今沈大小姐已经不是庆王世子妃了,她是永仪郡主,下葬也是以沈家大小姐永仪郡主的名义下葬。”   “庆王府和淮阴侯府帮她休了您。” 第4章 前世4   宋恒越又吐出一口血,他静静地看着不远处,嘴中不断呢喃。   “不会的。”   那传旨的公公勾出一个阴冷的笑,转头回了马上,“既然如此,就请世子回京吧。”   不见黄河不死心。   宋恒越不顾身上的伤翻身上马,“一定是你们骗我的。”   沈书仪肯定好好地活着,她只是生气自己不顾承诺抛下了她。   淮阴侯府族地,何氏被儿媳陈氏扶着,老夫人许含章被孙媳饶氏扶着。   大家都木然的看着前面的墓碑。   “爱女永仪郡主沈氏书仪之墓。”   沈听琴一手抱着侄女,一手牵着明宣,不忍看。   径直转过了头,可却对上了另外一双通红失措的眼睛。   “凛然……”   许凛然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眼神紧紧的盯着那一块墓碑,眼眶通红,整个人狼狈非常,与曾经温润至极的模样相去甚远。   沈听琴心中不住的想,如果是妹妹嫁给了凛然,必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他感觉手中抽动,低下头看了一眼明宣。   明宣小小的人早就失去了那股活泼,这几日如同一根木桩子一般,除了见到妹妹的时候有一点神采,其他时候都木然。   好像眼泪早已流干。   何如乔看着明宣瘦弱的模样走到墓碑旁,静静在墓碑旁坐下,不哭也不闹,就这么安静的靠着。   她顿时泪流满面,老天怎么会这么残忍,她的女儿啊。   书书又没有做错什么事呀,要惩罚也该惩罚宋恒越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又怎么会报应到她的女儿头上。   明宣没了娘,又亲眼见到父亲的无情,以后该如何过。   那个襁褓之中的孩子从来没见过一眼母亲,生来就没了爹娘,多可怜呀。   明宣伸着自己的小手摸了摸墓碑,过了好半晌才哑着声音喊出了一句娘亲。   一句娘亲过后,他好像才记起了什么,瞬间哭了起来,“娘亲,不要抛下我和妹妹。”   “明宣会乖乖的,会听话,也会让妹妹听话的,您快回来吧。”   “我想您了。”   陈氏和饶氏转开的目光,眼中的泪花闪烁。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一个月前还在商量着孩子出生时长命锁的模样,还在想着到时候给小妹送什么东西。   许凛然看着那张跟表妹相似的脸哭泣,再也忍不住走上来,许含章没动,眼看着他抱过明宣,修长清瘦身子颤动着,手足无措的哄着。   沈听琴也忍不住把怀中的侄女抱紧。   老淮阴侯后退了一步,话音中带着点颤抖,“以后这孩子就叫沈寄音。”   沈听琴看了一眼哭闹起来的侄女,抱着她走到墓前。   “书书,你听到了吗,这孩子叫沈寄音,二哥答应你,以后会好好照顾她和明宣,你放心。”   他一定是视如己出。   纵然庆王府中没有停灵,也挂满了白幡,府中所有奴仆都静悄悄的,每人都在为世子妃哀悼。   庆王妃独自坐在花厅内,看着外面迎着寒风开放的的梅花,脸上盛满了泪水。   宋灵犀走到她旁边坐下,看着消瘦了许多的母亲轻轻的劝道。“母妃,您不要哭了,嫂嫂也不想看到您难过的。”   “是吗?”庆王妃手上的手帕早就沾满了眼泪,此刻也无用武之地。   “今日书仪下葬,我却没脸去看她,我多想在看她一眼啊。”   宋灵犀看着母亲的泪水也忍不住哭泣,想着嫂嫂的音容笑貌,她转过头任由泪水流下。   “娘,我也想去看看嫂嫂。”   嫂嫂生前对她那般好。   庆王妃摇摇头,“不要再去打扰她,书仪终于得了清静,庆王府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扰她。”   “这满府白幡一定要挂足七七四十九天。”   “嗯,知道了,娘。”   虽然嫂嫂再也不是庆王府的世子妃,可她永远是她的亲人,是庆王府的女主人。   宋恒越带着伤风尘仆仆地赶回京都,一路不曾休息,日夜不眠。   进了城门,直奔庆王府而去。   可刚刚入长道就看到了庆王府牌匾上挂着白幡,眼神止不住的颤抖。   身下的马儿像是知道了他的情绪飞奔上前,在门口停下。   宋恒越看着刺眼的白幡摔下了马,“世子。”   风雷云点赶紧扶住他,可看着他害怕又疲惫的眼神,一下无言。   这一路上他们基本上已经确定了世子妃的死,可是世子充耳不闻。   门房拦住了他。   “世子,王妃有命,让我们不能放您入府,请您谅解。”   门房看着面前憔悴不已的世子,很难跟二十多天前意气风发出征的世子做对比。   那个时候他们眼睁睁看着世子不曾回头,也眼睁睁的看着世子妃倒在门口。   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抛下怀孕的妻子呢,连一句话一句解释都没有。   “让我进去。”   门房和侍卫一起拦住他们,“世子,请不要让我等为难。”   “让开……”宋恒越强制压下心中的害怕,怒声开口。   在准备强闯的时候就看到了刚刚走出来的庆王妃和妹妹。   庆王妃目若哀死,早就没有了任何情绪,看到宋恒越像是看到了陌生人。   “你走吧,我让你父王在城中给你置了一处宅院,以后你就住在那儿吧,不要来沾染书仪住过的地方。”   宋恒越看着母亲心如死灰的模样,又看了看妹妹泪眼朦胧却带着不理解和恨的脸。   “母妃,沈书仪真的死了吗?”   庆王妃半晌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出。   “你跟你父王不愧是一脉相承,你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哈哈,我的书仪前两日都已经下葬,你却还在问她到底是死是活?”   “哈哈,我真是后悔呀,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障,还把你养大,早知你是如此没心没肺无心无情的人,当初我就该把你溺死。”   她灰色的眸子里全部都是仇恨和痛苦。   “我云烟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遇上你们这对父子,我也就罢了,可是我的书仪没了性命,又该找谁去?” 第5章 前世5   宋恒越面目憔悴,看着面前状若疯狂的母亲,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中如同浑水一般,再也找不到思绪。   他眼眶通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心中像是被一把刀反复凌迟。   “不会的,让我见一见她,让我见一见她,娘……”   他木然跪下,奔驰了千百里的疲惫和压抑了千百里的痛苦终于奔涌而出。   他不相信的。   沈书仪明明那么能干,怎么可能会死呢。   宋灵犀看着母妃,又看了一眼哥哥,心中的火气不住的发散。   “都说了让你滚,你不要再来祸害庆王府了好不好,你没看到母妃已经那么伤心了吗?你知道这段时间我们经历了什么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知道荣阳伯夫妻,他们二人是给你下了降头是不是,让你能够抛妻弃子。”   她实在是不懂呀,到底还有什么比妻儿更重要,当初明明答应过的不是吗,为什么做不到。   就算西境战事在急,可只要他愿意跟嫂嫂商量,嫂嫂那么懂事理的人不会不答应的,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现在妻无子散,整个庆王府都笼罩在昏暗里了。   平淡了那么多年的父王和母妃好像又有了隔阂,母妃日日哭泣再也不想见到父王。   温柔可亲的嫂嫂命归黄泉,乖巧可爱的侄儿至今未归家,一家人盼望许久的侄女更是见都不能一见。   宋恒越呼吸急促喘了几口气,眼睛中好像快流出了血,断断续续都只是那一句话。   “不会的,不会的。”   庆王妃一把抹在脸上,往后面喊了一声,“宋毓川,把你的儿子带走,不要让他再到庆王府,这是明宣的家,不是宋恒越的家。我是书仪的母妃,是明宣的祖母,却独独不再是宋恒越的娘,我生不出这种儿子。”   庆王也是一脸憔悴,他走了出来看着儿子祈求又悲痛寻求一个真相的模样,他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时却再也没有了心疼。   他狠狠地甩了送宋恒越一耳光,“抛妻弃子,你可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既然做了这种事儿,那就不要再奢求回头。”   看着被打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的宋恒越,庆王回头看了一眼眼眸中无光的妻子,又转过头。   他一把拽住宋恒越的手臂,“走吧,以后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当初对不起阿烟,可也不曾伤阿烟至此。   宋恒越任由父亲拖拽着自己,眼泪从他无神暗沉的眼睛中滚落,怎么会如此。   明明只是正常出征,怎么会如此呢。   把宋恒越丢进了这一栋新置的宅子,庆王并没有马上走,他看着蜷缩在一起的儿子。   “是我没有教好你,我有错,日后我们都要为此赎罪了,你母妃恐怕此生再无欢愉,我也永生得不到你母亲的原谅,日后活着怕也是为了明宣。”   “阿恒,我不明白你到底在做什么,到底有什么比书仪比明宣比她肚子里的孩子还重要?”   “你明明对荣阳伯就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只不过是正常相交的朋友,你,怎么会做到如此的?”   他不理解呀,宋恒越是他的儿子,他知道他是什么性格,若说他真对荣阳伯夫妻是生死相随那是假的。   宋恒越嘴中呢喃,“我当时只不过是觉得事态紧急,书仪在京都之中有你们照顾,什么都有,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是一个决定,就让他失去了妻子。   庆王忍不住苦笑,“娘说的没错,你像我,你是没有把书仪和孩子看得太重。”   “全部是因为你不重视她们。”   他想着当天的场景,忍不住说,“那日书仪和明宣在王府门口,却没有得到你一个回头,也没有得到你一句话,你是真的没有看到他们吗?”   宋恒越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咽咽哭了出来。   “你刚走不久,书仪就气得难产了,明宣亲眼目睹了他娘难产,又目睹了你的无情,你说他会不会原谅你这个爹?”   为什么把自己搞得妻离子散呢。   看着他的泪,庆王并没有放过他,“你知道吗,书仪苦苦挣扎生下一个女儿,一句遗言都没有就那么没了。”   “你若是有良心,就再也不要打扰书仪,打扰明宣,打扰寄音。”   说完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休书扔在了宋恒越身上。   “这是书仪给你的休书,以后她和寄音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若是可以,你也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你母妃面前,就当是你最后的孝心吧。”   他不想看到妻子难过。   说罢他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风雷云电听着房间内传来的哭泣声,静静地走上前把门关住。   若是知道会造成这么大的后果,当初他们说什么都会把世子劝住的。   王爷说的对,以后小公子恐怕不会认世子这个父亲了,会怨恨非常。   在房间里整整待了三天,宋恒越滴水未进,等他走出来的时候,风雷云电都为之心惊。   世子已经没有了人气,活脱脱像一个冷冰冰的人像。   淮阴侯府,门房看着面前跪得直挺挺的男人,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即转身进了府邸,还把大门关上了。   “夫人,庆王世子来了。”   何如乔一怔,随即万般恨意从眼睛中射出,沈听琴一把站起来,“我去会会这个恶心的人。”   明宣静悄悄地跟在舅舅身后,何如乔想了想没有喊他。   一打开府门,沈听琴就举着一把剑直奔宋恒越而去,而宋恒越不躲不闪,看着那把剑直入胸膛。   他一声不吭,抬头看着沈听琴,一字一句地说道。   “让我见见书仪。”   让他见见她吧。   沈听琴回头看了一眼在大门内立着的明宣,一把抽出剑,冷冷的回了句。   “滚,淮阴侯府永远不欢迎你。”   “你不配,你这种人就该烂在地狱里,这一辈子你都休想再见到书书。”   宋恒越看着府门关上,门缝里一闪而过那仇恨的目光使他呆滞在原地。   那是明宣,是他和沈书仪的孩子。   他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可一看到明宣,感受他入骨的仇恨,他觉得比身上中了百万剑还要冰冷。 第6章 前世6   “退下,这里是沈家族地,再往前一步休怪我等无情。”   侍卫们看着眼前这个身上已经有个剑窟窿的的人,更是确定了他的身份,个个同仇敌忾。   “退下。”   宋恒越根本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口,一心只想见到沈书仪,哪怕只是她的墓碑。   风雷云电根本就劝阻不动,可看着眼前这些立马就要动手的侍卫,他们二人还是迎了上去。   “通融一下吧,我们世子只是想见到世子妃。”   “滚开,这里没有什么世子妃,只有我们沈家大小姐。”   宋恒越直挺挺地往前走,侍卫们没有动刀而是取出了棍棒,他往前走一步他们就是一棒,丝毫不曾留情。   风雷云电替他挨了许多下。   老淮阴侯步步生风带着满身煞气从后面走了过来,直接拽住宋恒越的脖颈就往后一甩。   “竖子,这里是我沈家族地,又且能容你放肆,要见书仪,可以,你自入黄泉吧,到了黄泉你自然可以见到她。”   说罢他又看风雷云电,苍老许多的脸上是挡不住的杀气。   “滚,带着你们家世子滚,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他上前一脚把宋恒越踢飞,口中不留情。   “如今这般已经是看在皇家和庆王府以及明宣的脸面上,不然我沈家要你替我孙女陪葬。”   “滚,你若是有一点良心,再也不要来打扰书仪和孩子们。”   风雷云电赶紧抱起已经昏了过去的世子回到宅院,看着这个荒凉苍凉的院子,他们二人觉得这一切就像在梦中。   令人悲痛的寒冬终于过去,庆王妃虽然想起书仪时还会时时垂泪,可看着三五日就会回来看她一次的明宣又高兴了起来。   “我现在再也不求多的,只愿明宣和寄音平平安安长大。”   宋灵犀想着才三岁多就已经沉稳了许多的侄儿,勉强的勾出一个笑容。   “是啊。”   “母妃,这几日来了许多好料子和好东西,咱们快准备着给明宣和寄音送过去。”   虽然淮阴侯府不乐意见到她们任何人,可是她们送过去给孩子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推辞。   “寄音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母妃,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模样了。”   刚刚出生的寄音红红的又弱弱的像只小猴子,都说孩子一天一个样,现在看到寄音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认识。   明宣小小年纪就背负了太多,寄音更是从出生就没了爹娘,这都是她那个哥哥造的孽。   想到这段日子那边府邸传来的话,宋灵犀低下了头,收敛了眼中的情绪。   她不能让母妃跟着操心。   庆王妃站起身,转身去了小库房,“是啊,我是得给孙儿们准备些好东西。”   看着母妃的背影远去,宋灵犀给琥珀和玛瑙使了个眼色,这才出了庆王府。   自从嫂嫂没了以后,宋灵犀也开始学着管理家中,再也没有曾经无忧无虑的模样。   父王被母妃赶去了边境,兄长日日在宅子中也不安宁,母妃总是垂泪。   宋灵犀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可是想到了嫂嫂,她又撑了下来,毕竟以前嫂嫂也是这么照顾着一家人的,她那么辛苦,自己就又算什么呢。   看着紧闭着大门的府邸,听着里面传来的梵音。   宋灵犀睁开眼睛眼中冒出怒火,上去踢了一脚大门,随后又用手狠狠地拍着大门。   “开门。”   不多时,风雷急匆匆而来,打开门看到是郡主一下子低下了头,“郡主。”   “宋恒越呢?”   听着郡主直呼世子的大名,风雷心中又又又叹了一口气。   “世子让郡主回去,不要再来这儿。”   宋灵犀气得七窍生烟,抽出风雷身上的剑,发了疯似的往旁边乱砍,“不让我来?那他想让谁来,让荣阳伯夫妻来?”   “哈哈,我忘记了,那两个通敌叛国的罪人怎么可能还是荣阳伯,他们一家都被皇上处斩了。”   “简直是大快人心。”   宋灵犀一边砍着旁边摆放的东西一边笑着,不一会儿手就被人拿住了。   她抬起头,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脸,心里面难受一瞬,又瞬间冷寂。   “怎么,我这个亲妹妹见不得你一面,一提到那令人恶心的两夫妻你就出现了?”   宋恒越使了个巧劲夺下她手中的剑,“回去吧,灵犀。”   不要再来这儿了。   看着他像是一个死人一般,宋灵犀呼吸急促,过了好一会儿才静了下来。   “回去?呵,我回去了你要做什么呢,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你是在打扰嫂嫂,不要做你那些无用的东西,嫂嫂早就死了,打扰她往生的生活你还算是个人吗?”   她转头看了看这摆着一圈的符纸,心中悲凉,既觉得难过又觉得可笑。   人在身边时不知道珍惜,如今人没了,却表现出这般珍之重之的模样。   宋恒越冷冷的看了宋灵犀一眼,“不要管我的事,离开这儿,好好照顾母妃就是了。”   宋灵犀冷笑出声,“照顾母妃?你心中但凡有母妃你就不会做出这种事,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万氏没有死被你弄了回来对不对,难道这样了你还要好好照顾万氏不成?”   想到她听到的消息她就恨不得一剑捅在自家兄长心窝上。   嫂嫂身死一事,那万氏夫妻和哥哥要占全部责任。   如今却把万氏好生生的弄了回来,那算什么回事。   看着世子和郡主争锋相对,世子听到那万氏的名字甚至出现了寒光。   风雷忍不住解释,“郡主放心,那万氏怎么可能好好的,她如今生不如死呢。”   万宝如现在的下场可比死可怕多了,世子对自己都是下狠手的,怎么可能对万氏手下留情。   宋灵犀抹了一把脸,看着旁边的密密麻麻符纸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   “这些我可以不管,我也不问,但是你万万不能打扰嫂嫂安宁,你不为嫂嫂着想,可是明宣和寄音呢,你是要让他们兄妹二人恨死你吗?”   看着宋恒越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痛色,宋灵犀才松了一口气。 第7章 前世7   “你们说那万氏下场不好,呵,我要亲自见到,不然我不会相信。”   她摸了摸自己袖中带着的飞针毒药,若是那万氏真是好生生的,那她就亲自动手。   宋恒越没有说话转头往里走,宋灵犀跟在他后面,不久后走进一间阴冷的房屋内。   宋灵犀看着身上没有一丝好肉的万宝如,厌恶地移开了目光。   “我过一段时间还会来看的,若是她比现在这模样还好,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冷冷的放了一句狠话才转身离开。   宋恒越没有回头,任由妹妹背身而去,他看着面前血腥的场景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风雷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快速低下了头。   “疯子,你这个疯子。”   万宝如躺在地上低声呢喃着,恨意在胸腔内聚着,可身体却支撑不住了她抒发这恨意。   明明她都已经逃过了一劫,可偏偏又被这个魔鬼抓了回来。   “明明都是你的错,却还要怪到我身上,呵呵……”   沈书仪死了就死了,又不是她让她死的,为什么要报复到她头上。   宋恒越冰冷无神的眼眸波动了一下,没搭理她,只吩咐身后的风雷。   “看住了人,不要让她这么轻易都死了。”   “留着她还有用。”   说罢他转头离开这间血腥味冲天的屋子。   七月初,京都的天气早就炎热了起来,可这间宅子总是阴风阵阵,有时还有血腥味,旁边的住户早就害怕的搬走了。   躺在冰冷的床上,宋恒越抬头看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床,眼眸深处是深深地痛苦和自厌。   云电在外面轻轻地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才开口,“世子,您今儿约了诚一大师,去万佛寺路上还要时间,您不要错过了。”   半晌之后里面才传来一句,“嗯。”   万佛寺矗立在半山腰,宋恒越看着上面的金光,有一种被灼伤的感觉,他抿了抿唇,手轻轻的颤抖着。   诚一大师坐到他对面,“阿弥陀佛,世子,您心有挂碍,老衲也无解救之法呀。”   宋恒越怔忡许久,外面的日光照射在他身上,却驱散不了他身上的黑暗。   “可否有起死回生之法?”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诚一大师欠身,“世子,万事万物皆有其道,并非人力所能及。”   若有起死回生之法,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悔无可悔,恨无可恨,爱无所爱。   “世子,您魔障了。”   宋恒越口中短促地发出两句笑声,仿佛黄泉边的恶鬼。   “既然没有起死回生之法又怎能称之为救世大道呢。”   诚一大师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只阿弥陀佛一声。   “世子,您魔障了。”   宋恒越突兀地站起,慢慢地往外面走,一滴眼泪落下。   “可是该死的是我,不是她。”   可他现在还不能死。   不,他不相信,他一定会找法子的。   看着他沉稳但是却带着些急促的模样,诚一大师喊住了他。   “世子今夜在万佛寺住上一晚吧。”   宋恒越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许久之后他才抬头直面灼热的阳光,待到眼中控制不住的流下许多泪水,他才慢慢点头。   万佛寺中阵阵梵音,袅袅梵香,也解救不了宋恒越。   他打开房门不由自主地走到那棵承载了众生愿望的大树底下,他静静地坐在树底下,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   蝉鸣声阵阵,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忏悔。   “娘,娘,我在这里。”   他轻轻地抬起眼睛,面前仿若幻象陡生。   对面好像另一个熟悉的自己抱着孩子跑了过来,慢慢地接近那个幻影。   不多时原本空荡荡的平台好像堆满了人,可他只能看到那三个人影。   乖巧可爱说这话的明宣,含笑看着的沈书仪,面容上有着期待和无奈的自己。   “……”   书仪,明宣。   不。   不,   不要走,他看着那熟悉的一家三口转身离去,下意识追了上去却什么都没有。   “不……”   “世子,您怎么在这,奴才找了您好久?”   云电他看着呆滞在原地紧紧的望着前面的宋恒越,顿住了脚步,“世子?”   宋恒越急促回头“你刚刚有看到什么?”   云电不明所以眼神转了一圈,“什么都没看到呀,只看到您在这儿站着。”   宋恒越没有回话,只是手越握越紧。   云电点燃了催眠的香,走出房间慢慢的合拢了门。   “我知道是你的错……”   熟悉的声音促使睡得难安的宋恒越睁开了眼睛,他立马站起来,着急的往四面看了一下。   书仪,是你吗?   是我的错,全部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可好。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寥寥香气在房间内盛放,他颓然地坐回床边,再次睁开眼时,眼前又出现了幻象。   她高坐在椅上,而她的对面另一个自己捂着头跪在地上,像是在替他赎罪。   “书仪……”   等他跑过去只能摸到冰冷的椅子,什么都没有。   不,他打开房门,直冲藏经楼而去。   他不相信今日的景象全是幻景。   他不相信,不然为什么这么巧,他今日刚来了万佛寺就出现这种场景面。   乞巧节那日,宋恒越看着自己面前的玄清观,却半晌迈不开步伐。   风雷急匆匆地走近,“世子,咱们让一点吧。”   说着他面色难看又带着一点愧疚,“淮阴侯府来人了,还带着小公子和小姐。”   沈家人不想看到他们的,更何况还有小公子和小姐。   宋恒越没有说话只是离开走入旁边的密林。   不多时,淮阴侯府停了几辆马车在玄清观门口,沈听琴率先下来,随后转头扶着自家妻子。   饶氏怀中抱着一个七八个月的婴儿,听着婴儿的咿呀声她拿手轻轻的逗着。   “我们寄音怎么这么可爱,是知道今天要来种树了吗?”   沈听琴温柔说着话,可是面上的笑容却难看了半分。   “是啊,今儿就先把寄音的愿树给种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玄清观,今日是小妹的生辰,以后她再也不能来挂上自己的愿望了。   那他就让寄音今日种上树,让小妹心中也有个安慰。 第8章 前世8   陈氏也下了马车,掀开帘子,“定安,明宣,快下来吧。”   说着她伸手牵下了两个孩子。   “听琴,弟妹,我们快进去吧,早早的把事儿弄完,也好给小妹祈福。”   宋恒越远远地看着,旁边的树被握出了几个显眼的印子。   女儿童真般的笑声响彻在他耳朵里,还有明宣那瘦了许多的脸庞,悲伤的眼神。   云电风雷眼神也没有离开过,过了许久,那门口只停着几辆马车早就没了人,他们才收回视线。   “世子,我们……”   宋恒越微微低下头,半晌后嘶哑的声音传来,“等他们走了我们再进去。”   他想要看看女儿,想要陪陪明宣,可他满身的罪孽未除,怎么敢去见他们。   他不敢,也不能,明宣那日仇恨的目光日日都在他眼前闪过。   沈听琴在自己妹妹那永远都只挂二十二个荷包的树前看了许久,他低下头藏了湿润的眼。   拿起铁锹在旁边挖出一个坑。   明宣怀里面抱着一棵发着嫩芽的小树。   过了好一会儿,明宣才亲自把那棵树放在了坑里面,拿过小铁锹一铲铲把土填平。   他看着眼前的小树吸了吸鼻子,然后喊了襁褓里面不懂事的妹妹,“寄音,快来添上土。”   饶氏抱着沈寄音上前,拿着她的小手添了一捧土。   最后定安递上一壶水,明宣把水浇在这棵小树上。   沉默了许久之后,沈听琴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走吧,我们去前面吧。”   明宣没在说话,安静地被舅舅牵着走了出去。   淮阴侯府的马车渐渐远去,宋恒越才迈动僵硬了的腿。   风雷云电跟在他身后,看着面前高高的围墙对视了一眼。   他们不敢光明正大地进入沈家的玄清观,所以现在要用偷鸡摸狗的方式进去吗。   世子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啊。   可惜,这自知之明也没用对地方。   宋恒越自然是来过沈家的那片林子的,也非常了解沈家人的习惯。   他静静地走到那棵不算高昂的树前,清风吹拂过,树叶轻轻作响,像是传来一片优美的旋律。   这棵树仍然生机勃勃,可那个人却……   他看着上面挂满了被雨布遮挡着的荷包,一下子捂住了脸。   他就是个混蛋。   那上面非常新的那几个荷包通通都绣着栀子,让他想起了曾经妻子说的那句。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么内敛的表达方式,沈书仪用栀子表达着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可他却……   “书仪……”   过了不知多久,宋恒越才转头看向旁边那才种下的幼苗,他伸手轻轻地抚摸上面的嫩叶。   “是寄音的吗。”   虽是疑惑的话语,可他神情却已经笃定,他蹲下身体从旁边捧了土堆上去,轻轻地拍实。   苍白的唇几次掀起,却说不出任何话。   最后他抬头看看旁边那棵树上的荷包,眼前又出现了幻影。   他激动地转头看向风雷云电。   “你们看这有什么?”   风雷云电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那棵树在清风的吹拂下微微地摇动。   “世子,只有树啊。”   宋恒越激动的神情一变,随即又哭又笑。   不,不是的。   那有他的妻子。   还有另一个他。   他看着那个熟悉非常的人接过妻子手里的荷包,登上梯子把荷包挂在高高的枝丫上。   随后直挺挺的掉下了梯子。   “世子,世子,……”   两边的风雷云电重合的声音响起,他视若无睹,可能要上前抚摸那个眼睛中带着一丝乱的女子,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   可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那棵树轻轻地摇晃着。   他再次抬头,上面二十二个荷包挂的参差却有序,其中五个绣着栀子。   但是他刚刚看到的只有三个绣着栀子了。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过了许久,宋恒越终于缓过神,慢慢地往外走。   庆王府门口,宋恒越一直安静地站在门口,几个门房和侍卫们紧紧的盯着他。   最后宋灵犀走了出来,把他拉到旁边,“你来做什么,若是被母妃撞见了那该怎么办?”   母妃本就是好不容易缓过来一点,可别又被气到了。   宋恒越抿嘴后,轻声问了句,“母妃身体怎么样了?”   宋灵犀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句。   “你不来气她,她什么都好,如今一家子四散分离,你怎么有脸问好不好呢。”   说着说着她话音低沉了下来,转开视线昂起头,让眼中的泪水不至于流出。   她怨宋恒越,可是如今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定局,再怎么怨又能如何?   嫂嫂回不来,这一家子就都散了。   “你若无事我就回了。”   宋恒越拉着她,咳了一声,许久之后才说出一句。   “帮我把我书房里面的荷包拿出来。”   那是书仪送他的荷包。   宋灵犀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全烧了。”   宋恒越目眦欲裂,“烧了?”   怎么会呢。   “对,烧了,嫂嫂的东西自该随嫂嫂而去,你本就不爱护,又怎么有脸来要东西的。”   嫂嫂其它东西全部送回淮阴侯府了,只送给哥哥的那些东西和哥哥送给嫂嫂的那些东西全部都被母妃烧掉了。   这两样还是分批烧的,嫂嫂送给哥哥的东西母妃觉得应该物随主人。   可哥哥送给嫂嫂的那些东西就真的只是这样随便烧了。   “你走吧,真的不要再来了,母妃经不起你的折腾。”   嫂嫂没了,母妃也去了大半条命。   宋灵犀转头进的庆王府的大门,宋恒越站在原处喃喃自语,“没了。”   许久后,他脚步缓缓地离开了庆王府。   他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恨他怨他,可是……   那是沈书仪送他的东西呀。   坊市中许多人家户都亮着灯,只有那一栋寂静无比的宅子黑暗暗的,像是藏着张着口准备吞噬毫无准备过路人的鬼怪。   宋恒越走到昏暗暗的门口站了许久,突然倒下。   云电赶紧上前接住他,“风雷,快去把医师叫来。”   本就在府中的医师看着他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微微摇了摇头。   “世子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不然怕哪日就没了性命啊。” 第9章 前世9   “书书,对不起……”   宋恒越耳边响彻着哭声,像是陷入无边绝望和黑暗的自己在哭喊着。   他眼睁睁的看着妻子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最后妻子举刀刺向自己。   他只能看到沈书仪眼中不曾掩藏的恨和怨,看着她一刀又一刀没有丝毫留情,刀刀刺中他的身体。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拖着病体跪到淮阴侯众人面前,乞求原谅。   他顺着另外一个自己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眼中淡漠无比的沈书仪。   “书仪……”   “世子,您醒了?”   风雷端了一药,“您快喝了吧。”   宋恒越什么话都没说端起药一口而尽,风雷愣了一下露出高兴的笑容。   世子终于愿意喝药了。   不再像前段日子一样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宋恒越喝了药之后,却没有管自己身上的伤口,走进那个昏暗的房间。   面不改色的拿起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往地上一个两人合抱大小的罗盘滴上血,一直等罗盘上的所有刻痕都布满了血迹才收回手。   随后他看了一眼另外一个罗盘。   风雷就走上前把被链条捆住的万宝如入拉了下来,同样割破了她的手,往罗盘里滴血。   至于万宝如那些低声的咒骂声,他恍若未闻。   许久之后他才走向后院,那里他养着许多道人和和尚。   不久后,阵阵梵音响起。   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明宣从宫中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等着的人露出了笑容。   “祖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庆王看着孙儿脸上的笑,心中有一些心疼,又很欣慰。   “今日才回的,我知道你马上下学,特地在这儿等着你,今日你跟我一起回庆王府去好不好?你祖母也想你了。”   明宣点头,“好,祖父稍等一下,我去跟表舅说一声。”   说罢他转头向那边等着的另一辆马车走去,那马车旁边立着个温润如玉的青年。   “表舅,我今日回一趟庆王府,明日再去找您。”   许凛然摸摸他的头,温柔低声应答,“好,明日我再来接你。”   庆王看了半晌,又叹了一口气,若是书仪还在,家中必不会是现在的场景。   明宣在六岁之后,就一半的时间回庆王府,一半的时间去淮阴侯府。   至于寄音,那孩子他至今都未再见过一面了。   庆王妃看着明宣二人,惊喜非常,赶紧冲过来搂住他,“明宣今日怎么回来了,在宫中可还好,学业跟得上吗?”   说着又赶紧拿手帕拍去明轩身上带着的雪水。   “琥珀,还不快给小公子拿个汤婆子来?”   “好孩子,快把身上这斗篷脱了。”   庆王妃一句句急促的交代着,脸上浮现温暖高兴的笑容。   明宣已经九岁,灵犀也出嫁好几年了,府中经常空落落的,庆王妃虽说不是很喜欢热闹,可也受不了孤寂的日子。   庆王摸摸鼻头,缓缓地走上去扶住她,“阿烟,别着急,慢慢来。”   明宣把身上的斗篷脱下,接过琥珀递过来的汤婆子,沉稳地开口。   “祖母不要担心,我身体好,这点风雪不算。”   第二日上午,庆王妃把明宣送到门口,想了很久终于开口,“明宣,这是我给你娘准备的东西,你在你娘的忌日……那天烧给她吧。”   后面的话她已经哽咽不已。   明宣安安静静的接过那一包东西,许久后才开口,“祖母,您不要伤心,娘不会想看到您难过的。”   祖母对娘的好他从来都知道。   沈家族地中,淮阴侯和沈观棋沈听琴等人已经早早到了,今日又是一个大团圆。   淮阴侯几人站了许久,看着面前的墓碑许久无言。   最后明宣轻轻一笑,“外祖父和外祖母你们先回吧,我和妹妹再待一会儿就回去。”   何如乔没有再哭,只轻轻的揉揉他们俩的头就带着丈夫儿子们走了出去。   墓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沈寄音现在已有六岁,长的乖巧可爱,眉目中已有沈书仪的模样。   兄妹二人站在一起,只要见过沈书仪的就知道是她的一双儿女。   “哥哥,你说娘会不会冷?”   沈寄音拉着哥哥的手一紧,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飘散的雪花,“我觉得今日好冷呀。”   明宣握住妹妹的手,问言缓缓开口,“娘自己在这里肯定冷,我们陪陪她吧。”   明宣看着面前的墓碑,轻轻地牵着妹妹走了上去,就像那日一样安静地坐在墓碑旁久久无言。   飘飘雪花静静撒在坟头,撒在他们兄妹二人的肩上。   夜幕降临,兄妹二人抱在一起,久久没有起身,好像背后冰冷的墓碑是母亲温暖的怀抱,让他们舍不得离开。   寒风飒飒,一道身影落在墓园内,明宣站了起来把妹妹挡在自己身后。   “这里是沈家族地,何人胆敢擅闯。”明宣声音寒凉,还有一点稚嫩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冷意。   那道身影一僵,过了许久,他才开口。   “明宣……”   明宣一愣,面色一冷,大声开口。   “出去,我娘不想看到你。”   这些年宋恒越一直在搞什么其实明宣心中也有数,可他着实不想见到眼前这个人。   那道永远没有回头的背影和母亲了无声息的模样一直在他心中留存,至今无法消除。   沈寄音好像明白了什么,女童清脆的声音响起,也带着无边的排斥。   “你走吧,我娘不会想看到你的,我们兄妹也不想看到你。”   儿女那冰冷又排斥的模样,让宋恒越高大的身影无从前进。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个坟头,看着那一双跟沈书仪长得非常相似的儿女。   雪夜的月色格外的黯淡,照射下来的光并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只有无边冷寂慢慢回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过几日我就要去边境了,明宣,你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明宣冷静地打断。   “不用你说,我自会照顾妹妹,离开这儿,不要污了我娘的眼。”   “当初既然走的义无反顾,那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回头。”   那会让所有的一切变得可笑至极。 第10章 前世10   宋恒越僵立不动,任由一对儿女站在他对面,两边遥遥相对,像是势同水火。   他的心就像漏了一个大洞,被冷风呼呼的灌进来,冷涩难受却又什么都留不住。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一瞬,他轻轻抬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墓碑。   最后只说。   “对不起,明宣,寄音。”   他声音中包含着巨大的歉意和愧疚,定定地看了明宣和沈寄音,像是把她们的模样牢记在心中。   “你们好好长大。”   他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他希望儿女健康快乐,哪怕许多都是他的罪孽,可他仍然祈求神佛,赐他儿女康健无忧。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像是不舍又像早就腐朽的木头。   明宣抿唇,紧紧地拉着妹妹的手,许久都没再说话。   半晌后,他转头跪下,“娘,我会好好照顾妹妹,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不要担心。”   磕了一个头后,他坚定地站起来,拉着沈寄音的手往墓园外走。   轻柔的夜风中传来温柔的对话,“寄音,我们回去吧,等下次再来看娘。”   “好,哥哥,你的手有一点冰,寄音给你暖暖。”   清冷月光洒在墓碑上,冰冷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温柔。   宋恒越经年之后再一次到了庆王府,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母妃并不愿意见到他,妹妹也很排斥,至于父王,这些年偶尔在战场上两人有遇到过,可也只是只言片语。   他能够看出父王对他恨铁不成钢,心疼母妃的种种情绪。   他看着庆王府仍然荣耀光华的牌匾,想着儿时那些快乐的时光,想着那些年阖家团圆的温暖,轻轻地跪下。   磕了三个响头。   母妃,对不起,是儿子辜负了您的希望。   愿您身体康健,一直无忧。   他对着门房奇怪的眼神,快速地磕了头之后站起来离开了庆王府,再也不曾回头。   过了年就是明宣十岁生辰,四月一到,明宣就该正式成为世子。   他要在这之前给明宣腾出位置,这么多年他所有的努力全部都是梦魇,像是真实又像是幻境。   如今他认清了所有的一切,他应该让明宣的生活越来越好,也许那才是她期盼的吧。   待他走远之后,庆王才从门口走了出来,他看着空空的长道喉头滚动,许久之后他才转身回到府中。   可看着已经有了白发的妻子,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阿烟的。   阿烟的性格就是如此的坚定,做了决定的事儿就永远不会改,说不原谅就绝不会原谅。   就算提起阿恒也只会让她想起书仪,也许在她在书仪身死的那一刻就把阿恒踢出自己的心里了。   回到自己住了六七年的宅邸,宋恒越浑身力气卸尽,摇摇晃晃的进了空荡荡的屋子。   他半跪在地上忍不住痛哭流泪。   风雷云电放下了敲门的手,听着里面的哭声心酸不已。   世子这么多年就像一个活死人一般再也没有许多情绪,一心只想着复活世子妃,表面冷静,内里却已经疯癫。   如今他再哭出来,他们却觉得恍如隔世了。   这些年的痛苦与悲哀,他们亲眼见证,世子这些年从来都深埋在痛苦中,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身上不曾拥有一寸好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宋恒越走了出来去到那个关押了万宝如的房间。   那里这么多年了还是血腥阴冷。   万宝如这么多年早就折腾的再也没有心力,只想求死。   这次她终于如愿,可却挣扎不休,“不,不,我不想死啊。”   “宋恒越,你这个魔鬼,你才该死。”   宋恒越没说话,只吩咐云电。   “杀了她。”   他看着血沾染了罗盘,轻轻地回首,像是看到了什么人一样,轻言细语。   “书仪,你会高兴吗?”   “对不起,这才是开始,等过一段时日,我会亲自向你赔罪的。”   确实如他们所说,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所有的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   最该死的就是他。   如今明宣已经到了年纪,他也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宋恒越看着与家人告别的士兵将士们,把目光转向城外的长野,他的心跟冬天的长野一样荒凉。   许久之后,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骑马越过队伍渐渐地没入城中。   那是淮阴侯府父子三人。   “爹,真的不用送他下地狱吗?”   沈观棋回头遥望了一下长长的队伍里的人,口中恨意不减。   淮阴侯冷哼一声,“你以为他又活得了多久,不用脏了我们的手。”   沈听琴有些气怒,“他这些年搞东搞西,若不是没有犯到咱们跟前,我早就让人结果了他。”   让他们这些年一直把妹妹的墓碑严密地保护起来,就连两个孩子都不得自由。   就害怕他发疯做了蠢事。   “哼,若不是庆王妃是个好人……”   淮阴侯回头,风雪中长长的队伍开拔,他一向威严的面孔阴冷了下来。   “千里断肠散最是适合他这种爱折腾的人。”   “明年会是一个好春天,我的书仪一定会大仇得报。”   说罢,他打马离去。   北境的春天仍然如同寒冬,四月已经过了大半,仍然飘着细雪。   “世子,您要撑住啊,小公子刚刚才承袭世子之位,您还要替他顶一片天呢。”   宋恒越眼神涣散,胸前一把长枪刺入,他不断地吐出鲜血。   混乱杂乱的思绪中他回想着这些年他的幻梦,那些梦境真实不已,他亲眼看着另外一个沈书仪拒绝自己,恨自己。   最开始他本以为是他所有的祈求有了回应,哪怕沈书仪恨他,只要活着就好。   可最后他才慢慢明白,他这一生一世再也无法挽回任何,沈书仪早早就就死了。   死在了自己没有回头的那一天。   死在了他的轻忽和不负责任中。   甚至是死在了沈书仪最恨宋恒越的那一天。   “书仪……”   他要死了,以后永永远远也不会再打扰她了。   他希望沈书仪世世安康,永世欢乐,再也不见宋恒越。   他只能给沈书仪带来伤害和痛苦,甚至丢掉了性命。   神啊,你若有眼,那就让沈书仪永生永世都与宋恒越无缘,他不配。 第11章 重生婚前1   “小姐,小姐,您快醒醒啊。”   “怎么会出了这么多汗,冬至,快去告诉夫人,再去把府医请来。”   沈书仪感觉自己浑身濡湿,身体沉重的就像在火炉中勉力前行,不见滴水也无力。   混乱的思绪好似还停留在她看着那个冰冷的背影之时。   对了,孩子…   “明宣……孩子……”   “小姐?”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迎来了甘霖,艰难的哼了一声。   “书书,怎么会这么烫?”   听着母亲的声音传来,沈书仪好想哭一场,想到孩子们她努力的睁开眼。   “娘……”   听着女儿低哑的声音,何如乔心疼不已,赶紧按住她,“你这孩子昨日非去看什么梅花,今儿遭罪了吧。”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说着她又拿帕子拧干轻轻的擦去女儿头上的汗水,看着女儿呆滞含泪的模样,又轻哄,“好啦,娘在这里陪着你,还难受吗?”   沈书仪呆呆的看着年轻了许多的母亲,许久才反应过来看向头上的窗幔。   这是她闺中的卧房,可她现在不应该在庆王府嘛,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却发现平缓不已。   “书书,你这是怎么了,肚子疼吗?”   何如乔看着女儿呆滞的模样,也笑不出来,着急的不行,“快去把府医再喊来。”   又忍不住抱怨道。   “昨日都说让你不要去看梅花了,你这孩子就是不听劝,犟种一个,现在知道疼了吧。”   沈书仪一把拉住母亲的手,“娘,我没事,我躺一会儿就好了。”   躺一会儿就好了。   现在的状况就让她心中浮现难以想象的猜测。   何如乔盯着沈书仪看了许久才放过了她,端起起旁边的药碗,轻轻地吹了一口,“来,喝点药。”   说完又怕女儿觉得苦,赶紧吩咐身后的谷雨,“快给你们小姐拿蜜饯来。”   等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沈书仪半躺在迎枕上,慢慢地理着着脑中的记忆。   眼神也轻轻地飘向了房间。   这确确实实是她出嫁前的闺房,那些摆放着的物件都是她心爱不已的,在她出嫁之后全部都带到了庆王府。   后来淮阴侯仍然保留着自己的闺房,可这些摆件却都不一样了。   娘刚刚说到的看梅花生病,她确实有印象,那是她十六岁的时候,为了看梅花得了风寒,养了半个月才好。   谷雨几个人也年轻了许多,沈书仪沉寂的眼睛中流出泪水,既高兴又觉得悲哀。   她高兴自己得如此机遇,又悲哀自己难产不知孩儿如何,还有她可爱的明宣。   今日是冬天里难得的好天,日光虽然不算灼热,却也带来一点温暖。   “蔷薇,你怎么能把窗子打开,小姐还在坐着呢。”   听着谷雨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沈书仪轻笑出声,“是我让蔷薇打开的,我想透透外面的风。”   谷雨看着脸色终于红润起来的小姐,心中又叹了一口气,“小姐,您这病才刚好没几日,怎么能吹风呢。”   虽是如此说,可她也不曾把窗子放下来,只是找了几块厚重一点的纱帘挂在了窗上。   弄完这些她才端着冬至刚刚拿上来的药碗上前,“您先喝药吧。”   沈书仪回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冬至也赶紧上来收药碗,两人看着书案上的纸张赞叹道。   “小姐的字越来越好了,只不过这经书您也抄了半月有余了,日日不曾停歇,算起来也有几卷了,您可快歇歇吧。”   冬至一边赞叹一边劝道。   这段日子小姐总是日钻在这些经书里面,以前常见的笑容都少了许多,倒是越来越发淡泊宁静了。   沈书仪点点头,“把这两卷抄完我就不抄了。”   当初她刚刚重生的时候还不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怕被父母察觉,又怕父母担忧,这才抄抄经书来克制自己内心的怨恨和不平静。   如今也有半月,她已然平静下来,只是挂念明宣,挂念那个孩子,但此时想想,那边的父母和母妃也会替她照料好孩子的。   冬至把药碗端出去拿给外面的丫头端走,又端了一盘糕点进来。   “您快尝尝,这是表少爷那边的惊蛰送过来的云团糕,奴婢看着比如奴婢做的都还好呢。”   沈书仪接过旁边谷雨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闻言轻笑,“你的手艺自是无人能比的,只不过表哥送来的云团糕看着跟你做的比较相像啊。”   冬至噗嗤一笑,“还是被您看出来了,表少爷那边的云团糕说起来还是师从于奴婢呢,大半年前表少爷就特地找奴婢学了云团糕。”   “今日看着这糕点确实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沈书仪握住手帕一顿,“特意找你学的?”可她记得表哥并不喜欢糕点啊。   冬至点头,“是啊,说是表少爷想要学来孝敬孝敬咱们老夫人。”   沈书仪没再多说什么,可她也知道祖母并不喜欢吃糕点,更何况是云团糕这种甜蜜的东西。   她伸手拿过一块云团糕放入嘴中,感受着那甜蜜中带着一点清新的味,眼睛一亮。   确实有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只不过谷雨做的要更传统一些,表哥做的这云团糕里面恐怕是加了点芡实,不黏腻反而清新一些。   样子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吃了两块之后,沈书仪就停了手,拿帕子擦了擦手,吩咐谷雨,“今冬比较冷,表哥的翠竹苑要更清冷一些,你给那边多送上一点炭,我记着我今年给哥哥做的护膝还剩两双,你也一并给表哥送过去吧。”   淮阴侯府自是不会亏待表哥的,可这跟她的心意也并无太多关系,她愿意送就多送些。   表哥也才十八岁,却也早就有了端方君子的模样,整个人温润至极。   想到她以往看到的那些场景,她就敬佩表哥的毅力,钦佩他的品格。   曾经小小的表哥下着大雪还在假山上苦读,甚至还俯卧着身体,躲着所有人的视线。   想到此,她就有一点厌恶云阳侯和云阳侯夫人,也不知这夫妻二人是为何,明明是亲生骨肉,却让其受此苦楚。   再加上祖母一提起云阳侯府就叹气的缘故,沈书仪更是讨厌云阳侯夫妻了。 第12章 重生婚前2   翠竹苑中,许凛然还在苦读,如同青竹一般的身子不弯不折,眼神坚毅定定地盯着眼前的书籍。   他总是格外的珍惜在淮阴侯府的日子,只有在这里他才能不受打扰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   不会连读书都要被训斥,不会连多用两张纸都要受磋磨。   惊蛰手上拿着东西推开门走进来,赶紧把门关上又才搓搓冰冷的手。   一边搓一边说话。   “公子,表小姐那边给你送了两对护膝过来。”他语气带着惊喜和高兴。   许凛然微微回头,虽然不曾动作可是眼神中都透着喜意。   “是吗,快拿过来我瞧瞧。”   惊蛰就知道自家公子会高兴的,别人不一定能看出来,可是他知道自家公子对于表小姐是怎样的情谊。   “哎。”惊蛰连同包裹一起递过去,他知道公子会自己看的。   许凛然缓缓地解开包裹,看着里面两对实用又针脚严密的护膝,露出了温柔又克制的笑。   “送过去的云团糕,表妹可喜欢?”   想到此他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手,那是他亲手做的。   私下不知道练过了多少回,今儿才得到满意的成品。   说完不等惊蛰回答,他又转头开始问,“你可看到表妹?她身体如何了。”   纵然他很想见到表妹,可也知道表妹生了病一般不出来,他也没有理由去绿波院见表妹。   惊蛰微微摇头,“我没见到表小姐,只见到了冬至,听她说表小姐已经好了。”   许凛然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轻柔地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护膝,“那就好。”   没过多久,惊蛰咬咬嘴唇还是开口,“公子,侯爷和夫人那边传来了信让您早日回府。”   说着说着惊蛰脸上就起了愤恨之色,他本是淮阴侯府的人,只是被老夫人送给了公子。   一想到云阳侯俩夫妻对公子的态度他就心中难受。   公子是何等的好,才华横溢,品格相貌皆是上等,怎么就是入不了他们的眼?   许凛然收敛了眼中的光,“那就回吧。”声音中无端的带了一些寒凉。   他知道父亲母亲都偏爱大哥,也不想争抢他们的喜爱,他不屑,只终究那是父母,他逃脱不得。   他收下心中的思绪,又想到了表妹,心中苦涩又无奈,表妹是云端上高悬的明月,而他只能仰望。   他也想争一争的,又回头看了一看书案上放着那不知被翻过多少次的书卷。   毕竟谁不希望拥抱月亮呢。   今年的除夕夜,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   沈书仪看着祖父祖母安坐在一起下棋,父亲正陪着母亲看书,大哥二哥正高高兴兴的拿着刀剑比划。   二嫂坐在大嫂旁边看着她手上绣那只栩栩如生的老虎。   沈书仪不住的搂紧了怀里面才三个月的定安。   她露出怀念的笑容,心中宽敞了许多。   也许这是另外一种结果,虽然没了明宣和那个孩子,可是她如今看到了另外的可能。   那宋恒越,她不嫁了,她再也不想受尽冷淡,不想跟他纠缠,他能如此无心无情的对她和孩子,她又何必呢。   只是想到了皇上赐婚,她心中有涌起了一些思绪,皇上赐婚她和宋恒越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两边联合起来很好,庆王府既能同时享有淮阴侯府的一些兵权,淮阴侯也能信任监军。   可她着实不想嫁给宋恒越了。   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算起来赐婚也就是在自己十七岁生辰后的几天,可是皇上赐婚的想法却在五月的时候早就传达给了两府。   沈书仪抱着定安轻轻地拍着,慢慢地思考的对策。   绿波院春日里是最美的,桃花杏花交织,开出一卷优美的画卷,有一种山花烂漫却在我院中的美好。   “谷雨,你准备准备行装,今日云阳侯府有宴。”   纵然再是不喜,可毕竟还是亲戚,沈书仪也得去。   何如乔带着女儿,刚刚下马车就被如今云阳侯府夫人郑氏迎了上来。   “表嫂来了。”   郑氏热情不已,何如乔却没怎么接话,只是含着轻柔的笑容点了点头。   待看到何如乔身后的沈书仪,她表情一僵,笑容虚浮起来看起来有一点心虚。   “书仪也来了啊。”   沈书仪端庄不已,上前一步,“表舅母安好。”   郑氏赶紧让了一下又把她扶了起来,何如乔冷眼看着,没多说什么。   心中却嗤之以鼻。   也不知这郑氏到底是怎么样个人,虽说她让的是自己女儿,可何如乔心中还是觉得厌烦。   书仪虽然身份在这,可毕竟也是小辈,两府之算起来也是正儿八经的亲戚,她却连书仪的礼都不敢受。   也不知是胆小,还是打着别的主意。   呵呵。   何如乔拉住沈书仪,“走吧进去吧。”   没走几步,又遇到了如今的云阳侯世子和夫人,何如乔受了他们的礼,听着下人喊他们为“世子”“世子夫人”只是觉得好笑不已。   一个至今都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子,还被他们当了真。   若不是婆母心软,这个云阳侯府又如何能是这一家子晦物所住。   真是可惜了凛然。   淤泥面开出的花朵却仍然在淤泥中。   想到那个孩子,何如乔眼神有了一点变化,她回头看了一眼如今成长了不少淡漠又端庄的女儿。   书仪如今已是十六,到了今年七月,也就是十七了,按理来说,也该选夫婿了。   她从去年就开始暗中搜罗,可惜呀,这些适龄又家世合适的公子中还真没有哪个能让她看着觉得各个方面都好。   凛然是真不错,可是只要他还在这个云阳侯府,她就不会考虑。   哪怕她非常清楚凛然对书仪的感情。   沈书仪跟着何如乔见了许多热情不已的夫人,她缓缓应对着。   她知道这些夫人为什么对她热情,可热情无用。   “娘,我去外面走走。”   何如乔点头,伸手扶正了她的发簪,“早些回来。”   云阳侯府的花园还不错,如今季节正好,百花盛开,沈书仪穿梭在其中,难得地享受了一点清净。   “噫,那不是惊蛰吗?”谷雨指了个一瘸一拐的背影。 第13章 重生婚前3   沈书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背影确实是惊蛰,只是他这凄惨的模样又很着急的样子是去哪?   难不成是表哥那边有事?   “走,我们去看看。”   表哥在云阳侯府的处境可算不上好,只是能够吃饱穿暖。   表面上看起来有二公子的待遇,实际上却……   偏僻的小院中,许凛然安静地坐着书写什么,眼眸中掺着一些期待和担忧。   沈书仪一路走一路皱眉,虽然这旁边都是花园,可也掩盖不了这里就是云阳侯府最偏僻的角落。   惊蛰一瘸一拐从旁边的梯子上翻了下去。   沈书仪和跟着她的谷雨同时蹙着眉头。   她看了看院门上那一把黄铜大锁,心头怒火翻涌,她回头看了一眼谷雨。   谷雨赶紧走出这里,左看右看然后冲她摇摇头,沈书仪提起裙摆爬上梯子,可才爬了一阶,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对话声。   “表哥……”一句表哥含在嘴里,还没有喊。   “公子,要不您直接去求姑奶奶吧,姑奶奶那么疼爱您她肯定会考虑您跟表小姐的婚事的。”   虽然声音不大,可沈书仪听的清清楚楚,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许凛然抿唇,眼里露出苦笑,片刻之后才接话。   “姑奶奶固然疼我,可我却不能不知礼不知趣。”   惊蛰低下了头,“可夫人答应了您,又把您锁在这儿,奴才可不觉得她会照着她答应的事去做。”   许凛然:“表妹那么好,自然得三媒六聘。就算我希望不大,可我仍然想去争取,但就算只是争取也要给表妹尊重。”   “如果是我独独一人上门求娶,又算什么。”   惊蛰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担忧不已,“公子,万一夫人真的没有去做,您不就是错过了表小姐嘛,我听说淮阴侯夫人如今已经在给表小姐选婿了。”   许凛然咳了一声,端着冰冷的茶水喝了一口。   “明年三月春闱我会竭尽全力。”   表叔和表婶会多留表妹一两年的。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他也并不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拜托在他那个不像娘的母亲身上。   “也是,公子您满腹才华,肯定能够高中状元,到时候也敢上门提亲了。”   沈书仪心绪复杂,她脚步轻缓地离开这里,路过花园时她折下了一枝桃花,轻轻地把玩着。   “小姐?”   谷雨有一些担忧地看过来,沈书仪看了一眼她,只说:“你早就知道?”   谷雨明显一愣,随后又点头,“不算知道,只是看得出一些端倪。”   表公子当然很是知礼,可是爱慕一个人的眼神又怎么藏得住呢。   也许不止她清楚,恐怕老夫人和夫人她们心中也清楚。   可大家也都知道,表少爷是个好人,可惜有那么一个家,自家小姐从小就是万千宠爱在身又怎么可能嫁到云阳侯府。   沈书仪没在说话,她突然想起她成亲后高中状元的表哥立马外放,当时爹还说了一句,‘那孩子在京中有更好的前途,偏偏要往外奔。’   后来那几年母亲也说过好几次,说表哥一直没有成亲的打算。   如今想来,怕是因为她,至少外放这件事情是因为她。   可就算表哥在怎么期待,甚至想好了明年春闱,可也不知意外来得更快。   如今已经是春三月,前世五月的时候宫中就会传来消息,试探庆王府和淮阴侯府的想法了。   待到七月,赐婚圣旨就会下来。   她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揉捏得不成样的桃花,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她与宋恒越这一世再也不要有任何牵扯,前世的爱恨因果她早就告诉自己忘却,可不代表她还乐意跟宋恒越绑定。   何如乔带着沈书仪走出云阳侯府,沈书仪回头看了一眼那门口站着表情虚浮的云阳侯夫人郑氏和云阳侯世子夫人,随后转头。   上了马车后,何如乔摸了摸女儿轻柔的发丝,缓缓发问。   “书书,刚刚你去做什么了?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沈书仪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但也没有说她听到了表哥和惊蛰的那一番对话。   “娘,郑氏着实是太过分了,怎么能把表哥锁在院子里,表哥已经十八岁了,并不是不懂事的小儿。”   这完完全全就是侮辱表哥。   何如乔听完了所有,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许凛然也算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她自然心疼非常,“真是太可恶了。”   凛然这孩子就算内里有锋芒,可那云阳侯夫妻二人毕竟是他的父母,他又能如何。   “等我回去告诉你祖母,若实在不行,就把凛然接回来。”   就算许凛然是云阳侯的二子又如何,也不见云阳侯府真正把他当做二公子对待。   更何况,云阳侯也要有那个本事敢到婆母和夫君面前说个一二。   沈书仪目的也就在此,别的她不曾多说,等回到了自己的绿波院,她才慢慢的思考起来。   谷雨给她递了一盏牛乳,看着她沉思的模样过了许久才开口,“小姐,您前段时间一直在考察京都的各位公子,可是有意婚嫁?”   沈书仪沉默了半晌,慢慢点头,“嗯,先考察考察。”   可至今也没有找到个合适的人选。   芒种在旁边听了半晌,最后委婉开口,“您觉得庆王世子如何?”   沈书仪一怔愣,忽然转头,“为何这样说?”   芒种露出一个细细地笑容,“小姐,咱们一直待在一起的。”   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小姐的想法呢。   只不过这些日子小姐也没有出门,也再没有关注过庆王世子了。   “以后不必再提他,我跟他是两路人。”   沈书仪并没有多提醒什么,也没有不愉,她跟她的四个丫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她也相信她们嘴巴严。   其实表哥是很好的人选。   先不说别的,只说人品表哥就胜过了京都许多人。   再说感情,虽然她对表哥没有爱慕之情,但两人之间仍然是有感情的。   而如今她回想曾经种种,也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剥离出表哥的心意。 第14章 重生婚前4   但她心中仍有顾虑,云阳侯府那一家子就是最大的阻碍。   她成亲是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找一片安宁之地,不可能踏入泥沼之中。   哪怕那一家子她都有办法应对,可她为什么要去这么做呢。   更何况,表哥对她是真心实意,她却满心只有利用,这不公平。   若是其他人用了也就用了,她心中不会有半点愧疚。   可表哥毕竟不一样。   她揉了揉眉头,就算这一切都不考虑,她又该怎么应对表哥的感情呢。   只做一对平常夫妻的话,表哥会不会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难受。   就算她不会冷待表哥,也不会对他不好,可她真真切切的清楚爱一个人会希望有回应的。   第二日一大早,沈书仪就去了祖母院中请安。   许含章一见到她就赶紧招手,“书书来祖母这。”   “祖母。”沈书仪脚步轻快地依偎过去,“您昨晚睡得可好?”   “自然是好的。”   许含章上下看了她身上的打扮,粉白色的衣裙,配上金粉色纱缎,还有精致的黄金璎珞,手上却无半点首饰,头上也只是插了两只金簪。   “你今日也太素净了些,来人,去把我盒子里面那一只白玉素镯和那粉碧玺头面拿来。”   等把人打扮好,许含章才轻轻点头,“这样才好嘛,小姑娘家的就应该珠光宝气。”   书仪这孩子长相端庄大气却不失娇美,最该配那些名贵的珠宝。   “多谢祖母。”沈书仪早就习惯了家中的长辈把她当做娃娃一样打扮。   “书书,我今儿已经让人去云阳侯府了,得把你表哥接来才行。”   说着说着许含章就起了怒火,既是对娘家每日俞下的状况担忧又是对侄儿恨铁不成钢,更是对他们虐待许凛然不满。   她当然知道他们心眼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当初父亲和哥哥征战沙场,大嫂生下两个儿子又这么走了,大侄儿怀远从小就懂事,年纪稍大一些又被哥哥接去了边关,一边照管一边教导。   而二侄儿怀敬从小就被惯的娇弱,性子也跋扈,哥哥本来也要把他带走的,可他自己死活不愿意去。   如此一来,自然是父子分隔两地,而府中又没有个长辈,怀敬越长越歪,居然开始妒恨怀远。   后来自作主张地娶了一个小家庶女,把人家宠上了天,哥哥就算不满也没再说什么。   可是哥哥和怀远战死沙场,怀敬就越来越过分了,他既然想要继承云阳侯府,自然该上战场的,她也愿意教他。   可她得到了什么,得到了一句‘嫁出去的姑奶奶就不该在管娘家的事儿。’   可谁又记得云阳侯府那荣耀的牌匾上也有她许含章的一份力。   一个不上战场的侯爷,又怎能留得住手底下的兵,云阳侯府至此败落。   没有兵权的勋爵又怎么在贵族圈中立足,更何况一个小家子气的夫人又怎能担起社交重任。   他那发妻死后,他虽然续娶了郑氏,可许含章觉得还不如不娶呢,一个比一个差。   儿孙中唯有一个有本事一点的凛然,居然还被他们慢待,就害怕凛然太过本事,抢了他那大儿子的地位。   一想起这些许含章简直是脑子发疼,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啊。   沈书仪赶紧给祖母揉揉额头,“祖母不要担忧了,表哥性格坚毅,他能够应对的。”   她记得她重生前表哥早就已经搬出去云阳侯府了,也在朝堂中立足,还颇受皇上重用。   虽然她关注不多,但也偶尔能够听说表哥的名号,也从祖母信中知道表哥与云阳侯府决裂。   许含章叹了一口气,“可又有谁应该吃苦呢,若不是他那不懂事的父母,他也应该是尊贵的侯府公子,出入来往都是勋贵官宦。”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朝堂以孝治国,为人父母能够限制儿女的实在是太多了,许凛然又羽翼未丰,如何能够抵抗云阳侯府。   就算她时时帮助,淮阴侯府也扶持凛然,可说来说去他们也毕竟是外人。   想到哥哥死前的叮嘱,许含章脸色一暗。   “老夫人,表少爷来了。”   丫头的回禀声打断了祖孙二人的思绪。   “请他进来。”   许凛然一走进屋子就看到了他千思万想的表妹,他露出浅浅一笑,又赶紧回神,恭恭敬敬地给许含章行礼。   “多谢姑祖母照顾凛然,凛然感激不尽。”   许含章露出一点点笑容,“凛然,你这孩子就是太过端稳了,你来了就去学堂读书去,明年春闱也不远了。”   沈家学堂里面也特地聘请了名师。   许凛然想了一会儿,借由抬头轻轻地看了一眼站在姑奶奶旁边的沈书仪。   他很感激姑奶奶的用心,可是他仍然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下。   想到那个女人的承诺,他眼眸中聚起一团暗涌,又很快消糜。   “姑祖母,我还是回云阳侯府去,我今儿没有带书籍过来。”   就算被锁在那里也无所谓,只要那个女人有一丝可能信守承诺,他就愿意做。   许含章眉头一皱,可看着面色沉静的侄孙,她没再说什么。   “那你就回吧,这距离春闱也只有一年了,我也放心不下,这样吧,今日你就多带几个下人回去照顾,也好安安我的心。”   许凛然忽然抬头,嘴角几牵,最终没有拒绝。   沈书仪看着他的背影离开,想到他暗看自己的那几眼藏着深深的克制和她熟悉不过的爱慕,又想到越来越近的五月,她还是打算为自己打算一番。   “祖母,我去送一送表哥。”   许含章没有多想什么,只随意挥挥手,“去吧,今日日头有点大,你带把伞。”   “好。”她脚步沉稳,步子快速往许凛然离开的方向追去。   在一处小花园里追上了许凛然。   “表哥留步。”   许凛然蓦然回首,看着她额头上的那一点点汗意,赶紧走过去接过谷雨手上举着的伞,往前倾斜了一下,挡住日光。   温润得像沈书仪手上的白玉镯。   “表妹怎么来了,若是有事儿直接让下人来喊我就是,怎值得你亲自跑来。” 第15章 重生婚前5   沈书仪抿抿唇,抬头看了许凛然的眼睛,随后向谷雨使了个眼色,片刻之后花园内的所有下人都退了下去。   包括许凛然身边的惊蛰。   她吸了一口气,想到了皇上赐婚的事儿,又想到了那些不尽如人意的人选。   “表哥,你愿意娶我吗?”   她知道这话很出格,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如此。   淮阴侯和外祖母若是真的不愿意赐婚之事,皇上也不会硬逼着,可这其中需要他们付出的就太多了。   至少信任会减一半。   沈书仪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事儿让淮阴侯府受到重创。   可她也不乐意嫁给宋恒越。   许凛然听到这话并没有觉得高兴,而是眉头一皱,语气带着一点着急。   “表妹,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沈书仪轻轻摇头,看着他一向沉静的脸上露出一点急切,她心中沉稳了不少。   “你愿不愿意?”这次她的语气真挚了许多,也看着许凛然的眼,真真切切的表述出了自己的话。   许凛然心中怔忡了一瞬,浑身就像惊雷劈过一般,又像被春雨滋润。   透过沈书仪黑亮真挚的瞳孔,他确认自己听到了那句话。   他低下头,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任何话,过了许久,他才抬头,对上了那双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我愿意的。”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表妹是他心中所向,他做梦都想娶她回家。   他知道自己娶表妹是千难万阻,也愿意为之努力,哪怕会一场空。   如今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这句,他却恍若梦中。   沈书仪和许凛然对视了一眼,她看清楚了他眼中的感情,可她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清醒和利用。   她轻轻开口,“表哥,你应该知道,我如今对你没有男女之情,可我需要你娶我。”   “你需要想清楚,但我也向你承诺,若是我们成亲我也会一心一意的经营我们的家庭,不会有二心。”   她知道自己的卑劣,知道自己的利用,可她仍然这么做了。   但她也会向他解释清楚。   她需要这段婚姻,以逃避圣上赐婚。   她是自私的,她清楚许凛然的人品,知道他会对她好,她也不想为了逃避皇上赐婚就嫁一个毫无了解的人。   “我愿意的,表妹。”   许凛然露出一点清浅的笑容,他当然愿意的,哪怕表妹根本就不喜欢他,他也愿意的。   他刚刚说出愿意就已经看清楚了沈书仪眼中只有一点愧疚和真诚,没有任何的羞涩和爱慕。   可他仍然说出了愿意。   他只看到了明月愿意向他怀中,至于明月身后带来的任何东西他都愿意接受。   原谅他的卑劣,原谅他趁人之危说出了这出格的话。   “明年春闱我一定会带一个好名次向你求娶的。”   他做出了承诺,轻柔的话语带着沉重的诺言。   就算是表妹愿意,可他也不能委屈表妹。   如今他身无半点优势,只能做出这种承诺。   他握住伞柄的手露出了青筋,   沈书仪笑了,过一会儿她说,“表哥,等不到明年了,你知道吗,我听说皇上有意为我赐婚。”   许凛然一愣,缓缓开口,“这样吗。”   怪不得表妹这样着急。   “表哥,你想清楚了就来提亲吧,若是你心中不愿,那这件事情就当我没说。”   她尊重任何人的意愿。   她也知道许凛然要娶自己的话比较艰难,可若是自己愿意,爹娘也不会多加阻拦。   她接过自己头顶上的伞,轻柔地说。   “表哥,你就别回去了吧。”   别到时候又被锁在了云阳侯府。   许凛然脚步沉稳地走进自己在淮阴侯府暂住的青竹苑,可一坐到椅子上却呆愣了起来。   表妹今日所说确实让他惊讶又惊喜。   但他不得不说,他是高兴的。   那种高兴欢愉慢慢地浸入骨子里。   他迫于种种,从来都没有向表妹透露过心迹,也只想在提亲成与不成之后再向她表露自己的心,这样既不会让表妹难做,也是尊重表妹。   在他心里,表妹合该得千好万好,不能受一点委屈。   “惊蛰,你去算算我手底下有多少产业。”   这些都是他这几年置办的。   自从心中有了表妹,他就开始计划一切,哪怕他自己都清楚希望不大,可他仍然为了那一丝希望去努力。   表妹是淮阴侯府的大小姐,从小就是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各色珠宝围绕。   以后的生活必然只能比这样好,不能差。   “去准备礼物,我要去拜访老师。”   他的老师是何大儒。   老师桃李满天下,门生故旧遍地,在文人中地位颇高。   他身边只有这一位能帮他到淮阴侯府提亲。   至于云阳侯夫妻,今日之后他想都没有想过了。   表妹着急,云阳侯府指望不上。   自从那一日跟表哥说了那事儿之后,已经有七八天了。   这日谷雨急匆匆开门,“小姐,听说云阳侯府和表少爷断亲了。”   沈书仪一下子站起来,“你说什么?”   “云阳侯府和表少爷断亲了,这事儿还特地请了咱们家老夫人去做见证。”   “你是从何处得知这事儿的?”   谷雨看着自家小姐有一点着急的模样,反应的过来赶紧说。   “小姐您不用担心,奴婢也是刚从老夫人那边回来才得知的,那边来传话的惊蛰也说了这件事儿只是私下里,并没有传出去,只是以后表少爷都不能以云阳侯府二公子自居了。”   沈书仪眉头紧锁,她就怕表哥伤了自己的前途,她原本是打算自己后面解决云阳侯那一家人对表哥的掣肘的。   傍晚时分,许含章刚刚回到府中就喊了淮阴侯何如乔沈书仪等人过去。   “凛然和云阳侯断亲了,这事儿只有咱们两家知道,以后也不得传播,如乔,凛然搬进了他外面置的宅子,你明儿给他送些东西过去。”   沈书仪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是私下里的还好。   等解释完,看着孙儿们担忧的表情,许含章才笑出来。   “不用担心,凛然硬气了一回,我没有不高兴的。”   至于云阳侯府后继无人,那她也没办法。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凛然计划周全又狠了心,他那无用的爹娘吃了哑巴亏,还不能张扬。” 第16章 重生婚前6   淮阴侯看母亲没有不高兴,也露出赞赏的笑容,“他年纪小,也不知行事是否周全,我一会儿让人去看看可需要扫尾。”   一家人就没有不替许凛然高兴的。   对于离了云阳侯府大家都没觉得不好,毕竟云阳侯府根本就不能给许凛然带来任何好处。   “老夫人,侯爷,何大儒送了拜帖进府。”   许含章一愣,“何大儒?”“把帖子拿上来我瞧瞧。”   他们家确实与何大儒有旧,如今也算亲近,毕竟许凛然拜在了何大儒门下。   沈书仪想了想,心中有了思绪,表哥雷厉风行地和云阳侯府断亲,如今何大儒又要前来拜访,怕是为了提亲。   前两日表哥曾来信,让她不要担心,他会尽快解决,并且也不让自己告知父母,说他会自己争得父亲母亲同意。   如今想想,沈书仪心里难免掀起波澜,纵然已知表哥对自己的心意,可直面这份情谊,她还是有些无措。   许含章看完了拜帖之后神色有一些变化,并把拜贴地给了离她最近的何如乔。   “携弟子许凛然一同拜见?”   何如乔抬起头看了一眼婆母和丈夫,脸上难免带了些惊讶。   凛然本就能自由出入淮阴侯府,又哪里需要何大儒带着来。   沈书仪看了一眼祖母和爹娘,眼眸中闪过坚定。   总不能一切都让表哥自己背着。   这件事情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为的也是自己。   她走到堂前跪下,“祖母和爹娘容禀,书仪知道表哥来此为何,这事儿是我的错。”   是她没有告知父母和祖母。   她并不是不相信她们,只是太相信她们了,若是他们知道皇上有意赐婚自己,自己又不愿意,铁定会直言拒绝的。   可她不想看到这个结果。   她不想看到父母亲人为自己着急,不想看到淮阴侯府失去皇上的信任。   并不是谁都能抗旨的。   淮阴侯下意识扶起女儿,却被自家夫人拦了个正着。   许含章看着跪得板板正正的孙女,叹了一口气,“说吧,怎么回事。”   怪不得她总觉得最近的事儿不对。   凛然以前都决定忍着,怎么可能突然做出这种决定,还如此仓促。   孙女这段时间也沉静了不少。   沈书仪抬头看了一下堂上坐着的人,祖母,爹娘,两位哥哥和两位嫂嫂。   “我前些日子从扶茵那里知道皇上正准备给庆王世子指婚,头一个人选正是我。”   周扶茵如今已然嫁给了吕泽,吕泽又是羽林卫指挥使,乃是皇上的近卫。   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所以她早早的就已经决定用她们来当这个由头。   “所以我让表哥来提亲。”   许含章脸色莫名,何如乔脸倒是黑了一会儿,没说话只定定地看着女儿。   淮阴侯左看右看,咳了一声,“书书,快起来吧,咱们有事儿再商量。”   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可他还是疼女儿的。   更何况凛然也没有什么不好。   沈书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祖母和娘亲,也没敢顺着父亲的话站起来。   “娘,小乔?”   许含章看着眼巴巴的儿子和脸色现在没什么变化的儿媳,还是喊了一句。   “书书起来吧。”   沈书仪这才站起来,“多谢祖母和爹娘。”   何如乔这才冷哼一声,“这等大事儿不告知我们,居然还自作主张,你可真是长大了。”   面对娘亲的不满,沈书仪身体一僵,还走上去挽住何如乔的手臂,低声撒娇,“娘亲,我错了,你罚我吧,可不要生气了。”   何如乔看看难得娇柔的女儿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胆子可真大。”   何如乔毕竟是疼女儿的,如今也说不出太多责怪的话。   “看来何大儒是来提亲的了。”   许含章眼眸中闪过一丝明了,她当然是知道凛然对书仪的心思。   可她考虑过云阳侯府的问题后,也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书仪是自己的亲孙女儿,她怎么可能让她受苦。   一家人都没有对沈书仪的做法多说什么。   淮阴侯走了出去,吩咐了自己的亲卫去一趟理国公府。   一家人就这么坐了许久,最后理国公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动声色地向自己的母亲和夫人点点头。   皇上最近确实有在思考庆王世子的婚事。   许含章没再说话。   淮阴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自己的女儿,最后开口说。   “书书,你确定了吗?”   “其实你不必为家里多做什么,我们淮阴侯传承到如今,也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   他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沈书仪点头,声音沉稳不已,“祖母,爹娘,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是愿意嫁给表哥的,我知道表哥也是愿意娶我的。”   “他的人品能力想必你们心中也有数,必不会让我受苦。”   淮阴侯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慢慢的思考着。   何如乔现在脸色倒是有一点变化,她并不是非常满意,凛然很好,人品能力都是上乘,可是这身份终究是跟自家女儿不相配了一些。   若是等着以后他发达得等到什么时候。   书仪从小就在宠爱中长大,在贵女中也是头一份的出色,如果出嫁还把自己的身份地位降低了许多,那又是为何。   就算是为了逃避皇上赐婚,可她也不甚满意。   许含章看了看堂上众人的目光,儿子并不是不满意,而是在考虑其他问题,儿媳肯定是不满意凛然的身份。   大孙子和他娘一样,肯定也不甚满意凛然的身份,而二孙儿,虽然在考虑但是也难免带了一丝兴奋,亏不得是跟凛然一起长大的。   她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就变成了坚定。   “书书,你表哥确实不错,可身份低了一些?你真的愿意,也是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要确定书仪的决定,她们并不是不能为书仪付出一些东西,可看书仪这个决定就知道她是不乐意她们这样做的。   沈书仪眼睛闪过坚毅和真诚,“嫁谁不是嫁呢,我并没有找到跟我惺惺相惜的人,自然要朝人品和本事去选。” 第17章 重生婚前7   “既然都这样,又何必舍近求远,我们身边就有个表哥。”   更何况表哥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淮阴侯府长大,家中人人都知他的品行和能力。   “更何况,我并不想嫁给庆王世子,他那些传言满京都都知道,我不想嫁给这样的人。”   真真假假早已无所谓,可这些东西一直传着,总是让人不愉,也让人怀疑宋恒越的用心。   淮阴侯沉沉地看了一眼女儿,他知道女儿心中都在想什么,可若是她执意如此,他又能阻拦多久呢。   书书不想嫁给庆王世子,可皇上今年势必会给庆王世子指婚,书书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书书有一样说的对,最合适的应对方法就是找个好的人嫁了,可是这短时间内谁又在哪里能寻到一个好的人选呢。   至于抗旨,书书必然是不会愿意这样的。   “书书,是爹对不起你。”   沈书仪一愣,赶紧开口,“爹,您为什么要这样说,我是你们的女儿,也是淮阴侯府的大小姐,哪里说得上委屈。”   其实她早早的就明白了身份带来的便利和掣肘,所以圣旨赐婚她也愿意的。   可是人选万万不可能是宋恒越了,她已经搭上了性命,绝不可能再来一次。   说完她又跪下,语气带着万般的真诚,“请爹娘原谅女儿擅自做主,可嫁给表哥我是真的愿意的,哪怕表哥身后麻烦,哪怕他现在身无功名。”   确定了她的心意,何如乔几次张嘴,最后眼巴巴地看向了婆母。   许含章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环视了一周,最后缓缓开口。   “其实凛然的身份倒也简单。”   她刚刚确定了孙女儿的心意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她是必不可能让自己的孙女受任何委屈,哪怕只是暂时的。   “当初兄长去世之前,就把云阳侯府的爵位交由我继承,可我考虑了许久,还是没有名正言顺的继承。”   “可当初兄长早已上了折子,皇上也批了下来,只不过因为我的原因留中不发。”   “所以实际上许怀敬并不是真正的云阳侯。”   说着说着她就面容苦涩了起来,她当初觉得该把爵位交给哥哥的子嗣,可没想到许怀敬那么不争气,如今还蠢到这个地步。   她本来已经打算就此装聋作哑,不再多管不再多看,只等她死去那一刻,上折子把爵位交给许凛然。   可是书仪做了这个决定,她就不能置之事外了,她终究还是自私的,不愿意看到孙女受苦。   淮阴侯和何如乔早就知道这个事儿,如今倒是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两人脸上都浮现了笑容。   沈观棋,沈听琴,沈书仪三人就惊讶无比了。   “祖母,这种事儿您怎么不早说,你当初就应该接过爵位,您看看现在云阳侯府被败成什么样了。”   沈听琴立马站起来说。   沈观棋也眼巴巴的看着祖母,眼中的意味也是如此。   沈书仪如今就是纯纯的惊讶了,她早先并不知道有此种渊源。   只是觉得那夫妻俩她能够应对,更何况她身后还站着淮阴侯府,云阳侯那两口子并不敢对她如何。   看着儿孙们的反应,许含章勾唇一笑,“若是书仪真的这么决定,那我看看凛然的决心吧,若可以我过后就会上书皇上,光明正大的接过云阳侯之位。”   “到时候再为凛然请世子之位。”   说完这些她突然轻松了起来,也许这是最好的做法。   何如乔看着婆母眼睛亮晶晶的,“娘,我听说咱们不是还有个表哥战死沙场了吗,他原本是云阳侯府最名正言顺的世子,膝下又无儿孙,您看凛然合不合适在他膝下当个嗣子?”   若真是这样那她就同意这门婚事。   虽然如今许凛然和云阳侯府那两个蠢货断了亲,可这血缘关系的事儿也不是说断就断的,总会给自己的女儿添些堵的。   她可不愿意。   淮阴侯眼睛一亮,也立马看向母亲,“娘,我也是这个想法,您忍心看到怀远表哥膝下无子祭祀吗?”   许含章思考了好一会,她想到那个跟哥哥最为相像的大侄儿,心中狠狠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你们说的对。”   沈书仪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展,一下子无言。   最后许含章看向沈书仪,深沉的眼眸中严肃无比,“书书,我明日会看看凛然的决心,他当然是个好的,可你是我的孙女,我也得为你考虑。”   若是他决心不足,这件事情就此打住。   她以后确实会把云阳侯的爵位给他,可那也得他立起来之后,不是现在。   沈书仪抬头看到祖母和父母眼中的真切,自没有什么不应,她脸上浮现幸福的笑容。   “嗯,都听祖母的。”   她知道这已经是他们的底线了,当初找了表哥,她也是基于种种考虑。   等从祖母院中出来,沈书仪就被两位哥哥拦了个正着。   沈听琴围着她绕了一圈,“小妹,我怎么不知道你胆子这么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凛然对你的心意的?”   沈书仪的性格其实大家都清楚,她必然是拿准了才会开口。   能够主动向许凛然提起,那肯定是知道他的心意的。   看了一眼眼中都是揶揄的二哥,沈书仪眉头一挑,“所以二哥也知道,但是没有告诉我是吧?”   被她反客为主,沈听琴轻轻一笑,“那我怎么告诉你?这种事儿当然得当事人亲自说了。”   沈观棋扯着弟弟妹妹,“好了。”   随即真诚地看向沈书仪,“小妹,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大哥都支持你,可是你要真的想清楚啊,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若是你真的不愿意,大哥征战沙场也并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的。”   沈书仪看着哥哥脸上的认真,勾唇一笑,所以她也不愿意他们征战沙场时受委屈呀。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有办法很好的解决,又何必去挑战君王的耐心。   “哥哥,我自愿的,这件事情也是我自己提出来的。”   将门之家更需要君王的信任。   她是淮阴侯府的大小姐,享受了一切便利,她并不觉得这是委屈,她这已经是自私的做法。 第18章 重生婚前8   有了昨天晚上的交谈,淮阴侯府的人都知道今日何大儒是为何而来。   今日一大早就准备开门迎客。   一府人今日都没有出门。   许凛然站在老师身边,心中无法平静下来,就算是他做了种种,可也明白如今的他是没有办法与表妹相配的。   何大儒转头轻轻地看了他一眼,露出丁点笑容,从第一次许凛然勇于拦住自己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弟子这样不沉稳。   “别担忧,拿出你快刀斩乱麻的坚定。”   听着老师的安慰,许凛然吸了一口气,才露出笑容,“凛然知道了,多谢老师教诲。”   “走吧。”   淮阴侯府门口,沈观棋已经在等着迎客了,看着马车停下,他快步上前。   一行人往府里走,沈观棋转头看了一眼表弟,眼睛里露出带着杀气的笑容。   这个决定虽然是妹妹做的,可他对于想抢走自己妹妹的表弟就没那么好的态度了。   哼,这么多年,他怎么就没看出这小子的狼子野心呢。   对着表哥的视线,许凛然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向他打了招呼。   至于沈观棋眼神里的杀气,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正厅内,许含章和淮阴侯何如乔都在。   几人也算相熟,见了面自然而然的寒暄起来。   许凛然克制住自己,安安静静地坐着。   过了许久,何大儒看了一眼自己沉静的弟子,开口说话。   “今日老夫前来是为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弟子向贵府大小姐提亲的,他父母亲缘浅,少不得让我这个老师来开这个口,请各位不要见怪。”   许含章也转头看了一眼许凛然,随即接话。   “何大家对弟子的拳拳之心我们自是清楚的,今日劳动您前来,也是荣幸。”   几人你来我往几句,淮阴侯看向许凛然,“凛然,你也知道,小女是我的掌上明珠,你来提亲,本侯少不得问你几句。”   许凛然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拱手,“侯爷容禀,凛然亲缘浅薄,若是能得表妹为妻,自是珍之爱之,如今我也在外置了宅子,只有五进难免委屈表妹,可胜在清净。”   “我家中只有薄产,愿意全部当做彩礼,以表对表妹之心。”   “我虽身无长物,但一颗真心并不作伪,也愿意立下字据,此生无二心无二意,若有违,便得表妹休书并奉上所有家产。”   这是他如今仅能付出的东西了,他知道承诺很是单薄,又前途未明,可他真的愿意把所有东西全部奉给表妹。   若是此生没有表妹,他这一生便没有片刻欢愉了。   这一刻他心中祈祷,祈求满天神佛。   淮阴侯和何如乔对视一眼,何如乔立马带笑问道,语气温柔。   “凛然,你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性格我都知道,可你也清楚,你这表妹从小就是娇养着长大的,以后你又能如何确保她的生活呢。”   刚刚夫君公事公办,如今她就轻柔亲问。   许凛然听到何如乔发问,自然从怀中扒拉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家产单子。   “请您过目,这是凛然如今所有家产,愿全部作为彩礼,以后也会尽心竭力保障表妹的生活。”   何如乔自然而然的接过,只看了几眼就放下,心中也有点感慨。   许凛然确实是用了心的,这些东西虽然远远比不上淮阴侯府,可以能从中看出许凛然的本事。   若是这些东西全部作为彩礼,也是豪门显贵中最豪华的了,甚至远远超过。   “你那表妹为人清冷,你会不会嫌弃她不够体贴?”   书仪对凛然如今是没有爱慕之心的,现在许凛然是一头热,可是婚后他又真的能够忍受沈书仪对他没有男女之心吗?   许凛然露出一点笑容,“不会的,表妹没有什么不好,她若是愿意嫁给我已经是满天神佛庇佑了,我又怎么敢多求。”   这下何如乔也没什么可问的,她很满意许凛然这个人,也很满意他的态度,就算不满意的,婆母也去弥补了,那她就无话可说。   许含章一直没有多说话,直到现在她才开口。   “凛然,你从小也算是在我身边长大的,咱们两家是什么情况你心里都清楚,你那父母该如何应对?”   如今场上都是自家人,许含章说话也无什么顾虑,何大儒也很重视自己的弟子,并不会出去多说。   “我已与他们断亲,之后任何交际都有我去做,必不会劳烦表妹,也不会让她受委屈。”   他手里面捏着他们家的把柄,他们若不乖乖听话,那就别怪他不念那仅剩的一点点情。   最后淮阴侯发话,“你既是来向书仪提亲的,自然要问过她的意见,你先等等吧。”   今日许凛然的态度他很满意,书仪夫君一生无二人是基本要求,凛然能够在那个家庭中还挣下这些家业,他也是认可他的能力。   至于本事,那就更不用说了,凛然明年一定会榜上有名的,可他不曾拿这些没有成真来开口,淮阴侯喜欢他的坦然和真挚。   许凛然眼睁睁的看着何如乔出了门,心里忐忑不安,面对淮阴侯一家他反而镇定,可面对表妹,他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做到沉稳。   哪怕这件事情是表妹主动向他提起的,他也害怕他她幡然反悔,不愿意嫁他。   淮阴侯一边和何大儒交谈,一边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个手上都已经冒出了青筋的人,心中觉得好笑。   许凛然只觉得时间过的如此缓慢,他努力的压抑住心跳,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抖动的身体。   好像许久许久,他的心跳随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跳的猛烈,再也压制不住。   何如乔走进来,轻轻地向婆母和淮阴侯点点,攸然坐下。   淮阴侯抬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何大儒,“今日劳动您前来,这门亲事淮阴侯府应下了,后续其他事还要麻烦您。”   许凛然一向清润的脸上露出一个抑制不住的笑容,显得有些呆滞,可那份开心却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 第19章 重生婚前9   “送你老师回去之后再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许含章她看着眼前这张有一丝肖像父亲的脸,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   “凛然,姑祖母当然是疼你的,可是书仪是我宠了那么多年的亲孙女,你若是对不起她,让她受了委屈,可别怪姑祖母无情。”   “去吧,一会儿早些回来。”   许凛然的保证含在嘴里。   把老师送回府里,他回程的路上再也抑制不住笑容。   今日是他最高兴的一日了。   惊蛰也很高兴,“公子,太好了,您终于得偿所愿了。”   公子那么好,对表小姐一心一意,他们二人合该是一对。   许凛然轻轻点头,“是啊。”他终于得偿所愿了,他一定会好好对表妹,一生一世都对她好。   淮阴侯府。   沈书仪坐在满园繁花之中,安静地看着蜜蜂来来往往。   娘亲已然跟她说了表哥的种种表现,她确实很感动,也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以后也会努力对表哥好,她并没有因为有一段失败的婚姻和感情而失去爱人的能力。   “小姐,表小少爷来了。”   沈书仪回头,看到了对她笑的温润至极的许凛然,他悄然走上来。   “表妹……”   对上她温柔的眼,许凛然却一时不知说什么。   沈书仪站了起来,“表哥,你的承诺你可要记住,我的承诺我也会做到。”   许凛然走近一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郑重的许下承诺。   “我会做到的。”   他看着她眼睛里的平静,心中无太多波澜。   其实他很感激表妹在有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这让他不至于失去表妹。   “你再等等我。”   再等等他,他一定不会一直像现在一样,他也会竭尽全力给他最好的。   他不会让月亮落入泥潭。   面对他那掩饰不住的情,沈书仪敛下眼眸,安静地点头作答。   “好,我等你。”   许凛然伸出自己的手,缓缓把落在她发鬓上的花瓣取下。   “我走了。”   看着他青竹般的背影远去,沈书仪翛然露出一个笑容,漂浮许久了的心落到了实处。   这样她就不用再担心重蹈覆辙,她也与前世做了切割。   如今她与宋恒越再无任何渊源,也无任何可能,这里也无人知晓曾经的一切,她该重新往前走了。   她庆幸上天给了自己这样的机会,让她回到这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至于明宣和那个孩子,她会永远爱着他们。   许含章回头看着眼修长玉立的许凛然,招呼他上前。   “凛然,你知道你还有个大伯吗?”   许凛然点头,“知道的,大伯文治武功都好,是厉害的将领。”   想着父亲对大伯的嫉妒,许凛然勾了下唇,只是觉得那个男人不知所谓。   许含章悠悠地说着话,思绪慢慢飘远。   “当初你祖父和大伯都是一等一的武将,我从来没想到云阳侯府有一日会落魄至此,明明才几十年的功夫,就遗失了武将风仪。”   “当初你大伯战死,你祖父奄奄一息之时也没有忘记嘱咐我接过云阳侯府照顾好你父亲。”   也许是她没有耐心吧,许怀敬不欢迎她,多次露出敌意,她也就开始随之而去。   “凛然,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父亲母亲,那你愿不愿意做你大伯的嗣子?”   这样那两夫妻就再也没有办法限制许凛然了。   许凛然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姑祖母眼中的认真,他立马点头,“我愿意。”   他怎么能不愿意呢,他自己受苦没有关系,可他不愿意任何人能掣肘表妹。   他若和表妹成亲,他们夫妻二人肯定会生事,表妹又是端庄体面人,肯定少不得被恶心到。   “多谢姑祖母,我很愿意。”   许含章点头,“这样就好,这样怀远也有了嗣子,父亲和哥哥应该也放心了。”   “当初你祖父去世前,曾经上书陛下,让我承袭云阳侯之位,皇上已然答应,只不过因为我的顾虑,圣旨留中不发。”   她轻轻看了许凛然的反应,又接着我。   “我本是打算你立起来之后把这爵位给你的,可如今你和书书定亲,那过一段时日我就上书皇上,由我先承袭云阳侯之位,给你请封世子之位。”   “你可有意见?”   许凛然跪下,“姑祖母,既然您才是正统,那这爵位应该给二表哥或者表妹,不必顾虑我。”   他是真的没想过继承云阳侯的爵位,就那夫妻二人和大哥把他防的跟什么似的,他也从来没想过。   看着他挺立的身子,许含章微微一笑,倾身扶起了他。   “不必这样,我从来都只打算把这个位置留给许氏子孙,不然也轮不到你父亲这些年耀武扬威。”   “给你你就接着,以后可万不能让我的书仪受任何委屈,不然的话我怎么给你的还怎么收回来。”   许凛然拱手,“姑祖母放心,我向满天神佛发誓,此生对表妹绝无二心,若不然天打雷劈永坠无间地狱。”   听着他的话,许含章一愣,刚刚严肃的表情也收不住了。   “你这孩子啊,以后你们要好好过日子,书仪虽然是娇养着长大的,可性格却不娇纵,就是为人清冷理智了一些,你要多包涵一些。”   “那个孩子也最是心软,只要你们二人一心向前,一定能够好好过好日子的。”   把书仪交给凛然她也是放心的。   “这三月二十日是个好日子,你那天正式上门定亲吧。”   算起来也就是五日后了。   许凛然自然是没有不应的,等出了淮阴侯府,他就直奔自己的府邸而去,那里本来就是照着表妹的心意装的。   “惊蛰,去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三月二十日上门定亲。”   等惊蛰走了之后,许凛然独自坐在书房内,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画,看着里面没有画五官的画像,轻轻地提笔描补起来。   曾经他不敢,也不能补全,如今光明正大,他终于可以把这张深藏几年的画卷补完。   以后他就能有自己的家了,一个他和表妹的家。 第20章 重生婚前10   下人们把所有的彩礼都收归在库房内。   芒种拿来单子,“小姐,您瞧瞧,原来表少爷也是小有身家的呢。”   这上面的彩礼并不逊色任何人,甚至远远超过。   沈书仪摇摇头没有接手,只说,“表哥也说了,这是他全部身家。”   用全副身家来当彩礼,也只有表哥能做得出来了。   虽然这样表哥就身无二物了,但沈书仪心里却涌现一股暖流,也许这就是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   在定亲后一日,许含章就进了宫,再回来就成了云阳侯。   圣旨抵达云阳侯府后,许怀敬和郑氏都惊呆了,片刻之后,郑氏哭闹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姑姑明明已经嫁了出去,凭什么还能继承云阳侯府,夫君才是真正的许氏儿孙不是吗?”   许怀敬半晌无话,想了想刚刚听到的消息,他转头甩了郑氏一巴掌。   “都是你这个无用的妇人生了一个不敬父母的儿子,如今伙同外人来算计自己父亲母亲。”   说完他喘了一口气,觉得头脑发晕,一股气直冲脑门而去。   “爹……”   “快来,侯爷晕倒了。”   许含章施施然回了淮阴侯府,用了午膳之后才带着一百多号人去了云阳侯府。   淮阴侯和沈观棋,沈听琴跟着。   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云阳侯府。   许含章看着被人扶着仇恨地看着自己的许怀敬,心中无半分波澜。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没有把云阳侯府变好,反而是失了家中风骨,年年败落。”   “如今圣旨已下,你就带着你的这些儿孙搬出去吧,对了,你能够带走的东西只是属于你自己的,云阳侯府的任何东西我这里都有单子,用了的你要补回来,没用的你也带不走。”   她眼神毫无波动,口吻清淡,像是不把他们放在眼中。   许怀敬仇恨的目光被淮阴侯瞪了回去,他只敢看向另外一边站着的许凛然。   “你这逆子。”   居然,居然敢…   淮阴侯冷哼了一声,他早就看这个表弟不爽了,蠢货一个,本事没有算计还挺多。   “凛然又不是你的儿子,如今由皇上亲笔御批他以后就是怀远表哥的儿子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这云阳侯的爵位以后也会是他的。”   淮阴侯眼睁睁的看着他又晕了过去,又哼一句,看着底下那些仇恨又诺诺无言害怕的目光,“带着他一起滚吧,若是让我动手就不会这么简单。”   “刚刚我娘说的话你们也听明白了吧,给你们半天时间,收拾东西滚,不该动的东西别动,懂了吗?”   许含章看了一眼从外面走进来的老管家,递上一张单子,“这就是云阳侯府所有的祖产了。”   “老管家,你最清楚府中的事儿,也最清楚今日之事并不是我算计来的,这上面就由你去核对吧,我不希望云阳侯府少一丁点儿东西。”   说罢,她看了一眼那些哭哭啼啼的人,“不过云州老宅我倒是允许他们住的,毕竟也是许氏子孙,虽然无甚作用。”   吩咐完这里,她看向许凛然,“走吧,我们去告知你祖父和你父亲一声。”   她看着眼前房梁上还吊着蜘蛛网的祠堂,怒从心起,可是半晌之后又卸了力。   罢了,罢了,难道她还对那个蠢货有一点期盼吗。   “爹,哥哥,你们不会怪我的对吧。”   她在祠堂待了许久,等再出来的时候脸上已无半点不愉的情绪。   “凛然,以后你就是云阳侯府的主人了,云阳侯府虽然败落了下来,可毕竟也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你万万不可堕了名声。”   许凛然扶着她轻轻点头,“姑祖母,我会的。”   姑祖母为他做了太多,他全部都记在心里,也会听从她的教导。   更何况以后还有表妹,他自然要更上进,绝不会让表妹落于人后。   “姑祖母,多谢您为我绸缪。”   许含章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熟悉的院落,轻轻摇头。   “我是为了书仪,也是为了你祖父。”   “你跟书仪的婚事,我打算等明年春闱之后再办。”   如今已经过了明路,也不怕圣上乱点鸳鸯了,自然是要多留书仪一两年。   她如今还未满十七,等到明年春闱过后,也快满十八了,那个时候正好。   “好,都听您的。”   他也不想那么早,现在他还没有功名,唯一一个世子称号还是因为姑祖母得来的。   何如乔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女儿,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我的书书也长大了,娘虽然舍不得,可也留不住你了。”   沈书仪随即靠在何如乔肩膀上,话音带着一点低柔,“娘,怎么也要等到明年七月之后呢,再说了,就算成亲之后我也能随时回来看您,云阳侯府如今也只有祖母一个长辈,还不住在云阳侯府,我们以后会随时会回来的。”   何如乔声音飘远了一些,脸上也带着一些惆怅。   “是啊,以前你两个哥哥成亲时我还不知这种感觉,如今你才将将定亲,我就开始不舍了。”   说完她又打起了精神,“我也要快点给你准备嫁妆,我的女儿一定得配上最好的。”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起来,“以前我总担心你找到个不好相处的婆婆,如今倒是不用担心。”   偌大的云阳侯府只有两个主子,可偏偏还有一个是书仪的亲祖母。   这跟嫁到自己家没什么区别。   毕竟以前凛然也是有一半的时间住在淮阴侯府的。   说到这个,沈书仪难免想起庆王妃,母妃对她真的很好,可是今生今世她们没有婆媳缘分。   她仍然期盼庆王妃事事如意万事安康,找到一个满意孝顺的儿媳妇。   “如今那一家子已经离开京都了吗?”   她开口问了下许怀敬和郑氏那一家子。   何如乔点头,“是啊,你祖母是下了狠心的,肯定不能让他们在京都给你添堵。”   “如今凛然已然没有哪里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家世家用有了,不用辛辛苦苦挣了。   也有本事和人品,也对书仪一心一意。 第21章 重生婚前11   七月乞巧是沈书仪的十七岁生辰。   许凛然早早地就等在了绿波院门口,一看到那个身影走出来他就露出笑容。   “表妹,走吧。”   说着他就打开了手上拿着的伞,轻轻地罩在沈书仪头上。   “多谢表哥。”   两人如今是未婚夫妻,自然亲近,没有太多的大防。   沈书仪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玄清观,吸了一口气,她现在是十七岁,不是二十二岁那个破碎的她。   她照例把自己的生辰放在荷包内。   “一愿父母亲人康健,二愿自己无忧亦无惧,三愿表哥高中杏榜,一世安乐。”   许凛然代替她把荷包挂在高高的枝头,耳朵上挂着一丝薄红,脸上的笑容温柔至极。   “表哥,你小心些,不要掉下来了。”   他转身低下头,温柔地应了一声。   “好。”   好不容易出来,两人也没有就此打道回府,今日乞巧节,处处都是有情人。   整个京都热闹非凡,许凛然一边看护着沈书仪,一边说话。   “表妹,你看那盏花灯如何?”   沈书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他说的是高高挂在凤翔楼上的那一盏花灯王。   她勾起笑容,话音中带了一点揶揄,“若是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   许凛然看着她难得娇俏的模样,心中像是温暖了不少,面对她揶揄也正正经经的回答。   “若是好,我自然是费劲浑身力气也要为你得来,若是不好,我今日也做了一盏花灯等表妹品鉴。”   沈书仪扑哧一笑,伸手拉住许凛然的袖口。   “那我都要呢?”   许凛然忍不住揉揉她的发,轻柔又克制地说。   “只要我有,要什么都行。”   说完他便护着沈书仪往凤翔楼而去。   沈书仪在底下看着台上的表哥熠熠生辉,脸上不自觉地浮现笑容。   不一会儿,许凛然拿着那一盏花灯王走了下来,递给沈书仪。   “表妹,你看喜欢吗?”   沈书仪微抬下颌,瞅了一眼表哥眼中的光,伸出自己的手接过。   “喜欢。”   轻柔至极的话音飘落在许凛然耳中。   他悠悠地笑了起来。   “世子,您看,那不是曾经救过您一次的淮阴侯府大小姐吗?”   宋恒越早就看到了那两人,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胸口一阵一阵疼,却不知为何。   听到风雷说的话,他也只是皱着眉点头。   “是她。”   淮阴侯府大小姐沈书仪。   他看着她高兴地接过那盏花灯,两人对视时默契情意清晰不已。   “另外一个是谁?”   他听到自己开口问。   风雷挠了挠头,转头看向了云电。   云电伸头看了一眼,“世子,那就是最近声名显露的云阳侯世子,也就是这位沈大小姐的表哥兼未婚夫。”   宋恒越点头,“就是他吗?”   最近声名显赫,也算慢慢崭露头角,听说才华横溢,明年的春闱必然有其名。   他看着二人相携消失在人海,松开自己捂住胸口的手,眉头紧皱。   怕是应该找个医师来看看了,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心口疼。   他回到庆王府刚刚进了正院,就看到自家母妃瞪了他一眼。   “给母妃请安。”   庆王妃哼了一声。   “安什么,我是身安心不安,看着你就烦,若不是你那些破事,我也敢上前争一争儿媳。”   宋恒越目不斜视,这些话他已经听了好几遍了。   可不知怎的,他今日突然开口问。   “您说的好儿媳是谁?”   庆王妃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几眼,“问什么问?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倒霉样。”   说罢她转头进了内室,不再搭理宋恒越。   许凛然把沈书仪送回淮阴侯府,又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花灯,那花灯共有六面,每一面上面都描摹着一幅美人图。   沈书仪看着这些美人图瞬间抬眼,“……”   许凛然也难得有一些羞赧,咳了一声,“表妹,你可喜欢?”   看着那些美人图熟悉非常的模样,沈书仪半晌之后默默点头,只不过脸在灯光的映衬下变得娇美非常。   “喜欢的。”   最后,许凛然又从怀里面取出了一叠画纸,“表妹,你抽空看看这上面还有什么可修缮的,我想把云阳侯府修整一下。”   以前他准备的府邸住不上了,还好如今又得了云阳侯府的财产,让他能够有能力给表妹更好的生活。   云阳侯府已经老旧了,更何况那装潢也不是表妹喜欢的类型,他想重新修缮过。   到时候表妹也住的高兴,他也开心。   沈书仪点头接过,“好,等我看好了给你回信。”   看着表妹拿着两盏花灯一步步的步入院中,许凛然一直不曾移开目光。   沈书仪回头就看到在院门口不曾离去的许凛然,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后回头进入房中。   许凛然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还在回味着表妹在灯火阑珊回首时的目光。   “也许这才是幸福。”   时光匆匆,飞雪悠悠飘下,沈书仪坐在温暖的花厅内,轻轻地翻着手上的书籍。   饶氏开门走了进来,“小妹,你可真是悠闲,马上就要除夕了,你可准备好东西给凛然送过去?”   沈书仪站了起来拉住饶氏的手,“早就备好了。”   饶氏反手拉着她坐下,“以前我还觉得你哥哥就是个粘人的了,如今见着了表弟,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你看看,如今你这院中,除了院子还是咱们淮阴侯府的,这些个摆放的东西全部都换成了云阳侯府的了。”   沈书仪看着嫂嫂揶揄她的模样,倒是没有什么羞意,她回头看一下博古架上的东西,又看了看自己如今喝茶的杯子。   确实都是表哥送来的。   现在三五日就会有人往她这里送东西,都是表哥看着好的全部都给她送来。   距离定亲到现在也有大半年多的时间了,淮阴侯府也并没有阻止两人相见,反而是给足了机会让两人培养感情。   如今沈书仪对许凛然总算是起了一点男女之情,但是她的感情往往如流水,虽然延绵不断,但着实清冷。 第22章 重生婚前12   春四月,淮阴侯府,许含章和何如乔坐在一起,面色凝重。   何如乔又坐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   “还没消息吗?”   沈书仪看了外面的日头一眼,开口安抚娘亲,“您不用担心,哥哥不是已经去看了吗?”   这话音落下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喧闹。   “祖母,娘,小妹,凛然高中状元。”   许含章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太好了。”   何如乔一把拉住婆母的手,“娘,您听到了吗,状元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就算凛然已经是云阳侯世子,可以进入朝堂,可云阳侯府毕竟已经失了兵权,就这样进朝堂也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科举入朝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书仪没选错。   沈书仪拿着手帕的手一紧又一松,虽然她曾经早知表哥才华横溢,前世也是状元,可心中也难免担忧她改变太多。   许含章在高兴过后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现在凛然前程也有了着落,今年七月等书仪满了十八以后也该操心婚事了。”   何如乔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女儿,只说,“一切都听娘的。”   一切都有了定论,就算再不舍也要把女儿嫁出去了。   “我这就去信给爹和夫君,让他们返回京都。”   七月过后,两家人正式把婚期定了下来,是今年的十月初六,那时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   许凛然紧紧地握着婚书,久久不曾移开目光。   “公子,您可快别看了,快准备试试喜服吧。”   惊蛰捧出一个盒子,一边打开一边打趣许凛然。   淮阴侯这边也在婚期定下来之后加紧赶制喜服,何如乔忙的脚不沾地,两个儿媳也忙碌非常,一家人都为了这场婚事操心不已。   十月初六,曦光还未明亮,整个淮阴侯府就已经热闹了起来。   沈书仪看着镜中的自己慢慢装扮好,头上的发饰,身上的喜服与前世早已不尽相同。   她盯着镜中的人儿露出一个灿然的笑。   这是新的开始。   不多时,外面传来喧闹声,谷雨小跑走进来,“小姐,姑爷已经来迎亲了。”   过了一会儿,何如乔大步走了进来,“快把东西准备好,一会子小姐就要出门了,可别遗漏了东西。”   她赶紧吩咐着其他人,又接过大儿媳陈氏手里面捧着的红盖头。   她看沈书仪身穿红色绣龙凤的嫁衣穿的规整,脸上难得上了浓妆,未喧宾夺主反而更显现了她的端庄大气。   “书书,娘给你盖上盖头吧。”   说着她话音里面难得带着一些哽咽,这是她娇养了十八年的女儿,一朝嫁为人妇,她又怎么能舍得呢。   但孩子总有自己的路要走。   沈书仪眼角蕴出一滴眼泪,她缓缓点头,“多谢娘亲。”   盖头刚刚盖上,前面就传来了喧闹声和层层道喜声。   新郎一席喜服,清俊温润的脸今日带了明显的笑,看着就知他有多满意这桩婚事。   “书仪,我来接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把那个在口中蕴含了多年的称呼喊出来。   以后他们不再是表兄表妹,而是真真正正的夫妻。   何如乔拉过女儿的手交到女婿手里,认真的说了句。   “凛然,书仪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夫妻二人安康和乐的过日子。”   许凛然轻轻地接过表妹的手,真挚不已地承诺,“岳母放心,我必定会好好对待书仪。”   他会用自己的一生来践行自己的承诺。   一生无二心,一生无二人,生生世世唯有沈书仪。   八抬大轿从淮阴侯府起身,沈书仪握住手里的绣球,期盼着来日更好。   “世子,慢一点。”   宋恒越忽略了身后的呼声,一马当先,他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么,但是心里的声音催促着他一直前行。   直到看到那火红的花轿,那带着热切喜意的一行人,他才停下马。   “淮阴侯府可真是大手笔呀,你们看看这嫁妆足足有一百六十六抬,里面都塞紧了。”   另外一个人笑了一声接话。   “谁不知道淮阴侯府宠爱大小姐,我们看到的也只是明面上的,谁知道私下里还有多少好东西呢。”   “云阳侯世子也不差,他还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两人可谓是天作之合。”   宋恒越紧紧盯着,直到那花轿经过他面前,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是沈书仪出嫁。   他记得那个救了他之后沉静如水的女子,原来今日是她出嫁呀。   天作之合?   果然是天作之合。   可他的心为什么那么痛呢,就像前次他见到他们二人一般无端发疼。   此刻他看着花轿经过又慢慢的离去,只觉心中如同万蚁噬心。   沈书仪和许凛然庄重三拜,每一拜都带着最真挚的情谊和诚意。   “一拜天,夫妻恩爱无相疑。”   “二拜地,喜结连理同心合。”   “三拜父母,佳偶天成永安康。”   两人自始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一生一世永相守。   红烛摇曳,许凛然手颤了颤,许久没敢揭开盖头。   沈书仪看着他那双红色云靴在自己面前久久伫立不动,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她轻柔开口。   “夫君,你为什么还不掀盖头,我都饿了。”语气中带着一点娇气和揶揄。   许凛然刚刚鼓起勇气的手在听到她这句夫君时又一颤。   等反应过来她说自己饿了之后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马上就好。”   他稳住自己的手一把揭开盖头,看着抬头看着他灿烂不已的沈书仪,许凛然猛地转头,嘴唇几经颤动。   沈书仪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因为她刚刚看到了表哥眼睛里面的惊艳和羞涩。   她伸手轻轻地牵了牵那只悬在她眼前紧握的手,感觉到她身子僵着,她眉头一挑,眼中带了些逗趣的笑。   沈书仪掰开许凛然的手,看着他随着自己的力道放开,她把自己的手伸出去跟他的手十指紧握。   “夫君,你为何不看我,是觉得我不好看吗?”   许凛然立马转头低下身,两人目光相对,沈书仪满目笑意,许凛然急促中带着些羞。   “不是的,我只是太高兴了。”   高兴得不知所措。   她怎么可能不好看呢,以往的她在他心目中都已经是云中月了,更别说今日的她了。   两人目光相对间,情意缓缓流淌。 第23章 重生婚前13   隔年的七月,许凛然下了马车,转头扶着自己的妻子下来,“书仪慢点。”   马车帘子掀开,露出里面温婉秀丽的女子,她玉白的手放在丈夫的手心,另外一只手扶着已经凸显的肚子。   “夫君,我们进去吧。”   许凛然点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的脚步,眼神余光看到她的肚子,眼中流露出幸福还带着点担忧。   “书书……”   月光轻柔地照射在书房内,宋恒越呢喃了一声突然翻身而起。   他看着眼前熟悉不已的书房,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刚刚他是正准备去找书书,可刚刚起身时心头却一痛好像晕了过去。   这几日书书跟母妃带着明宣的媳妇一起去乡下庄子避暑了。   明宣去边关了,她们婆媳二人难免心疼刚刚嫁过来不久独留京中的儿媳。   可是不多时,脑海中闪过的种种残缺画面,让他不知所措。   所以现在应该是他和书书成亲两年后,算起来明宣也出生三个多月了。   他心中高兴不已,这样就好,这样至少他能够弥补明宣周岁宴的遗憾。   这个时候书书对他还是有感情的,只要他好好弥补,应该会比前世的状态好很多。   想到此他再也坐不住立马飞奔出门,直奔明月居而去。   可是越走越觉得不对,明月居住着王府世子妃,这周围长道上怎么会只有几盏灯亮着。   他推开明月居,却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书书,没有明宣,所有的屋子都空着。   他刚刚的惶恐全部成了真,所以那些残缺记忆是什么。   宋恒越跑出明月居,看着外面巡逻的下人,赶紧问。   “世子妃呢?”   那下人看着自家世子着急的模样,赶紧跪下,磕磕巴巴的回答。   “世子,可……可您还没有娶世子妃啊。”   宋恒越被这句话镇在当场,呆愣了许久,他喉咙里面转动了几圈的话问出口。   “那淮阴侯府的大小姐呢?”   说到这儿,那下人倒是清楚,“您不知道吗?淮阴侯府的大小姐如今是云阳侯夫人啊。”   不知过了多久,长长的道上只有明月撒下柔和又清冷的光,宋恒越跪坐在墙角,整个人如同破碎的人像。   沈书仪今日难得有兴趣围着玄清观慢慢观赏着盛开的花朵。   “夫人,您慢点,现在侯爷去上香去了,奴婢可得好好照看您。”谷雨一边打趣一边手脚沉稳的扶着沈书仪。   沈书仪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温柔地笑着,“好。”   一行人刚刚转过弯就看到了面前红着眼睛跑过来的男人,沈书仪步子一顿。   看着他通红流出眼泪的眼眶,沈书仪扶着谷雨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庆王世子可是有事儿?”   “书书,我……”   宋恒越看着面前熟悉非常的女人,在看她那微耸的肚子,只恨自己为何那么晚。   一觉醒来满怀期待推开明月居的门,却发现门庭冷然,只有幽幽明月在上。   妻子另嫁他人。   “世子也太过无状了,请你离开这儿,玄清观不欢迎你。”   宋恒越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中带着期待和害怕,“是你回来了吗?”   沈书仪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恨和厌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滚开。”   迎着沈书仪的厌恶,宋恒越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他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最后露出一个带着泪水的笑,缓缓低身拱手。   “是我打扰了,对不起。”   不是书书,是另一个她,是那个受尽了伤害的人又没经历过他们前世的书书,他已然确定。   对不起。   他转头,握成拳的手青筋直冒,泪水如泉涌。   他再也没资格说什么,她幸福的模样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他不敢打扰也不能打扰。   他已经得到过了不是吗,得到过她的一生相伴,得到她流水般的温柔。   再来一次他万不该打扰她的幸福。   看着他转头离开的模样,沈书仪冷笑一声。   真真是可笑至极。   她慢悠悠地走到了前面大殿,看着那个虔诚地跪在佛前的身影,终于舒畅地笑了。   她现在一切都好,与夫君也相处出了感情,如今肚中又有了孩子,她相信未来一切都会更好的。   隔年的元月,沈书仪生了一对可爱的龙凤胎。   “书仪,辛苦你了,多谢你,让我拥有了一个家。”   许凛然紧紧地握住沈书仪的手,他看着妻子和一双儿女,眼眸中蕴含着幸福的眼泪。   他感谢沈书仪,感谢她愿意与他成家,愿意和他真心相守,一同抚养儿女,守护家庭。   他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对她好,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书仪,我们再也不要生了,有他们就够了。”   当初得知是两个孩子,许凛然并不高兴,他深知怀双胎对孕妇并不好。   他每日每夜做噩梦,却不敢惊扰沈书仪,使得暗中搜罗了许多有名的稳婆。   一儿一女在旁边中躺着,眼前是高兴得眼泪都已经流出的夫君,沈书仪笑着看着,只觉得幸福不已。   得知沈书仪平安生产的消息,宋恒越抖落身上的雪,慢慢地离开云阳侯府的院墙。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不要打扰她,不要打扰她。   不要太贪心,书书已经用了一生来温暖他了,他不该太自私。   他片刻之后又返回,来来回回几次。   “别挣扎了,你这个无用的男人,我必定不会让你去打扰书书的。”   他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在脑中说着。   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另外一个人跟他挣身体,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个蠢货宋恒越。   他拒不承认那个人是自己,还好他能够压制得住他,每日听着他痛苦不已,听着他诱惑自己,可他不为所动。   呵,他绝不会让这个人去打扰书书,他害了她一辈子,就该这样跟着他看书书幸福。   看她夫妻恩爱,看她儿女双全。   至于那些痛苦,应该他们两人一起承担。   那个一个宋恒越哭着,“你得到了他一生一世,你当然可以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我失去了她一世,我想要陪着她有什么错。”   宋恒越任由游脑海中的另一个他闹着。   “她是我们的妻子呀,去把她抢回来,你怎么这么懦弱,你不行就放我出来,你难道不要我们跟她孩子了吗,不想要她吗?”   “去,把沈书仪抢回来。”   宋恒越苦笑摇头,压制住那个想要夺取身体主权的意识。   “你做梦吧,你这种人就一直生活在阴沟里吧。”   阴狠癫狂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不,不,放我出去,我要去把她抢回来,不能让她离开我,我会死的。”   宋恒越听着他那些痛苦的声音,心中既有些悲凉又觉得高兴不已。   为了书书的幸福,他要带着那个蠢货离开这儿。   庆王府。   庆王妃看着颓废的宋恒越,叹了一口气。   “你到底要怎么?阿恒。”   早先她怎么不知道他对沈家那孩子情深不寿呢,如今人家已然嫁人,说什么都晚了。   宋恒越呆滞了好久,片刻之后他开口。   “母妃,明日我就请旨去边关。”   没等庆王妃开口他就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最后也没有起身。   只余清淡郑重的话语回响。   “母妃,对不起,你与父王再生一个吧,现在你们还年轻,若是你们不愿生,以后就从灵犀那抱一个孩子回来养着,我这一生都不会再成亲了。”   他并没有求庆王妃成全。   这是他自己的事儿,他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   虽然自私了一些,可他只能这样,他不想娶沈书仪以外的人。   得不到那个人他就只能默默地远离和守护。   远远地看着她幸福,看着她夫妻恩爱,看着她儿女双全,看着她一世康健无忧。 第24章 庆王妃   “娘,我实在不想嫁给那个纨绔。”   云烟挽着母亲的手臂轻轻地撒娇,想到皇上的赐婚圣旨,她就气的牙痒痒。   怎么就把她赐婚给了庆王世子宋毓川,那就是个京都人尽皆知的纨绔。   天天从京都打马而过,带着一帮子人五人六的东西,还觉得自己厉害的很。   也只有那张脸还长得可以了。   云夫人也心疼不已,闻言叹气,“我儿,委屈你了,娘去找你爹,让他给你退了这门婚事。”   云烟看着母亲不作假的模样,赶紧把她拉了回来,“娘,我也没有那么不愿意,你别去找爹,爹也难做。”   皇上根本没打招呼就定了这门婚事,他们安国公府只能吃了这个亏,还得当成金科玉律奉着。   “再说了,嫁给谁不是嫁呢,起码是个王府世子。”   她说完略显清冷的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反正我心中又没有个意中人,又何必让父亲为了违圣意。”   ------   “世子,快点去掀盖头呀,让我们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   宋毓川看了一眼瞎起哄的人们,拦住了院门,脸上的笑意稍稍减几分,“去去去,我媳妇儿哪有给你们看的,还不快走,一会儿我让人轰你们啊。”   他回头看了一眼挂满了喜和红的院子,眸中多了一点期待,虽说他并不是很想娶妻,可既然圣旨已经赐婚,他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只不过想了许久,他还是没有想起妻子的模样。   走进院子,他看着里面来来往往陌生的丫头和婆子们,他眉头一挑,没说什么,直直地进入喜房。   云烟看着满眼的红,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她一把扯下盖头。   房门响动,两人对了个当场,云烟看着他有些目瞪口呆的模样又翻了个白眼。   然后拿起盖头盖在头上,“快点把盖头掀了,我脖子都酸了。”   这从宫中来的凤冠霞帔什么都好但就是太重。   宋毓川眼前还停留着刚刚看到那如花的脸,他怔了几息,就眼睁睁的看着她动作大气又清雅的盖上了盖头。   “……”   他眼里浮现出笑意,她还挺有意思的,应该能跟他合得来。   他也不多事儿,走上去就把盖头掀开,看着云烟有些轻松又有些不耐烦的眼睛,他弯腰和她相对,两人目光相对,云烟往后仰了下。   宋毓川笑了,“我是你夫君宋毓川。”   云烟本意马上还嘴,可想到了她出嫁前母亲每日担忧的模样,还是收回了原本讽刺的话。   “我是云烟,你妻子,先给你说清楚,你要是有什么通房丫鬟之类的明儿可别让她们来打扰我。”   她脾气不好,不喜欢这些东西。   “我没有通房丫鬟呀。”宋毓川越看她这副傲娇的模样就越高兴,凑到她旁边轻轻地说着。   看着她有些惊讶的模样,他又说,“我可是一直为了我妻子守身如玉的。”   云烟挑挑眉头,没再说什么。   红烛慢慢燃烧,云烟看了一眼穿着红色中衣的宋毓川,心一横,把他压在了底下。   看着他惊讶又浮起兴趣的模样气上心头,直接剥了他的衣服。   第二日,云烟揉着酸软的腰肢,看着自己旁边献殷勤的男人,无语半晌。   宋毓川带着云烟去正院拜见父母,路上一直跟云烟说着别担心,他父王母妃性格都好。   云烟没说什么,但也听了一些进心里。   她也觉得宋毓川有趣,但远远达不到喜欢的地步,只不过两人都成了夫妻,多少还要培养一点感情。   她更在意的是公婆是否好相处,毕竟她这后半辈子起码有一二十年的时间会跟婆母住在一起。   宋毓川看他的模样就知道她有一些担忧,一路逗着她,好不容易把云烟逗笑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老王妃一见云烟就高兴不已,她是个活泼的性子,虽然这儿媳妇是皇上挑的,可她也没有什么不喜欢。   她反而很喜欢云烟这秾丽又清冷的相貌。   “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娘了,我会对你好的。”   说完她又瞪了一眼不怎么着调的儿子,“毓川,你也娶妻了,再这样不着调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宋毓川点头,“我知道了,娘。”   “我明儿就进宫求皇伯父给我赏个官职,以后我就能养家糊口啦。”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么下去,父母年纪大了才有的他,他如今又已经成家,自然该接过庆王府的担子了。   云烟看了一眼他认真的脸,心里倒是看好他几分。   能有此番觉悟也不算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   老庆王瞅了他两眼,没说话,看着他又跟自己挤眉弄眼的样子转开了头。   若不是这是他和妻子年纪大了才有的儿子,他高低给他两脚。   庆王府就没见过这种爱嬉皮笑脸的人,整日招猫逗狗。   时间缓缓流过,云烟已经嫁到庆王府有半年的时间了,她一边赏着花一边看书。   “阿烟,阿烟,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听着这个声音,云烟无奈摇头但又露出一点笑容,“我在这儿。”   这大半年的时间她早就习惯了这个人的不着调,也习惯了他不着调间的一点浪漫和讨好。   两人的感情也算水到渠成。   云烟自己也不是那种很冷情的人,也感动于他这半年的种种。   跟以前的狐朋狗友减少了来往,也勤奋于公事。   回家的时候总会带来她爱吃的糕点,就算没有糕点也会日日送来一些礼物。   不拘泥于外面随便采的小花,或者是路上随意买的炒板栗,或者是他看到的有意思的书。   每日躺在床上也会跟她讲朝堂里的那些老顽固的笑话,从来不会在这方面避讳她。   宋毓川的所有私产也全部交给自己,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阿烟,快看,我给你带了一只猫,你前几日不是说无聊吗,有这猫陪你应该会好很多吧。”   他的得意洋洋都快溢出那修长的眉头,云烟惊喜地看着那一只小猫。   言语间也多了一丝外露的高兴。   她搂着那只已经被洗干净的小猫,腰间还放着一只滚烫的手。   她抬头,对上了那双充满包容得意的眼。   “多谢夫君。”   她很高兴。 第25章 庆王妃番外2   “毓川,父王和母妃都老了,这位置也该让给你了。”   老庆王看着下首恭恭敬敬的儿子和儿媳,缓缓开口说,话语中带着欣慰和期盼也带着一些释然轻松。   毓川自从和云烟成亲之后一改曾经的纨绔模样,人也上进,他也算放下了心。   看着宋毓川惊讶的模样,老王妃露出笑容,“这么多年,你父王也该陪陪我了。”   “如今你也懂责任,云烟也接过府中的事儿,我和你父王也就放心了,我们打算出去走走。”   她和夫君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成亲多年之后才得到的独子,从小就娇惯非常,他就是个活泼的性子,还好文治武功都没有松懈。   前些年纨绔了一些,可如今又好了起来,他们也放下心了。   看着头上已经冒出白发的父王和满脸期待的母妃,宋毓川抿了抿唇,心中生了些歉疚。   “父王母妃,你们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吧。”   他们确实该好好的享受一下生活了。   宋毓川嘴唇一勾,漾出一个平常得意又傲娇的笑。   “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上进的,不会让你们失望。”   老王妃看了一眼满脸不舍的儿媳,只说。   “别的不说,你跟阿烟一定要携手共进,互不辜负。”   宋毓川和云烟一并行礼。   “儿子/儿媳知道了,请父王母妃放心。”   说完之后他们二人不自觉地对视了一眼,眉间都是幸福的笑意。   上表之后,宋毓川和云烟就成为了新任的庆王和庆王妃。   凛冬笼罩着整个京都,云烟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淮阴侯和夫人。   她看着淮阴侯把何如乔轻轻地扶下来,看到何如乔脸上那依旧娇俏的模样,露出会心的笑容。   何如乔感受着她的目光把头转向她,都是京中贵女自然相熟。   “王妃好。”   “淮阴侯夫人不必多礼。”   两人互相行了个礼,云烟看了一眼何如乔微微凸显的肚子,眼睛中闪过羡慕,她自然而然地走过去挨着何如乔。   “你这肚子几个月了?”   何如乔可真是好福气,在闺中备受宠爱,又嫁了青梅竹马情谊深重的夫君。   如今已经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这个已经是第二个了。   “已经五个月了,想必是个调皮的,还在腹中就日日折腾不休。”   何如乔一手摸住自己的肚子,一边回答云烟,虽然是抱怨的话语但是脸上的幸福有目皆可见。   云烟噗嗤笑了一声,“这怕又是个皮小子,女儿都是贴心棉袄,必不会舍得这么折腾你的。”   想到此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和宋毓川成亲已经一年多了,肚中还没有消息,纵然是心态很好的她现在也难免起了些着急的心思。   “你别担心,想必也快有消息了。”何如乔也看出来她眼中的羡慕,轻轻地安抚着。   两人一路往前走,身后的两个男人却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   淮阴侯倒是沉稳许多,他早就习惯了宋毓川这时不时就跳上来挑衅的模样。   偏偏两人还打不起来,就是言语间来往几句。   过了冬就是令人舒适不已的春,云烟趁着大好春光,打算去庄子上玩几天。   “阿烟,就不能迟几天去吗?这两日我抽不出时间去陪你,一想到要这么多天见不到你,我就难受。”   宋毓川可怜巴巴地看着妻子。   云烟悄悄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安抚道。“夫君,这两日春光正好,再说了我也不是单独去玩的,还约了别人,带着你去不好。”   “乖乖在家中,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拉着云烟的手,宋毓川一步一步地跟着她走出去,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   “那你要早些回来呀。”   说完他又悄悄凑近云烟耳朵,“要记得想我哦。”   云烟看着他有些俏皮的模样,还是点头,“好。”   等她上了马车,宋毓川还一直盯着着马车走远。   她透过轻薄的帘子,看着他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她的丫头芙蓉看着自家小姐脸上浮现的笑容忍不住打趣道。   “王爷和您感情可真好,您只不过出去两日他都舍不得,看他这模样是恨不得追着您一起去。”   云烟听到她这话,收回目光,脸上的笑容没有消散。   “这样很好。”   至少她感觉到了幸福,虽然是圣旨赐婚,可这样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隔日突然下起了雨,宋毓川坐在衙门那收拾完了最后的公文,才抬头看向外面。   “这天气这么不好,本来我还打算去找阿烟的。”   啊怕不能在那待着,但只要见到一面就好。   如今他是越来越舍不得云烟了,也离不开她。   早知道俩人会这么相合,他早早地就求皇上赐婚了。   他撑着一把伞,带着亲随往衙门外走。   刚刚出了衙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身影突然冲过来,宋毓川眉头紧蹙,立马让开。   本打算斥责几声,却看到跪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向他磕了头,声声切切的喊着。   “表哥,你救救我吧。”   “你不救我的话我会被打死的。”   被雨淋湿像一只落汤鸡的女人哭哭切切的喊着,跪着的膝盖不断向前。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忍受着巨大的惊惧。   宋毓川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你是?”   那女子抬起头,露出娇柔的面容,眼泪顺着脸砸下来,跟地上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表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吕莹啊。”   宋毓川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母妃的远房侄女,他只记得以前见过几面,这个吕莹还被她母亲带着在庆王府住过几日。   吕莹微微低下头,娇柔的身子在这没有停歇的语雨中显得更加孱弱。   “表哥,救救我吧,我夫君没了,他家要杀了我给他陪葬,我爹娘也不想收留我。”   “求求你救救我吧,不然的话我就没有活路了。”   “我不要别的,只要你找个地方把我藏起来就行,我一定不会出门给你带来麻烦的。” 第26章 庆王妃番外3   宋毓川看着她脏兮兮,又哭兮兮的模样,眉头几蹙。   “如今天底下没有让人殉葬的道理,你那夫君是哪家?居然敢行此事?”   这黄天之下难道还有如此惘视人伦之事?   吕莹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娇怯地流出一滴泪,发丝轻轻地粘在她柔弱的脸庞上,她抽抽噎噎。   “表哥,我已经逃出来了,你就算是问了他们也不会认的,我也不想给你带来麻烦,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躲着,以图后事。”   “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躲着,等我缓过来了,我还要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吕莹一边哭一边说着,娇柔的身子好像平白带了些坚韧。   宋毓川听她说她以后还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倒是看好了几分,还算有几分骨气。   他思考了几息,“那你就跟我回府中住着吧,你表嫂会照顾你的。”   “不,不要,表哥,我不能跟你回去。”   “我那夫家本就是表嫂的远房亲戚。”   说完她又一僵,赶紧说。   “我不是不信表嫂,表嫂肯定跟表哥你也一样好,可是就算表嫂愿意帮我瞒住,我也害怕别的。”   “表哥求你了。”   宋毓川眉头一皱,“阿烟不是那样的人。”   他确实不知道这其中的渊源,但他心中稍微起了几分不满。   可听到她这样说看着她那可怜害怕的模样,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吕莹又哭了起来,“表哥,我知道表嫂不是那样的人,她人品贵重,可是她身边陪嫁的那些丫头总是有亲戚的,表哥,我实在是怕了。”   说着她拉开自己的袖子,露出半截手臂,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鞭痕。   “你看,我实在是怕了,不想回去。”   “求求你看在姨母的面子上帮帮我吧。”   宋毓川抿唇,“我外面有个院子,你就在那住着吧,你确定不要我去帮忙?”   凭着他的身份去说和几句还是可以的。   可若是她真的不愿意,他也不会强求。   “多谢表哥。”吕莹立马露出高兴至极的模样,她擦擦眼泪站了起来,“多谢表哥愿意帮我,可那边毕竟是表嫂的远房亲戚,我实在不愿意让你们夫妻二人麻烦。”   说着说着她低敛了眉头,眼中露出几丝亮光和妒恨,被袖子掩盖下的伤痕轻轻地抽痛。   等住进院子,吕莹把宋毓川送到门口,她此时身上已经穿上了干净的衣裳。   一身白,纤弱的身子好像风雨中的娇花。   涕泣连连,眼中含着泪水却像是把宋毓川视若神明。   她蹲下身子行礼露出雪白的脖颈。   话语中诠释了浓重的感激,还带着哽咽。   “表哥,真的多谢你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表嫂,那边毕竟是表嫂的亲戚,他们惯会蒙蔽人,若是知道你收留我,少不得要上门蒙骗表嫂,若要是你们夫妻二人因为我起了嫌隙,我死了也难谢罪。”   宋毓川张张嘴本要反驳她,可想着这毕竟是个弱女子,他懒得跟他讲这些东西。   他跟阿烟好着呢。   可看她这副模样也知道那边难缠。   她既然只是躲藏一段时间,以谋后路,他也不该管太多,他反正就是提供了个住处。   至于告不告诉阿烟,他想吕莹说的也没错,阿烟人品贵重,可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就不一定了。   再说了,那边毕竟是亲戚。   让阿烟知道了自家亲戚是这般德行,说不到更加烦忧。   等他走远,吕莹脸上露出柔弱的笑容,她低低头看看自己的膝盖,再一次告诉自己,她以后绝不会在陷入如此卑微的境地。   她定要爬得更高更高。   -------   “阿烟,这几日可玩得高兴?”   宋毓川亲自来庄子上接了云烟,一看到她就带着满脸的笑容和满心的关切。   “看你这脸色有一点疲惫,可是这几日太累了?”   他一边牵过她的手一边问。   云烟听着他一连串的关心,也拉紧了他的手,“是玩的太开心了,对了,我有一件好事儿要告诉你。”   说着说着云烟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这也是今日一大早她才知道的。   可谁知没多久夫君就来接她了,也好分享一下这个喜悦。   宋毓川搂着她的腰,“什么惊喜?”   云烟把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恭喜你,你要当爹了,夫君。”   看着他呆愣在当场,她脸上的笑容越盛,她今天听医师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高兴得不行。   她盼一年多,终于有了孩子。   如今已然是春三月,她现在有两个月的身孕,算下来等生的时候恐怕也是十月了。   她轻轻地摸了摸自己还没有任何迹象的肚子,往日总是清冷的脸温柔不已。   宋毓川怔忡了许久,他紧紧地盯着云烟的肚子,过了许久才笑了起来。   他扶住云烟腰的力道越来越小。   夫妻二人脸上全是笑容。   宋毓川微微压低眼眸:“阿烟,多谢你。”   多谢她为他孕育孩子。   “你身体可有不适?”   云烟按住他的手,“放心,医师说了,我身体好着呢。”   一回到庆王府,云烟就赶紧给父王母妃还有自家父母亲寄了信,跟他们分享这个喜悦。   虽然还不知男女,她已经开始期待他的到来。   天气越来越热,云烟感受着旁边传来的凉风,舒缓了一下热气。   “王爷还没回来吗?”   算着时间也该到了。   芙蓉轻轻摇摇头,“还没呢,王妃你不要担心,想必是有公事绊住了。”   云烟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云霞,眉头一皱,“怕是如此。”   说罢她摸了摸自己已经显怀的肚子,眉目间露出一丝温柔,“好孩子,你也在等爹了是吗?”   宋毓川站在院子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眉目中闪过一丝不耐。   “到底怎么样了?”   他还要回家陪阿烟和孩子呢。   “王爷,表小姐是思虑太重,这才晕倒了,如今还没醒来,您看咱们是?”   宋毓川微微摇摇头,“罢了罢了,把医师留在这里,我们回吧。”   回去太晚了阿烟会等太久的。 第27章 庆王妃番外4+番外完   宋毓川看着已经熟睡的妻子,眼中闪过温柔,他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云烟翻了一个身,看着眼前的人影,眼眸中闪过一丝委屈。   “夫君,你怎么才回来,你看看天都黑了。”   看着她显露的委屈和问责,宋毓川赶紧道歉,“对不起,阿烟,我……”   他本是要把事儿说出来,可想了想还是算了。   阿烟如今怀着孩子,不该为这种事操心。   “今日事太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云烟感受着他真切的歉意,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夫君,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控制不住情绪,你不要放在心上。”   宋毓川摸了摸她的脸,“辛苦你了,我明日就抽时间陪你。”   说完他就伸手帮她揉了揉腿,感受着她有些浮肿的腿肚,他力道轻柔。   “睡吧,我陪着你。”   天空中雨蒙蒙,整个庆王府如同笼罩在云雾中。   “阿烟,别怕,我就在这陪你。”   宋毓川听着产房里面妻子的哭声,心里焦急不已,根本停不下步子,只有不停地走动才能稍微减缓一些浮躁的情绪。   “宋毓川,夫君……”   听着里面柔弱的喊声,宋毓川奔走到窗边,“阿烟,我在。”   时光缓慢又急促,渐渐天暗了下来,宋毓川已经快忍受不住了。   正准备进入产房,就在这时,他的亲随走了进来,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王爷,表小姐那边生了病。”   宋毓川听着产房里面妻子的哭声,俊朗的脸皱了一团,“那找我干什么,我是医师吗?”   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吕莹,一心一意只想着产房里面的妻子。   片刻后,一阵哭声响起。   宋毓川立马跑进产房,他闻着这满室血腥,推开给他报喜的婆子,一把抱住云烟。   “阿烟,谢谢你。”   云烟看了一眼丈夫,就看了一眼襁褓中红彤彤的小脸,露出丁点笑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等满月宴过后,宋毓川去到吕莹暂住的小院,直接开门见山。   “你若是不愿意再图后事,那么我就给你找个丈夫嫁了吧,这样你也有地方可去也有人护着你。”   看在母妃的面上,他也会精心的挑选人选。   反正他手底下也不是没有偏将,到时候嫁得远一些,还有谁能够找到她。   他这一年看她也不是多有心思去绸缪,他对她也没有多少耐心了。   吕莹身子一僵,柔柔弱弱地跪倒在地,“表哥,我是真的怕……”   宋毓川打断她,“你想好了让人来告诉我,我不可能一辈子收留你。”   说罢他转身离去。   等他出了院子之后,吕莹立马追了出去,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露出笑容,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诡异。   她转头看向旁边跑出来的邻居,听着她的问话,下意识露出柔弱的笑容。   “是啊,那是我的表哥,多亏了表哥我才能在这安稳的待这么久。”   淮阴侯府,淮阴侯扔了扔手上的信纸,哼了一声。   何如乔看了丈夫一眼,有些忍俊不禁,“夫君,这是庆王送来的吧,怎么又在炫耀他儿子了?”   淮阴侯点头,“说得谁没个儿子,本侯还有两个呢,他见我炫耀了吗?”   说着说着,淮阴侯眉头一皱,“小乔,我今日听手底下的人传来了消息,说是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也不知真假。”   何如乔一愣随后又一怒,直接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外室。”   这家夫君今年暂时掌管着五城兵马司,手底下的人消息最是灵通。   “他居然敢这么对云烟。”   “你去查查那院子里面是何人。”如果是真的她肯定要告诉云烟的。她最是看不惯这些,也不想云烟蒙在鼓里。   淮阴侯看着妻子愤慨的模样,还是接下了这个活,反正小乔就是这么个性格,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云烟身上披着厚实的狐裘,一边逗弄着孩子。   “王妃,淮阴侯夫人来信了。”   云烟接过信打开,看片刻之后雪白的信纸从手中缓缓飘落在地。   她眼眶慢慢变红,不多时两行泪从她雪白的脸上流落。   ------   她看着眼前小小的宅子,眼眸中全是死寂,却也暗藏着深深的怒火。   “表哥,你慢走。”   宋毓川走出宅门,“我给你送的那些资料你赶紧看,从中挑一个吧。”   吕莹没有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   宋毓川眉头一皱,转头离去,却在巷口遇到了熟悉不已的马车。   他看着马车帘子露出苍白得力脸却有一行泪流出的妻子。   他脚步一顿,对上了她藏着恨的目光,心中一滞,立马开口解释。   “阿烟,你信我,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是母妃那边的远房表妹,我这才收留了他。”   云烟看着他这副焦急又真诚的模样哈哈大笑,心中却悲凉不已。   本以为是找到了幸福,谁曾想,这背后又暗藏着多少东西。   “宋毓川,你可真是个人物。”   居然能够瞒着她整整一年,在她面前装了一年的好丈夫好父亲。   真是可笑。   回到庆王府,宋毓川一把跪在云烟面前,云烟拿着已经调查清楚的所有东西,一把甩在他面前。   “所以呢,没有什么关系你会个个月去看她一次?没有关系她会在我生产那日给你送信?没有关系她会告诉街坊邻居你是她心爱的表哥?”   宋毓川抓自己眼前的那些证据,看了一会儿,越看心越凉,赶紧解释。   他居然被骗了,那个女人居然是故意的。   她的一切遭遇都是真的,可后面这些居然是算计他的。   “阿烟,对不起,原谅我。”   他把曾经那些对话全部说了出来,可云烟丝毫没有任何改变。   刚刚还哭泣的脸如今已经冷硬了起来,像是面前这个人不是她最亲最爱的丈夫,而是她的仇人。   “就这样吧,你不信任我那我们就不算什么夫妻,以后你就你的庆王,我当我的庆王妃。”   这几天她一边查证一边痛苦,她不敢相信在自己面前表现得那么好的丈夫居然会瞒着她这样做。   不敢相信她居然不信任自己。   哈哈,既然这样,什么宋毓川,什么信任,她云烟通通不要了。   宋毓川一把抱住她的腿,眼中流出泪水,那些哀求和痛苦通通都不能打动云烟。   任凭宋毓川把那吕莹送入出京都,任由他哀求,云烟毫不动摇。   哪怕夜深时她也会流泪,可天亮了她又坚硬了起来。   看着他对她跪求,看着他自我惩罚,她说。   “你去边疆吧,我们分隔两地也许才好。”   云烟替他下了决定,掰开他的手,丝毫不留情。   经年过后,云烟两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   她早已释然,可是依旧没有原谅,凑合着过日子。   她接受他对她的一切好,但总是带着审视。   曾经信任破裂,再怎么缝补也有裂痕。   她转头看向自己旁边那个拉着她带着讨好笑容的宋毓川,抽了抽嘴角。   他们夫妻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她对他的感情早就不是爱意了。   那是共同生活了多年时间的默契和亲情。   她这一生都奉行自己,任何风雨都不能打倒自己。   就这样吧,做不到忘却所有,也做不到糊涂以对。   那就接受一切,守好自己的心。   番外完。   2024.06.16-2024.09.30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